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夢境-冰霜凍雪(巨蟹座)~拾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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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風景又回到雅典衛城,在無所事事地四處觀看祭典攤販的途中,雅典娜和堤丟斯碰到了涅莎姬娜。

但與其說碰到,不如說雅典娜和堤丟斯,遠遠地看到涅莎姬娜正拉著那希索斯在四處閒逛,而且還沒有戴面具,穿著十分累贅繁瑣的可愛長裙――雅典娜正覺得很奇怪,就在這時候,看到有幾個聖域的雜兵在脅迫一家酒館的老闆。

“慢著。你想做什麼?”看著涅莎姬娜那副氣鼓鼓,擼起袖子就要衝出去的模樣,那希索斯伸出手臂將她擋住。

“當然是去抗議了!只不過是雜兵而已,就那麼蠻橫霸道,真不知道女神是怎麼養出這樣的人渣的!不愧是有什麼樣的上司就有什麼樣的屬下――”

“我養出了那樣的人渣?嗯……我好像被怨恨了?”聽到這樣的話,雅典娜突然撲哧笑了出來。

“呵呵~”正站在雅典娜身後的堤丟斯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

那希索斯的確是個對任何人都十分溫柔的人,但正是因為對誰都溫柔,才能說明一件事――他心裡根本就沒有最重要的存在。

他樂於助人的同時,也會去照顧別人,但在那份溫柔之下卻有著令人心寒的冷漠。因為他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地予以協助,卻並非真正出於為對方考慮。他對年長者謙虛有禮,卻並非真正發自內心地尊敬。對女性溫柔體貼,卻又並非真正是由衷呵護。

因為他的態度而受傷、難過的人有不少,也因此那希索斯雖然看上去很溫柔,很好相處,接近他的人也很多,但真正走進他心裡的人寥寥無幾。就連帶他回到聖域,將他撫養教導長大的摩羯座和女神,也沒有真正地貼近他的內心。也因為這兩人一個覺得沒必要貼近,一個覺得留下距離更好。

但即使如此,他心裡也有著無可跨越的準則。

那就是……那希索斯最為重視聖衣所代表的責任和榮耀。那是他能夠成為至誠高節戰士的、最重要的一點。

果不其然,那希索斯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反而用一種同情憐憫的神情,十分微妙地看著涅莎姬娜,“……你對女神殿下有什麼不滿我不清楚,但希望你今後不要將這種不滿在別人面前表達出來。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

涅莎姬娜立刻一副受傷的難過神情,雙手交叉在一起,像是祈禱一般放在唇邊,痛苦地垂下眼瞼,“……我只不過是想要幫助那個受到欺負的酒店老闆而已――而且本來就是他們做錯了不是嗎?女神既慈悲又善良的話,為什麼聖域裡卻還會出現這樣的人?那希索斯為什麼還要為女神辯護?如果女神更努力一些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因為聖域而留下可怕記憶的人……”

“所以才說你太過天真單純不諳世事。”那希索斯又恢復了那若有若無的雅緻微笑,嫵媚妖嬈的穹碧色雙眸彷彿蘊含著深沉的柔情,又彷彿充斥著冷酷的睥睨,“他們會那麼做,難道就一定是女神殿下所指使的?女神殿下是否慈悲善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世間所有善惡,都必有其存在價值。”

“聖域和女神象徵代表的不一定是善,但一定要走在絕對向著民心的正確之路上,而不是包庇絕對不正確的惡。”說著,向酒館前走去的那希索斯,乾脆地拿出了一朵玫瑰。

“!!那希索斯,你要做什麼!?難道你要殺死那些人――雖然做錯了事,但也不用……錯的不是他們,而是沒有好好教導他們的女神不是嗎!”看到那希索斯指間的紅色玫瑰,涅莎姬娜立刻一聲尖叫,急忙死死抱住了他的手臂,而後向那邊的雜兵們喊道,“快跑!快跑啊!會被殺的!!”

“放開我。請退後。”抽出自己的手臂,那希索斯指尖旋轉著的玫瑰毫無遲疑,瞬間消失剎那出現,刷刷呈一排釘在了那幾個因為勒索到錢,進而得意洋洋的雜兵腳下。

受到震懾的幾個人驚恐地轉過身看著那希索斯,明顯是認出了這位屬於黃道十二宮的準雙魚座,立刻驚慌失措地丟下錢袋,匆匆忙忙地逃走了。

那希索斯沒有接受酒店老闆的謝意和謝禮,只是將幾個雜兵扔下的錢袋撿起之後,雙手奉還遞給了老闆,隨後誠摯地向對方表達了歉意――為聖域裡的人欺壓應該守護的民眾而道歉,並表示今後絕不會再出現如此事態。

在老闆連連擺手以示不再介意之後,那希索斯有禮地道別,回過身徑自離開,涅莎姬娜立刻慌慌張張跟上。

目不斜視地大步向著聖域的方向走去,那希索斯全然沒有了之前紳士溫雅的體貼和耐心。

“嚇死我了……”涅莎姬娜心有餘悸摸著胸口,隨後微微笑了,那笑容虛幻縹緲得帶著彷彿隨時隨地都會死去的憂愁傷感,“我還以為你會殺了他們呢――那希索斯果然是個溫柔善良的人……也會顧忌我的想法,真的好開心……”

“女神殿下曾說過,聖域存在的意義,不是它本身,也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保護屬於它的人,以及那些無力自保的普通民眾。”

無視了涅莎姬娜痴痴的迷離目光注視,快步前行的那希索斯那伴隨著風聲一起輕柔飄至耳邊的中性聲音,聽上去有幾分雌雄莫辯的清麗。

“但我卻認為,女神殿下之所以建立聖域,不止是為了保護屬於它的人以及無辜的民眾――保護聖域,也是每個屬於它的人義不容辭的責任。”

涅莎姬娜抬手掩著輕啟一半的唇,半歪著腦袋,露出的唇角微微上揚。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帶著笑意凝望著那希索斯,柔柔軟軟地應答,“嗯。”

“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雙魚宮的守宮者――是黃道十二宮的黃金聖鬥士。”那希索斯停下腳步,視線略帶寒意地停在追在自己身後的少女身上,“有能力卻不將它發揮到極限的話,那是一種罪惡。山貓座的涅莎姬娜,你的身上,沒有揹負起與之相對應的責任,因而你的聖衣……沒有榮耀。”

涅莎姬娜一怔,終於聽明白了那希索斯的意思,“什――”

“不明白?回答我。你……見識過何為人間地獄嗎?”

“咦……”涅莎姬娜有些莫名其妙,隨後鼓起臉頰不服輸地回答,“可、可我已經獲得聖衣的認可了!山貓座的聖衣――”

那希索斯微微眯起雙眼,“看來是沒有呢。被保護得很完好的大小姐,可不是適合做聖鬥士的料。何況,那聖衣的榮耀,並不真正屬於你。”

聲音突然放輕放低,就好像他已經忍無可忍,怒氣瀕臨爆發頂點一樣,“因為山貓座聖衣真正的主人,已經徹底死去了。我說的可對?搶佔原本不屬於自己之物的大小姐。”

“說這種話太過分了!就算我真心愛著那希索斯大人也不能允許你這樣說我!”

“……愛著我?真是引人發笑的發言。”他的聲音失卻了一直以來的溫度,簡直就像是在嘲諷、悲嘆一般,冰冷森然且毫不留情,“順帶一提,我對你這幾個月來,在聖域內肆意散播女神殿下的惡質傳言沒有興趣,也不想管你東奔西走拜訪其他聖鬥士的奇怪行為,但……”

“不想死的話,請你離我遠一點。”那希索斯沒有刻意威懾或者脅迫她的意思,純粹只是以眼神表示了自己的態度。更何況威脅女性本就非他所願。

從來到聖域開始,雅典娜對那希索斯的教育,就包含了要讓他對女性禮讓三分……不如說只要經手雅典娜的男孩,全部曾被如此要求並教育長大。那希索斯對於被要求的事一定會做到,那是他為自己定下的標準。

涅莎姬娜扁了扁嘴,看上去似乎快哭出來一般,雙眼閃著晶瑩的淚光,“太、太奇怪了!為什麼你們都那麼推崇那個女神雅典娜,她只不過是想要利用你們為她戰鬥,隨後就會把你們當做垃圾丟掉――我是想要幫你們,把你們從她的洗腦裡拯救出來的啊!那希索斯、你清醒一點,不要被那種邪惡的魔女給矇騙了!!我真的對那希索斯……呀啊!!!”

下一秒,她就閉上了嘴。因為那希索斯只略微動了動手指,一朵玫瑰就貼著她的臉頰擦過,留下細細傷痕的同時,削斷了耳邊的一縷長髮。

最後的一點假面具也完全剝落,那希索斯溫柔微笑著的娟麗臉龐,原本淡白的肌膚染上了一層虛濛濛的、猶如玫瑰一般殷紅的朦朧血色。伴隨著血氣上湧及戰意上升,小宇宙也凝聚在了一點之上,彷彿隨時都能迅捷擊殺對手――那妖嬈俏麗卻又不失莊重的絕美身姿,才是他被稱作玫瑰麗人的真正原因。

理性的雙目之中浮動著虛無的色彩,如同冰冷的翡翠一般的眼瞳之中,包含著看透一切的輕蔑與嘲笑。

“請不要在我面前擺出一副善人的樣子。若打算繼續說下去的話,現在我立刻讓你嚥氣如何?”把玩著指間的黑色玫瑰,那希索斯淡然地說出了完全不符他以往形象的可怖威脅。

竟然用涅莎姬娜的模樣,裝模作樣地叫著他的名字……簡直不可饒恕!那希索斯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輕輕顫抖。

真正的涅莎姬娜從不會叫他“大人”或者直呼其名,就像那希索斯總是會親暱地稱呼她為“小涅莎”一樣,真正的涅莎姬娜從過去開始,就像可愛的小妹妹一樣,一直叫他“希斯哥哥”。也許是包藏著某種期盼心理,那希索斯從未對醒來之後的涅莎姬娜講述過這件事。

這也是……他現在唯一可以留作紀念的、獨屬於自己的回憶了。所以,絕不會讓任何人玷汙!

雅典娜靜然地遠遠看著他,內心卻有些震動。多少年了……從認識這個孩子以來,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明確地、表現出自己的真實感情。

“以及,不要糟蹋小涅莎想要為聖域、為女神及自己的老師、親人盡一份心力的深沉信念和誠摯感情。剋制自己的無聊行為,別讓山貓座聖衣及涅莎姬娜之名蒙羞……想必珍惜生命的天真單純大小姐,不會愚昧無知到不懂我的意思?”

那種眼神,是從地獄的狹間爬上來的人,才具有的。絕不是她那樣生活在幸福安逸之中的人,能夠接觸得到的。

僅僅只是看到那希索斯充滿殺意的憎恨眼神,涅莎姬娜都害怕得渾身發抖――就像準獅子座的珀琉斯,掛著明朗爽快的危險笑容質問她、她到底是誰……以及真正的涅莎姬娜去了哪裡的時候一樣。

要被殺了!!她在內心這樣驚恐地尖叫,雙腳一軟,癱軟跪倒在地。

那一瞬間,不止是遠遠注視這邊的雅典娜與堤丟斯,就連之前沉浸在愛之幻想中的涅莎姬娜,都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一向對任何人都以溫柔微笑相待,從不會失禮人前的那希索斯,對眼前的少女放下了那份溫柔與耐心,露出了真正的本性。

鉑金色的絲滑柔美長髮隨風飄散,遮蔽住了動人心魄、攝人心魂的驚人美貌,只有穹碧色的眼眸不含感情地凝視著她,令她如墜冰窟般瑟瑟發抖。

那希索斯沒有再對涅莎姬娜多說任何多餘的話,只是獨自一人離開丟下了呆怔的少女,一併遺留下來並刻印在少女心中的、還有那對美麗雙瞳裡冰冷的輕蔑與嘲笑。

“女神閣下不生氣嗎?被人――尤其是被自己的聖鬥士評價為那樣。”看著那邊明顯約會不太愉快的兩位,心情愉悅的堤丟斯故意問。

而且說實話,他不太明白那希索斯和涅莎姬娜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叫做“山貓座聖衣真正的主人,已經徹底死去了”?那個女孩不是還活生生地站在那裡嗎?雖然他能從那女孩身上感受到很刺鼻的死亡氣息,以及身體及靈魂不相稱的奇怪感覺……

――也因此,堤丟斯實在是個單純而又簡單的人,他並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是有穿越女這種生物存在的。而且還是“白蓮花”+“瑪麗蘇”屬性的穿越女。

“生氣?”雅典娜有些好笑地回過頭看他,“有什麼值得我生氣的地方嗎?我是管不住他人的嘴的。如果每一個人說的話,我都要在意,豈不是要被氣死了?何況,要說利用……我的確利用了那希索斯。我不能否認。”

假如不利用的話,他就不能活下去。為了讓他活下去,她只能利用他認死理的執著這一點。一定要說的話,其實是彼此利用吧。

“不過,也確實該好好管理調/教一下那些兵士們了。如此放縱不將聖域及我看在眼中……佩恩最近到底在做什麼!”

看到雅典娜眼中浮現出的怨念,堤丟斯幸災樂禍地攤了攤手。

今天要不是那希索斯顧全了兩方的臉面,拋下自尊和臉面而壓下事態,沒有讓聖域在外名聲受損,按照“涅莎姬娜”那種不動腦子的處理方式,一定會傳開“聖域兵士藉由雅典娜的名號欺壓民眾”和“宛如聖女般純潔的青銅女性聖鬥士懲處欺壓民眾的聖域兵士”的不良傳言。

那種時候……可就不止是道歉能夠和平解決的事了。

若是真的發生了那種令聖域蒙羞的事,那些在今天勒索普通民眾錢財的雜兵,全部都會被處死。而不顧聖域臉面去充聖女,“仁慈地拯救”民眾的山貓座“涅莎姬娜”,也同樣會被處罰。

這一點上,雅典娜十分感謝那希索斯。

很久以後,雅典娜曾對那希索斯之後的雙魚座――珀斐賽斯(阿多尼斯)講述過這位前任雙魚宮戰士的事。

沒有一個聖鬥士,像他那樣,歌聲一般美妙的聲音之中,總是夾雜著鋒銳的利刺。

不能被他那女性般的長相矇蔽了雙眼,那是一位婀娜多姿的戰神。對於那位已經不在了的前雙魚座準聖鬥士,雅典娜這樣嘆息著感慨道。

比真正的戰神阿瑞斯,還要得到這位戰爭女神認可及稱讚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人?當時尚且年幼的阿多尼斯有些困惑、也有些好奇地想著。

此刻的雅典娜,只是用飽含著深思及玩味的冷銳目光,默然地凝視著依舊坐在地上、緊抱雙肩不停發抖的“涅莎姬娜”。

“嗚嗚、嗚嗚嗚――為什麼我會來到這種可怕的地方……爸爸、媽媽……我好害怕啊……嗚嗚、為什麼大家都不喜歡我,反而喜歡那個已經死掉的小姑娘,不是我願意才來這裡的啊……討厭……好討厭!要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回去……好想回去……”

她不是真正的涅莎姬娜,那麼真正的涅莎姬娜……到底去哪裡了?雅典娜能夠辨別得出,這位少女暫且並沒有任何能夠危害到聖域的能力,因為她甚至不會使用原主人軀殼的小宇宙。

但是,若是因此就不加處置――珀琉斯再怎麼沉著,也早晚會受不了自己的學生,就這樣徹底被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替代。

一定是珀琉斯無法忍受她最近這段時間的行為,而拜託了那希索斯警告她。不然的話,那希索斯再怎麼閒得無聊,也不會無聊到陪一個冒牌貨出來閒逛的地步。而為什麼珀琉斯自己不親自出面……恐怕是因為他不願意去面對這個已經不是自己學生的陌生人。

依照雅典娜對珀琉斯的瞭解,若是他自己親自出面,很有可能會直接悄無聲息地將這個冒牌貨處決。之所以沒有那麼做,是因為珀琉斯對涅莎姬娜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不願親手殺害她――哪怕現在那身體裡的內容物,早已經換了主人。

而那希索斯……看到他那麼明顯而又過激的態度和殺意,雅典娜忍不住內心深深地嘆了口氣。

那希索斯因為過去的慘痛經歷,所以曾經抱持有極其深重可怖的負面感情。悲傷、憤怒、怨恨、憎惡……那些負面感情讓他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感受到正面感情,更加體會不到被愛的感覺,也無法去愛人,甚至沒有了活著的慾望。

為了能夠讓失去活著動力的他活下去,雅典娜將他帶到了雙魚座聖衣面前,指著發出淡淡光澤、嗡嗡鳴動的聖衣,將“作為雙魚座黃金聖鬥士活下去,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這個理由傳達給他,讓他以此為由活下去。

然而,他卻不願意接受這個理由。因為他根本就不想活著,甚至無數次想要劃爛自己的臉。

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佩恩哈特的協助,才終於讓那希索斯改變了自己的想法。從那以後,他就將忠實地執行命令,讓自己成為與雙魚座聖衣相稱的黃金聖鬥士,當做了活下去的目標。

成為聖鬥士之後,戰鬥就成了他的使命、義務,也成了他活下去所必須的執著――所以他才會偏執到時時刻刻注意著榮耀、責任……等等的一切。簡直就像是為了讓自己得到認同,而拼命地為自己找理由一樣。

為了壓制他的負面感情,雅典娜和佩恩哈特,將他教育成了溫柔雅緻、善解人意、體貼細膩、謙和有禮、尊敬長者、愛護稚子、保護女性――只有戴著這種面具才能活下去的完美人偶。

也因此,他喪失了自我。

但只有失去自我,才能壓制內心的所有負面感情。而那希索斯不想再獨自痛苦下去,他想要為了說著“希望你能活下去”的雅典娜、抱持著這種想法不斷努力讓他存活於世的那份心願,即使不想活著也選擇了存活。

他的臉上早已經戴上了一個摘不下的面具,不是他自己願意這樣戴著,而是希望他活著的雅典娜要他這麼戴著。哪怕他現在看上去一臉正氣凜然,卻也依然有著嚴重的人類不信症。

即使被人欺騙,即使被人背叛,明明應該憤怒、悲傷的時候,他也依舊只有淡淡的遺憾。用那副溫柔雅緻的笑容,面對著一切指責和痛斥,彷彿那些都不是傷害,彷彿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女神……您能告訴我,愛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嗎?每一個人都對我說著‘我愛你’,卻同時也在做著傷害的事情――那樣的愛,真的就是愛嗎?

……那希索斯,愛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我沒辦法告訴你。因為那是很感性的存在,只有當你認為它是愛的時候,它才真的存在。因此,我只會對你說一句話。如果不能愛上別人,那就好好的愛自己。

只有珍視、愛惜自己,才會遇到那個用愛來珍視、愛惜你的人。――這就是她想對他說的話。

雅典娜很清楚地明白,明白那希索斯活著有多麼痛苦。儘管他在她的教育下暫時失去了自我,她也希望他能夠活著。因為只有活著才有希望。才有獲得幸福和解脫的可能性。如果死了的話……什麼未來都沒有了,什麼希望都失去了。

也因此,當那希索斯遇到珀琉斯、以及涅莎姬娜的時候……當他遇到那樣爽朗跳脫、總是開心地笑著逼他拿下假面具的少年,當他遇到完全不介意他那些假象、全心全意為他著想,只注視著真實的他的小女孩時……

這兩個人將他當做真正的朋友,而不是因為他那張臉、更不是因為虛偽的“愛”時,那希索斯終於開始慢慢改變了。

沒錯,和珀琉斯交好的那希索斯,在涅莎姬娜跟隨著珀琉斯修行的這些年,也是經常與涅莎姬娜在一起玩的。因為過去的經歷,所以那希索斯對那個年紀的小男孩及小女孩都沒什麼抵抗力――

涅莎姬娜又有著與那希索斯慘死的幼妹、紗利雅同樣的金髮和相似的臉孔……

後來那希索斯之所以會對萊米安那麼溫柔,也是因為萊米安與那希索斯的弟弟昆布圖斯年齡相仿,又同樣是金髮的緣故。

即使摘下假面具,流露出雅典娜灌輸給他的那些正面情緒以外的表情――比如暴跳如雷的憤怒、絕不留情地譏諷、毫不客氣地指使,以及驚慌失措的害羞……那都不是雅典娜教給他的東西――他既沒有崩潰,也沒有放棄活著的打算。那些惡劣的話語與他溫柔體貼的關心不同,與他禮貌疏離的問候不同,完全發自肺腑。

那些反應至少證明了……他有慢慢開啟心扉,去接受那兩個人。

當時看著那希索斯逐漸和珀琉斯、及涅莎姬娜越走越近時,雅典娜能感覺到、他們三人之間產生了不可分割的羈絆。他們三人之間由無法解開的結相連接著――一個不知禍福的結。

與涅莎姬娜相處時間頗久,將對幼妹紗利雅的愧疚及愛憐之心,轉移到了涅莎姬娜身上的那希索斯,在面對這個侵佔了真正涅莎姬娜身體的冒牌貨時,還能夠保持理智已經很不錯了,沒有徹底崩潰而做出什麼過激行為,雅典娜都感到欽佩不已。

本來……她還指望涅莎姬娜和珀琉斯這對師徒,能夠讓情感上扭曲了的那希索斯,稍微理解一些真正的“愛”是什麼,最好能變得正常一些,結果現在涅莎姬娜變成這樣……恐怕那希索斯早晚會怨恨、讓涅莎姬娜去參加聖衣爭奪戰的珀琉斯吧。

因為,據珀琉斯所說,涅莎姬娜開始變得奇怪,就是從山貓座聖衣爭奪戰之後,她由於重傷而陷入昏迷時開始的……雅典娜清楚地記得,說著那番話的珀琉斯,神情之中有多麼的悔恨懊惱、痛苦難過。

聖鬥士不是不可以擁有重要之人,而是一旦擁有了重要之人,就會變得束手束腳,連正確合理的決策和處理都無法做出……面對涅莎姬娜這件事,珀琉斯的逃避和那希索斯的不忍,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果然是在聖衣爭奪戰中……由於受傷過重而死去,被人侵佔了身體的緣故嗎?雅典娜低垂下眼瞼。本來她也不確定,但現在既然連本人都承認了的話……

沒有理會跪坐在那裡的冒牌貨,雅典娜和堤丟斯向著聖域的方向走去。

才剛到聖域山腳下的神殿附近,當雅典娜正和神殿女祭司之一――涅莎姬娜的姐姐米娜爾忒說話時,含笑不語地站在雅典娜身側的堤丟斯,注意到了一件事……米娜爾忒身後跟著一個金髮女孩的靈魂。

然而就在下一秒,堤丟斯的注意力,又被不遠處一個腳步虛浮的人吸引住了。顯而易見的,雅典娜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兩人對視一眼,跟米娜爾忒道別之後,向著那個搖搖晃晃步上山道的身影走去。

才剛走近,他們就聽到了那希索斯微弱憤恨的聲音。

“這世間……還有神明嗎……連那麼小的孩子,都先我一步而去……沒能保護得了,這一次也是――即使擁有了聖衣,成為了聖鬥士,我也……每一次、每一次,都沒能保護得了……我這樣活著,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仰觀蒼穹,諸天無神――!”

雅典娜聽著那希索斯猶如混亂一般的悲鳴,頗有幾分摸不著頭腦。這怎麼牽扯到世間有沒有神明了?

“哈哈……原來如此,果然如此!這美貌又有什麼用……即使被詛咒,也換不回她的生命……!”

詛咒……?雅典娜的眉頭皺的更緊,卻也更加困惑不解。

腳步踉蹌地扶著山壁,背對著他們的男人,早已沒有了玫瑰麗人溫柔雅緻的冷靜風範,悲愴孤獨的背影所顯露出的,只有他正在痛苦地嗚咽這一事實。

“對不起,紗利雅、昆布圖斯……對不起涅莎……對不起,我沒能救得了你!像我這種人――這種窩囊沒用、罪孽深重的哥哥……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不能為你們做……!”

那樣顯而易見的痛哭出聲。拼命壓抑的,忍耐不住的痛哭。還有無法停止的顫抖,都讓因為服用長生不老藥,還保持著少年模樣的那希索斯看上去脆弱無比。

“……堤丟斯,我們走吧。”像是不忍般,雅典娜移開了視線。她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待,看到這一幕簡直令人窒息。

雅典娜看著這樣的那希索斯會無法忍受,是因為她在這個人苦著臉的時候,總是會不經意想起另外一個人――那個被她小心地放在心裡、卻總是對她冷淡疏離的男人。

雅典娜本就不像狩獵與月之女神阿爾忒彌斯那樣,是個熱情多情的女神,不如說她本性冷情且無情,只有那顆心還是軟的,導致別人對她好,她也會不顧一切地回報,將欠下的債還清就不再理會。只要還清了,那便兩不相欠。如此而已。

但她對加尼梅德卻不一樣。在失去了對他的愛之後,產生出的那種感情,簡直就像是一根剪不斷理還亂、卻又堅韌掙不脫的柔絲,千纏百繞地束縛著她自己和對方。不會刻骨銘心,但卻會緊緊勒住心臟,讓人透氣喘息都艱難。

“啊?不用去管他嗎?”

雅典娜斜睨堤丟斯,“難不成你想過去安慰開解他嗎?”

“我才不要上去找罵呢。那希索斯現在心情很差,肯定會直接破口大罵讓我滾蛋。”堤丟斯聳了聳肩膀,支著臉瞄了一眼那希索斯的背影,“找罵的傢伙有珀琉斯一個就夠了。我才不去湊熱鬧,而且我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去安慰開解他?”

雅典娜握緊雙拳,不顧堤丟斯會有什麼表情,轉過身像是逃走一樣向聖域的方向匆匆走去。

不是不想幫助他,不是不想勸導他。而是……現在任何一個人,哪怕是珀琉斯,都無法勸慰那希索斯。因為那傷口、不止留在了心上,還刻印在了靈魂上。

能夠治癒少年傷口的特效藥……已經消失了。

能夠撫平少年眉間紋路的小手……那雙手的主人,已經不存在了。

會羞怯地笑著陪伴在少年身邊,幫他打理玫瑰園而弄得滿身滿臉滿頭泥土,像只從地裡鑽出來的土撥鼠似的、卻毫不介意地對他羞澀微笑的女孩,已經死了!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和勸導,那從靈魂深處發出的悲鳴和慟哭――這樣告訴她。

雅典娜邁步離開的時候,堤丟斯並沒有跟上去,反而靜靜地看著那希索斯――看著他身邊虛幻不實的死者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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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希索斯和雅典娜都看不到,只有他……因為他是巨蟹座的準聖鬥士。所以即使不想看,也能看到。

之前還跟著女祭司米娜爾忒的那名金髮的嬌小靦腆女孩,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堤丟斯正在看著自己,反而一臉擔憂悲傷地注視著那希索斯,雙手虛握在他因為痛苦而死死攥成一團的手上――即使根本碰觸不到,對方也完全感受不到她的心情。

其實原本見到這樣徘徊世間,不願前往冥界的靈魂,堤丟斯都會“好心”直接送他們去黃泉比良坂,但是現在……似乎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因為死去女孩的靈魂,從之前開始,就一直在哭喊著“不想留下你一個人”、“我怕你一個人孤單”。

少年在哭,而女孩也為他的痛感同身受。哪怕少年痛苦於女孩的死亡,女孩卻痛苦於少年的痛苦……

這個瞬間,女孩距離少年絕無僅有的近,可是體會最深刻的卻不是他的悲傷與難過,反而是孤獨。

心靈扭曲的背後,是孤獨和落寞時刻相伴著的。

孤獨的悲傷、孤獨的難過――

沒人喜歡孤獨,沒人喜歡永遠都是一個人。所以哪怕死去,哪怕身體不再屬於自己,她也不願意留下他一個人。

所以她說出了我怕你一個人孤單這樣的話。

可是,少女的害怕,化作了比噩夢更加可怕殘酷的東西……因為噩夢可以醒來,現實卻只能選擇接受。

堤丟斯一直搞不清楚前面“涅莎姬娜”和那希索斯在說些什麼,現在稍微明白一些了。而且也許那個奇怪的“涅莎姬娜”只有一件事說的是正確的……

那就是,涅莎姬娜愛著那希索斯。

然而,因為情感障礙,所以無法清楚明白地瞭解的那希索斯,卻不明白那份愛。更加不明白,自己究竟對涅莎姬娜抱持著怎樣的感情。

他只能用對待死去妹妹紗利雅同樣的態度,去對待愛慕著自己的女孩,只能將她界定在“妹妹”的範疇,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哪怕他心裡將女孩已經放到了更重要、更深沉的高度和位置,哪怕他為了救回她,而寧願揹負起會導致自己不幸的詛咒……他也不明白,那到底是為什麼。他只是在困惑不解中覺得、他不能失去這樣一個人。僅此而已。

這種“錯過”的遺憾和埋藏心底的淡淡悲傷,讓死亡造成的離別被無限放大了。

死亡……堤丟斯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原來死亡帶來的離別,也可以是如此美麗絢爛的東西。讓他都為之而感到目眩神迷。

“喂、那希索斯!”忍不住的、堤丟斯出聲叫了出來。因為他想要幫助死去的女孩,傳達埋藏在心底的感情。那只是很單純的好意而已。

那希索斯詫異地回頭,堤丟斯卻指著他身邊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女孩,“她對你說――‘我愛你’喲~相信我這個能看到死者靈魂的人吧!”

全然不顧女孩小臉漲得通紅,衝自己喊“我、我才沒……沒說那種……那種話……!”,堤丟斯向後揮揮手轉身離開了。

“唉……真是的,為什麼就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能聽見啊……”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堤丟斯這才發現雅典娜不見了,“啊!竟然丟下我一個人――太無情了女神閣下!”

然而,堤丟斯並不知道,他那一句話,讓那希索斯陷入了怎樣的困境與怪圈之中。因為堤丟斯沒有痛感,所有無法對他人的痛苦感同身受,只能憑藉本能的認知,去幫助他人。

自那之後,那希索斯一直在找尋著能夠理解、明白、感受到“愛”的方法,甚至嘗試和不同的女孩交往,之後又由於看到對方傷心難過而倉皇失措,不得不將所有向自己求愛的人嚴詞拒絕。

結果導致那希索斯每每被看到他如此亂來的行為、進而想到死去的學生,為他們兩個都感到痛心的珀琉斯一拳揍上去。

那希索斯的情感障礙不僅沒有痊癒,他的內心反而因此而越來越……扭曲痛苦。

到底……什麼才是‘愛’呢。

‘愛’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愛……真的是那麼殘酷、那麼悲傷的東西嗎?

為什麼他會這麼想要明白“愛”是什麼。理由……只有一個。大概是想要在未來,全心全意地回饋真心對自己說出我愛你這樣一句話的――那個人。

儘管這種理由看上去似乎很愚蠢,但那也完全是因為他實在溫柔細膩得有些過分了。也是因為,他不想再發生像涅莎姬娜那樣的悲劇……

只可惜,明白他內心痛苦的人,不是沒有能力拯救他,就是不打算去插手干預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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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在獅子宮前追上了雅典娜,堤丟斯本想抱怨幾句,卻看到她彷彿壓抑著什麼一般攥緊雙拳,渾身都微微發抖。

“……?你怎麼了?女神閣下――不舒服嗎?還是因為擔心那希索斯?沒關係,我剛才已經安慰過他了,所以……”

“正是因為背負著分離的悲傷,無法相見的痛苦,人才能變得堅強起來。”雅典娜慢慢轉過身,雖然因為剋制著自己而微微發抖,眼眸卻無比冷靜。堤丟斯一瞬間覺得,自己剛才做的事,也許是一件十分多餘的事……

“假如能夠克服,那麼那希索斯會變得比任何人都強大。所以,我不能幫助他。誰都不能幫助他……這是他自己的難關。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獨自去度過。”聽她說著這番聽上去十分冷酷的話時,堤丟斯分明從內心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酸楚――即使他完全沒有痛覺。

“女神閣下……相信著他呢。”堤丟斯無法相信這樣乾巴巴的話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但他還是說出了口。

“無論多麼痛苦,只要相信著某些東西,就能漸漸變得堅強。釋寂摩老師過去對我這麼說的時候,我還覺得十分無聊而一曬而笑……”堤丟斯清楚地明白,雅典娜對他們懷抱著怎樣的感情。但那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對忒拉蒙、珀琉斯兄弟也好,對那希索斯和他也好,雅典娜都將他們當做孩子來看待。以長輩的身份照顧呵護他們、嚴格要求他們、培育教導他們――

也許忒拉蒙和堤丟斯,還有那希索斯,都會覺得這樣被當做孩子來看待,覺得安心,覺得溫暖,可是現在,堤丟斯卻覺得那是一種負累!他根本不想要她像對那希索斯一樣,擔心、關懷自己!

“女神閣下一定很強大……即使被正面擊潰,也能夠堅持住而渡過難關,絕不會流露出絲毫脆弱吧?”堤丟斯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在微笑。

雅典娜沒有說話,就當堤丟斯以為她可能會直接走人的時候,她忽而開口了。

“你已經透過了第一次試煉,接下來還剩最後一個試煉。如果你接受了長生不老藥,那麼就可以去完成第二個試煉。當第二個試煉也透過時,你就會被承認為正式的巨蟹座聖鬥士。”

她站得離他很遠,語氣平靜地說著與他切身相關的事,堤丟斯卻覺得十分惱怒。甚至無法忍受她像是在說與她不相關的人和事時,那種冷靜的表情。

所以他又像過去一樣輕笑了起來,露出了明麗清爽的笑容,走到她身邊,與她並列站在列廊柱下,十分乾脆地回答,“好啊。成為正式聖鬥士的話,就有更多機會和你在一起了對吧?這沒什麼不樂意的。”

雅典娜沒有理會他話裡隱含著的深意,“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個王子――不需要回去卡呂冬繼承王位嗎?你叔父阿格裡俄斯(agrius)和叔母似乎沒有子嗣吧?”

“誒~~?王子什麼的,那種身份在聖域是不管用的吧。現在的我,只是巨蟹座的準聖鬥士而已。跟其他準聖鬥士沒什麼兩樣。不管怎麼說,我都這麼傾慕你――所以,不要歧視我或者差別對待啊。”堤丟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歪頭看向身側的她。

咔咔咔――僵硬的脖子機械地轉向堤丟斯的方向,雅典娜認真地看了一臉笑意的他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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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丟斯依然笑眯眯的。然而儘管在笑,他的眼睛裡卻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

雅典娜噎了半響,頓時有些內傷。

“傾慕我?你在開什麼玩笑?”

“開玩笑?”堤丟斯收斂起笑容,任由雅典娜那帶著探究意味的懷疑視線掃射自己,“女神閣下不是我,怎麼知道我到底對你抱持著怎樣的感情。又怎麼知道我不是認真的、而是在開玩笑?”

說著這番話的時候,他的內心十分平靜,彷彿只要在她身邊,即使什麼也不做,都會覺得舒適寧靜。

被那雙蒼藍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雅典娜不由得有了片刻的心慌。她移開視線努力平復內心泛起的漣漪,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比較沉著。

“你仰慕我哪點?我們有過什麼難忘的交集、或者談論過什麼內心的隱秘,再不然有著什麼相同的興趣愛好嗎?完全沒有!你所仰慕著的戰爭女神雅典娜,只不過是一個會利用他人、也被他人利用,心腸狠毒度量狹小、用心險惡手段歹毒的――惡棍而已!”

堤丟斯的臉色此刻顯得十分好看,只不過那是憋笑憋的。

“惡棍?噗――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擦了擦因為狂笑出聲而溢位眼角的淚珠,“從過去我就想說了,女神閣下,一旦別人稍微接近你一點,你就總要把自己武裝得這麼密不透風、令人難以接近,何必呢?而且還用了那麼多難聽的形容詞……看來我必須得感謝你,感謝你為我考慮的這麼周到。”

雅典娜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張嘴半響,語氣竭力緩和下來,卻仍舊蘊含著一絲怒氣,“我才沒為你考慮!我說的是實話!”

“自從我來到這聖域,女神閣下待我一直很好。如母、如姐、如師……”堤丟斯的聲音略微有些低沉,但蒼藍色的眼卻依然望著她,其中翻湧著看不清的波瀾,“我本來應像珀琉斯他們一樣,對你恭敬有加,愛戴尊崇,不該產生如此卑劣齷齪的思念。”

“女神閣下說過……將內心的話說出來比較好吧?那麼我就直說了。”堤丟斯輕鬆地點了點頭,完全不給雅典娜打斷自己的機會,“我沒辦法像珀琉斯他們一樣,將你當做可信賴的長輩來看待。我也沒辦法像尊敬老師一樣尊敬你。”

“女神閣下是神o,而我是人類。本來連壽命都不等同,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交集――這是我接受長生不老藥的原因。而假如不是正式的聖鬥士,接近你的理由也少了很多,我想多和你相處,自然要接受第二個試煉,所以我不想回卡呂冬,那裡也沒有真正需要‘堤丟斯’的人。”

堤丟斯輕聲笑道,“神o也好人也好,我過去所知的人多數都沒什麼真情,女神閣下怎麼看待我都無所謂,也不在意――嗯,其實還是蠻在意的,但我會盡力剋制。總之,我要留在你身邊,別想那麼輕鬆把我攆走。”

這個人……雅典娜啞口無言地看著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就算她對他說過把心裡話說出來比較好――也沒有這麼無恥地把所有心思一覽無遺地展現在別人面前,讓人連否定拒絕的話都說不出的人吧!?

她很欣賞珀琉斯那樣、坦率直白地說出自己心裡話的人,所以看到陰鬱消極的堤丟斯,忍不住就出言責備了他,卻沒想到堤丟斯現在會變這麼開朗――開朗得都開始破廉恥了!!

“我啊,既喜歡女神,也喜歡你身邊的氛圍。所以,請讓我留在聖域,留在你身邊,為你效勞吧。”堤丟斯忽而又恢復成了之前那個沒心沒肺的笨蛋青年,伸出手指晃了兩下,笑嘻嘻地說道,“那個國家,雖然是我的故鄉……但是我不想成為眼中釘,或者他人的妨礙。希望成為有用的人,希望能看到人們都由衷地歡笑,這種想法也許很愚蠢,不過從不會妨害他人這一步開始做起,應該沒錯吧。”

眼前這個人太直白太坦率了,讓她連逃避的理由都沒有,甚至也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就那樣坦蕩蕩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和內心,等著她做出回答,這讓她一瞬間有些哭笑不得,也有些狼狽不堪。

見招拆招她會,但是堤丟斯根本連招數都沒有,要讓她怎麼去拆?

這傢伙已經達到風清揚的“無招勝有招”境界了……雅典娜怨念地想著想著,突然想到了一雙古井無波的眼。而想到那雙眼的主人,她就會覺得心裡空空的,彷彿殘缺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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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可是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孤兒,要好好疼愛我才行。”堤丟斯忽然湊到雅典娜眼前,整張笑臉都佔據了她的視線。

“疼愛你?我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沒臉沒皮的請求。”雅典娜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冰冷一點。

手真癢…………看到他這種笑容,完全不覺得萌,只覺得手癢的雅典娜,忍不住用手掌堵住了他逐漸靠近的臉。

啪!她用力地將他朝與自己相反的方向,使勁推了推。

“離遠點!”

“啊哇、哇哇哇――不要推我……不能呼吸了!”被雅典娜用手按在臉上,直接堵住鼻子和一部分嘴唇的堤丟斯開始抱怨。

瞄了一眼堤丟斯狡黠地笑著、卻故意裝傻的模樣,她一時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和這種人真是完全生不起氣來。就算生氣也會很快消氣,讓人根本連賭氣都賭不起來,還真是有挫敗感……

不像某個人。就算氣死她、也氣死自己,都不會吭一聲。不會質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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