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夢境-冰霜凍雪(巨蟹座)~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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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雅典娜離開之後,加尼梅德就依然保持著之前僵立的姿勢,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窗外的風景。彷佛透過窗戶,他又看到了故鄉特洛尹熟悉的風景。

殘陽如血,依舊黃昏。天際沉朦,蕭瑟如昔。

只是故人啊,你的靈魂究竟去往何處?是否已飛向遙遠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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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尼梅德王兄好聰明,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將來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國王的。”

“特洛尹能有王兄這樣的國王,一定會變成強大美好的國家!”

捧著羊皮卷,仰起頭憧憬地注視著自己的幼小男孩,是在莉蒂絲死後,唯一帶給他溫暖的人。

拉俄墨冬會不怕加尼梅德的凍氣而靠近他,甚至帶著其他的弟妹們一起,像牛皮糖一樣湊上來……陪著加尼梅德一起讀書,一起度過枯燥無聊的時光。

兩個人一起坐在樹下看書的時候,即使睡著了也會毫無防備地依靠著他。明明更多的人,都害怕著他身上寒冷的凍氣……就連莉蒂絲也是因此才——

拉俄墨冬卻毫不在意,反而笑得十分開心,“這樣的話夏天和王兄待在一起很舒服,冬天的話多穿點衣服不就好了。根本就沒什麼可怕的,反而很方便不是嗎?而且非常令人羨慕啊!”

那些和弟弟一起度過的時光……絕對不是沒有意義的。那些時光,在他心中留下了溫暖的回憶,還有對於親情的渴望、對親人的卷戀。

那是無可取代的親人,也是無可取代的時光。

即使存在著痛苦悲傷的回憶,特洛尹也是他的故鄉。就算有著他不認識、或者不喜歡的人在,他所愛著的人也在那裡。

然而,在他被宙斯擄走至奧林匹斯,成為水瓶侍者的那一瞬間,屬於特洛尹的〖第一王位繼承人加尼梅德〗就已經死了。

特洛尹不需要一個受辱的國王。不需要一個會為這個國家增添恥辱、帶來不良影響的領導者。

加尼梅德十分瞭解自己的弟弟拉俄墨冬。因此可以確信,拉俄墨冬比他更適合成為一個王,更適合坐在那個王座之上。

但如果有他加尼梅德存在,拉俄墨冬就永遠不會在那個王座之上坐得安穩。

就像拉俄墨冬自己說的話一樣。

長兄為天,那他就只是屈居於下的地。長兄為月,那他便是伴其左右的星。所以只要加尼梅德還活著,還存在於世,拉俄墨冬就永遠不會將天下踩在腳下。

其實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如果加尼梅德死了,那麼一切都一了百了。拉俄墨冬就算不願意,也會為了“死去王兄的遺願”而努力做個好國王,甚至成就會比任何一個國家的王都要高。

但是加尼梅德還不能死……因為他的生命和靈魂,早從與那個女神初次見面時,就已經藉由冥河之誓,作為了賭注押給了她。

拉俄墨冬最後一次來到聖域,離開前與雅典娜說的話,其實他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加尼梅德只能默默承認,拉俄墨冬不愧是最瞭解他的兄弟。

*

“也許……也許我只是不甘。比起父王、母後,弟弟妹妹們,還有莉蒂絲姐姐……特洛尹和人民……以及我——王兄更重視你。”

“他選擇了你,而不是我們。”

“他拋棄了過去……拋棄了我們,可我無法恨他。只能恨你。”

拉俄墨冬雖然偏執,但卻一直都是個聰明人,所以他抱持著不捨與祝福的矛盾心態,對雅典娜說出了加尼梅德內心的想法。然而拉俄墨冬卻沒想到,這番話不是由本人說出,根本全無意義。

*

可是儘管明白加尼梅德的選擇,拉俄墨冬也不能接受,更不能原諒。而他又不願讓加尼梅德承受這份仇恨,於是便將矛頭和怒火都指向了何其無辜的雅典娜。

也因此……從拉俄墨冬身死的那一瞬間開始,加尼梅德就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可以迴歸的地方了。他逃避了拉俄墨冬的仰慕和期望,逃避了來自親人的親情這麼多年,早就清楚最後會迎來什麼樣的結果。因此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離自己不遠,依然躺在那裡的羊皮紙,他卻連走過去將它撿起的力氣都沒有。

沒有人會不在乎曾經被傷害過,除非是不知疼痛為何物的笨蛋。

這段時間以來,他和過去一樣忙於工作,但一向“看似”悠閒的雅典娜,卻在聖域終於有了一位教皇任職之後,越來越忙。

加尼梅德知道她很忙,即使有教皇卡斯託爾和輔左教皇的白銀祭壇座狄墨法,幫助她分擔了一部分工作,她依舊勞心勞力地不是在女神殿批閱檔案,就是離開聖域四處奔走。

但過去,她從不會這樣張揚明顯地“彰顯”自己很忙。忙到和所有的人都有相處時間,卻總是剛好沒有一點與他相處的時間。

過去即使真的忙到連睡覺都沒有時間,她也會以“閒得無聊”為藉口,跑來水瓶宮騷擾他打攪他工作,看他吃癟發怒,在那一個人窮開心。或者乾脆和他胡說八道漫天瞎掰,直到在工作臺上睡著。

寧可在他這趴著睡得渾身僵硬,也不願回到女神殿去躺著睡,總讓加尼梅德懷疑,是不是聖域對女神殿的整備資金有所剋扣,以至於女神殿的居住條件還不如他水瓶宮?

因此,剛才他看著背對自己站在那裡的她,不過幾步的距離,卻能夠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他們之間已經有什麼不一樣了。他們疏遠到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不對,本來也就是兩個世界的。

身在奧林匹斯時,他甚至沒有心力、沒有餘力去思考,自己對雅典娜的感情,究竟是利用多一些,還是真心多一些。過了這麼多年,假如說他還是看不清,那他才真是卑鄙無恥到了極點。

加尼梅德很理智,但正是因為過於理智才會痛苦。

因為他明明已經理智地勸說、甚至對自己解釋過,她那種做法很正常,沒有絲毫問題。難不成他要讓一個現在已經不愛自己的女性,一直不求回報地圍著自己團團轉——就像那位突然就跑來水瓶宮纏著他,而後再也不肯走人的山貓座涅莎姬娜一樣嗎?

可情感上他無法欺騙自己。因為他在察覺到自己由於她主動的疏遠,而感到不舒服時,就已經意識到了。他對於聖域的歸屬感,很大程度上是源於雅典娜的存在。

在拉俄墨冬數度來到聖域,希望他能夠回到特洛尹時,加尼梅德不是沒想過,如果自己回到特洛尹會是什麼情形。只要他開口說要回去,雅典娜絕不會阻攔。

正是因為他知道,她絕不會阻攔,所以他選擇了沉默以對作為拒絕。那是他第一次不想逃避,而選擇了留下。

一想到她會以“我會尊重你的想法和選擇”而絕無勸說之辭地任由他離開聖域,回到自己的故鄉——那種毫不在乎的態度,簡直令加尼梅德剋制不住內心的怒火。

更讓加尼梅德鬧心惱火的,就是雅典娜不顧他的意願,把拉俄墨冬帶進了水瓶宮,硬要他們兩人見面。這是在委婉地表達“你趕緊給我滾蛋騰地方”的中心思想嗎?……雖然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可是留下了,然後呢?他第一次沒有逃避自己的感情,卻逃避了屬於自己的過去。一直、一直……一直以來,每當他選擇什麼的時候,就註定要逃避、捨棄些什麼。

明明惱恨著她已經失去了對自己的愛,卻依然渾然不覺地接近自己——因為會感到痛苦。

然而,卻又無法容忍她的疏遠和澹漠——因為會感到痛苦。

對於一個還愛著她、而已經不被她愛的男人來說,她那些肯為了他不管不顧的態度和行為,反而是最傷人的。尤其是在聽到她說,願意為了他而承受拉俄墨冬的仇恨時。

那算什麼?施捨還是同情?亦或者,她會為了任何一個人也都那麼做?

所以,當察覺到她也會因為他說出的、試圖撇清關係的話而感到難過時,他瞬間松了一口氣。她並不是完全不求回報,單純只是因為心地善良而關懷著他。幸好她不是那種、令他都覺得苦手的天真純潔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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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著一個已經不再愛自己的人,能有什麼選擇?

他從來都是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要說放開,談何容易?要說毀掉……加尼梅德是個太過理智的人,除非他瘋了才會那麼去做。加尼梅德一直都認為,愛到想要毀掉所愛之人,那種愛根本就不是愛了。

所以,他的選擇就是……將那份愛默默地留給自己,讓它成為回憶、成為理想,而絕不是所愛之人的負擔。

特洛尹王族的血脈裡,似乎都流淌著一種名為“執念”的毒。

太過於執著,就算加尼梅德再怎麼理智,也一樣逃不過自己的心。假如不封閉內心,而像拉俄墨冬那樣張揚肆意,屆時毀掉的不止是自己的幸福,還會帶來兩人份的痛苦。而且他怕毒不死自己,會先毒死別人。

畢竟這世界上,可從沒聽說過、河豚被自己的毒給毒死的。

加尼梅德一直以來,從不認為自己選擇的做法是錯誤的。不如說這種做法才是最好的。

明明那麼做是最好的……但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了不該說的話。每一次想到自己改變了的現狀,加尼梅德就會覺得愈發苦悶。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即使是以〖智者〗之名聞名希臘的他也想不明白。

可是愛情,原本就是憑藉智慧和理智,都無法可解的感性之物。一向以自身的理性為傲的加尼梅德,在面對不需要理性去維持的感情時,卻顯得無比躊躇驚惶,唯有默默忍耐駐足不前。

雅典娜一直走到加尼梅德對面時,他都沒有反應。也因此,她看到他的時候,才會忍不住一直走到他身邊,才會忍不住、又對這個人伸出手。

人的成長,即是戰勝自己不成熟的過去。然而時至今日,加尼梅德依然被束縛在過去之中。就算拉俄墨冬說他拋棄了過去、拋棄了他們——雅典娜也不認為他能夠徹底、絕情地做到這一點。

何況加尼梅德的表情太過模湖不清,隱藏在長髮和陰影之下的、是她從來沒見過的脆弱和悲慟。

“你……在哭嗎……?加尼梅德——”訥訥地說著,她伸出手去,想要撫摸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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