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第三十二章:風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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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平整的土地蠕動, 有什麼要破土而出。

風發出奇怪的叫聲。

一隻手突然鑽出土壤,泥土簌簌而下。

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撥開泥土, 艱難緩慢的爬了出來。

g田綱吉躺在床上睡不安寧,他翻來覆去, 似乎聽到了門推開的吱呀聲。

是錯覺吧。

g田綱吉想,緊閉著眼睛,不敢回頭。

一股涼風緩緩的吹過耳際。

g田綱吉一個激靈,他睜開眼睛,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這張臉十分熟悉,就是那個試圖殺死的他的男人。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g田綱吉猛地後退,男人臉上的血肉腐爛, 一塊塊的剝落, 鮮血躺了一地,那雙只剩骨骼的手向他伸來。

g田綱吉從夢中驚醒,一臉驚恐,冷汗佈滿額頭。

“接下來翻到課本第五十六頁。”

老師不急不緩的聲音傳來, 教室裡傳來了嘩嘩的翻書聲, 空氣中瀰漫平和與安寧。

噗通,噗通。只有他的心跳聲如此刺耳。

“怎麼了,綱吉君?”

“……我沒事。”g田綱吉回神,蹙眉而笑,緩緩的搖了搖頭。

“……”g川京子欲言又止,擔憂的看著g田綱吉眉頭的疲憊和眼下的淤青,“睡不好的話, 可以試著喝一些牛奶,或者洗個熱水澡,身體不那麼累的話,休息也會更好些。如果實在不舒服,就請假吧。”

“不用了,我只是做了個噩夢。謝謝你的關心。”

g田綱吉已經不是第一次做噩夢了。

自從殺了那個男人後,噩夢就接連不斷,如影隨形,哪怕是十分鐘的小憩,那個男人都會出現。

最開始,在他的夢裡是陰風陣陣的後院,總有哀哭慘叫聲傳來。

漸漸的,後院的土地像是有了生命一樣不停的蠕動,不停的不停的翻滾。

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然後……

一個佝僂的人影從土裡爬出來,每一天都會接近他。

憑空出現在那裡,每次每次都距離他更近。

從院子,到玄關。

從玄關到樓梯。

從走廊到了房間門口。

現在,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他的床邊。

g田綱吉心跳飛快,氣息不穩,他不敢再深想下去。睡覺時噩夢連連,讓他對睡覺產生了厭惡感,他不想入睡,無法入睡,身體的疲憊與日俱增。

g田綱吉看著鏡子中自己疲憊的臉,努力的揉了揉,深呼吸壓下心底叫囂著的疲憊。

“阿綱,來的這麼早啊?”松本打了個哈欠,對著進門的g田綱吉說。

g田綱吉露出了一個明亮的笑容,“嗯,今天放學沒什麼事。”

“你還真奇怪,工作都這麼高興,我下班了,你好好幹。”松本捏著脖子,去後面員工室換衣服。

g田綱吉臉上的笑容收斂,褐色的眼睛略顯空洞。

他小心的隱藏起心裡的疲憊,越是瀕臨崩潰,笑的越是燦爛。

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的異常。

夜晚降臨,窗外路燈的光暈陪伴他。g田綱吉坐在櫃檯旁,手裡拿著筆,身前擺著一本練習冊。

過了許久,g田綱吉突然回神,他低頭,發現作業寫了沒幾個字。想要回憶白天上了什麼課,可是大腦裡一片空白。

g田綱吉心頭無法控制的湧上了一股驚慌。他拼命的翻開書,卻發現自己的課本上面嶄新。

怎麼回事?

我上課的時候到底在做什麼?

為什麼什麼筆記也沒做?

g田綱吉心中湧現出一股無助和煩悶。

他盯著練習冊上的空白,那些空白變成一張張嘲笑的臉,他們肆無忌憚的大聲說著:

“真沒用。”

“成績又下滑了。”

“他總是這樣不是嗎,成績忽高忽低。”

“退學吧。”

“廢物,大廢物。”

g田綱吉眼白有紅色血絲,他想要把筆摔在地上可是殘存的理智卻不停的告訴他要冷靜。

我好沒用,作業都做不好。

因為我太沒用,理莎才會陷入危險。

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

g田綱吉精神恍恍惚惚,他猛地注意到自己的精神狀態不太對,他搖了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逼著自己開始寫作業。

平時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就能完成的作業,如今硬生生的被他拖到了黎明,晨光熹微,g田綱吉額頭上有汗,他看著終於完成的練習冊,如釋負重。

他靠在櫃子上,頭無力的垂下,對於自己的狀態,他感到深深的疲憊。

g田綱吉眼神有些麻木,他的心神落在別的事情上,也許什麼都沒在想,等他回神的時候已經來到了和桐原理莎會面的路口。

這裡……

在這裡,可以看見理莎。

g田綱吉麻木的眼中突然多了幾分活力,空茫的心裡湧出了一股淡淡的喜悅。

只要見到理莎,就會快樂。

在被負面情緒充斥的心中,桐原理莎是僅剩的星光。

g田綱吉偷偷藏在拐角,等著桐原理莎。

已經是冬天,氣溫極低,寒風獵獵。

g田綱吉看見桐原理莎的時候,暗沉的棕色眼睛中流出了溫柔和快樂,但是下一刻,他便皺起了眉頭。

在那張雪白的臉上,趴著一隻宛如蜈蚣一般的傷疤,蜈蚣的腳緊緊的攥住了她的肌膚。

g田綱吉的瞳孔的猛地顫抖了一下,不到五釐米的傷口對於g田綱吉來說卻像是尖刀,狠狠捅|在他的心臟上,疼的他壓住了心口。

他想要衝過去問桐原理莎怎麼回事,但是腳步剛邁出,就收了回來。

桐原理莎神態自若,並未露出什麼困擾的深神色。

g田綱吉隱忍的看著她,深棕色的眼睛中有隱隱淚光。

不應該這樣的。

g田綱吉無力的靠在牆上,天空灰濛濛的,不是要下雨,可是卻沒有太陽。

理莎的臉……

桐原理莎毀容了,這個訊息在學校裡到處流傳。

g田綱吉坐立難安,即使在聽課,心思也不禁落到了隔壁班的理莎身上。

都是我的錯,如果受傷的是我就好了。

g田綱吉眼神黯淡,焦灼不安。

可是他沒辦法去她身邊,無論是道歉還是安慰,都無法說出口。

“那個臉上的疤……超級可怕誒。”

“是啊,太倒黴了吧,竟然傷在臉上,也不知道她怎麼傷到的。”

“成績再好也沒什麼用吧,臉變成那個樣子……將來誰會娶她。”

“讓一下,我要打擾衛生。”g田綱吉站在樓梯上方,拿著桶裡的水倒了下來。

“走啦走啦。”女生一看水飛快的流了下來,立馬離開了這裡。

g田綱吉手緊緊握著拖把,眼神晦澀不明。

g田綱吉在網上拼命的搜尋祛疤的商品,電腦內的光在g田綱吉的眼中閃現,他看了很多很多介紹,終於找到了一款最受歡迎的藥。

價格不菲。

g田綱吉翻出自己的盒子,將裡面所有的錢都倒了出來。

總共兩萬。

“不夠。”g田綱吉緊緊的攥著錢。

期末考試結束,寒假開始。

g田綱吉將全部的時間放在工作上,他在白天做了一個中午送外賣的兼職,工作時間是10點到下午3點。他爭分奪秒,不放棄任何賺錢的機會,晚上找老闆申請免除休息日,他放棄了聖誕節和新年的假期。

“小夥子勤勞是好事,但是不要太拼啊。”老闆勸他,“你這樣身體吃不消。”

“謝謝你,老闆,不過我最近很需要錢。”

“……好吧,最近暖氣費確實不低,但是你也別太消耗自己身體了,否則老了可要後悔。”老闆見他心意已決,不再勸說,重新排了班。

生活被工作填滿,每天都疲憊不堪,但是湊夠錢給理莎買藥的願望支撐著他,每當他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給他足夠的動力。

他不想讓理莎難過。只要想到理莎會獨自一人傷心的摸著疤痕,他就難受的無法呼吸。

愧疚和負罪感將他淹沒,催促著他不停的不停的去工作。

即使工作再忙,身體再累,g田綱吉也無法入睡。他痛苦不堪,脾氣也越發暴躁,他用更多的微笑掩蓋自己的異樣,可是身體和精神的狀況卻越來越糟。他沒有選擇自暴自棄,他把無法入睡的時間用來跑步鍛鍊身體。

精神已經這麼差,身體承擔不起任何風險。

不能倒下,不能生病。

他相信失眠只是在暫時的,熬過這段時間,只要能睡著不做噩夢,他的心情就會好起來,一切就會好起來。

聖誕節的那一天,g田綱吉的錢已經攢了一半。房間裡沒有暖氣,明明是屋內,可是卻陰冷異常。

g田綱吉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手指凍的僵硬,彎起來都十分困難,他緊緊的攥著錢,難得開心的笑了起來。

快了,很快就夠了。

就在那一天,當做新年禮物送給理莎。他懷抱希望,帶著幼童般純真的喜悅。

新年的那一天,g田綱吉早早的就出去送外賣,雖然有的人喜歡出去玩,但是也有宅在家裡的人。

這一天的新年套餐賣的很火,g田綱吉也忙得不可開交。

g田綱吉帶著頭盔,身後載著巨大的食盒,騎著腳踏車在路上飛馳。寒風刺骨,可是他卻熱出了汗水。今天他看起來格外有精神,只要拿到今天的工資,錢就夠了。他每每想到這點,身體就充滿了幹勁!

雖然只能買第一個療程的藥膏,但是……

g田綱吉神采奕奕,身體的疲憊似乎都消失了。

他經過寺廟,情不自禁的停下車子,仰頭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們穿著各色各樣和服,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帶著對新一年的期許,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和朝氣。

g田綱吉上一次新年參拜的時候,澤田奈奈還活著。澤田奈奈給理莎準備了粉色的和服,他們三個人一起起來的寺廟。

那個時候一切都還很美好。

他那時雖然成熟了些,可是依舊無憂無慮。每天煩惱的只是如何照顧媽媽,獲得理莎的喜歡和好好學習。

除了已經逝去的父親,他最重要的兩個人還活著,還陪在他身邊。生活雖然不順可是還是充滿幸福。

g田綱吉的表情苦澀,隨即眼中帶了些微小的期望:希望新的一年,可以迎來嶄新的一切。

他的目光突然一頓,落在了從寺廟下來,在臺階中緩緩而下的兩個人。

桐原理莎穿著一身紅色的和服,上面花團錦簇,綢緞般的長髮被一支髮簪綰在腦後,兩側鬢角的長髮自然的垂在胸前,在陽光的照耀下,似乎變成了暖暖的棕色,一雙黑色瞳仁熠熠生輝,顧盼間眼波流轉,神情溫和不見冷淡,那道疤痕因為主人的笑容而變得暗淡不再顯眼。

她很漂亮。

雖然平時並不刻意打扮,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少女的臉龐發生了變化,變得越發的嬌麗。只是分別了幾月,她卻變了很多。

她不是獨自一人,山本武走在她的身邊,笑容和煦,墨藍色的和服顯得他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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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距離很近,山本武在她和服上的毛領鬆開的時候,幫她整理了下,神態親暱,動作自然。

兩個人向著g田綱吉緩緩走近。

日光太刺眼,g田綱吉受不了,猛地低下了頭。

“今晚幾點來我家,我去接你。”

“7點。我自己去。”

“那怎麼行,7點可都天黑了,我放心不下。”山本武笑哈哈的說,“穿著這身衣服來吧,很漂亮。”

“男生都這麼喜歡和服?”

“哈哈,我很喜歡,不知道其他人喜不喜歡。”

g田綱吉低著頭,說話的的兩人從他身邊經過,沒有人注意到他。

g田綱吉聞著自己身上的飯菜味和汗水味,面色灰白。

剛才的熱情和動力消散,寒風中,他覺得很冷,腳步也變得沉了起來。他騎上腳踏車,艱難的頂著風離開。

g田綱吉領到了薪水,他的笑容帶著快樂和落寞。

他走到藥店,他每次都會經過這家店,隔著櫥窗看著上面的廣告牌,推薦的正是那款去疤藥膏。

g田綱吉開啟書包,從裡面掏出了很多零錢,還有幾張紙幣。

櫃檯服務人員耐心的數完錢,沒有任何輕蔑之色,將藥膏拿下來包裝好放在g田綱吉面前。

“請問需要幾瓶,疤痕才能全部消失?”

“這個藥不傷皮膚,會讓膚色和原來一樣,但是時間比較長,最少要五瓶。”

“我知道了,謝謝。”g田綱吉提著藥,心中安寧。

g田綱吉拐彎的時候,轉角鏡映出了身後的一個人。

g田綱吉面色一變,接著神態自若的往家走。這個人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如果不是他注意到了,恐怕也會忽視。

回到家的g田綱吉表情陰沉。

那個人他見過,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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