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紅樓賈母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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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侯, 母親再問你一句,是什麼讓你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呢?你想好再說, 或許明晚再說才好。”

賈赦被趕回自己的院子,他看看時辰, 將亥時末了,這時候張氏應該安歇了。他只好默默回書房,腦子裡始終迴響的是母親問他的那句, 是什麼讓自己意識到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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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呢?”賈赦翻來覆去地想, 最後他發現自己不能面對的是,母親沒有把持內宅的管家權的想法, 再一個是母親的武功比自己的高強。

多少年來, 在他內心的隱秘處,始終都有母親為了換取管家權,把自己交換給祖父母的印象。而母親在妹妹出嫁以後的安排,打破了他這種想法的基礎。

怪誰?怪祖母嗎?賈赦不肯承認。

父親也是在他的祖母身邊長大的,父親與自己祖母的母子關係, 也沒見有什麼明顯的隔閡。難道那是因為父親沒有兄弟, 沒人與父親在自己祖母跟前爭寵?

爭寵!這個詞出現在賈赦腦海的一瞬間, 他先是哂笑, 自己又不是幾歲的娃娃,怎麼會有爭寵的想法。然後他很快不得不承認, 這個詞用來形容自己與老二在母親跟前的關係,是非常貼切恰當的。

就像母親前年說過的,自己待老二不如瑚兒待珠兒有氣度一樣, 沒有嫡長子對嫡次子、嫡支待旁支的氣度。

是自己小心眼了,是自己的心胸不夠!

賈赦認識到這點兒,心裡越發地苦澀。

小時候,每次看老二依偎在母親的身邊,自己最開始也是想湊過去的,到底是什麼阻止了自己對母親的孺慕、向母親的靠近,

怪誰?怪祖父母嗎?祖父母把自己視若掌上明珠一般地寵愛,即使沒有為尊者忌,賈赦也不肯承認祖父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那麼多的嫡長身份的人,都是在祖父母跟前長大的,怎麼別的人就沒有自己母子這般生分關係呢?自己與父親也沒有生分啊!

是母親對自己冷清、不屑、沒有母子之情,還是自己偏聽了祖母之言,對母親不孝造成的?

賈赦越想越難受。這一夜他翻來覆去沒怎麼閤眼,第二日仍是按時到東宮點卯。

太子看賈赦眼下的青色模樣,就知道他昨夜不順。午膳的時候就屏退左右,留了賈赦說話。賈赦把母親的問題告訴給太子,請太子幫自己分析。

“恩侯,孤昨夜想了想,要是前年不得你母親的提醒,不捨了東宮的那半數為自己蠅營狗苟的屬臣,孤現在還能不能在東宮都是難說的事兒。你認不認這點?”

賈赦點頭表示承認。前年母親把自己拘在家抄帳時候說的那些話,是扭轉了東宮頹勢的關鍵。

“恩侯,孤覺得榮國公夫人與太皇太后比較像,都是有眼光、有胸襟、有手段、不輸男兒的頭腦巾幗。要是你糾結在榮國公夫人為了管家權舍了你,孤認為沒道理的是你。各家各府什麼時候移交內宅的管家權,各有不同。若是你祖母拿管家權與你母親做交換,你認為你祖母提出這樣的條件,是合適的、是對的嗎?”

賈赦在此事中極力回避、遮掩的就是自己與母親的關係中,祖母對自己的影響。可太子的話,讓他不得不正視祖母的那些說法的不妥當處。

“還有,在小師妹和你母親的婆媳關系中,小師妹處於弱勢的一方。恩侯,孤不知道你想過沒有,二十多年前,榮國公夫人面對你祖母的時候,她也是處在同樣的位置。榮國公可有像你那般行事?”

賈赦慚愧的不知說什麼好。

“時過境遷,孤昨夜反覆想了又想,孤與你前些年的那些話,對榮國公夫人有失公允了。”

賈赦沉默了好一會兒,果斷地站起來說:“明允,我這就回去與母親請罪。”

太子點頭目送賈赦離開。賈赦是如父皇所說的、自己依賴其為肱股,與榮國公相比,差距的甚遠。

那自己作為儲君呢?與榮國公夫人前年乾脆利落的斷尾求生,舍掉東宮半數屬臣的大手筆相比,自己是不是也差了很遠?

太子想起聖人後來對榮國公夫人那番指點的評語,深深地感到小師妹就是內宅的普通女子,而榮國公夫人確實是與太皇太后一樣的天邊皓月。

賈赦這個時候回府,讓榮國府的人都大吃一驚。他到了正院,守著院門的婆子說:“大爺,太太在午休呢。”

賈赦說道:“無妨,我去正堂等著母親起身。”

賈赦讓丫鬟給自己準備茶具,學著母親的做法,用心地慢慢沖泡,聞著老君眉的茶香,他舒服地贊一句,是這個味道。喝到嘴裡就覺得差了很多,他失望地擱下了茶盞。

未時三刻,賈母被丫鬟準時喚醒。

“太太,現在起嗎?大爺來了,在正堂自己泡茶呢。”

“好,收拾起來吧。”

賈母看賈赦平靜的面色下,眼眸裡是遮掩不住的緊張,遂把伺候的丫鬟都攆了下去,自己重新燒水泡茶。

“恩侯,昨晚的問題,你想明白了?”賈母的神態彷彿是問中午吃飯沒有一樣平常。

賈赦愧疚,他站起來走到長案的對面,恭敬地跪下說:“母親,兒子錯了。”

“嗯。我早知道你錯了。”

賈赦尷尬,母親您這樣說話,讓人可怎麼往下說。

“恩侯,你想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了嗎?”

“母親,兒子是帶了成見看母親了。不該相信母親會為了管家權,與祖母交換了兒子。”

賈母的眼淚瞬間湧滿了眼眶,心裡的酸澀,揪得她扭勁地疼。

她微微點頭,示意賈赦繼續往下說。

“母親,兒子是在前年您吩咐兒子抄寫帳本、讓張氏抄寫往來禮單的時候,才相信母親有讓張氏接手管家的打算。是兒子糊塗,沒想到二弟和妹妹沒成家前,讓張氏管家的不妥當。”

“還有呢?”

賈赦咬牙,低頭說道:“母親,兒子不孝,不該以小人的齷蹉心思,詆譭母親教導新媳婦,就是在搓揉張氏。”

“就這些嗎?”

“兒子是色令智昏,張氏一哭,兒子就以為她受了委屈……”

“所以你就為她出頭?不管不顧嫡長孫由祖母養育的傳統了?”

賈赦伏地,羞愧的不敢抬頭。

“恩侯,母親這樣問你一句,如果前年不改了記賬的法子,我將家事都交給張氏,你認為她能管得了榮國府嗎?”

“不能。”賈赦立即回答。

“恩侯,以張氏嫁過來後,這些年對婆婆的態度,我應該事無巨細地教導她怎麼管榮國府、怎麼與榮國府的往來親朋走禮嗎?”

賈赦這才知道母親之前說的讓自己教導張氏意味著什麼。

“母親,還請母親教導張氏……”

“恩侯,張氏嫁進府裡,你認為我們母子是比以前親近、和睦了,還是你比以前孝順了?在你拒絕讓張氏立下以婆母為內宅之尊崇的觀念後,過去了快十來年了,你現在來認錯,我就該不計較前嫌,是不是?”

說真的,賈赦心裡還真是這麼想的。

“憑什麼呢?恩侯,你認錯了,我就要原諒你?你以為我是聖人?”賈母盯著跪在身前的賈赦,不錯過他的絲毫表情

賈赦愣住了,是啊,憑什麼呢?

“恩侯,你在府裡錯了,你現在還有機會認錯。那我問你,前年聖人處置東宮屬臣的時候,你上竄下跳的,現在可知道錯在哪裡了嗎?”

“母親,兒子錯在沒有去想東宮屬臣是不是在為太子爭取利益。”

“要是為太子爭取利益就應該了嗎?”

賈赦半張著嘴巴,回答不出來。

“就算東宮的屬臣是為太子爭利益,就應該嗎?聖人會不會想東宮有謀逆之心?恩侯,你以後是要接榮國府承繼爵位的。或許有一天你有吉運有際遇,也會接了你父親的權臣、重臣、近臣、信臣的位置,你要是不能從大局想事情,對太子、對榮國府都是災難的。

我問你要是出現這樣的情況,你會怎麼選擇?

如果前年的事態沒有遏制,繼東宮的屬臣被貶謫、下獄之後,聖人遷怒與太傅,將太傅一家流放。你要保全張氏嗎?”

賈赦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如果是三年前,如果是幾天前,他會毫不猶豫地說“保”,可現在他怎麼也不能說出這個字了。保張氏意味著可能將聖人的怒火引至榮國府,他太清楚聖人的秉性了。

“你會保張氏嗎?”賈母不依不饒追問他一句。

“不會。”賈赦痛苦地回答,與榮國府、整個賈家一族相比,就是父母舍了自己,也是應該的。

“你到底還是有了一些長進了。起來吧。”

賈赦的回答讓賈母心裡舒爽了許多。

賈赦聽話地爬起來,接過母親遞給他的茶水。爽滑、濃香的老君眉下喉,讓他清醒地認識到,在前年的事態下,張氏對榮國府來說絕對是應該捨棄的。

“恩侯,要是母親不曾奪下你的長/槍,顯出比你更高的武力,你認為瑚兒會與我這般親近嗎?”

賈赦搖頭。

“如果不保張氏,為了保全榮國府,以瑚兒和我的關係,你認為我會留瑚兒嗎?”

賈赦激靈靈地打個冷戰,他心裡知道瑚兒也是保不住的。甚至璉兒也保不住的。想到此節,賈赦立即給母親磕頭。

“母親,兒子謝母親保全了兒子的一家。”

怪不得太子說母親是與太皇太后相較的女子啊。母親生了自己,又令東宮和自己獲得再生,且又保全了張氏和自己的二個兒子。

愧疚如潮水一般淹沒了賈赦,他哽咽著說:“母親,對不起,兒子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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