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庫洛洛番外:毒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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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長,你醒了。”俠客正在一旁擺弄自己的手機,聽見身邊的人呼吸變化後,對著庫洛洛露出一個微笑。

“……”湛藍的天空帶著深邃澄澈的藍色,陽光張揚而刺目,庫洛洛眯眼,等適應了這過於燦爛的陽光後,才坐起來。他身上的傷口已經被瑪奇縫好,正在等著緩慢的癒合。

周圍是觸手可及的河水,順著河水的趨向,所有人正在船上慢慢的走出這詭異的遺址。

“我們這是在哪兒?”庫洛洛觀察了周圍,發現周圍樹木鬱鬱蔥蔥,偶爾還可以看見膽小卻睜著圓溜溜眼睛的動物。

“大家在分開後,分別陷入了不同的房間裡去,等克服了遺蹟中的險境後,大家才被傳送到了外面,然後看見團長還有……”俠客說道最後的時候停了停,不知道如何開口。

俠客是第一個出來的,灰頭土臉的從山洞裡爬出來,迎接他的是生機勃勃的景象。等他打量周圍的時候,就發現遠處一站一坐兩人。

“團長,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出來了!”俠客笑眯眯的打招呼,向著庫洛洛走過去。

庫洛洛像是沒有聽到俠客的呼喊,雙目定定的看著不遠處,倚著牆壁垂頭而坐的人。

“團長,團長?”俠客順著庫洛洛的目光看過去,同樣也看到了安靜的不像話的人。

安迪死了。

俠客在得出這個結論的同時,臉上的表情僵住。突然一股巨大的危機感落在了他的身上,流星街刻印在骨子裡的危機意識立馬讓他汗毛倒立,然後立馬飛速的離開了庫洛洛站立的地方,足足向後跳躍了幾米。

磅礴的念壓從安迪身上沖天而起,周圍的土地一寸寸的碎裂,氣流攪動,粘稠而強大的念衝著庫洛洛衝去。俠客因為突然出現的念壓掀起的颶風而無法睜開雙目,只能眯著雙眼,他渾身緊繃,手中的手機被他緊緊的握在手裡,整個人蓄勢待發。

庫洛洛站在原地沒動,所有的念順著庫洛洛的氣孔拼命的擠入,庫洛洛察覺自己的念在不斷的增長,瞬間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等所有咆哮的念消失後,庫洛洛給人的壓迫感更重,俠客大汗涔涔躊躇著不知道是否要靠近。庫洛洛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後,轉過頭看了一眼俠客。

這一眼頓時讓俠客汗毛倒豎,大汗淋漓。庫洛洛只是注視了俠客半晌,就兩眼一閉,暈了過去。俠客擦了擦頭上的汗,不由的松了口氣。

“團長,那個……”俠客撓了撓頭,不知道說什麼,他結結巴巴的開口,想要問諸如團長你感覺怎麼樣又或者是團長之前的念壓是怎麼回事……也許想問的是庫洛洛和安迪遭遇了什麼。

旅團的眾人,本無心於自己的生命。以快的讓人瞠目的速度,接受同伴死亡。但是也會為同伴的離去而傷心。

激烈而矛盾的感情扭結糾纏,深深的埋藏在每個流星街的人心底。

最後那句像是白問,俠客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就自己笑了笑,沒再說話。

旅團的眾人看見自家的團長醒來,周身的氣氛不是那麼壓抑而冷凝,又活潑可愛的鬧騰起來。小小的船隻,承載了十幾個人,加上大家打打鬧鬧,船隻晃來晃去,偶爾會有水濺起來。

安迪在眾人中的記憶實在是少的可憐,只知道團長有那麼一個兄弟,而現在這個兄弟死了。眾人身邊的夥伴換了一撥又一波,早已經平淡的接受了隨時到來的離別。

庫洛洛坐在床頭,腿盤著,手撐在膝蓋上,從而支撐自己的下顎。一般這種情況,旅團的眾人都知道自家團長在思索人生或者是想怎麼陰人,習慣性的不去打擾。但是瑪奇知道庫洛洛只是在發呆而已。

飛坦一腳踹開芬克斯挑釁伸過來摸他頭的爪子,踩著他的頭輕輕的落到了庫洛洛的身邊。

“他死了。”陳述句,畢竟出來的時候,大家都看著遠處睡著一般的人,一瞬間的沉默後大家又打趣轉移話題。

“恩。”庫洛洛遲疑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回答道。飛坦顯然對庫洛洛滿半拍不在狀態的的樣子不習慣,他難得和庫洛洛一樣,望著遠處,“你在想什麼,團長?”

原本他不屑的病秧子早已經擺脫了安迪的羽翼,走出了一個眾人都難以企及的遠處,原本嗤之以鼻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中,被飛坦轉化成了“團長”兩字。

“……我……”一向沉著而從容的庫洛洛眼中出現了難得的迷茫和困惑,這些情緒早已經泯滅在庫洛洛建立旅團的那一刻,可是現在,卻再次冒出。

背景是蔚藍而無邊際的天空,柔軟潔白的雲朵,蔥綠旺盛的叢林,叮噹作響的河水,庫洛洛有些困惱的表情,帶著一點點的驚訝和茫然,側著臉看著飛坦。

“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原來也不是不可以失去。”庫洛洛說道最後,突然笑了出來,這一笑並沒有洗淡他臉上的困惱,反而將眉宇間的陰霾襯托的更加明顯。

飛坦眼神複雜,面罩遮住了所有的神情。

庫洛洛設想過很多次安迪離去,甚至是死去的情景。

小的時候想,他會在某天出去找食物,因為嫌棄他是個累贅而偷偷的拿著食物逃走;會在某次和別人拼命搶奪食物的時候,失手被別人砍於刀下,甚至在最後斷氣的時候還想著廢紙盒子下面有個需要人照顧的弟弟;也許會因為意外得病,而自己死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裡,望著家的方向……

庫洛洛甚至幻想著,等他身體好了,強大起來,兩人背靠背並肩作戰。也曾經期冀,強如鬼神,無可不敵的安迪會在某天,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想過很多很多,而所有的一切在想到安迪死去的時候,都導致了同一個後果,不可忍受。

難以想象。

不可接受。

無法忍受。

死亡宛如呼吸,每天都與眾人擦肩而過。

死亡是生命中必然走向的一個結局,或早或晚。

庫洛洛比任何人都知曉死亡的從容,他以為他會在安迪死亡的時候無法接受,但是事實發生了也不過如此。比任何人都早去休息,比他這個弟弟還要離開的早。

但是他現在也只能這樣,不過是這樣而已。庫洛洛覺得,自己將安迪的死亡過於誇大了一些。

他難得的迷茫了起來,兒時對安迪的渴望到底是來自對於他深沉的愛,還是來自他不想要死去,恐懼擔憂失去的自愛。

庫洛洛覺得這是一個十分復雜的悖論,一個難解的命題,直逼人生哲學。

另一個命題,同樣的深深的困擾著他,讓他的黑眼圈日益嚴重。

安迪的愛是來自身體裡流淌的相同的血液,還是來自……她絕望中希望尋求支撐的自救?

那麼剝除這血緣呢?

砍掉他所有的絕望呢?

這兩個問題像是戳在他人生的路標,他站在原地,開始謹慎的思索,他該走向哪裡。

順著這些問題接踵而來的是密密麻麻的延伸分支。

人為什麼會渴望感情?

感情是從何而來?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為何會變化……

諸如此類。

慕容雪說:庫洛洛是一個敏感強大而溫柔的人,可愛,有趣,善解人意,理智,冷靜,具有領袖氣質。

溫柔砍去,可愛砍去,有趣善解人意砍去砍去全部砍去。

庫洛洛知道,原來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某個人筆下的世界。流星街的存在生命的消失,人生中命定的軌跡。所有的人生被血粼粼的剝開呈現在眾人面前,觀眾則抱著有趣的心態,看戲。

慕容雪詠歎般的訴說著對安迪的愛,但是她不知道,他才是庫洛洛。

這一瞬間讓他對愛有了懷疑,因為是你所以才愛你,還是因為是你,所以愛你。

慕容雪的愛戀如此突然而強烈,卻膚淺……也許那份喜歡是純粹的。只不過是喜歡錯了人?真是可悲。庫洛洛眼神憐憫的看著自說自話的慕容雪。

而所有的疑惑揣測都在慕容雪的到來後迎刃而解。

安迪總會用一種讓他不安甚至是忐忑的眼神看他。那個時候他還很小,無法分辨出那眼神到底代表著什麼,但是他已經察覺到了其中的距離和審視。

庫洛洛也只是懷疑,自己是否做了什麼糟糕的事情,惹得安迪不喜。畢竟他身體虛弱,她身強體壯,明明該是孩子四處撲騰玩鬧的年紀,庫洛洛卻將安迪鎖在身邊,每天端茶倒水伺候他這個病秧子。

後來每每出現在安迪眼中的情緒,日益加深,日益複雜和猶豫。

與此同時積蓄在庫洛洛心中的不安和懷疑,日益深厚,日益晦澀和黑暗。

我照顧你,對你好,捨命相救,但是我無法愛你,對不起。

你很好,很乖,你什麼都沒有,你只有我,那我……要不要愛你?畢竟你什麼都沒有,只有我啊……對不起。

可是你將來註定要有……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對不起。

猶豫……忐忑……下定決心,再次搖擺不定……鼓起勇氣……徘徊……

所有的情緒在安迪黑色純粹的瞳仁中交替上演。

庫洛洛覺得,不能說安迪不愛他,那種愛來自本能,卻和庫洛洛這個人無關。而安迪眼中的猶豫,在庫洛洛知曉一切後,也忽的明白了。

庫洛洛會有旅團,這是註定的事情。而面對將旅團放的比庫洛洛這個人本身還要重要的人,理智的近乎於冷酷的人,安迪猶豫了。

所有的一切不過如此,安迪對他的審視和試探,也是為了確定,是否要真正的對他敞開心扉。

有目的而來,無所謂。

想尋求救贖,無所謂。

紙上的世界,無所謂。

既然你是我的,我只要牢牢的掌控住你就夠了。

無所謂,一切都無所謂,但是撼動一切,確是安迪悲痛欲絕的道歉和帶著溫柔繾綣的兩個字――“阿綱”。

很輕很溫柔的語調,安迪從來沒有這麼溫柔的說過話。聲音輕飄飄的暈染開了大片大片的暖意。

很溫暖,很溫柔的聲音,哪怕是倔強的抿起的唇角,都無法隱藏著弧度甚至是柔軟,整個人像是盛開的純白的花。

像是在荊棘中緩慢盛開的白玫瑰,經過艱難的吞、吐,將花徑上所有的倒刺收斂,然後呈現出最柔軟的花蕊。沒有任何防備的,將心裡最溫柔最脆弱的地方展露了出來。

庫洛洛覺得自己只要伸手,就可以碰觸到她一直戒備起來隱藏的內心。

阿綱。

阿綱。

庫洛洛閉上眼默唸著這兩個字,聲音苦澀而陰寒,帶著詭異的荒誕和幾乎讓頭腦炸裂開嗡鳴作響般的瘋狂。庫洛洛很小的時候軟綿綿的,像個淚糰子,但是他學著努力的不給安迪拖後腿。

安迪說:庫洛洛你別哭,這樣會讓身體缺水。而且哭也無法解決問題。但是那一晚,安迪掉落的淚水,卻多的難以想象。

流星街裡的水很難找,所以庫洛洛不哭。

隔了數年的淚水,卻再次傾巢而出。庫洛洛覺得他那次哭的很失敗,人生一大敗筆。

那麼是什麼,讓戒備這麼深的你,放下了所有的武器,丟盔棄甲的選擇妥協甚至示弱。

那麼是什麼,讓一直自私自愛的你,選擇了一遍遍的,宛若懺悔一般的,愧疚的道歉。

究竟是什麼,讓你將自己的尊嚴壓縮再壓縮,捧在手裡,近乎卑微的祈求著一切。

“那麼為什麼離開呢?”

為什麼離開呢,安迪是不會放手的,雖然她一直對什麼都表現的興致缺缺,哪怕感興趣的東西也是稀罕幾天便丟擲一旁。

如果那個人對你那麼重要,你為什麼要選擇離開呢?

既然喜歡,那麼就算敲斷腿,打斷手,廢掉四肢也要抓在手裡。何況,聽安迪的口氣,那個人對他也並不是沒有感情。

這樣的話,便用最簡單的方法,讓他心軟,讓他心甘情願不就可以了?

如蜘蛛一般,緩慢的編織出細密的網,讓獵物無法逃離。

庫洛洛一直覺得人可以分為四種。

外表強大,內心脆弱;外表軟弱,內心無所畏懼;其次便是表裡如一的軟弱或強大。

你屬於哪種呢?

庫洛洛覺得自己屬於最後一種,內外如鐵,無堅不摧。而安迪卻出乎意料的屬於第一種。

得出這個結論的庫洛洛有些想笑,對啊,強大如鬼神的安迪,其實仔細揣摩,很好拿捏,畢竟你只要一直給予,她就會死心塌地的在一旁,內心軟弱而卑微的像是沒有脾氣。

一般來說,這種人對於外面的世界來說,是不容易討人喜歡的。

就像一直行惡的人突然做善事會被大家稱讚,而一直行善的人倘若犯錯便會遭受千夫所指。

你倘若一直堅強,發現你的脆弱,便會無法接受。你應該堅強的,你應該一直忍受他人的。

如同花叢中的玫瑰,人們痛罵它的刺扎傷了手,卻不會去關注,它是如何拼盡全力,才在一片荒涼而尖銳的倒刺中,用唯一的柔軟,開出了一朵卑微而堅強的花。

只不過一寸一寸的隔閡和猜忌,哪怕彼此真心也在漫長的時間中變得無法相信。最初埋下的隱患,被時間推向高|潮,點點火花,便可讓一切在剎那間爆炸,毀滅一切。

派克諾坦的能力真的是十分特殊,也很有用。透過派克諾坦,庫洛洛看到了讓所有一切不可挽回的東西。

穿著紅裙子的女人,順滑而黑色的長髮,褐色深沉的同仁,蒼白的像霧氣一樣的臉,毫不猶豫的砍下了睡在他身邊的人的頭顱。

“確保庫洛洛活下去,並將念還給他。”

紅裙的女人身影慢慢的消失,逐漸變成了和他一個模樣的小嬰兒。

難怪會不愛他,對他保持著距離甚至是猶豫的態度。

連聯絡兩人的紐帶都是假的,又有什麼可以堅定的確保安迪可以一如始終的,保持著付出和愛的心情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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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還完念之後呢?

恐怕只能是離開吧。

所以殫精竭慮,費盡心思的策劃,策劃,再策劃。

封住你的念,綁縛住你的手腳。庫洛洛討厭一切不可控因素,安迪顯然一直是個意外。

歇斯底里的質問和近乎自殘一般的發洩。

冷漠,刻薄,尖銳,偏執,不顧一切,幾乎毀滅一般的情緒爆發。庫洛洛突然知曉了束手無策究竟是什麼意思。

那張嘴可以像刀一樣刻傷別人,也像利劍一般,絞碎自己的靈魂。

安迪會在暴怒失去理智後,默默的流淚,用手捂住臉,很壓抑很小聲的抽泣。

那雙承載著細碎的淚水的眼中,打破了距離露出了柔軟,用溫柔而哀傷的目光傳遞著: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庫洛洛像是站在懸崖邊,看見安迪身形單薄的慢慢的掉入深淵中。

質問,痛恨……絕望,絕望,之後還是絕望,沾染了濃稠的愧疚的無措和茫然。

安迪不再怨恨庫洛洛,同時,她的心臟也收縮,然後成了一個細小而堅硬的核,外面裹了一層又一層血肉,擋住了一切的傷害和傷口。

安迪瘋狂過後,幾乎冷酷的清醒,用刀,毫不猶豫的將受傷潰爛之處,挖下,然後笑得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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