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講究

我和187同志的婚事，如今回想，其實既水到渠成，又有幾分突然。

記得那是2019年十月的一天，週末，午後。我像往常一樣到187的宿舍，借他電腦打遊戲。

彼時，我操作著吸血鬼（英雄聯盟中的一個遊戲人物）在極地峽谷中一頓猛衝亂丟技能，187坐在邊兒上看我打了會兒後，便給他媽媽發去了影片電話。

一陣鈴聲後，影片接通，兩人拉著家常閒聊起來。

我的注意力則幾乎全部集中於遊戲介面。

英雄聯盟的極低大亂鬥模式，是由系統隨機給玩家分配英雄。說來慚愧，本人雖縱橫（？）lol世界數載，但玩兒吸血鬼的次數卻寥寥無幾，一上場，我就給隊友和對面華麗麗地表演了一記“血池（吸血鬼的一個技能，可使英雄無視控制技能自由移動一段距離）強勢進場送一血”。

隊友們：……？

對面：……？

我：……

就這樣，本人螢幕亮了黑，黑了亮，亮亮黑黑往復迴圈，遊戲進行不到五分鐘，我電腦右上角的資料便已經慘不忍睹。

好在那場遊戲遇到的隊友們脾氣都還挺好，可能是看我id像個女生，也沒人噴我，大家夥只佛系認命地由著敵人砍塔推高地。

十幾分鍾時，遊戲結束。

我沮喪地嘆了口氣，在公屏上敲了一行字，表達歉意：不好意思，沒怎麼玩兒過。

隊友們不知是太生氣，還是壓根沒注意到我的懺悔之言，沒人回覆。陸陸續續便退出了遊戲中的匹配房間。

就在這時，一旁正和阿姨聊天的187忽然開口，問我說：“打完了？”

“嗯。”我悶悶地應了聲，扭頭看他，“輸了。”

187見我擰著眉一臉不悅，有點兒好笑，“沒事兒，遊戲而已，別為這種小事不開心。”說著微頓，他目光落向手中的手機屏，對屏中人道：“她這會兒忙完了。”

我微怔，緊接著便見187將手裡的手機朝我遞來。他說：“來，我媽有話跟你說。”

自a城一別後，我與阿姨已互相新增為微信好友，平日裡除必要的節日問候外，我們還保持著“朋友圈互相點贊”的習慣。偶爾來187這裡，遇上他和阿姨影片，我也會加入其中跟阿姨閒聊一二。

因此當天，我自然而然便將手機接了過去。

“阿姨。”我笑著打了聲招呼。

影片裡，187的媽媽滿臉笑容地瞧著我。她應了一句，然後便喚了聲我的小名，道：“剛才我和xx（187全名）說話，你都聽見了吧？”

我：“……”

我聞言略窘，非常不好意思地道：“剛才我在玩遊戲，沒聽見你們在說什麼，不好意思阿姨。”

阿姨臉上的笑容不變分毫，朝我柔聲、緩慢地說：“是這樣的。你叔叔這兒馬上就要去省城做術後的最後一次治療。我和你叔叔商量著，等他做完回來休息上一段時間，我們倆就到你們這兒來，看望一下你父母、奶奶。”

阿姨的普通話仍舊不太標準，為了讓我聽懂，她每個字的咬字都很清晰，語速也很慢，所以這段話我理解起來一點也不吃力。

我很驚喜，“你們要過來玩兒？好啊！”

阿姨仍笑眯眯的，說：“那你回去問問你爸爸媽媽，看看他們什麼時候有時間，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就過來。”

我那會兒還糊里糊塗的，疑惑問了句：“為什麼要看他們的時間？你們想什麼時候過來就什麼時候過來啊。”

螢幕裡的阿姨聽完我的話，似有些尷尬，含笑望我，一時沒出聲。

這時，我身旁的187像是忍了很久，終於忍不住似的笑出了一聲。他看著影片那端的阿姨，無奈得連方言都出來了。說：“她傻得很。你不跟她說明白，她理解不了。”

說完這話，187轉頭望向我，嘆了口氣，又換回普通話，一字一句道：“我媽說他們要過來，不是來玩兒，也不是來旅遊。她們是要拎著禮物，上你家去，專程登門，拜訪叔叔阿姨和奶奶。”

我愣住了，足足反應了數秒才隱約回過神來。我又不是傻子，男方父母不遠千里登門，其意義為何，不言而喻。

我錯愕又驚訝，大腦都陷入一片空白。

阿姨見狀，笑起來，對187說：“那你們倆先商量，我和你爸都聽你們安排。到時候你叔叔阿姨和奶奶確定了時間，跟我們說一聲就是了。我們好準備上門禮。”

阿姨又和我們閒聊了幾句，結束通話了影片。

我登時瞪大了眼睛望向187，“……不是吧。這麼突然？”

187也定定看著我。他默了會兒，說：“不突然。”

我：“……”

“這有什麼突然。”187說：“我們處了這麼久，也一起經歷了很多事。彼此喜不喜歡，合不合適，現在都很清楚了。”

我腦子嗡嗡的，心亂如麻，沉吟好半天才再次開口：“但是，會不會還是太快了點……你看我那兩個剛領證的高中同學，人家都是長跑了七八年才家長見面，然後再……”

“談的時間長短，說明不了什麼問題。”187回我這麼一句。

我當時竟一下笑出聲d，開玩笑揶揄：“哎喲喂，你是不是就是覺得自己很老了，擔心以後上了年紀找不到媳婦兒？”

見我笑，187便頗閒散自如地回我：“是啊。馬上三十了，再不娶個媳婦可不行。在我老家，我這年紀還單身可是要被說閒話的。”

我一個白眼翻給他，故意拉著臉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單純想娶我，你就是想找個物件趕緊結婚，免得被唸叨。”

這回換187笑起來。

我滿心不爽。

187笑看著我。他沉默須臾，道：“我是想結婚，但是和年齡關系不大。”

我有點不相信，“是麼？”

“或者這麼跟你說吧。我不是想結婚，我只是想和你結婚。”

我：“……”

“我們很合得來，無論是性格還是其它方面。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187說這番話時理性而認真。說完，他看向我，問道：“我就是想娶你，你想嫁給我麼？”

我：“……？”

我那會兒差點兒沒氣得笑出聲，“你這人還真是好笑啊，這就想套我話？”

這算啥？連朵花都沒有就想空手套白狼，你為什麼不上天！

187一下笑起來，抬手摸我的頭。頓片刻，他忽然看著我說：“我都知道。”

我切了聲，“你知道什麼？”

187：“生活需要儀式感。”

我霎時一怔。因為這句話，是我在與他相戀之初，曾對他提起過的。

“所以提親，定親，求婚。”187說，“都得有。”

回家後，我強自平復下緊張不安的心情，將187父母暫定下月登門拜訪一事告訴給了爸媽和奶奶，詢問他們的意見。

爸媽奶奶三個人，加起來兩百來歲，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多，自然瞬間便明白過來187父母的深意。

爸爸思索良久，對我說：“接觸了這麼長時間，我和你媽都覺得這孩子不錯。只要你也覺得沒問題，你們的事，我們沒有意見。”說著，爸爸稍稍一停，又道，“他父母想親自上門提親，這份心意是好的，但是我們兩地離得太遠，他爸之前那場大病動了手術，現在都還在做治療，身體虛得很，這麼大老遠來一趟，路上要是出點什麼問題，可不是小事。”

“就是。”我媽也擔憂地接話，“他爸爸的病得好好養，現在天氣那麼冷，萬一來的路上感個冒發個燒，開不得玩笑啊。”

聽了爸媽的話，我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一點。心裡也直打鼓，犯起難來，“也是。那怎麼辦？”

爸爸便說：“這樣。你去跟xx（187的全名）說，他們來，我們非常歡迎，但是我們家對禮節什麼的也不是太看重，考慮到他父親的身體狀況，我們希望他們家好好考慮一下，再決定是不是要大老遠專程過來。”

我點頭，“好。”

奶奶在邊兒上默不作聲地聽我們聊天，末了，老太太笑著嘆了句：“這一家子啊，還真是講究。”

聊完我便回到房間和187打了個影片，將家中長輩的意思轉達給了他。187心中似也起了幾分顧慮，最後說，他回去跟二老再合計合計，第二天回我話。

次日晚，187的影片打來了。

他說：“我問過了，我爸媽的態度很堅決。說只要我爸最後一次治療不出問題，這趟就一定得來。”

“為什麼？”我皺起眉，困惑又憂心，勸道，“還是讓叔叔在老家好好休息吧。到時候請阿姨單獨來……或者直接你代表他們來，不行麼？我爸都說了我們不看重這個禮節，沒有必要。”

187：“有必要。”

“……”

“這不是一般的禮節，這是提親。”

我嘆了口氣，著實無奈，“說白了，提親不就是雙方家長見個面麼？又不是古代和舊社會，哪兒需要這麼講究啊。”

187道：“因為我的父母都和我一樣，很重視你。提親這個儀式不能少、不能打折扣，這是我們對你的尊重。”

聽完這番話，我再次怔住了。

“我媽還跟我說，”187笑，“別人家裡這麼好一個女孩兒，不能讓她稀裡糊塗就成我們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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