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暗墮本丸.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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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無情的打擊過後,長谷部艱難飄出的一小簇櫻吹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了下去, 變得像是被製作好的乾花工藝品, 不過結局的走向同樣是迴歸垃圾桶,在這點上倒是與想要攀比的物件獲得了同等待遇。

而他自身也是一樣, 在消沉的情緒漩渦中越陷越深, 到最後乾脆蹲下身、腦袋倚在門框上, 整個人都彷彿失去了顏色,就只剩下勾著線的一張白紙片。

——啊、就這樣自生自滅好了, 反正他在審神者大人心中的形象已經跟地上的爛泥差不多了吧……

“長谷部?”

從之前帶來的小包裹裡拿出一套嶄新的睡衣, 澪一邊把身上的衣服往下脫, 一邊納悶的招呼道:“你怎麼還不過來,馬上就可以……”

話沒說完, 他就看見對方慘白的身影瞬間如同被重新染色、並且還在腦袋上面加了盞燈一樣,亮得整張臉都在反光。不光如此, 擁有不輸於短刀機動性的打刀再次發揮自己的優勢, 僅於一秒間便撲至他的身前,神情嚴肅又難掩激動地開口道:“是!我早就準備好, 隨時都可以開始!不過在那之前,請允許我來幫您換衣服吧!”

時時刻刻都要彰顯存在感的主控刀,再一次毫無自覺性地爆出危險發言,成功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

雖然知道他(也許)沒動歪腦筋,可這種說法,果然還是太讓人火大了。

“長谷部君先去整理一下自己的形象比較好哦。”燭臺切善意的提醒著,順便從頭到腳的掃視了他一圈, 目光中隱隱混雜著微妙的嫌棄與同情。

由於一直被關押在小黑屋裡,長谷部又長時間處於頹廢狀態,自然懶得打理自己。所幸付喪神與人類不同,就算一段時間不洗澡,也不會有什麼異味出現,頂多是看起來比較狼狽而已。

但對於愛乾淨的人來說,就這樣放任他在眼前晃來晃去,還要在染指(?)審神者過後,再鑽入被窩裡睡覺,簡直是在自己的底線上挖地道。

為了防止長谷部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堀川趕忙附和道:“是啊,而且長谷部先生也不可能穿著外衣睡覺吧?溫泉現在已經處於開放狀態,正好能舒舒服服的泡個澡呢。”

被雙重攻擊砸到殘血,長谷部神智恍惚了幾秒,最終選擇屈從於現實,暫時放棄展示自己作為主控的種種美德。但在離開前,他還是從靈魂深處爆發出了感人宣言:

“不能耽誤審神者大人的睡眠時間,我用冷水簡單沖洗一下,很快就可以回來!”

說完這話,他便直接從二樓一躍而下,匆匆趕去拿睡衣和梳洗自己。

而仍保持著脫衣服姿勢的澪歪歪頭,不解的嘟囔著:“換衣服這種事情多簡單,根本就不用幫忙呀。不過比起那個,我今晚上能選擇不穿睡衣嗎?”

人類為什麼要造出束縛著行動的東西,說實話,就算看過再多資料,他也根本不能理解。而且據系統計算,如果放棄這種東西,那麼他的行動速度將會上升至少0.3%,感覺完全是利大於弊。

他真想把資料出示給周圍人看,可迫於人造人保密條款,就只能眼巴巴望著他們,然後再一次被灌輸了一耳朵的說教。

“不行,不管什麼時候都要穿衣服,哪怕是在溫泉中,也要圍著毛巾遮擋一下,這樣才足夠帥氣。話說回來,上次就是因為你這樣沒有自覺性,所以才會被鶴先生得手……不,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想起當時在房間外看見的那一幕,燭臺切覺得非常愧疚,就像發現了中規中矩的未成年學生被混混騙出去開.房一樣,但凡有點良心的成年人,都不應該視若無睹。

所以現在,他之所以會迅速放下對面前人的成見,絕大部分都是因為想要彌補一下對方。在這點上,堀川與他的想法相同。

至於屋內的其他人,思維上也大致和他們同調。

在別的審神者手底受到的傷害,並不能作為將痛苦轉移給另外一個無辜人的理由。他們可以因為偏見、進而冷漠以對,不再去與人類產生交集,但絕對不會去作為一個施暴者存在。不然,那樣又跟肆意虐待他們的人類有什麼不同?

所以最初的時候,大家才會是那種態度。然而那道界線,在鶴丸和澪的聯手推動下,竟然被打出了一道裂痕,進而轉變為目前還算融洽的狀況,也算是意外之喜。

當然,這樣不足以抵消前者犯下的錯誤,而且當燭臺切說漏了嘴之後,首次得知“真相”的幾個人齊刷刷將目光對準鶴丸,試圖傳遞自己的情緒。

比如——震驚、詫異、譴責,如果非用一句話來概括,大概就是“真看不出鶴丸先生你居然是這種刃!”。

揹著一口大鍋甩不下來的太刀覺得自己可以放棄掙扎了。

而情商超低又缺乏羞恥心的澪遊離在事態之外,在發現反抗無效時,就開始乖乖的穿起睡衣。一旁坐著的山姥切還幫他在腰間系了個好看的釦子形,讓那套原本簡單樸素的衣服,煥發出一股古典意味來。

“你這樣……很好看。”

用自己特有的方式哄人,金髮打刀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認認真真的重複道:“很好看,所以每天晚上都要這樣穿。”

垂眼望向腰間複雜的花樣,澪睜大眼,真心實意的感到敬佩,“山姥切真是厲害,什麼都會做,簡直是無所不能。如果我什麼時候能有你一半厲害就好啦。”

就算聽過再多次這種花式誇獎,山姥切還是免不了面色泛紅,視線又一次不堅定地移開,不敢與面前人繼續對視。

——萬一,不小心櫻吹雪的話可就糟糕了……

好在藥研提前看出這種趨勢,便用鶴丸剛剛遞過來的耳塞轉移話題,順利將不穩定的金髮打刀給帶到了另一邊。

因為對方在昏迷時是由他來照顧,所以被褥正好就鋪在他旁邊,與審神者離得不近,也免去了大半夜會突然被櫻暴雪埋沒的危機。

不過還沒說上兩句話,房門外就傳來了“蹬蹬蹬”地上樓聲,緊接著,才消失沒一會兒的長谷部倏地衝進了屋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跪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髮梢尾部凌亂的上翹,正隨著急促的呼吸而不停顫動,還不時滴落兩顆水珠,在睡衣上洇出淺淺的痕跡來。

很明顯,確實如他之前所說,僅僅是快速洗了個冷水澡。而且由於本丸夜間如同初冬一樣的溫度,他的鼻尖都被凍得微微泛紅,從敞開的領口處露出的皮膚也是一樣,不過那裡就更像是被仔細擦洗過後留下的痕跡。

——如果審神者大人想要拿他當抱枕的話,按照身高和舒適度來說,都一定會靠近這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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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對此進行了重點處理,不光是用力擦洗,還用肥皂塗抹數次,力求只留下最怡人的香氣。

連付喪神們都無法看出這一點,澪更是保持自己一貫的理解方式,將被子掀起來卷在他的身上,重點是裸.露出來的部分,通通都給包得嚴嚴實實。

“你穿得這麼少從外面跑過來一定很冷吧?如果一條被子不夠的話,我再幫你拿一條來。”

“不、不是那樣的,我的身體完全沒有問題!”

面對年輕人單純的關心,主控刀強壓下心裡冒出的像是——“如果審神者大人需要,我甚至馬上就能為您提供溫暖”——這種過於露(糟)骨(糕)的臺詞,轉而一臉鄭重的說明:“倒不如說,我現在的狀況是前所未有的好,足以應對接下來的任何事情,請您無需擔心。”

“哦、哦……那就好。”

澪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抱回了自己的小被子,鑽進裡面翻了個身,用手肘撐住被褥。等做好準備姿勢後,他發現旁邊人還保持著正襟危坐的狀態,不由再次感到奇怪。

“你怎麼還不躺下?聽說只有兩個人的話,講鬼故事就是要用這種姿勢才可以。我還特意翻了一大堆出來,足夠講到天亮呢。”

長谷部頭一次體驗臥聊,而且上來就是這種高難度級別,心裡既是開心又很忐忑,在深呼吸好幾次之後,才按照面前人的樣子趴在被窩裡。

——等等,這種姿勢的話,不就不能為審神者大人提供胸枕服務了嗎?!

意識到自己的失誤,他悔得腸子都青了,但又不好意思主動提出那種服務,就耷拉著腦袋、精神頭立刻少了大半。

可沒過多久,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被輕輕地碰了一下,餘光裡剛好能看到一點熟悉的暖棕色。

那個漂亮的年輕人將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抬起眼,開開心心地指揮著:“難道說你是第一次嗎?不要緊張,向我這邊靠過來,用頭抵住我的頭……嗯嗯,這樣可以很清楚的聽到對方的聲音哦。”

他們兩個正在用極度孩子氣的方式靠在一起,離得太近,反而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僅能感受到彼此的溫度和撥出的熱氣而已。

這樣反倒產生了一種隱秘的聯系性,好像他們正在融為一體,無論是心跳、呼吸還是思維,都可以同時共享。

長谷部很難說出此刻的感受,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要飛起來一起,可偏偏眼眶發酸,墜著心臟一起沉甸甸的往下落。

為什麼,像他這種差點鑄成大錯的人,都可以得到這樣的親近與示好?他明明是抱著贖罪的心情來的,可現在卻彷彿在做夢一樣……不,是連夢境中都不敢去奢望的事情。

他知道該怎麼對待犯了錯誤的付喪神。用語言去侮辱、用藤條去責打、用腳去踐踏,將他踩進泥土的最深處,再用鄙夷的目光注視著——本該是這樣才對,他本該得到這樣的對待才合理。

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了他的認知,讓他在無所適從中,又升起了一種卑劣的愉悅感,彷彿這是從別人那裡偷來的時光或者記憶,暫時可以歸他所有。

就算最終要還回去,至少,他曾經擁有過。所以哪怕接下來是狂風暴雨,他也還可以抱著殘留的碎末,而不是兩手空空或者滿懷仇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syksynlehdet的手榴彈、阿九、蘇向瞞魏、荒境、木·箏、某只離妖的地雷投喂!麼麼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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