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番外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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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蘇標的番外

對於蘇標來說, 這一天是災難性的。

他因為倒賣倒買, 被人抓了個現形, 綁了起來。

造反派說, 要革他的命, 割他的資本主義尾巴。這一刻,他害怕了。

沒有什麼比□□更讓人害怕的,那可是會要人命的。

□□者問他:“你是受什麼人的挑唆,幹了資本主義?”

他問他們:“我被什麼人挑唆的?”

“是不是你哥?你哥讓你這麼幹的?”

蘇標一個冷眼瞪過去,那人的話幾乎讓他暴跳,“誰跟你說這是我哥?你想要針對我哥,不是這麼針對的, 這一招行不通。”

那人卻說:“你想隱瞞也不行, 就憑你, 還幹不了這麼多事, 肯定是跟蘇枰有關。”

那人就這麼下了定論, 這讓蘇標幾乎暴跳如雷。

這本來就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怎麼就跟他哥扯上關係了?

這些人想幹什麼?這是想利用他,鬥倒他哥嗎?他不會讓他們如願。

“你少打我哥的主意,這事是我一個人幹的, 和我家人沒關係。”蘇標的眼中,幾乎噴出火來。

那人嘿嘿一笑:“這可由不得你。你做了這事, 還想跟家人撇清關係?你做夢的吧?”

蘇標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那人,幾乎要活吞了他。

有人想要設計他哥,所以就先設計了他。

他也知道自己傻, 幾欲想要賺錢的心理,被人鑽了位子。但是既然被人利用了,他也找不到理由,那麼就只能讓自己將這件事情吞下,讓家人從這次的災難中摘出來。

那人再問,蘇標就不回答了。他在心裡盤算著,應該要怎麼把家人摘出去。

看那個人的舉動,這是一定要掰倒他哥的,那他就偏不如對方的願。

□□,遊街,還被掛了臭老九的牌,還被人扔臭雞蛋。

一天折騰下來,蘇標幾乎半條命沒了。

被放回家裡之後,蘇標幾乎都不敢回家,因為他身上的傷很重。

徘徊在屋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進還是不進。

“阿標,怎麼不回家?”他這猶豫不決的樣子,正好被他大嫂看到。

蘇標這才進了屋子,此時家裡人都坐著等著他。

看到他進來,首先忍不住的就是他的母親。母親那雙老眼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淚,捧住他的臉心疼極了。

“坐吧。”父親抽著旱菸,叭叭地吸了兩口,出聲道。

蘇標坐了下來,身上還帶著傷,卻有些忐忑。

他的父親平時話不多,但是卻每次都能讓他心裡打顫。

“說說,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被打成了資本主義?”父親敲了敲旱菸杆子。

“阿標,你慢慢說。”母親心疼自己兒子,免不了出聲。

蘇標吐出了一口氣:“我可能是被人陷害了。”

“陷害?怎麼,沒人去陷害別人,偏偏陷害你?”

大哥蘇枰卻另有想法,他說:“爸,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真有蹊蹺。”

他身為生產隊大隊長的職務上,那些貓膩事件,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一開始他會認為這可能就是一件正常的割資本主義尾巴的事件,那麼如今聽了弟弟的話,他就有理由懷疑,這件事情只怕沒有表面看的那麼簡單。

蘇標急急地說:“真的,爸。今天那些□□我的人,還要我承認是哥指示我幹的,他們陷害我,其主要目的在於哥。”

“我?”蘇枰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果然被自己猜到了?“你說說,怎麼一回事?”

父親也將目光望向了他,“怎麼回事?“

蘇標深吸一口氣,這才緩緩說了出來:“我之所以去販賣那批棉花,也是想要給家裡增添一些收成。我當時也是想著,這事那麼隱秘,應該是不會出事的。哪知道……”

“當時讓你做這生意的是誰?”蘇枰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情況。

如果這件事情確實是一場陰謀的話,那麼絕對是有人在幕後做為推手,推著蘇標往裡湊。

再結合他說的,有人想要他把黑鍋往自己身上推,那麼他大致也就能猜出是哪方面的人想要致他們蘇家為死地。

“是老侯家的。”蘇標終於說出了那個人。

老侯家?蘇枰眉頭微微地皺起,這個老侯家,他知道。早年參加過民兵,也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後來被人詆譭逃兵,差點被打死。而當時的主官就是他。

這是想要報仇?所以找上了他的弟弟?

蘇枰在心裡想著這件事情,卻又怕誤傷,所以在心裡嘀咕開了。

“就是老侯家的,他說現在雖然政策有點緊張,但是只要操作的好,是不會有問題的。而且他那邊也有門路,我一時頭腦發昏,想著賺更多的錢,這才著了道了。”

蘇枰氣極,最後化為了一聲無奈的嘆息:“你啊,侯家與我蘇家,是有仇的。當年,他們侯家有人當兵的時候,是我做的裁判,差點就槍斃了。他侯家肯定是恨著蘇家的,這次把你拖下水,一部分是有人見縫插針,有人想要利用你,但是肯定是跟侯家脫不了關係。一切說不定就是侯家策劃的。”

蘇標低下了頭,他也不知道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現在侯家出了一個造反派頭目,肯定就是要報復我們蘇家的時候了。只怕,風雨要來了。”

蘇梓心裡擔心,這是不是有人要搶他現在坐的位子,但是侯家肯定是要報復他們的。當年的舊事,再被人翻出來,竟然會惹出這樣大的禍事來。

蘇標心裡也很難過,自己被人坑了,還有可能會連累到家裡人,這讓他心裡如何能好受?

“這件事情,我不會連累到家裡人的。”他說著,用力地捏緊拳頭,在心裡默默地下了一個決定。

蘇枰說:“你打算怎麼個不連累法?我告訴你蘇標,你要敢想些不著調的念頭來,我第一個不原諒你。”

“哥!”蘇標喊了一聲。

“別叫我哥!”蘇標說,“事情出來了,我們一起想辦法,但是不許亂想一些有的沒的,明白嗎?”

蘇標熱淚盈眶,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

一家人,在那裡商量了很久,依然什麼辦法也沒有。

蘇標資本主義的行為是真實的,而且還是被當場抓個正著,想要辯解的機會也沒有。

證據確鑿,人證有了,物證有了,哪怕翻出大花來,也翻不了案。

這一天,一家人誰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的,一直在想這個事情。

第二天,蘇標又被人拉走了,又是那些拷問,問他是不是受他哥蘇枰的指使。他咬了咬牙,一口咬定這件事情跟他哥沒有關係,就是自己幹的。

再一次被暴打,遊街。

被放回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已經不成人形。

母親抱著他一陣哭,哭得撕心裂肺。

父親只是叭叭地抽著旱菸,但是從他的表情上也可以看得出來,他很痛苦。

大哥蘇枰更是不停的捏緊拳頭,幾乎要暴動。這些人真的欺人太甚了。

但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閉嘴,什麼也別說。

這樣被□□了五天,別說蘇標了,就是家裡人也忍不住了。

更過分的是,那些人似乎找到了更有力的證據,已經要直指他的大哥蘇枰了。

蘇標突然害怕了起來,他感覺到這個陰謀已經慢慢地向蘇家靠攏,隨時都有可能把他大哥掰倒。

他在晚上再也無法入眠,想了一晚上,終於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跟蘇家脫離關係。只有他從蘇家脫離出去,那麼才不會給家裡帶來災難性的事故。至於父母兄長會不會同意他這麼做,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做了這個決定之後,就在第二天迅速地開始行為了。

在這些人再一次暴打他,並要他指認蘇枰的時候,他曝出了自己的決定,他要跟蘇家脫離關係。

這一刻,蘇家震怒了。

那些造反派愣怔了。

母親在那喊:“阿標,你別衝動,你永遠是蘇家的孩子啊。”

父親一直在抽著旱菸,沒說話。

大哥在那痛心地說:“阿標,脫離蘇家,跟家人斷絕血肉親情,你真狠得下心?”

蘇標狠一狠心,他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能心軟,為了保護蘇家,為了他的大哥不會從生產隊的位子下被人拉下來,他只能做一個狠心的人。

“對了,我覺得跟你們在一起,我才會這麼倒黴。特別是你,蘇枰,要不是因為你的原因,他們會來陷害我嗎?所以我脫離蘇家的決定是對的。”

蘇標的話,讓蘇枰幾乎不敢相信。他的弟弟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突然就變得冷漠了起來,就好像迫不及待就想要跟蘇家脫離關係。這讓他很心痛,他的弟弟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阿標,你是不是因為蘇家受到連累,所以才這麼做的?”

蘇標狠下心,看也不看他一眼,冷颼颼地:“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我就是不想跟蘇家有關係。”

那一天,他寫了斷絕書之後,就消失了。

他幾乎是從三河村逃著出來的,只是因為不想再連累蘇家。所以他成了沒有戶口的黑戶了。

他在山裡躲了很久,避開了那些搜查他的人。

這一躲就是整整半年,他幾乎是靠山上的野果子充飢的。

那天,他從上山砍柴的領村人聊天中得知,他的父母已經病了,在他籤了斷決書之後,就開始生病了。

他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忍了好幾天,還是沒忍住,偷偷去看了。

在家門前,他看到了有人監視著蘇家,在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那些人還沒有放棄,就是想要抓他,然後用來要挾自己的親人。

他並沒有進去,他知道現在對蘇家最有利的就是他不會被人抓到。哪怕他的心裡再想著父母兄弟,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動,什麼也動不了。

他一直都守在外面,忍了很多天,抓住了一個空隙的機會,他溜進了父母的房間,看到那兩位老人,此時已經病在了床上,他心痛如絞。

但這個時候,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守在兩位老人的床前。也不敢多呆,只呆了沒多少時間,他就離開了。

回頭再望向家的方向,他在心裡暗暗的發誓,他一定要出人頭地,要讓那些人看看,冤枉他,最後他一樣能打臉。

對於蘇標來說,成了黑戶,不能用自己本來的名字的那種痛苦與不方便,是可想而知的。

他只能換了個名字,但是在這個住個店都要介紹信,坐個車也要介紹信的情況下,他什麼也辦不了。他只能靠兩條腿走路,困了就睡在橋洞下或是破廟裡,餓了就去乞討或是摘些果子或是去哪塊玉米地裡撿些人家不要的東西吃。

就這樣,他飄泊了有大半年的時間。他以為自己可能就這樣過了,卻沒有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個好人,那人就是他的岳父。

陳家在溫市,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屬於有錢人的範疇。雖然在這個時代,有錢人並不一定好過,但是陳家卻不太一樣,聽說上面有人。

陳老伯就是看中了他的機靈還有善良,把他帶回了家。

他是作為陳老伯的助理的身份出現的,跟在他的身邊學習生意。

陳老伯也是很明確的告訴他,之所以看中他,是想讓他當自己的上門女婿。

上門女婿,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是很羞辱的事情,男人的自尊很少會有人願意當上門女婿。但是此時對於蘇標來說,這個上門女婿,卻正好是他的保護傘。他用了假名,並沒有戶口,如果沒有一個強大的保護傘,真的進一步難行。

“老伯,你知道我的身份嗎?就不怕我是壞人,或是身份不明?”他忍不住問他。

陳老伯笑:“這個社會,什麼是好人?什麼又是壞人?我知道你肯定有難言之癮,甚至你的名字都未必是真的,但是這又如何?我只要認準你這個人就行了,老頭子吃了這麼多年的飯,好人壞人,還是能分得清楚的。”

蘇標有些感動,這個陳老伯原來一早就知道他隱瞞了姓名,卻還願意把他接回家。

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不能騙這個老伯,老伯對自己那麼好,他卻要騙他?所以他跟陳老伯說了實話。

當然他告訴實情,還是需要擔著風險的,因為萬一這個陳老伯告發了他,那麼他就有可能會被抓回去。

他說:“老伯,我是逃出來的,我因為被人設計,販賣棉花的時候,被打成了資本主義,現在的名字並不是我原來的名字。我騙了你。“說著,他低下了頭。

陳老伯哈哈大笑:“這一切,我早就知道了,一遇到你的時候,我就已經派人調查了你,自然也知道了你的具體情況。我很高興你能跟我說實話,說明我並沒有看錯你。”

蘇標目瞪口呆,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以為很隱密的事情,在人家陳老伯眼裡,根本就不是什麼事。原來老伯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卻一直沒揭穿,等著他自己去坦白。

“陳老伯……”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小夥子,沒什麼大不了的,像我走過風風雨雨,哪一次不是比你更嚴重,還不是都挺過來了。只要你願意入贅陳家,那麼你的身份問題,我幫你搞定。”

蘇標想來想去,覺得入贅陳家也沒什麼丟臉的。他連身份都沒有,跟蘇家更是斷絕了關係,反正大哥生了三個兒子,也不缺他這一房。入贅就入贅吧,只要能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陽光下,這也沒什麼不好的。

自從他答應了入贅之後,他見到了自己未來的妻子。就一眼,他就喜歡上了她,那個愛笑的女孩,對他極好。

結婚那天,她跟他說:“雖然你入贅了我們家,但是陳家也不會做過分的事情。第一個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跟我姓,等到家裡有繼承人之後,後面再有孩子,就姓蘇吧。”

蘇標很感動,他的妻子並沒有霸道的讓以後的孩子全部姓陳,給他留了一份希望。

從那之後,他更加疼愛自己的妻子,不只是因為感恩,更因為愛。

陳小姐也確實是個賢惠的好妻子,夫妻兩人相敬相愛,日子過得很好。

他還告訴她,等到風頭不再那麼緊了,就帶她回三河村看望父母。

他一直都有著這個心結,那就是光明正大的回家,堂堂正正的回家。

自從結婚後陳老伯就開始手把手的教他做生意,大陸不能做,他們就去港城去周邊的國家,只要能做生意,都偷偷地做。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有一個美滿的家,一個漂亮的妻子,以後還會有他們聰明的孩子。

妻子懷孕的時候,他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對妻子更是關懷入微。等到妻子肚子漸大的時候,他最愛幹的事情就是,趴在妻子的肚子上,然後跟孩子說說話。

很快就到了妻子分娩的時候,他緊張得在產房外走來走去,一刻也心安不了。

但是,老天似乎是跟他開了一個極大的玩笑,讓他擁有這麼漂亮賢惠的妻子,卻又要奪走她的生命,連孩子的生命都一併奪走了。

一屍兩命。

在那一刻,他的心碎了。他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情況。

他捂著自己的腦袋,蹲在了產房門口,再也忍不住痛哭了出來。

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全沒了。

他是多麼期盼著看到孩子出生的那刻,他和妻子抱著孩子能夠快樂的生活。但是,一切都沒有了。

陳老伯拍拍他的肩膀,心裡也痛苦,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從那之後,蘇標完全變了。

他將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到了生意中,完全就變成了一個工作狂。

這一切看在陳老伯的眼裡,更加的心痛。他的女兒沒了,他的女婿又變成了工作狂,沒有誰比他更難過的。

但是勸了勸了,一點用也沒有,蘇標一直都用工作來麻醉自己,讓自己不要輕易去回想他跟妻子之間的點點滴滴。但是辦不到。

陳老伯甚至纏上他去改娶別人,把他當兒子一樣的看待,只要他娶了妻子,以後還娶進陳家。

但是蘇標拒絕了,他的心裡,只有他的妻子阿娟,任何的女人,在他眼裡都已經如同空氣一樣。

1979年。

經過這十來年的動作,現在他已經是大老闆,在越國戰場上,他遇到了自己的侄女,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心結永遠都是不能回蘇家這件事情。

他和蘇家斷了關係,這成了他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

而且,這也是他曾經答應妻子的事情,帶她回家,看看蘇家。

“哥,我錯了,這許多年,我一直都在無時無刻地想著你。”在蘇家,他跪在了地上,也磕了下去。

蘇枰也在這一刻落下了眼淚。他們兄弟兩人,分離了十幾年,在這一刻,才能真正的團圓。

“這些年,你受苦了!”蘇枰老淚縱橫,此時兄弟兩人的兩鬃都蒼白了。

再次上山,去了父母的墳前,他跪在了父母面前,哭得就跟小孩一樣。

這十幾年的苦,十幾年的相思,在這一刻,統統都哭了出來。

阿娟,你看到了嗎?我已經回到蘇家了,這是你的願望,同時也是我的願望,可惜,你再也看不到了。

跟大哥侄子們相認的那一刻,他熱淚盈眶,同時也在心裡默默地說著。

在天邊,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妻子現出的身影,正在朝著他笑。

“阿標……”她似乎就在雲頂喊著他。

阿娟,這一輩子,你都是我的妻子,無論將來怎樣變化,唯一不變的,就是我對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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