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氏的主院門口, 林誠帶了十幾個家丁、僕婦,站在院門外面。
“這是幹什麼呢?”林海沉聲問, 不怒自威。
“老爺,太太擋著小的們, 不給小的進去拿人。”
“紀氏,嗯?”林海的眼睛不帶一點兒溫度看紀氏。
紀氏兩手交握,十指曲張作響, 握拳, 展開,展開, 握拳。
林海氣笑了, “紀氏,你這是要和為夫動手?”
紀氏盯著林海,好一會兒,才低頭讓開路。林誠帶著人,把晨官兒和暮哥兒的奶孃、丫鬟都堵了嘴, 架了出來。紀氏轉身想回屋。
“紀氏, 別走。”
隨著林海的話音, 林誠示意倆婆子擋住了紀氏的路。紀氏慢慢轉回身, 一雙精光靈動的雙眸,不帶半點溫度。
“林大人, 你想做什麼?”
“我要你看著這些不守規矩、欺辱幼主的下人受罰。”
“你?”紀氏拔高了音調。“林大人,你別過分。你讓我看著下人被罰,和打我的臉, 有什麼區別?你還當我是林府的主母嗎?”
“縣主,我敬你、信你,我把兒子、女兒都放心地交給你。暮哥兒腦袋磕出了血腫,身上還有掐痕。曼姐兒的奶孃,因為你的縱容,孩子哭了不去哄,而是捂上嘴。你問問你自己,你這樣做,何嘗不是當著這些奶孃、丫鬟的面,天天在打我的臉?你還記得誰是林府的主人嗎?”
奶孃和丫鬟聽了暮哥兒的傷,嚇得癱在雪地上。圍在四周的下人,鴉雀無聲,噤若寒蟬。林誠心裡嘆道,老爺和太太的夫妻情分完了。
“堵上嘴打,打完了,全家發賣了。”
林海吩咐完了,冷冷地對紀氏說:“縣主,我林海的每一個孩子,我都視若珍寶,都是林府的主子,不能被虐待的。你不明白,就多想想,什麼叫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因林海未說打多少,就揚長而去了。紀氏眼睜睜地看著四個奶孃,四個大丫鬟,就在她眼前被活生生地打死。
林海回前面就喊林謙立即給曼姐換奶孃,然後把曼姐抱去黛玉的屋子。
…… ……
春繡聽說孩子被抱到了黛玉屋子裡,就去林海的書房,苦求要自己帶孩子。
“春繡,我教你的那些字,你還記得嗎?”
春繡猶豫一下,說的有些含糊,“還記得吧。”
“你每天有寫一百個大字嗎?”
春繡紅了臉,“老爺,老爺,奴以後一定天天寫。”
“春繡,你以前怎麼保證的?”林海煩了。“我信你,給你機會;你應了我,轉頭卻不做。現在來和我說以後一定,一定什麼?一定還會騙我,倒還讓我容易信些。”
“老爺,奴以後一定天天寫一百個大字。”
“你拿什麼來讓我相信你?”
春繡鼓起全身的勇氣,“老爺,奴就想抱回曼姐兒,她是奴生的,奴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和奴寫大字有什麼關係。求老爺了。”春繡淚水漣漣。“暮哥兒都抱回給歸荑姨娘了。”
林海嘆氣,耐下性子,給這個十七歲的少女講孩子的身份。“春繡,曼姐兒是記名嫡女,連歸荑都不配養她,你更不夠資格養她了。這府裡除了太太,只有大姑娘這個原配嫡長女,才能養曼姐兒的。你放心,我會天天去看曼姐兒,大姑娘不會委屈、虧待妹妹的。每個休沐,你也可以去看看曼姐兒。”林海
“可是,老爺,她是奴生的啊。奴怎麼就不夠資格養她了?”
林海咬牙,這就是紀氏選的好人。
“春繡,你要我女兒長在一個半文盲,連大字都寫不好的、言而無信的通房手裡?誰家通房有資格養孩子,啊?”林海的耐心被春繡耗盡了。
“老爺,奴,太太說了奴生了兒子,就抬奴做姨娘。”春繡懦懦地說:
“你生了兒子嗎?還沒問你呢,太太說的法子,你為什麼沒用?”林海突然想起這茬了。
“老爺,奴是怕,是怕太太給的藥,是讓奴懷不了孩子的啊。”
林海冷笑,還和歸荑比,拿什麼和歸荑比?歸荑是處處守規矩的。連一百個大字,都只有多寫的,沒有少寫的。
這春繡的心眼活泛、主意又大得很。一不信自己和紀氏,二應了自己卻不做。自己初初入閣,容不得出現半點疏忽、差池。閣臣的事務又繁重,各部都要涉及,朝廷的大事兒,還忙不過來呢。紀氏倒好,把個後院弄得如此不堪。好容易有個休沐,能放鬆一點兒,卻盡處理這些戳心戳肺的事兒了。自己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分到家裡了。玩養成?前身是得了歸荑這個良質美材,可春繡?這個樣的,算了,算了,入鄉隨俗,按慣例處置吧。
“春繡,你不信太太和老爺我,還撒謊騙老爺我,林府是容不得你這樣的人。回去好好想想,一會兒,管家娘子去看你,你是選讓管家給你找個差不多的人嫁了,還是去姑蘇的家廟,和前幾年送過去的那些姬妾,一塊兒做伴。回去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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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繡癱在林海的書房裡。林海讓院子裡打掃婆子,幫著春繡的丫鬟,把春繡送回她的院子,好好地看起來,不要出什麼意外,否則就和暮哥兒的丫鬟一樣處置。
唉!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這樣了呢!
林海打發小廝去叫林誠夫妻來,和他們說:“把春繡一家放良,送回蘇州,幫著他們家安頓下來。要是春繡選嫁人,好好給她在江南,選個家境富裕一點兒的溫厚良民,她屋子裡的東西都給她帶走,給她和她家各五百兩銀子。要是春繡選擇去家廟,一千兩銀子給他父母。”
林誠來的路上,小廝就按林海吩咐,把書房裡的事兒都說給了管家。林誠見林海這樣吩咐,低頭應到,“是,老爺。”和妻子一起退了出去。
“娘子,你去春繡姑娘那看看,我等你的訊息。”
林誠夫妻分手,各自去忙。
春繡娘見女兒被丫鬟和一個粗使婆子攙扶回來,趕緊迎上去,接過癱軟的女兒。
“我的囡囡啊,這是怎麼了?”春繡娘打發了粗使婆子,想和女兒好好說說心裡話,丫鬟卻不敢離了春繡身邊。
春繡娘豎起眉毛,“你個賤婢,竟敢不聽話了?”
“娘,”春繡拉拉孃親的袖子,“娘,老爺,他不要我了。”
春繡放聲大哭。
“乖啊,囡囡不哭啊。你這般模樣,老爺怎麼捨得不要你?快別哭,說說為啥。”春繡娘看著只會哭的女兒,急得團團轉。
“你說,姨娘是怎麼了?”
丫鬟嚇得往後退了幾步,避開春繡娘要擰人的手。“老爺說姨娘,不信太太和老爺,沒用太太給的生子藥。還撒謊騙老爺。老爺說林府是容不得這樣的人。讓姨娘回來好好想想,是選讓管家給找個差不多的人嫁了,還是去姑蘇的家廟,和前幾年送過去的那些姬妾,一塊兒做伴。”
紀氏選出來伺候春繡的丫鬟,也是伶俐人,幾句話就交代了春繡大哭的原因。春繡娘目瞪口呆,老天啊,怎麼會這樣?早知如此,就讓女兒安穩地呆在這小院裡,何必去找老爺要什麼曼姐兒呢。歸荑比女兒大了好幾歲,女兒越來越好看,再生一個機會,在後頭呢。現在可怎麼好啊,這還有一家子要指望女兒提攜呢。
春繡娘陪著女兒大哭起來。
娘倆哭的慘,丫鬟更不敢離開,林誠娘子這時候進來。
“春繡姑娘,你想的如何了?”
春繡娘趕緊給林誠娘子跪下,哀求道:“大娘子,你幫幫姑娘吧。幫忙求求老爺,老爺轉了主意,日後春繡少不得要感謝大娘子的。”
這話對林誠娘子沒任何用,她只看著停了哭泣的春繡,把林海的意思說了一遍。“春繡姑娘趕緊選吧。你要選不出來,就隨便替你挑一個了。”
春繡娘抓住閨女的手,“囡囡,你?”
“娘,娘,女兒怎麼選啊?”春繡又哭起來。
“囡囡啊,你這都生過孩子了,”春繡娘說的費力,“就是再嫁出去,手裡的銀子,給夫家哄完了,也沒有好下場。不如就去家廟吧。”
“娘,你要我去家廟?”春繡驚恐地看著自己的親孃。
春繡娘摟著女兒,“囡囡啊,姑蘇的家廟,娘前幾年送人的時候去過,吃啊穿啊,都是府裡供養的,都不差的,還有丫鬟伺候的。你過去也吃不著什麼苦頭。”
“女兒聽娘的。”春繡知道自己拗不過老爺的,點頭聽了親孃的安排。
林誠娘子看著眨眼的功夫,就把女兒賣了五百兩的春繡娘,心裡冷笑——這也是做親孃的!吩咐院子裡的婆子、丫鬟看好春繡,自回去和丈夫說了春繡的選擇。
冬日的殘陽,不帶半點溫度,照在積雪的丫枝上,房上的積雪彷彿都染上了血色。彎彎的月牙,緩緩地懸到夜空了。主院門前的玻璃風燈,在西北風中被吹的溜溜地打圈,晃著雪地上的殘餘血色,比午後的時候,更加刺目、猙獰。那濃重的血腥氣,充盈了路過的每個人的鼻腔、肺腑。在刺骨冰冷的冬夜裡,隨寒風瀰漫到林府的每一個角落,瀰漫到每一個下人的心裡。
紀氏第二天就抱病了,說心口疼,不能管家理事了。
林海冷笑,自己是離了主婦、過不了日子的?下令把紀氏的主院關了,讓紀氏安心養病。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林海:我只想好好活著,遷就了、愛惜了每個女人,怎麼還這麼難。
紀氏……
春繡……
三觀不合,再高的智商、情商都沒法拉近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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