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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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業琛在這座城市裡沒有太多朋友,多是些生意上有過交情的人,男人的世界很簡單,大家都有空餘的時間,不管熟不熟都能一起出來,玩了一次就熟了。

他心情不好,想找個地方喝一杯,管理這座城市的總經理李政便把他帶到了他朋友開的店。一家裝潢的非常高檔的法國餐廳,餐廳寬敞並且非常安靜,悠揚的音樂緩緩滑過耳邊,人也輕鬆了很多。

其實這並不是喝酒的地方,不過有人一起喝,能說說話,總比一個人喝完沒處可去要強。

寂寞才是殺人的利器,沒有家的人總是害怕一個人。

最近在兩座城市飛來飛去,盛業琛整個人顯得非常疲憊,眼底淡淡青黑,下巴也尖削了很多。李政簡單的相互介紹了一下,盛業琛就融入了那一群男人之中。大家都來自相似的成長背景,話題也多些。

餐廳的老闆姓姚,大家都喊他老妖,比盛業琛大一點,其實也就三十出頭,為人好客,一看有新朋友便拿出了收藏的紅酒待客。一群男人聊著近來的股票和投資方向,談笑之間無意達成了好幾樁合作。

盛業琛一直沒怎麼說話,有人問便回答,沒人問就一直喝悶酒。老妖看出了盛業琛的不同,拿著酒杯擠了過來,靠在盛業琛坐的沙發上,打趣的說:“盛總這是怎麼了?我店裡的東西不合胃口?”說著,他晃了晃酒杯,舉向盛業琛:“招呼不周,我先幹為敬!”

盛業琛覺得疲憊,還是強顏歡笑的舉了酒杯:“東西很好,只是最近很忙,比較累。”

老妖眯著眼笑著,大喇喇的指責李政:“瞅瞅,就是請了你這種不幹事的人,盛總才這麼累。”

話音一落,大家都哈哈笑了起來。盛業琛也跟著扯了扯嘴角。周圍一直有人說話的時候,他腦子轉的總是慢一些,總比滿腦子只有一個人的時候強些。

老妖本來要折回去,想了想又回頭,問盛業琛:“盛總,敢問現在有沒有物件啊?”

盛業琛愣了一下,倒是李政睨了他一眼:“我們老闆娘早有人了,你別亂來了!”

老妖訕訕:“可不是我老媽讓我給我妹妹留意嗎!”

大家一聽這話立刻活躍了,戲謔的打趣:“老妖你不厚道了啊!欺負新朋友啊!來一個搞一個!你那妹妹可是我們這種福薄的人消受不起的!還是留給積德積的多的吧!”

說著立刻有人不懷好意的接話:“你妹妹哪天嫁出去了,我們一定給那個幸福的男人好好超度超度。”

又是一番鬨鬧。大家放浪形骸的勸著酒。餐廳裡只有他們這個包間裡這麼熱絡。

酣暢淋漓之際,老妖突然扭著腰去了牆邊,嘀嘀嘀按了幾個鍵,有一面牆上的白色百葉裝飾突然噠噠的收攏,百葉下的玻璃也漸漸顯山露水。大廳的風光漸漸出現在眼前。

法式的裝潢,白色廚師服的外國廚師站在有客人的桌旁和客人攀談,讓人有種恍惚真的在法國的感覺。

喝的半醉的男人感慨:“老妖,你這副業做的用心了啊!”

老妖貼著玻璃,挺直了腰板:“那必須的!我這回這是下本了。”他手一指,驕傲的說:“看見那中間的斯坦威了沒?定做的!”他逢人就要誇一誇那鋼琴。花了好些功夫才排隊排上的。

盛業琛抿了一口酒,眼神不自覺就飄向那架三角鋼琴。

其實不過是一架鋼琴而已,不管說的多貴,多難買,多神聖,也是和盛業琛沒什麼關係的東西。可他卻不知是怎麼了,一直移不開眼。

眼前突然出現了很多年前的一幕,陸則靈穿著白色的禮服,莊重而優雅的坐在鋼琴前,她每次彈奏之前,就會很溫柔的輕輕撫摸琴鍵,那時候她還是個意氣風發的鋼琴女孩,就像小時候的素素,讓他恍惚中覺得,也許未來有一天,她們會成為知名的鋼琴家,站在世界的舞臺上。

那時候的素素明明還那麼小,卻總是固執的對盛業琛說:“哥哥,鋼琴和我們一樣,也會心情不好的,如果不認真的彈它就會不高興。”

隔著漫長的時光,陸則靈也曾傻乎乎的對盛業琛說:“鋼琴其實是有生命的,我要是不用心的和它交流它就會生氣。”

也許正是因為那一句稚氣的話,他才注意到了這個叫陸則靈的女孩。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本能的和她親近。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失去了才知道是珍惜,離得越遠才記得越清晰。原來她在他心裡並不全是不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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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一直記得她最初既靦腆又飛揚的笑容。

盛業琛輕輕的將酒杯放下,突然開口:“姚老板,這斯坦威,你能讓給我嗎?”

他腦海裡都是陸則靈彈奏這架鋼琴的模樣。真是有點瘋了,明明鋼琴前空無一人,卻覺得哪些畫面是那麼真實。

老妖被他這話嚇了一跳,過了一會兒才開始打哈哈:“這琴是真有魔力吧?我一個朋友也是隔三岔五過來纏我,要買下來送女朋友呢!”他壓低了身子笑說:“盛總是想送誰啊?也送女朋友啊?”

盛業琛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有尷尬,反而很坦誠的點了點頭:“她琴彈的挺好的。”

一行人都血液沸騰了起來,紛紛過來八卦,老妖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這事不行,我那朋友先開口我都沒讓呢!”說著,他轉了個身,原本安靜了的他突然又嚷嚷了起來:“說曹操曹操就來了!你們倆打一架吧!誰贏了讓給誰!哈哈!”

他笑著,大喇喇的走到包間門口,一把拉開了門,“白楊!你這狗鼻子靈的啊!知道這有酒喝吧?”

好像突然被一道閃電劈中了,盛業琛整個人怔住了。

白楊笑著拍著老妖的肩膀,兩人這姿態一看就是熟稔的人。而跟在白楊身後的,正是一身白衣的陸則靈。進來的兩人都是一身白,身高也匹配,看上去十分登對,盛業琛覺得有些刺眼。

和在他面前不同,此刻她正抿著嘴笑著,明明沒有華麗的衣飾,卻有如一顆明珠,璀璨的叫人移不開眼。包間裡光影綽綽,她瞟了一圈,視線最後才落在他身上。

一雙彷彿盛著星空的眸子裡突然透出幾分無措,她下意識的往白楊身邊躲了躲,還是那麼恐懼著他的樣子,叫他有些心酸。

她的靠近讓白楊也發現了盛業琛的存在,他坦蕩蕩的過來,坐在盛業琛旁邊的位置上,彷彿老朋友一般寒暄:“學長!你也來玩兒啊!”他說話間,陸則靈安靜的坐在他身邊。白楊和盛業琛個子差不多,他微微往前傾的坐著,擋住了陸則靈的上身。盛業琛微微垂著頭,只能看清陸則靈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細瘦又修長,膚質極好,讓他忍不住想要再湊近些才好。

白楊在說什麼他也沒注意聽。只知道最後老妖突然大聲說:“看來你們學校的人找女人都找會彈琴的啊!白楊,你這學長也想要這斯坦威呢!”老妖被白楊一聲“學長”弄誤會了,以為盛業琛是白楊的學長。

白楊意味深長的看了盛業琛一眼,突然擺擺手,對身旁的陸則靈說:“則靈,去露一手!讓盛學長知難而退,君子不奪人之美嘛,學長也不能來搶!”

陸則靈雙手緊了緊,隨即溫和的站了起來,在大家面前鞠了個躬:“我獻醜了。”說著,出了包間,一步一步向那架鋼琴走去,那麼熟悉的樣子,彷彿已經彈過千萬次。

盛業琛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太過熟悉,方才那些零碎的畫面全都在清揚的琴聲響起的那一刻拼湊完整了。餐廳裡的音響設備全都是用的最高級的,幾乎沒有一點雜音。純正的音色讓盛業琛有些恍惚。

陸則靈的容貌毋庸置疑的美麗,幾年坎坷的生活並沒有將她身上那些飛揚的細胞消磨乾淨,相反,時光在她身上沉澱出了更美麗的光華。她一襲白裙坐在鋼琴前,掀開琴蓋,她習慣的輕輕撫摸著琴鍵,然後,好聽的曲子流瀉了出來。她的背影疏離而清冷,那一刻,好像有一個獨特的世界,裡面只有她,誰也進不去。壁燈掛燈投射燈掩映,所有的景緻都現出華麗而剔透的輪廓,五光十色的光彩落在她如星子的眼睛裡。她手指纖長而靈活,笑容綿長而幸福。

她找回了自己的世界,可是她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他了。

盛業琛覺得胸口堵得厲害。狠狠的灌了一杯酒下去仍舊壓制不住身體裡的那些洶湧。

一曲終了,一群門外漢喝彩鼓掌。陸則靈紅著臉回到白楊身邊。白楊大大咧咧的摟著陸則靈的肩膀,對老妖喊話:“姚老板!說好了這琴是我結婚禮物的啊!你可別賴啊!”

大家紛紛笑著。

“白楊!你要結婚了?真的假的?騙禮金吧!”

白楊笑罵著,一腳過去,隨後摟著陸則靈無比認真的說:“和你們這幫醉生夢死的人沒有共同語言,只要則靈同意,我明天就結婚。”

陸則靈被眾人調侃著,滿臉臊得通紅,嗔怪著白楊:“怎麼這麼愛胡說八道呢!”明明是責怪的話,聽在盛業琛眼裡,卻像是在撒嬌一般。

心痛得厲害,盛業琛藉口抽菸離開了包間。

其實餐廳裡是有抽菸區的。只是盛業琛此刻不想在留在這個空間裡,所以一直走到了大門口。才靠著廊柱點了根菸。

廊柱很寬,一面明朗一面黑暗。盛業琛站在黑暗裡,連自己的影子都一同隱匿。他不記得抽了幾根煙,也不記得站了多久,酒精漸漸有些上頭,他有些醉了。

陸則靈軟糯的聲音就在廊柱的另一面。

“……”

“和白楊在一塊,在他朋友的餐廳裡。”

“什麼呀,沒什麼,就單純的男女關系。”

“什麼結婚啊!扯太遠了吧,我沒想那些。”

“嗯嗯嗯嗯,知道了夏總管!”

她一直笑著,似乎是在接電話,聲音聽上去很是愉悅,講了很久,才聽到她突然說:“小敬,上次你說買房子的事,我想想也可以,不過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就在這兒買……我想就在這裡安家。”

……

盛業琛終於忍不住扔了菸蒂。他腳步有風,來到陸則靈眼前的時候陸則靈整個人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她瞪了他一眼,最後沉著的對著電話說:“就這樣吧,我現在還有事,先掛了。”

她收起了手機,再抬頭,又換上了面對他時那副冷淡又陌生的模樣:“我先進去了。”她還是禮貌的招呼著。

盛業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錯愕的回頭,眼睛睜得很大,“放開,別弄得尷尬行嗎?”

盛業琛抓得很緊,將她拉得離他更近,“你要在這裡安家?”

她有些憤怒的瞪著他:“你偷聽我打電話?”

“你回答我。”

“和你似乎沒有什麼關係。”

盛業琛沒想到有一天陸則靈會用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哽了一下,又問:“你要和白楊結婚嗎?”

陸則靈眉頭皺了皺,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說:“如果他願意的話,我沒什麼問題。”

“不行!”盛業琛幾乎是脫口而出。他死死的抓著陸則靈的手,“你不能和白楊結婚,他和你不合適。”

“為什麼?”陸則靈一臉荒唐的表情:“那誰和我合適?難道是你嗎?”

盛業琛緊緊的抿著唇,過了許久,他突然問她:“如果我想和你結婚呢?”

陸則靈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微微的張著,想說什麼,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反而表情有些哀傷:“我知道,你是初夜情節。男人都是這樣的,即使沒有愛,也想完整的擁有第一次的物件。”

“我……”盛業琛想解釋,可是卻什麼都說不出,他不明白為什麼葉清這樣說,陸則靈也這樣說。什麼是初夜情節,他真的不懂,他只知道他想像以前一樣生活,不管高興還是難過,一回家,她就在家。

那種安全感他這輩子都不敢忘記,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卻能讓他依賴到那樣的地步。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聲音裡再沒有當初的橫衝直撞:“我知道你喜歡彈琴,我送你去維也納好不好?繼續學琴,學最好的。”

“則靈――”白楊高亢的喊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陸則靈彷彿突然清醒了一樣,突然恨恨的甩開了盛業琛的手臂。她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彷彿有火,那樣濃烈的恨意,讓盛業琛有些措手不及。

她毫不留戀的轉身,每一步都走的很急。盛業琛看著她走回白楊懷裡,甚至連一個回頭都吝嗇。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的抓著,空氣變得稀薄,每吸一次氣,五臟六腑都會跟著抽痛。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們相攜離開的背影發呆。

“我陪你去。”他的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而她,已經不屑再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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