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馬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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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時間,江湖上一個案子被傳得沸沸揚揚。

詹臺年少得志,在川渝一帶早已因為道法高深精進而大出風頭。近兩個星期,他出門吃飯就沒掏過錢。道上有人牽線,各種各樣的飯局他來者不拒,就在這宴席上的觥籌交盞之間,將這樁離奇詭異,又帶了幾分情/色意味的失蹤案瞭解了大概。

石橋鋪白馬凼一帶,每日華燈初上,昏暗的街道小巷裡就站著三三兩兩的女孩子,濃妝豔抹,穿著廉價又暴露,一旦有經過的司機緩下車速,便會像嗅到肉味的狼一般圍上去。

何興莉做這行已經十多年的時間。當初和她同齡的姐妹,大多都金盆洗手回老家嫁人生子,混得再好一點的,也有在大酒店當上媽媽桑,收入豐厚,還養了個年輕健壯的“小男友”。

她這個資歷這個年紀,混到如今,卻連好一點的酒吧門都進不了。何興莉也怪自己,這一行來錢快,可是花錢也快。年輕的時候好吃懶□□攀比,錢一到手分分鐘花個精光,也從來沒能經營下來什麼人脈,反倒因為嘴臭脾氣壞,將以前一起打拼天下的小姐妹都得罪了遍。

四月的山城,晚上還有點冷。何興莉搓了搓裸露在外的兩條手臂,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川流不息的車流。

如今經濟不景氣講究消費降級,何興莉每日都在期盼那些慣常前往五星級酒店消費的豪客可以“降級”到她們這樣的路邊去,也好讓她偶爾嘗一嘗天上掉錢的滋味。

七點到十點,是接單的高峰期。她眼巴巴看著身邊好幾位小姐妹成功地上了幾位客人的車。一輛金盃,一輛大運,嗯,還有一位剛下班的外賣小哥,這位倒不像是恩客,反倒有些男朋友接女朋友下班的意思。

“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何興莉自己沒能遇到完美的愛情,卻像所有這個年紀的女人一樣,對愛情有著與生俱來的美好念想。

何興莉好吃懶做不上進,當一天小姐撞一天鍾,可是人卻心善,自小到大連螞蟻都沒有踩死過一隻。她豔羨地看著紛紛開工的小姐妹,自己獨個兒守到了快十二點,直到街上最後一班公交車都已停擺,才不甘心地踢掉腳下踩著的恨天高,換上一雙十分居家的兔子拖鞋。

她就住在這旁邊,為了做生意方便特意租了個八平米的小單間,一個月租金一千五。一天不開工,就要損失租金五十塊。何興莉一邊想,一邊默默在心裡淌血。

突然,一輛黃色的計程車吱呀一聲,恰恰好停在她面前。

車門輕啟,從車裡施施然走下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子,一身筆挺的西裝剪裁得體,腳下皮鞋擦得一塵不染,梳了個整齊的油背頭,鼻樑上架著一副細框金邊眼鏡。

文質彬彬,斯文有禮,乍一看像是不小心迷路的商界精英。

何興莉呆呆地看著他一步步朝自己走來,高大寬厚的身形遮去了面前昏黃的燈光。

那人聲音低沉,微微彎下腰,客氣又清冷地出聲問她。

“你多大了?”

啥?這是在問我?

何興莉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八。”反正燈光昏黃,十歲的年齡差在廉價化妝品的掩蓋下,也沒那麼容易看清楚嘛。

那人又問:“包夜多少錢?”

何興莉條件反射似地回答道:“三百五…”

話一出口,卻後悔地連舌頭都要吞掉。

好不容易遇上一條大魚!該獅子大開口狠狠宰他一發的嘛!

那人卻嘲弄地淺笑一聲,說:“一千塊,到明天早上九點。”

直到兩人並肩走在路上,何興莉仍被突如其來的好運氣砸得暈暈乎乎。

難道我的運氣堪比中國錦鯉,竟然能讓《霸道總裁愛上站街女》的劇情發生在我的身上?

何興莉喜滋滋地想,推開了她小小出租屋的大門。

她的房間雖小,卻收拾得乾淨整潔,小小的一張橘色沙發,拉開簾子便是一張小小的雙人床。

那人滿意地點點頭,站在床前,慢條斯理地開始脫衣服。

薄薄的一沓百元大鈔被輕輕放在何興莉面前的小桌上。那人淡淡點頭,“錢收好。”

何興莉最後一絲擔憂也蕩然無存,帶了一分精心演練過無數次的羞赧,客氣地接過。

那人已經脫到了襯衫,露出勁瘦的肩膀和腰肢,轉身衝何興莉鄭重地叮囑:“說好明天九點,你不要半途耍賴,大驚小怪。”

何興莉連連點頭,心裡卻不以為然。哪個男人不愛吹牛?你買我一晚上,還不是絕大部分時候都在打著呼嚕睡覺?反正賣力的那個人是你,只要你不玩陰的,老/娘十年經驗了,誰怕誰啊?

她脫得比他還乾脆,三下五除二扒了個乾淨,生怕他反悔似的,往床上一躺,嘿嘿笑了兩聲,很懂禮貌地說:“老闆,請。”

許久之後,又像是不過是幾秒鐘之前,何興莉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像是昏昏沉沉之中睡著了。

她嚇了一跳,生怕身上那人因為她做到一半睡了過去而發飆。可她睜開眼睛,才發現那人沉沉地壓在她的身上一動不動,像是也同她一樣睡了過去。

何興莉心口一鬆。你把自己都做睡著了,這可怪不著我了吧?

她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伸手推了推身上那人的肩膀,試探性地喊:“老闆?”

可偏偏就是她這毫不用力的一推,身上那人卻直挺挺地從床上翻下,砰地一聲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何興莉的尖叫聲響破天際。她顫抖著手指伸到那人鼻子之下,片刻之後連滾帶爬,渾身上下只裹了一條被單,逃出了房門外。

那人,死在她的床上。

故事聽到這裡,詹臺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睛,淺淺啜了一口杯中酒,懶洋洋地開口問:“我倒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詹小爺的門檻這麼低了?仙人跳黑吃黑,也能糊弄到我的頭上來?”

旁邊的人陪著笑臉,給他的酒杯斟滿:“詹爺說的是,可是這件案子,還真不是普通的仙人跳黑吃黑。”

何興莉半/裸跑出了房門,淒厲的叫喊讓整棟樓都人盡皆知。有大膽子的鄰居給她拿了件衣服,陪著她等在房門口,卻沒有人敢陪著她回房間去看看那具“屍體”是什麼樣子。

警察接警很快,比救護車更早到達。為首的老民警帶著執法記錄儀進門,許久之後面色古怪地出來,指了指何興莉:“你進來。”

何興莉死活不敢再看死人,被身旁的鄰居攙著手臂才顫顫巍巍進了房門。

八平米的小隔間,拉開粉紅色的簾子,一覽無遺。

一張一米五的雙人床,床下一張宜家買來的短絨地墊,是她小小的房間裡面最“小資”的物品。

而除了這些東西,什麼都沒有。

沒有男人,沒有屍體。只有她和那人脫下來的衣服,雜七雜八堆在地毯上面。

詹臺心中一動,面上卻絲毫不顯,漆黑如墨的長眉微微挑起,長長的丹鳳眼半睜半閉,慵懶又傲然。

“怎麼?屍體不見了?”

不僅僅是屍體不見了,而是有沒有這個屍體,都說不清楚。

“警方查了監控,只在路口拍到他們進來的鏡頭。”桌上有人這麼說。

詹臺點點頭。小姐們做“生意”的地方,自然是挑一些監控少的僻靜地點,免得惹禍上身。如果按照何興莉的說法,她從房間逃出之後一直守在樓道之中,若是那人未死,從樓道中進出,她肯定能夠看見。

如果不是走樓梯,那就是從窗戶逃出去了。

可是,這人如果未死,為何不將放在床腳的衣服穿起來,光明正大從正門離去,反而要赤身裸體爬窗而逃呢?他的嫖資明明早已經付過了啊。

何興莉的說法,並不符合邏輯!

可是如果何興莉撒謊,她的動機又是什麼呢?如果她是仙人跳,殺了人,為何不靜靜處理屍體,反而要賊喊捉賊驚動警方呢?

她報警之後,刑偵必定仔細檢查過她的房間。如果她曾經在此間殺人,那必定會留下屍體的蛛絲馬跡,不可能不被警方發現。

一個英俊多金的嫖/客,憑空出現在年老色衰的站街女面前,卻在歡/愛的當中突然死去。

小姐受驚報警,等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原本倒在地上的屍體,憑空消失了!

這個案子,果然詭異!詹臺被勾起了十足的興趣,卻不願意在這些人面前露出端倪,只是傲然地點點頭。

酒過三巡,他喝得上了頭,被桌上聚齊的三教九流一句又一句地恭維得很有些飄飄然。一個癩痢頭的老乞丐湊到他們桌邊,被他三句譏諷打發開來,一時間春風得意意氣風發。

他們講完了這個詭異離奇的失蹤案,又有人攛掇著詹臺帶著兄弟們去石橋鋪白馬凼的“紅燈區”長長見識。

“誰知道那何小妞是不是遇上了美男鬼?怎麼老子就沒這麼好運氣,又有妞睡又有錢拿,還有故事拿來吹水?”有人鬨笑。

他披衣出門,臨行之前突然有些異樣的感覺,環顧一週卻沒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而牆角一角方桌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壓了壓鴨舌帽的帽簷。

何興莉租住的那間單間,已被道上沸沸揚揚的傳言炒作成了江湖人士的“旅遊勝地”。詹臺摸黑前來,順著昏暗的樓道燈光爬上三樓,輕輕敲了敲門。

何興莉早已搬走,樓道內悄無聲息。詹臺從兜中掏出螺絲刀和鐵絲,輕車熟路地塞進鎖孔之中,十幾秒鐘之後,塔地一聲輕響。門開了。

黑暗之中寂靜一片,卻彷彿有人隱藏在黑暗之中窺伺。

詹臺眉梢一動,左手捏訣,右手摸出一把綠豆捏在指尖,倏地一下全數散出。

綠豆落地的聲響像是驚動了黑暗之中的那人,原本幾不可查的呼吸突然間有了起伏。

房中果然有人,呼吸輕巧身形纖瘦。還是個女人!

詹臺眸中精光一閃,身形已經朝她隱藏的方向行動。

偏偏就在此時,房間內的燈光突然大亮,一聲響徹天際的尖叫幾乎刺破了詹臺的耳膜。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誰?你為什麼在這裡?”身後淒厲的女聲傳來,而不過這一愣神的工夫,詹臺只看到面前一道纖瘦的身影從窗臺一翻而下,黑色的長髮在腦後紮成長長的馬尾。

人已經跑了,再去追也無用。詹臺無奈地嘆了口氣,慢慢回過身來。

而在他看不見的樓下,一個纖細瘦弱的身影躲在屋簷之下,半晌之後,戴上頭上的兜帽,大步朝前走去。

罪魁禍首何興莉還站在詹臺的面前,無辜地瞪大雙眼望著他:“我回來拿東西,你是房東的新租客嗎?”

難得見到故事的女主角,詹臺大大方方地請何興莉去街邊吃串串。何興莉近來過得十分滋潤,沒有化妝的臉蛋顯得乾淨但是蒼老,眉眼雖稱得上好看,下垂的嘴角卻洩露了她十多年來的滄桑。

“你們江湖上的人都喜歡聽故事,我按小時收費,最近賺得可不少。”她眨了眨眼睛,“說罷,你有什麼想聽的?”

詹臺默默看了看她,藏在桌下的左手,暗暗捏了個訣。

眼前的何興莉雙頰紅潤,額心若隱若現一朵桃花狀的紅痕,紅鸞星動,媚色喜人。

偏生她還表現得什麼都不知道,小姑娘一般天真懵懂。

詹臺微微嘆一口氣,伸手去抓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何興莉唬了一跳,一把將手抽開,復又嘿嘿笑了兩聲說:“小哥,摸我的手,要給錢的喲。”

詹臺額前青筋跳了一下,被他伸手壓住,又從錢包裡掏出一張粉紅色的鈔票遞到她面前。

他輕輕伸手,將她不事勞動,保養得極好的手拉出來,手心朝上。

細細密密的掌紋之中隱藏著暗紅色的霧氣,像是緩緩流淌的血滴。

紅潤的掌心,在麻辣燙氤氳的煙氣之下被一滴滴血珠佔據。詹臺臉色一沉,轉過頭來仔仔細細端詳何興莉的臉色,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翻看。

何興莉不滿地唔唔抗議,卻在他眼刀甩來的時候認了慫。

“子夜時分,你急於開工。”詹臺開口,“突然從天而降一個西裝革履的金主,方方面面都符合你每日的春夢。有這麼巧嗎?”

何興莉眨巴著眼睛:“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咳,你還挺上進。”詹臺半是好笑半是讚賞瞥了她一眼,復又沉下臉,“有句話叫夜路走多了,總會撞到鬼。還有句話更經典,叫做春夢做多了,絕對會撞到鬼。”

“誒?”何興莉眨眨眼睛,“什麼鬼?”

詹臺哼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急色鬼。”

“你眉間紅鸞星大動,掌紋卻黑霧縈繞且與婚戀無緣。唔,說穿了,上輩子拋妻棄子包小三,沒積德。這輩子,估計是難有好姻緣。”詹臺看了看張大嘴巴的何興莉,繼續連珠炮一樣說下去,“可見這次你犯桃花,十有八九是桃花劫,不是桃花運。”

“深夜會面,西裝革履。雲雨之後,暴斃床上。”詹臺繼續說,“等你叫了人來,屍體卻不翼而飛,這種種跡象聯絡在一起,說明什麼?”

何興莉懵懵懂懂:“說明,我做春夢啦?”

詹臺氣得眉心亂跳,強自壓抑半晌,終於開口道:“說明那晚你遇上的這位老闆,他呀,不是人。”

“夜半露面出手大方,幻化成你愛的樣子,就是一隻標準的急色鬼,喏,學名叫做落螭。長一副壁虎的模樣,慣常最愛的就是聽壁腳。”

“我猜,他修煉多年,幻化人形之前,應當在你家裡聽了許多年的壁角了。”

何興莉有些不好意思:“也沒那麼久…人家入行也才不過十二年…”

詹臺嘴角抽了抽,繼續說:“這聽壁腳的落螭小妖,長一副壁虎模樣,光有理論知識卻無實戰經驗。驟然與你交/歡,唔,想必一是迷惑了你心神,讓你暈暈沉沉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落螭初次享受雲雨,唔,十有八九太過激動了些,才會在你身上暈了過去。他周身冰冷,又是妖物,你驚慌之下把他認作是屍體,也是正常的。”

“直到你後來淒厲喊叫,它才醒轉過來,趁著你叫人來之前,趕緊化作一隻壁虎的模樣,逃走了。”詹臺斜著眼睛,好笑地看著一臉遭了雷劈表情的何興莉,說,“誒,這就是那屍體的來龍去脈。”

“說穿了,七個字。你睡了一隻,壁虎。”

“他對你一擊得手不會滿足於此,應當還會再變作你喜歡的樣子出現引誘你。”詹臺繼續分析,“我且問你,除了上次那位西裝老闆,你最近可有遇到出手大方魅力無邊樣貌不俗且對你十分細緻耐心的人?能讓你一見傾心那種?”

何興莉恍然大悟,鄭重點點頭,說:“你。”

詹臺胸口起伏,說不清該笑還是該氣:“除了我之外呢?”

何興莉想了想,又如夢方醒:“還真有一位!”

“可是,她是個女的啊!”何興莉的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樣貌不俗魅力無邊細緻耐心凹凸有致,真是讓我春心蕩漾把持不住啊…”

“難道,我內心深處…是個百合體?”

詹臺:“...”

何興莉興奮地繼續說:“哎,她還是個道長呢,姓陸,叫陸幼卿。長得那個漂亮啊…”

她還在嘰嘰喳喳,詹臺卻有些失望。陸幼卿,陸幼卿。詹臺將這個名字在口中反覆唸叨許多遍,卻並沒有任何曾打過交道的印象。這個姓陸的女道長,看來只是獵奇而來的同行,與他是一個目的,並不是那晚離奇失蹤的裸/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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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從身後的匣子裡面掏出一隻硃砂筆,一隻碧藍色的小盞。指尖相對輕輕一摩擦,幽藍色的火焰竄出,點燃了一張黃紙符。符灰點點落入碧色小盞之中,銀杏露水一滴滴匯入,像是灰藍色的墨汁。

硃砂筆點符灰,詹臺掰過何興莉的身子,在她的頸後輕輕畫下一道罡字元。

“天門鬼路,符法同源。那個落螭要是再來找你,你背上印這道符,總能讓他無所遁形。”詹臺輕輕拍拍她。

何興莉笑笑。分明是乾淨的一張臉,他卻從中看出了幾分莫名的滄桑。

“何興莉,”詹臺鄭重地囑咐她,“以後接客別這麼隨便,鬼怪雖少,惡人卻多。做人要多長一個心眼,小心別被人騙了。”

她笑著起身,衝他擺擺手,歡歡喜喜跳上了剛剛開過來的滴滴網約車。而在她的頸後,一道紅色的罡字元若隱若現。

三天之後,一件轟動山城的姦殺案水落石出。

一位與友人聚餐晚歸的站街小姐,被欠下高利貸的套牌滴滴車司機姦殺於白馬凼的小巷之中。

詹臺,作為那位一同聚餐的“友人”,前往認屍。

他沉默地看著那具屍體頸後鮮紅的罡字元,慢慢握緊了拳頭。

誰說這世間妖物駭人?

若說最恐怖的,永遠永遠都是人心。

他就算為她畫一萬道降妖伏魔的道符,也抵擋不住這行走世間披著人皮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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