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帝后番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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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亮出生的時候, 後頭還跟著個小湯圓。

元歡開始陣痛的時候,嚴褚勉強還算是鎮定, 太醫與穩婆在裡面忙得滿頭是汗, 他在屏風隔間外望眼欲穿,一聲聲壓抑痛呼傳入耳裡,一盆盆熱水送進去, 染上血後再被端出來。男人臉上每一個線條都繃得極緊,手掩在寬大的袖袍底下, 裡頭每多一聲痛呼,手背上的青筋就又現出一根。

慘白的月光如水瀑傾瀉, 每一縷都是柔和且冰冷的, 嚴褚的手已經止不住在抖, 他沉著臉, 大步繞過十六扇童子屏風, 元盛深知勸不住, 自覺將產房進了晦氣這樣的話往肚子裡咽。

床榻上,小姑娘光潔的額前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花瓣一樣柔嫩的唇上被咬出密密麻麻的齒印,有的地方還出了些血, 眼睛半閉不閉的,顯然已經力竭。

人生頭一回,嚴褚覺得自己眼裡似乎刮進了一把沙子,伸出的手指十分涼,還帶著輕輕的顫, 這個時候,他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如往常一樣輕啄著她細蔥一樣的手指頭。

“乖乖,疼不疼?”

元歡疼得不想說話,但一睜眼,見他難得緊張又無措的傻樣子,便想著搖頭,一開口,嗓子嘶啞得如同破銅爛鐵,難聽得要命,她說:“小月亮好不聽話噢。”

嚴褚攏了攏她汗溼的長髮,一皺眉,一低頭,斂了眼尾的一點紅意,嗓子卻比她還啞,“等她出來,我與她好好說道說道,替你出氣。”

元歡扯了扯嘴角,有氣無力地笑。

那夜折騰到極晚,在天將破曉的時候,小月亮才哇的一下哭出聲來,彼時,嚴褚胸前後背衣襟都已溼透,一顆心終於落到實處,他輕輕捏了捏小姑娘的指骨,才想安慰,便見到她眼角簌簌而下的兩行淚,以及又一聲嘹亮的中氣十足的啼哭。

這個哭聲,屬於小湯圓。

後出生的小皇子大名叫嚴時黎,意思是黎明時分出生,簡單乾脆,小名則是早早就定好了的小湯圓,他父皇顯然沒在他身上花費太多心思。

與小湯圓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比他早一些出生的姐姐,真真正正的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單單只是個名字,就讓成武帝翻了許久的字詞典故,直到滿月前,才真正定了下來。

嚴欣寧,平靜,安定,繁花似錦,欣欣向榮。

小湯圓這個兒子來得出乎成武帝的意料,一胎兒女雙全,龍鳳呈祥,乃是上吉之兆,蘇太后聽了下人來報,在慈寧宮裡連道幾聲好,天不亮就巴巴地趕到長春宮看孫子孫女。

一看,就抱著小湯圓撒不開手。

也不是不喜歡小月亮,實在是小月亮太小,又太得嚴褚稀罕,抱了一夜也不覺疲累,就守在元歡的身邊逗弄著,偶爾孩子哭的時候,才皺著眉叫奶孃帶下去照看。

那日生產過後,元歡顯然是被榨乾了身體裡每一絲氣力,因而就連夢境都是零零碎碎的,只是那裡頭的場景,真實得可怕。

她夢見封后大典上,嚴褚立於百官之上,身上的五爪龍蟒是喜慶的暗紅,她想細看他神情,卻又發現他的臉上像是蒙了一層霧,她無論如何也勘不破,然而這樣的場景,她是熟悉的。

三年前,他與她大婚的時候,也一步一步走了這樣繁瑣的流程。

只是昭昭日光下,著大紅皇后禮服,一步一臺階而上的女子,顯然並不是她。

最後,他們齊肩而立,接受百官朝拜,熱烈的呼聲振聾發聵,元歡傻愣愣地遠遠看著,無法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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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巹酒飲下,喜娘與宮女們魚貫而出,百子被邊,皇后俏臉微紅,上前為一身酒氣卻滿目清明的男人更衣,豈料手才搭在他的腰帶上,便被反扼住了手腕。

“皇上?”柔美女聲中,不解與疑問之意十分明顯。

“那日太后宴請諸家貴女,你心裡存了怎樣的心思才那般裝扮朕不打算細究,既然得了後位,便好好守著這費盡心機得來的位置,別為別家做了嫁妝。”說罷,嚴褚鬆開她的手腕,轉身去了御書房。

這事無疑成了宮裡一個笑柄。

但等到後來,才發現笑話得太早了,成武帝絕對屬於歷代皇帝中為數不多的奇葩,他不近女色,沉迷政務,立了後之後,先後幾次選秀,後宮也只進了寥寥幾人,還都是當擺設。

蘇太后起先還時不時敲打一番,也知道他有個心結在那,時間長了日子久了,磨得耐心全無,將妃子直接送到他宮裡,再點上催情的香這事都幹過。

但沒用,他就跟個和尚似的,眼皮子都不帶掀一下,也不懂得什麼憐香惜玉,直接叫暗衛敲暈了拖出去,從哪來的就丟回哪去。

孫子孫女一個都蹦不出來。

後來,蘇太后忍無可忍,在御書房和嚴褚吵了一架狠的,她一看自己兒子那清心寡慾的模樣,就恨不得跳起來戳戳他的腦子,看看裡面除了那個鹿元歡,還裝了些什麼。

“她早已嫁人了,現在人家夫妻好得蜜裡調油,你還犟著做什麼?還是說你在與我慪氣,好,那我且問你,什麼時候你這口氣才能消?”蘇太后連聲質問,眼眶都險些紅了。

“沒有。”經歷了時間沉澱的男人就像是一罈子酒,埋得越久便越凜冽醇香,這會連帶著聲音都是冷清清的沒有人氣。

“行,明日哀家就帶你去瞧瞧,看看你這皇帝心上的女人,現在和別的男人過得有多好。”蘇太后發了狠,氣得險些捶胸頓足,也顧不得什麼太后儀態。

嚴褚的目光終於從眼前的摺子上挪了開來,他定定地瞧了會蘇太后,驀地勾了勾嘴角,道:“元盛,請太后回慈寧宮。”

不得不說,他當真被蘇太后那幾句話戳到了痛處,那是他無數個日夜都悔到了骨子裡的事,那是他閉上眼就要忍不住深想的人,現在,是別人的了。

他根本不敢去看。

怕失控,怕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會化作跗骨之蛆盤踞,怕自己會不惜一切代價將人搶回來。

遇上鹿元歡之前,他從未想過,愛一個人竟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只一次,就讓他銘心刻骨。

嚴褚像是回到了沒見過鹿元歡之前的生活,每日不停歇的忙碌,大餘國力達到了巔峰,百姓們擁戴他,誇他是個好皇帝。

除了不近女色,沒有子嗣之外,他簡直就是位無可挑剔的好君王。

像是終於對蘇太后以及朝臣的喋喋不休厭了煩,嚴褚終於開始在皇后宮裡留宿,沒過多久,長春宮就傳出了好消息。

皇后有孕了。

這訊息就像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將前朝大臣與蘇太后的心盡數撫慰下來。

可元歡看得清楚。

訊息是假的。

嚴褚在長春宮留宿的時候,到了半夜,將摺子一收,人就踱步去了偏殿,而皇后咬著唇崩潰大哭,覺得羞辱又心酸。

她是喜歡他啊,她喜歡他所以那日才學著鹿元歡的穿著,妝容,甚至還在眼角點了一顆痣去見他的啊,皇后之位確實是她謀來的,可他也不能這麼對她啊。

她到底哪裡比不上那個女人啊。

嫉妒就像是在熊熊火苗上澆的一瓢熱油,她現在是皇后,她想弄死鹿元歡,都不用自己動手,就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但到底,不敢有所行動。

只是時不時去涼亭小坐,瞧著遠處瓊玉樓的亭臺水榭,她心裡的那股氣就呲的一下滅了,也不是不氣了,就是多了一種無力感。

一種根本無力抗衡的感覺。

然後她就聽說自己有孕了。

前來號脈的兩個老太醫戰戰兢兢跪在地上,一本正經地胡扯,末了又看了嚴褚一眼,然後說下去開安胎的方子。

安個鬼的胎。

成親這麼久,她連男人的頭發絲都沒能碰到過,哪來的孩子,這群人,顯然是得了指示,閉著眼睛說瞎話。

先為貴族嫡女,後做主中宮的女人氣得身子都在發抖,等人都下去了,她才堪堪壓下想要同他理論一番的念頭,輕聲細語地問他,說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於是嚴褚十分直白地跟她說了,“這個孩子,將是未來的儲君,你若不要,朕可以找別人。”

要。

為什麼不要。

她是皇后,自然也會是唯一的皇太后。

於是接下來的事情水到渠成,她一日日假扮著有孕的模樣,孕吐啊嗜睡這些都做得十分逼真,但總歸是難熬的,直到生產那日,她躺在床榻上,見到有嬤嬤抱來了一個顯然才將出生不久的嬰孩。

她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殿裡都是嚴褚的人,此刻像是什麼也沒看到一樣,推金磚倒玉柱一樣跪了下來,就連聲音裡的喜慶調子都是一模一樣的,“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真是可笑又可悲到了極致。

元歡還看到了自己,她看到自己嫁了人,日子得過且過,沒有什麼讓人開心的事,也沒有什麼讓人傷心的事,一過就是十幾年。

她老了,嚴褚也老了。

後來她死了,嚴褚就將皇位傳給了太子,一個人回了漠北,帶走了兩根簪子——是他親自雕了送給自己,又被她妥善保管了十幾年的那兩根。

都是玉蘭花的樣式,一根玉的,一根木的。

元歡醒來的時候,枕邊是溼的,眼角還掛著淚,嚴褚在她身側坐著,低著頭十分專注地用帕子給她擦乾淨,見她終於睜了眼,眼角也現出三分清潤的笑意來,“怎麼睡覺還哭?”

才說完,他似是想起些什麼,驀地收了音,皺眉問:“是不是還疼著?朕喚太醫進來瞧瞧。”

元歡身子痠軟著提不起什麼力道,她先是點頭又搖頭,抓著他的手不讓走,一雙杏眸像是被水洗過一樣,溼漉漉的清澈見底,她壓了壓嗓子,突然就笑了,“湯圓和月亮都齊了。”

嚴褚瞧她傻里傻氣的模樣,不由跟著莞爾,他親了親她有些溫熱的額頭,順著她誇道:“乖乖真厲害。”

厲害的皇后娘娘眼睛亮晶晶,正巧奶孃得了令,抱著兩個孩子進來,不住地誇:“公主和皇子都聽話,不哭不鬧,看著就有福氣。”

好聽的話誰都喜歡聽,元歡與嚴褚初為父母,自然都現出些笑意來。

嚴褚先抱了小月亮到她跟前,襁褓中一張小小的臉皺巴巴,皮膚倒是白,小拳頭揣在左右,因為還在睡夢中,眼角眯得只剩小小的一條縫,鼻子嘴巴都特別小,柔嫩得不可思議。

元歡湊近一看,皺眉不解:“為何皺巴巴的?”

像只小老鼠。

嚴褚見她直接擺在臉上的不解,不由得默了默,替盼了好久的閨女說了句公道話:“太醫說孩子才出生都這樣,帶過些日子長開了就好了。”他頓了頓,將小月亮又往她跟前湊了湊,好叫他看清楚一些,“再說,咱們小月亮漂亮著呢,鼻子眼睛,都像你。”

元歡伸手戳了戳小孩子的鼻子,軟乎乎的像一團棉花一樣,她有些驚奇,才想從嚴褚手裡接過來自己抱抱,就見小月亮睜開了眼,然而一眼看見她,癟了一下嘴,哭得驚心動魄。

“小月亮不喜歡我。”元歡也跟著癟了癟嘴,又輕輕戳了她一下,轉頭跟嚴褚抱怨:“生她的時候可疼了。”

嚴褚只好將哇哇大哭的小月亮交給奶孃帶下去餵奶,而後又將備受冷落的小湯圓抱給她看,“才給他取好了名,嚴時黎,歡歡覺著如何?”

元歡小心翼翼地從他臂彎裡將小人接過,順口一問:“時黎,聽著不錯,可有何寓意?”

嚴褚:“你生他時,正是黎明。”

元歡:“……”

她噎了噎,抬眸曳了他一眼,又專心逗弄起兒子,見了女兒再見兒子,她已經徹底接受了嚴褚那個才出生的孩子都長這個樣的說法,並且堅信等日後長開了,定然與現在不一樣。

有她和嚴褚的容貌擺著,生出的孩子能醜到哪裡去?

小湯圓比他姐姐胖上不少,小臉上的肉也多,惦著重量不輕,這時候轉溜著眼吐著泡泡,也不哭不鬧,就安靜地看著他們,看了一會兒,像是覺得膩了,又閉上了眼睛,專心睡覺。

元歡忍俊不禁,就連嚴褚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明日,朕就昭告朝臣百姓,封時黎為太子,日後江山社稷的擔子,將會落在他的身上。”嚴褚漫不經心地玩弄著兒子的肥肥手指,一個接一個戳上頭的肉窩,“還算有點用,等再大一點,就能當皇帝,幫著他爹做事了。”

元歡一愣,卻見男人懶懶地掀了掀眼皮,朝著她笑:“等我們老了,就跟舅舅一樣,我帶你去漠北,去江南。”

去看最美的星光與月色,然後給你講最好聽的情話。

做皇帝和皇后做不了的事。

元歡翹了翹嘴角,眼裡蘊著閃閃的莫名的光,她低頭,有樣學樣地戳了戳小湯圓的臉,輕聲道:“希望小湯圓快點長大。”

因為要為爹孃的幸福日子開道,所以小湯圓童年的日子格外苦,整日除了讀書就是背詩,再不就是跟著他爹習武,小小的身子打起拳來還真算是有模有樣。

對這個兒子,嚴褚是嚴厲多過於慈和的,但許多時候,小湯圓都有長春宮那位大的護著。

相比之下,小月亮簡直幸福得上了天,小小的人兒一天一個樣,越長越像元歡,又很會些甜言蜜語哄人,時常將她父皇哄得朗笑不止,什麼稀奇罕見寶貝都進了她的小私庫。

元歡多次和他提過這個事,孩子是同時生的,不能光疼大的不疼小的啊,手心手背都是肉,總要一碗水端平,長此以往,小湯圓見了,還不定得多難過。

每到這個時候,嚴褚就會十分認真地同她講理,大致內容就是:小湯圓說自己是小男子漢,長大了要保護母后和姐姐,不能讓她們被人欺負,還說所有好的東西,都是要留給自家女子的。

這話語,這口吻,和嚴褚像了個十成十。

一聽到這樣的話,元歡總會忘記初衷,緊接著被他稀裡糊塗帶偏,過後細細一想,覺得很有道理,並且十分欣慰。

小月亮是個古靈精怪的性子,被她父皇縱得無法無天,但內裡本身細膩,身上處處都有元歡的影子,日常唯一一點煩惱的,就是弟弟沒有弟弟的樣子,不知道的總以為小湯圓是她哥。

小月亮和小湯圓十歲生辰那日,嚴褚發完禮物,見孩子們歡歡喜喜出了長春宮的殿門,突然變戲法一樣從袖袍裡拿出一個木盒,昂了昂下巴笑著示意元歡開啟來看看。

一根玉簪。

簪頭玉蘭花含苞待放,形態逼真,元歡眼裡綴上細碎的亮光,她將簪子放在手掌心裡,笑著問他:“一直未曾問過你,為何簪子上的花是玉蘭?”

兩根都是如此。

其中定然有緣故。

嚴褚將下巴輕磕在她溫熱的頸窩,聲線沙啞且慵懶,“乖乖身上的香,就是玉蘭味。”

那是一種十分特殊的香,熟悉得入了骨子裡,他甚至都不需要睜眼看,一聞就知道,是她來了。

鬧著鬧著,嚴褚的呼吸粗重起來,情到深處時,衣裳的撕裂聲格外清晰刺耳,元歡惱得耳根子透紅,伸手去撓他的後背,下一刻又被男人火熱的手掌禁錮著動彈不得。

一陣極致的眩暈中,元歡想,這些年,他是越發的沒臉沒皮了,她夢中那個不近女色,嚴於律己的皇帝只怕是個假的。

絕對是假的。

小月亮噔噔噔跑來長春宮向大家吐露心事的時候,才將十三歲。

她隨元歡,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身份又是一頂一的高貴,偏又不是個安生的,沒少在外惹禍,壓得京都一眾貴女抬不起頭來。

元歡就盼著她能收斂些性子。

“父皇,母後,我今日應宴,喜歡上了一個人。”她壓了一口氣,豔麗的小臉羞得緋紅,眼眸亮晶晶的,蘊著星子一樣。

元歡先是與嚴褚對望一眼,而後笑著問:“哪家的公子能得咱們明月公主的青睞?”

她這話裡多少帶著幾分玩笑的意味在裡頭,原因無他,小月亮從小就是個說一是一的直爽性子,今日才寶貝得不得了的東西,明日不稀罕了,就能隨手送人,而且她現在年齡還小,說的自然也是孩子話。

與元歡不同的是,身邊坐著的父子倆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大的不消說,小的也立刻放下了手裡的玉箸,繃著臉問:“月亮你知不知羞?”

小月亮斜斜瞥了她一眼,早習慣了他小老頭一樣的正經,她親親熱熱地挽了元歡的胳膊,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是首輔家的公子,今日兒臣遠遠瞧了幾眼,長得可好看了。”

元歡也被她逗得來了些興致,問:“多好看?竟叫咱們明月一眼就瞧上了?”

小月亮眼一眯,不假思索地回:“比湯圓還好看,是兒臣見過最好看的男子。”

小湯圓一直繃著的臉,此刻應聲而裂。

嚴褚強壓著心裡的鬱氣,朝小月亮招手,好聲好氣地同她講道理,“男子應頂天立地於世,不拘文武,有所作為,心懷大志者為善,你年齡尚小,識人不清,萬不可被男子外表皮相所迷惑,天底下好的男子多得是,咱們慢慢挑。”

小月亮一向不怕自己的父皇,她嬉笑著做了個鬼臉,眼裡亮晶晶的綴了光一樣,“母後,我的公主府,能不能建在首輔府旁邊啊?”

“不行。”小湯圓眼也不抬,一聲否決後,又加了一句,“出嫁之前,想也別想。”

就這點腦子,出宮就是被人騙。

小月亮不理他,轉頭望向一向對自己有求必應的父皇,卻見嚴褚側首拍了拍太子的肩,道:“這事,聽你皇弟的。”

一錘定音。

小月亮跺腳,小聲嘟囔:“什麼呀,小湯圓真是一點也不懂得體恤長姐。”

小湯圓扯了扯嘴角,隨她去說。

反正從小到大,都是他這個倒黴催的皇太子給嬌縱不懂事的明月公主善後,久而久之,弟弟險些成了哥哥。

見此情形,元歡笑倒在嚴褚的懷裡。

到了晚上,嚴褚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眼前垂下的明黃絡子,一想早上小月亮說的話,便是渾身哪哪都不舒坦。

沒心沒肺沒煩惱的皇后娘娘一隻雪白的胳膊搭上他胸口,嚴褚身子一頓,下一瞬,就見她整個人沒骨頭一樣地掛了上來,半睡半醒間,元歡聲音極軟極含糊,“怎麼還不睡?”

身子硬得和石塊一樣。

若是往常,面對這樣的投懷送抱,成武帝必然會耐不住起點壞心思,然而此刻,他只覺得心中堵著一股子氣,還有一股子無從說起的悲涼。

小月亮十三歲了。

再過幾年,要嫁人了。

這怎麼能行。

天底下,有誰配得上他的小月亮?

“乖乖。”他忍了忍,沒忍住,側身將人攬進懷裡,任她下巴在自己頸窩處埋著,聲音很有些低落,“朕覺得天底下所有男子,都不足以配咱們的小月亮。”

得,鬧了半天,原來是老父親的心思作祟。

元歡懶得安慰他,迷迷糊糊地又閉了眼,從喉嚨裡嗯了一聲,道:“擔心那麼多做什麼,有小湯圓那樣護著呢,小月亮未來夫婿,必定無比出色。”

“你別東想西想的,吵死了。”她睡覺時脾氣大得很,說完,小手直接搭在他的雙眼上,簡單又利落地道:“睡覺。”

嚴褚只能將滿腔的委屈往肚子裡咽。

第二日,御書房中,嚴褚望著時時刻刻噙著笑的羅笙,那目光漸漸的,儼然成了看老狐狸的那種防備與警戒,羅笙不明所以,等將所有的事情談妥,他忍不住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臉頰,問:“皇上為何一直看著臣?”

“聽說你有個兒子。”成武帝不耐煩和他打太極,直接開門見山問。

“回皇上,臣還有個女兒。”羅笙挑眉。

嚴褚將手中的墨筆擱在硯端上,冷著臉道:“你素來教導有方,朕希望首輔府的公子也能如你一般,為國為民效力,至於男女情愛這塊,這般年紀,還是遠著些為好。”

聽他涼嗖嗖的語氣,若不是羅笙足夠瞭解自家兒子,恐怕會以為他逛青樓被人瞧見了。

嚴褚真覺得羅笙這人跟自己天生不對付,先是覬覦他的女人,好容易娶了妻,有了孩子,得,還想著來拐自己的小月亮。

誰也沒有想到,這次小月亮的喜歡會如此長情。

元歡倒是很快接受了這件事,同時命人開始打探起這位首輔府小公子的人品性情。

嚴褚和小湯圓堅決不能接受。

但最後,也還是在鋪天蓋地的紅色喜慶中將自家的小月亮送了出去。

觀望了一兩年,嚴褚將自身擔子卸下,退位成了太上皇,拉著元歡天南地北闖蕩,外面的山河遠比皇宮裡的宏大壯觀,元歡儼然成了他身後的小尾巴。

兩人肩靠肩坐在草原,將浩瀚星河盡收眼底一覽無餘,嚴褚長袍蹭到柔軟的草面上,他懶洋洋地捏著元歡的指骨,聲線慵懶又有些沙啞,“你說當年,你怎麼就那麼不喜歡我?”

聽他提起當年的事,元歡眨了眨眼,衝他誇張地比了個手勢,“你還說當年,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嚇人,咱們第一次見面,你的劍上還往下淌著血。”

嚴褚胸膛低低起伏幾下,挑眉笑,“你真以為,那是我第一次見你?”

難道不是?

她昂著巴掌大的小臉,看著仍是十幾歲的小姑娘模樣,半點也不顯老,嚴褚失笑,突然就不想講那些前塵舊事了,他湊上前親了親她顫動的眼睫,啞聲道:“沒什麼,還是和第一次見你一樣,看見就喜歡。”

那讓他耿耿於懷的四五年,似乎也變得甜蜜起來,因為他無比清楚的知道。

他的歡歡小傻子,現在到底有多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  晚點,還有一更,虞葶的番外(看了標題再買。)

愛你們,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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