陳瑾察覺到談衣的心情不太好, 關切地問, “怎麼了?”
他是真的很擔心, 關切的口吻小心翼翼又溫柔認真, 好像他有什麼委屈都可以和他說。
可是,他的委屈卻是因為他, 他怎麼說?
蕭律主動請他吃飯, 他很高興,就算菜不是他特別喜歡吃的,他也還是吃得很開心。
吃飯的時候,蕭律全神貫注看著他的眼神讓他幾乎有了他也愛著他的錯覺, 他覺得很幸福。可是,他很快就發現,那真的只是他一個人的錯覺而已。
快結賬的時候,蕭律接了個電話,於是他把錢包給他,讓他去結賬。開啟錢包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張照片——陳瑾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一幢s大的教學樓。大學時期的陳瑾眉宇間還有幾分青澀,但那股溫潤沉靜的氣質卻與現在一模一樣。他淡淡地笑著, 笑容宛如一股清澈的山泉水,沒有絲毫雜質與汙垢。
照片已經微微泛黃,顯然年代久遠, 卻還是被主人小心翼翼地藏在錢夾上,每天帶著,每天看著。
要懷抱著多麼深刻的感情才能做到這種程度?
陳瑾……這個名字, 這個人,就像他的噩夢一樣。他一回來,他的生活就變得一團糟,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談衣靠著牆壁,望著地上自己黑乎乎的影子,面無表情。
他不說話,整個人卻流露出一種深深的傷心,低垂的眼睫看上去很脆弱,黑漆漆的眼睛裡好像隨時都會有水珠滴落下來。
陳瑾的心陣陣刺痛,忍不住撫上談衣的臉,“誰欺負你了?”
談衣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你問誰欺負我?沒有人欺負我。”
他想了想,又加了句,“就算有人欺負我,難道你還能幫我出頭?”
冷冰冰的反問聽得陳瑾愈發難受,愈發心疼。此時的談衣就像一隻受了傷的小刺蝟,豎起全身尖刺,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也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傷口。
傷口?陳瑾的視線往下移,談衣的膝蓋上竟然真的有一團血跡!
“這是怎麼回事?”
談衣用力地推開陳瑾,“你不要管我!”他轉過身,扶著牆壁一瘸一拐地走,差點又要摔倒。
陳瑾三兩步就趕上他,抓住他的手臂,“我帶你去醫院。”
“我不去,你走!”談衣還想推他,卻被陳瑾用力扣住了手腕,“談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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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瑾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瞳孔的淺茶色冷凝著,竟然讓人不敢再反抗。
談衣沒有再掙扎了。
陳瑾蹲下身,去看他的傷口。他的手有些抖,談衣右膝蓋的牛仔褲被磨破了一個大口,血絲混雜著沙土,不是特別嚴重,但疼是肯定的。
一個成年人,還摔成這樣,實在很丟臉。談衣做出最後的掙扎,“我不去醫院。”
陳瑾皺著眉頭看他,談衣回瞪他,“死也不去。”
他這麼堅持,陳瑾也沒辦法。還好傷口不太嚴重,他住得近,處理一下問題不大。
這時候忽然開始下雨了,兩個人都沒有帶傘,陳瑾把自己的外套脫下罩在談衣頭上。談衣不要,扔回去給他,轉身一跳一跳地要跳進雨幕裡。
他才跳了兩下,就忽然感覺身體懸空,他整個人竟然被抱了起來。
談衣大驚失色,“你做什麼!”
陳瑾冷著張臉,“抱你回去。”
談衣覺得非常丟臉,又覺得得很羞辱,脆弱的心碎得稀里嘩啦。想起蕭律對陳瑾的感情,更加不想讓他抱。
懷裡的人不配合,陳瑾怕再擦到傷口,沒有法子只能放下他。
他剛放下,談衣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雨已經有些大了,談衣一衝出去,身體就被淋溼了。追出去的陳瑾也被淋了個溼透,可是他顧不上自己,第一時間就把外套重新蓋在談衣頭上。
雨中的兩個人都很狼狽。陳瑾蓋好衣服,忽然發現談衣好像哭了。
他的眼眶發紅,眼角滾落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一道道滑過臉頰,源源不斷,他的表情又委屈又傷心。
陳瑾只覺得談衣的每一顆眼淚都流進了他的心裡,讓他的心也跟著密密麻麻地疼。陳瑾捧著他的臉,恨不得把他的眼淚都一點點吻去,“小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欺負了你?”
談衣只一個勁地搖頭,低頭抹眼淚。
陳瑾嘆了口氣,“那我背你回家,傷口要處理,淋雨也要生病的。”
這次談衣沒有再拒絕。陳瑾在他面前蹲下,談衣趴上去,還在抽抽噎噎。
陳瑾小心避開談衣受傷的位置,一路揹著他回了自己的公寓。他先讓談衣去洗了個澡,洗澡前對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能碰到傷口,差點要跟著進去幫他洗,被談衣推出去了。
談衣洗好澡出來,陳瑾也換好了衣服,坐在外面等他,旁邊放著一個急救箱。
陳瑾處理傷口的動作很細緻,也很小心。他單膝跪在地上,把談衣的腳搭在自己腿上。
他的動作就好像在對待著什麼易碎的寶貝,談衣一開始有些不情願,後來就慢慢安靜了下來。
包紮完傷口,陳瑾沒有馬上站起來。他蹲在地上,望著談衣,再次問他,“小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欺負你了?”
陳瑾的詢問讓談衣回想起蕭律錢包裡的照片,心中一酸,同時妒火重燃。他冷冷地哼了一聲,“告訴你又怎麼樣,你能做什麼?”打你自己一頓嗎?
陳瑾認真地看著他,“我會去找他。”
他這麼認真,反而讓談衣呆了呆。這雙淺茶色的眼瞳中好像有一片汪洋,滿溢的水流環繞在他的四周,包裹著他,又溫柔又堅定。
談衣躲閃似的撇開臉,半晌說,“不用了,你不用去找他,我不和他計較了。”
這次,換成了陳瑾久久沒有說話。談衣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去看他。
陳瑾還半蹲著,微低著頭,一隻手按在他手上膝蓋的側面,不輕不重。
“你怎麼了?”談衣有點奇怪。
陳瑾慢慢站了起來。
談衣這下才重新看到他的眼睛,他看到這雙一向溫和平靜的眼睛裡竟然有著深深淺淺的難過。
他忽然把他抱住。
陳瑾的聲音響在耳畔,依然是很溫柔的,“我很難過。”
談衣不太理解,“你有什麼好難過的。”
“你被人欺負,卻不告訴我,我很難過。”
談衣怔住,“我說過我不計較了。”
“可是我計較。”陳瑾放開談衣,看著他的眼睛,“因為看到你傷心,我也很傷心啊。”
暖黃的燈光下,陳瑾好像也被包裹上了一層柔軟的暖色。剛洗過澡的身體很清爽,有種暖洋洋的感覺。
談衣的鼻子忽然又開始發酸,可是這次,原因卻不一樣……
裴羿坐在寢室裡,一遍遍地打電話,可是手機裡卻只有一個提示音,“您撥打的使用者現在已關機……”
談衣今天是和蕭律出去的。他緊緊捏著手機,剋制不住地想,他們現在會在做什麼。
談衣那麼喜歡小叔,小叔似乎對他也並不是不在意,這麼晚不回來,他們會在做什麼?
會做什麼……他的腦中晃過一個畫面,心臟頓時錐心刺骨地痛起來,他狠狠踢了床邊的椅子一腳,拿著外套站起來,打開門衝了出去。
晨光熹微,蕭律坐在車內,拿著一張照片在看。
這是陳瑾快要出國的時候,他特意找他拍的。他收藏了很多年,時不時就會拿出來看看。
可是現在,他好像不再需要它了。
他再逃避,也不得不承認,他變心了。面對陳瑾,他不再像八年前那樣心動,反而每次都像是在完成任務,替八年前的他完成曾經的願望。
可是過去的感情,真的已經過去了。即使陳瑾還是過去那個陳瑾,他卻已經不是當初的他。
他的心,現在已經被另一個小朋友佔據。
打火機響起“咔嚓”的一聲,一點火苗跳躍起來。蕭律把照片放在火焰上,火舌慢慢捲起照片一角,陳瑾的臉在火光中慢慢化為灰燼。
終於放下了這一切,蕭律忽然感到一陣如釋重負的輕鬆。徹底和過去告別,蕭律第一時間就想和談衣訴說,不過拿起手機,他卻猶豫了。
現在是早上五點,小懶蟲一定還在睡覺。蕭律忍不住笑了笑,不過手機卻不小心按了出去。
按都按了,蕭律就沒有再掛掉,他也真的很想和他也真的很想和小衣分享他的心情。小衣這麼喜歡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可是電話打過去卻沒有被接通。
“您撥打的使用者現在已關機……”蕭律皺了皺眉,轉念一想,很多人睡覺的時候都會把手機關機,於是沒有再多想。
就在這時,他的車頭忽然響起一陣劇烈的響聲,好像有誰在那裡猛踹,整個車身都震了震。
蕭律本來不想計較,天都沒亮,他停的位置也規範,能礙到什麼人?說不定就是哪個精神不好的流浪漢,沒必要計較。
可是那人停了一下,又緊跟著踹得更用力了,一邊踹還一邊叫著什麼。
蕭律沒聽明白,但是也有點生氣了,他脾氣其實並不太好,不會一忍再忍。
他開啟車門下去,正要說話,卻發現裴羿正紅著眼睛看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睡一下,晚上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