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說寶玉為什麼現在看起來這麼正經乖巧甚至還有點端莊的話……
想想賈政吧朋友們。
寶玉甭管是個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在見到了賈政之後, 都是一副夾著尾巴做人的德行。
而賈政同學, 對於進宮和對於禮儀的要求又極高, 要是寶玉能在宮裡丟了他的人, 傳出點賈家姑娘沒教養的傳言……
反正寶玉進宮之前, 沒少被賈政愉快的耳提面命, 到現在腦子裡還在迴盪著“若是在宮中失了禮看我不揭了你的皮”的恐嚇, 可以想象, 至少在腦內彈幕消失之前，寶玉還是正常的，端莊的, 看起來能唬人的。
額……看起來而已。
事實上你一個進宮大選的貴女完了之後卻跟著公主浪出了宮，但凡是個有腦子的姑娘都會至少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好嗎！
可寶玉覺得還好, 正常，可以理解→_→
說起來……黛玉被小姐姐們弄得恐婚，寶釵被親姐姐弄得恐婚，寶玉雖然沒有被誰折騰得對婚姻心生疲倦，可作為一個天真懵懂的小仙女，她其實……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時候嫁人了, 應該為前程想一想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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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非是家裡人覺得你該學規矩了，那就學規矩。
家裡人覺得你該進宮了，那就進宮。
突然賈瑗就給她爭取到了個大選的機會，學的規矩從伺候人的變成了被人伺候的……那就跟著學唄。
天真懵懂，不知世事, 偏生有一個溺愛她至極的祖母，一有雙整天端著不肯放下偶像包袱的爹孃，因為這幾個長輩本身腦子裡就少根弦的緣故，便都沒有那等會教教她道理的意識，皇后派去的嬤嬤們呢，到最後也就只教了她規矩，至於宮鬥手段自保之道……這可是嬤嬤們的壓箱底絕技，便是寶玉聰明乖巧處處孝敬她們，那都得斟酌著才教那麼一點點呢，何況寶玉也並沒有表現出讓她們刮目相看的那等聰明機智呀。
#愛憐地摸摸寶玉狗頭#
並且，作為必殺，其實還有史老太君加上王夫人給寶玉一唱一和的說過——
一本滿足老太君：“咱們寶玉是真有大造化的。”
已經膨脹王夫人：“是啊是啊，本朝立國到現在有幾個貴女連一輪二輪都有嬤嬤過來而不是讓寶玉過去的？”
滿腦子妄想的賈母：“娘娘喜歡寶玉也是喜歡得很了，不定第三輪還有什麼特殊待遇呢。”
曾經進宮過還在宮裡丟過臉的王夫人：“若是能讓玉兒不和別的貴女一塊兒住儲秀宮就好了，誰知道那起子小人都能對寶玉用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
……
……
有這麼一雙女性長輩，便是寶玉一切正常沒準都能被教得不著調呢，何況寶玉本身自己也沒明白到哪裡去，聽著聽著便也都自然而然地覺得……嗯，沒去儲秀宮就沒去唄，沒見著了那些個在老祖宗和太太嘴裡能吃人的別家姑娘也沒見著嘛，反正現在有一個萌萌噠的十二殿下陪著我嘛。
於是，結果，就變成了——
李淑眨巴著大眼睛賣萌：“賈姐姐陪我讀書好不好呀。”
寶玉：“好~~~ ”
李淑：“儲秀宮那邊亂著呢，我們就不去那邊啦，賈姐姐和我住。”
寶玉：“行~~~ ”
李淑：“寶姐姐寶姐姐母後答應讓我出宮玩兩天啦，我姨母那兒買了好幾個小姑娘我想去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寶玉：“可以呀~~~ ”
╮(╯▽╰)╭
就是這樣子，就這麼愉快地變成了這麼一副愉快並且令人安心的模樣，完了寶玉才能這麼淡定從容地，又是給那十二個小丫頭取名字，又是給辛阮的這園子取名字，覺得完全沒有哪裡不對，最多就是現在見不到了老祖宗和太太讓寶玉微微有點不適應，可這不適應也有限。
——進宮本來就是要見不到老祖宗和太太的呀，完全沒毛病的。
至於這“大觀”二字……其實就他們師門能用“希望工程”的“希”字來給隔壁園子取名的能耐來看，辛阮本意都是把這園子叫望園的，這“大觀”二字和“望”又有點意思相通，同時聽起來顯然比望園有文化……
“早聽人說賈府的寶姑娘天生捷才。”辛阮和聲笑道，“寶姑娘果讓我耳目一新。”
寶玉這常年被賈政嫌棄“沒規矩”，哪怕被賈母和王夫人意思意思誇誇，那也是誇的“必有大造化”，彷彿那塊玉比寶玉自己還重要一樣，此時聽著辛夫人這等直接毫不吝嗇地直接誇捷才，倒讓她小臉兒都有些紅了。
辛阮哪有那閒心管寶玉的小心思，只慵懶靠著椅背，再看面前才被命名了的十二個小姑娘，緩聲道：“你們……據我所知，一大半都是被父母賣了來養兄弟的吧。”
因為辛阮無意助長人口拐賣，在買小姑娘的時候都已經明確說過了要的是那等來歷清楚且有各類文書證明的，是以在場的小姑娘們並沒有湘靈那樣的本來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卻被人牙子給抱走賣掉的存在，各個都記得家中是個什麼樣子自己又是個什麼際遇，聽了辛阮這話，已有不少人眼眶一紅。
辛阮繼續溫溫柔柔地開口：“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不賣了兄弟來養你們呢？”
一句話出口，還在紅眼眶的小姑娘都愣住了。
不過在場倒有一個本來家境不錯，只是後來天災人禍急轉直下這才日子過不下去了，略略認得幾個字的小姑娘輕輕開口：“因為……因為生兒弄璋生女弄瓦，男兒尊貴而女兒卑賤，男兒能繼承宗祧孝順父母，但女孩子卻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裡只能養一個孩子，那……”
“你覺得你卑賤麼？”辛阮反問道，“卑賤在哪裡呢”
那還要絮絮叨叨說“這麼一來賣了卑賤的養尊貴的也是可以理解的”的小姑娘停住了。
對從小接受正常教育的人，要承認自己就是天生的卑賤那是絕對沒可能的，可是如果從小都有人在耳邊洗腦說你就是這樣的，那哪怕心裡真的有懷疑，至少第一反應上……
小姑娘想了半天，還是澀澀地開口：“卑賤在……生……生而為女。”
“可這是你的錯麼？”辛阮又反問道。
在這個操蛋的時代，小媳婦們嫁人之後的第一要義就是趕緊生個兒子站穩腳跟，但總會有天不遂人願的地方，這一旦生了個女兒下來，在接下來再次準備好懷孕再次生孩子的時間裡，那女兒也總是會被母親各種灌輸各種吐槽“你怎麼就是個姑娘呢”，“你不是個男孩就是你的錯”，這對於姑娘們來說，卻又是一重洗腦。
小姑娘便掉了兩滴淚下來，輕輕點頭：“我娘說是我的錯……”
“那是你娘，你自己覺得你有做錯了什麼嗎？”
能答到這份上，小姑娘明顯也是有點自己的想法的，當下只是用細若蚊蚋的聲音道：“我……我也不能決定呀……我生下來就是女孩子我能怎麼辦，要能選的話我也願意做個男孩……我……我也不比弟弟蠢呀，弟弟學了好幾遍三字經都學不利索，但是我都會背了……弟弟從小就不懂事也不知道幫爹孃幹活，可我好小的時候就能幫孃親做事……可最後被賣了的還是我……”
辛阮輕聲道：“不甘心吧。”
嘟嘟囔囔的小姑娘吧嗒吧嗒掉了兩顆眼淚，輕輕點頭。
辛阮一回頭，看向另外那幾個小姑娘：“你們呢？”
能被被父母賣了的姑娘，一半是一邊哭唧唧得不行，說著閨女我也是沒辦法啊不賣了你我就得死啊，一半是從小養閨女就凶神惡煞，準備著把閨女賣出去換錢的……不管是哪一個，對於女孩子們來說其實都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尤其這些長得還挺漂亮的姑娘裡，有不少都還是在被賣到了勾欄院中之後再被辛阮薅出來的，這再想想從小接受的來自母親的貞潔的教育，想想勾欄院裡那不給自己吃的讓自己就範的鴇母，明明自己沒做錯什麼卻被迫接受這種命運……
不甘心的居多。
辛阮溫柔一笑，又道：“我也不甘心啊。”
有個小姑娘嬌嬌怯怯地看著這位雍容華貴的婦人，輕聲問道：“您也被……”被父母賣過麼？
“我沒有。”辛阮溫柔地招手，示意那小姑娘過來，順手就把那小姑娘攬在懷裡，“只是我從小也覺得女子卑賤，也該好好伺候父母夫君，萬事聽從，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們給我安排的前程我乖乖去了，夫君希望我做的事情我好好做了，可後來啊，我夫君實在是不爭氣，直接便死了，我那時候啊，天都塌了。”說到這，因著也是覺得姑娘們或許get不到那種感覺，便又續道，“就像你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們爹孃卻還是不要你們了一樣，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我的夫君也不要我了……”
說著說著，溫柔如辛阮，這時候眼角都多了兩點水珠。
被辛阮攬在懷裡的小姑娘是從江南到這邊來的，一路上人牙子對她根本談不上照顧，已然是隱隱有了點點皮膚飢渴症的傾向，這時候被辛阮攬在懷裡早就是找到了“媽媽的感覺”，看著辛阮哭，基於本能的，都舉起袖子怯怯給這位貴婦人擦了擦淚水，想安慰，卻不知從何安慰起。
“可我不甘心呀。”辛阮溫柔道，“然後我就遇到了我師父，他告訴我，女子卑弱是錯誤的，女子無才便是德也是錯誤的，我不應該因為生為女兒而有所愧疚，更不應當因為完全不是我的錯而承擔責任。一個人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得好，是因為他自己是不是足夠聰明智慧，是不是內心強大，不是因為他是男孩女孩。”
這話實在是太有煽動性，懂點事兒但是懂的不多的小姑娘們聽得都愣住了。
可辛阮卻又道：“可我不信。”
小姑娘們：？
“師父就說，好歹活到了現在，看樣子是不想死了的。”辛阮淺淺一笑，道，“反正父母夫君都不要我了，那何妨用他說的活法試試看呢？情況也不會更糟糕了對不對。”
“我試了，然後就活到了現在。”辛阮繼續溫暖地忽悠著，“我見識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面我是最尊貴清淨的人物，我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還要尊榮高貴，我甚至是那個世界的主人，我知道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也見過了世界上最美的風景，在那裡我能喝最烈的酒，睡……看最美的人，比起卑微的討好父母夫君，比起一輩子困在後宅裡面錦衣玉食，實在有趣得多。”
說這話的時候，辛阮整個人都在發光。
也看得小姑娘們個個目眩神迷。
“現在，我想把那個世界給你們看，也讓你們做我這樣的人。”辛阮溫柔地笑著，“你們，想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洗腦大佬辛女士：我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弱小可憐的作者：……只是寫洗腦寫得我腦闊疼_(:3∠)_
“這女兒兩個字，極尊貴、極清淨的，比那阿彌陀佛、元始天尊的這兩個寶號還更尊榮無對的呢！”這話……來自寶玉。道理倒是有的，只是後續是“你們這濁口臭舌，萬不可唐突了這兩個字要緊！但凡要說時，必須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設若失錯，便要鑿牙穿腮。”
卻不解釋為什麼女兒家尊貴，啥都沒做就要求別人尊重女兒_(:3∠)_
引為憾事。
實際上一個姑娘家是因為自己的強大所以尊貴呀。
男人給你的尊貴和愛憐，人家隨時隨地都能收回來，女兒家也就只能成為十二釵的悲劇。而事實上，你只有自己強大到了他們必須尊重你的時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比阿彌陀佛元始天尊還要尊榮無對噠。【元始天尊：阿嚏！】
與君共勉。
#強行不肯承認我特麼又晚了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