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小棺材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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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躺著張蘭那口小棺材。

色澤暗紅邊緣略微有些透明,做工是比較粗糙但棺蓋和棺體分界十分清楚甚至還可以隱約分辨出棺頭處用篆體雕刻奠字,只這一字便讓人感覺尋常人要將帶著這樣字東西掛胸前著實是需要莫大勇氣。

上次狐狸已經見過這口棺材但什麼也沒發現這會兒他重朝著它看了一陣,卻也不急於將它拿到手裡只一邊看著,一邊將右手朝桌下輕輕一擺。隨即見到幾枚銅幣從他腳下飛了起來不偏不倚插進他指縫間然後手指收攏,就聽那些銅幣相互間磨出鏘鏘一陣細響,繼而原本包裹著康熙通寶表面裂了開來,就像我上次見到狐狸所做那樣,褪去外殼,露出包裹裡頭那些小而薄通冥寶錢。

“那你可知你祖傳這些銅錢是什麼來歷麼?”隨後用這只手將黃布里小棺材提起來,狐狸看了看張蘭那張有些詫異臉,問。

張蘭目不轉睛望著他指縫間錢幣搖了搖頭。

“那你聽說過十三明器麼。”

十三明器?

聽狐狸再次提到這四個字,我不由立刻將注意力從那棺材轉到了他臉上。這是我聽他同鋣交談時所說起東西,也不知道究竟指是些什麼,原有些上心,但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於是也幾乎將它給忘記了。此時見他問起張蘭,當即加留心了起來,隨即瞥見張蘭臉色很明顯地變了變,並不由自主將身體坐直,蹙眉道:

“十三明器?你是說年羹堯墓裡十三明器?”

“看來你是知道些。”狐狸笑笑。

“因為從小到大對祖上那些事感興趣,所以稍微知道些,你為什麼問起這個,難道這些銅錢是十三明器之一麼?”

“沒錯。”手指那口小棺材圓滑身體上輕輕揉動,狐狸點了點頭。

“那怎麼可能,”張蘭低哼了聲,牽了牽嘴角:“年羹堯墓真實所到現都沒人整明白,何況那墓兇著,就算是經驗再豐富也不願去挖。”

“呵,這麼說你先祖曾動過那座墓念頭了,否則你也不會知曉那十三明器事情。”

聽狐狸這麼說,張蘭眉頭再次蹙起,目不轉睛望了他一陣,隨後道:“小兄弟,看你說,好似先祖就跟普通盜墓賊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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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微欠了子:“倒不是不敬。自年羹堯下葬後,對他墳墓事情一直眾說紛紜,所以既然你祖上是開了天眼,對那座墳墓感興趣,自然是理所當然。”

張蘭再次低低冷哼了聲,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狐狸見狀手指輕挑,將食指邊那枚錢幣無聲彈落到她面前,“所以想必見到這個東西,你應該也是明白了。”

錢幣女人面前打了個轉躺平桌面上,有字一面正對著她,因而匆匆朝它瞥了一眼後,張蘭臉色再次一變:“通冥寶錢?”

“是,”狐狸眼中綠幽幽暗光輕閃,迎著她目光笑吟吟道:“通冥寶錢。”

“我還以為它只是個傳說”將那古幣從桌上拈起時張蘭手指微微有些發抖,半響才將它捏到手心,對著燈光細細看了又看,隨後長吸了口氣,喃喃道:“聽說是由人血和銅兌著長白山駿猊骨粉所煉成東西,不知真假”

狐狸沒有回答,只徑直道:“現你可知道自己先祖做過些什麼了麼。”

張蘭似仍未從手裡這枚古幣所帶給她震撼中回過神,目不轉睛又朝它望了很久之後,才輕輕將它放下,費解道:“但,為什麼?他們為什麼要去盜那座墓,都說那座墓極兇,而且幾乎沒有任何陪葬品,除了那十三件明器”

“到底什麼是十三明器??”聽到這裡我不由脫口問了句。

張蘭聞言將目光轉向我,皺眉道:“看你跟他也是相熟得很,竟然連十三明器也不知道麼。”隨後似明白了什麼,又道:“也是,幾百年裡凡同十三明器相關人幾乎都沒什麼好下場,他不告訴你也是應該。所謂十三明器麼,就是當年年羹堯自殺後,雍正為了鎮住這個權高位重因而飛揚跋扈寵臣,因而找高人說設下墓裡陣。一共一十三樣,有些是佛教法器,有些是道教,還有一些旁門左道東西,如這通冥寶錢,原傳是宋朝時一名被逐出南少林高僧為趙匡胤奠定基業所鑄造東西,之後輾轉顛沛,到清朝時徹底不見蹤跡。後來聽說被作為十三明器之一葬了年羹堯墓裡,所以,尋常盜墓者根本不會去找那座墓,凡是去找,基本都是衝著十三明器而去。”

“為什麼要為了十三明器而去?”我不解。自古盜墓賊冒死去掘別人墳,無非為了個財字,但十三明器顯然只是些鎮墓法器,這種東西就跟陶罐紙張一樣,歷來遭到盜墓賊只有被忽視或者被毀掉命,除非本身是用玉石黃金所造。

“因為十三樣明器樁樁件件都是本身就非常神通東西,”似是看出我心裡所想,張蘭冷聲道:“對於那些盜墓者來說,隨便用上一件,那麼即便是防範得再謹慎兇險皇陵,也可進出如入無人之境。”

“這麼厲害?”我不由輕嘆了一聲,目光轉向狐狸,卻見他似乎正望著手裡那只小棺材出神,我便再問張蘭:“那用這麼厲害東西鎮年羹堯墳裡,難道是怕他詐屍麼?”

“詐屍?”她似笑非笑望著我:“殭屍麼?那種東西何須用十三明器去鎮,你知道年羹堯是個什麼樣人嗎,妹子。”

“電視裡看過一點。”我訕笑道。

“他是個奇人,當初算命說過,此人非英雄便是梟雄,數百年出一個將才。所以他死亦是將星折,又因是帝王賜死,所以為龍折將星。所以這樣一個人,死後若冤魂積之不去,天長日久,所化東西可以兇到極點。”

“是麼,原來是這樣”

“所以,也難怪那之後我們代代越來越變得不堪”之後聽張蘭輕輕說了這樣一句,隨後低下頭她重望向面前這枚古幣,問狐狸道:“小兄弟,但這些同我這口小棺材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然是有。”終於將注意力從那口小棺材身上移開,狐狸抬頭望向張蘭:“你剛才說它是什麼做?”

“它?”張蘭微一遲疑,隨後道:“看上去是瑪瑙。”

“那你知道血玉麼?”

“血玉?它分高原紅玉和人為血玉兩種,不知道你指是那種。”

“自然是指後者。”

“人為?那自然沒有見過。”

“所以也難怪會認不出這東西真面目。莫道你認不出,就連我,當初也完全沒能從它如此精妙偽裝裡將它識破出來。”說罷,狐狸將手輕輕一拋,便見一縷紅光自他掌心裡滲出,隨後就看到那枚小棺材懸蕩桌子上方靠近燈光地方,通體因光線照射似乎變得加透明了些,隱見一些細若絲絮東西那裡頭搖曳著,張蘭見到不由一下站起身,睜大了眼睛朝它細細看了過去:

“這是什麼裡頭這是什麼以前怎麼從來沒見到過”

“你自然是見不到,若不是我藉助通冥寶錢剝去了它一點外殼迫使它顯出內裡樣子,你根本無法窺知這些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

狐狸看著她那詫異惶惑神情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只話鋒一轉,道:“當年那個年羹堯怎麼個死法,你知道麼。”

張蘭蹙眉:“流傳說法很多,也不知道真假。”

“他是命人用紙糊了他臉,一層紙一層漿,活活將他悶死那些紙頭底下。死去時一共用了四十四張紙,從第一層到末一層,耗時將近二十分鍾才徹底斷氣。”

這話聽得我不禁胸口一陣憋悶,並由此用力吸了一口氣。

隨即聽張蘭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麼知曉得那麼清楚?”

狐狸依舊沒有回答,徑自繼續道:“原本剛見到這些銅幣時,我還以為你身上古怪便是源自於這通冥寶錢,後來才發覺,並非是這樣簡單,因有人近為此特意去了青雲店那座墳裡查了一遭,發覺墓已毀,十三明器也已毀。既然毀了,只意味著一個可能,就是那些數百年來雖然存著忌諱,但仍吸引一些膽大包天盜墓賊屢次探尋那座墓終目標,已經離開了那座墳墓。”

“終目標?是什麼?”張蘭脫口問。

“便是年羹堯用那種方式將自己殺死前,咽喉嚨裡一樣東西。”狐狸道,一邊將那拈著銅幣手朝小棺材方向指了指。

“它”一瞬似乎終於明白了狐狸意思,張蘭一邊再次將目光愣愣轉向那口棺材,一邊喃喃地從嘴裡發出點模糊聲音。

“它是塊血玉,”於是狐狸替她將卡喉嚨中話說了出來。“原本是塊羊脂,這麼些年來被年羹堯死前那一瞬怨怒絕望之氣,以及他死後喉嚨中所淤積屍血所浸淫,於是變成了現下這種顏色。而十三明器這麼多年所鎮,也正是這樣東西。”

“這怎麼可能”突然一下子腿裡發了軟,張蘭臉色鐵青朝後倒退了半步,跌坐回椅子上:“怎麼可能這樣一種東西怎麼會師傅這裡,他又做什麼要給我”

狐狸望了望她,將指縫內那些銅錢輕輕丟到桌上:“先不論原因,我先問你,你這師傅長得什麼模樣。”

“他”張蘭微微一怔,隨後想了想,道:“普普通通模樣,很年輕,看起來至多二三十歲樣子。”

“走路時兩腿是否有些僵硬。”

“這你不說我倒也沒注意,現想想,確實是有一些”

聽她這樣回答,不知怎狐狸嘴角突然劃過一絲冷笑,隨後將目光轉向她身後櫃子上那座像,道:“你剛才說,那什麼奧義教裡供奉是女媧像。”

“是。”

“他們親口這樣告訴你?”

“對。”

“呵,”狐狸再次冷笑,彈指朝那像一揮,便見那像咔啷聲四分五裂,頃刻碎成了一灘粉末。

“你你做什麼?”張蘭見狀驚了下。想站起身,卻腿一軟又重跌坐下去,便瞪大雙眼直愣愣望著眼前慢慢站起身將小棺材重攬到手裡狐狸,目光裡閃著不知所措惶惑。

見狀狐狸衝她笑笑,冷聲道:“這哪是什麼女媧像,母神母神,說分明不就是那個地母麼。”

“地母?”這奇怪名字令我不由脫口問他:“什麼是地母?”

“地母曾是道教混亂分裂年代內,被某從正教中分離出來支派所供奉一尊不入流神,而我印象裡,只有一支教派是供奉著這尊神,並長達兩百年之久。記得那時,他們叫它叫御幽教。”

御幽教?

乍聽見這名字,我心裡不由得咯噔一陣跳。

這名字是我所熟悉,因為就不久之前我才從術士藍口中聽到過關於它事情。

那是曾身為走屍王洛林所執掌過教派

一想到這個名字,心裡頭驟然巨大地不安了起來,我惶惶然站起身正要對狐狸說,突然頭頂燈光猛亮了一下,又倏地變暗。

與此同時就聽見身後房門外嗵嗵響起一陣奇特悶響,原以為是誰家敲什麼東西,卻見狐狸目光一凌一閃身擋我面前,將我朝後推了一把。

嗵嗵嗵緊跟著那聲音再次響起,原本還很遠很悶聲音,此時突然間異樣清晰起來,清晰得彷彿就門外,而我亦因此辨別出那聲音根本不是什麼敲打聲,而是腳步。

一種有些緩慢,並聲音有些奇特腳步聲

後一聲響,那腳步聲門口處站定,我聽見那方向傳來一聲極低極低喘息。

“唉”

又分明像是種嘆氣,緊跟著頭頂上啪一聲脆響,那盞暗淡日光燈突然間爆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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