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渡亡之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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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裡風雪大, 窗外一片蒼茫, 唯有鐵軌如灰蛇般蟄伏。

蘇雅找遍整節車廂, 沒有發現丟失的古董手。

她只能從頭開始, 梳理線索。

離她最近的是理查德母子。

理查德出身底層, 由控制欲非常強的單身母親養大。

他喜歡偷竊,浪跡街頭, 勾搭漂亮或不漂亮的姑娘,這是深受他信仰天主教的母親痛恨的。他夢想成為諧星,這在他母親看來更是不務正業, 低俗下.賤。

根據偵查得到的資訊, 理查德回去之後, 要完成母親包辦的婚姻,跟一個他並不喜歡的、私生活極為保守的女人共度一生。

這是第一組矛盾。

再前面一點坐著打字員, 她後面是銀行家。

打字員貧窮美麗,野心勃勃,在大城市有一份入不敷出的寒微工作。她見多了不少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例子, 內心對此有所嚮往。

她引誘銀行家,當然是想要上位。

她的舊懷錶後有個和她長得很像的女孩照片。

看她被質問的樣子, 那一定不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有可能是她的女兒。

銀行家正值事業上升期, 他的生活富足美滿。

從他隨身帶著全家福可以看出, 他是個戀家的人,也很愛他的妻子兒女。但男人是這樣的,戀家並不能阻止他出軌, 斷根或許可以。

他跟打字員只是露水情緣,不希望這段感情影響到他的家庭生活。

而這就促成了第二組矛盾。

車廂最前列,坐著一對老夫妻。

他們已經結婚五十周年了,感情一定很深厚。老爺爺一直閉著眼睛休息,似乎身體不太好。老太太思維敏捷,為人和藹,看起來身體比較硬朗。

蘇雅偵查大失敗了,並不知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

但她可以肯定,老奶奶懷裡掉出的紙是關鍵線索。

那麼暫時假定這是第三組矛盾。

車廂裡還剩兩人,醉漢和收藏家。

他們看似毫無關聯。

但是蘇雅透過昨晚的幸運和英語檢定,發現了一點端倪。

昨晚醉漢拉住她,說這裡很危險,快走。

而蘇雅幾乎可以肯定,“危險”的來源就是收藏家的古董手——不然為什麼劇本名字叫《渡亡之手》呢?

所以醉漢是知曉“危險”來源,並試圖逃離或擊垮它的;而收藏家則是竭力保護並試圖將它帶回法國的。

這又恰恰構成了第四組矛盾。

一共八個npc,緊密而完整地聯絡在一起,彼此像齒輪般絞合又牴觸。

蘇雅伸展了一下痠痛的身體。

如果她猜得沒錯,屍體的來源與這幾組矛盾有關。

“嘿,索菲亞!”理查德轉過頭,小聲跟她說,“我有件東西,你要不要看看?”

蘇雅連忙點頭。

理查德假裝去上廁所,避開他母親的視線,將一團揉皺的紙交給蘇雅。

“這是跟古董一起偷出來的,你要是無聊可以看看。”

蘇雅將這張紙展平,發現是一張地下拍賣會的宣傳單。

宣傳單正面畫著那只詭異的黑手。

“這怎麼還是俄文?”蘇雅一頭霧水,“守密人,我要過外語檢定。”

“大成功。”

“你曾為出演蘇聯女間諜學過俄語,所以很快理解了宣傳單上的話。”

那一行行蚯蚓轉化成文,印入蘇雅的腦海裡。

宣傳單上的標語是——“死亡的冷灰色,永生的黑翡翠,來自科拉深洞最神秘珍貴的贈禮。”

這個“爪子”不是木頭也不是鐵,而是一種叫“黑翡翠”的寶石。它完全沒有翡翠的綠色,它是漆黑的,這黑色之中可以看見一些煤灰色的紋路,有點像人的血管。

要追溯這塊“寶石”的來歷,就必須聯絡起20世紀80年代的國際形勢。

劇本時間正好是美蘇冷戰期間。

蘇聯在各方面都要與美國一爭高低。

美國宇航員登上月球,觸控天空。

蘇聯則啟動“地心計劃”,挖通地獄。

這個在地上鑽孔,以抵達地殼與地幔之間的莫霍洛維奇不連續面的宏偉工程,又被稱作“地球望遠鏡計劃”。

據說當時鑽出的科拉超深鑽孔,洞深達到了12262米。

就像登月一樣,這個洞的真實性也為後人所質疑。

不過放在劇本裡,蘇雅選擇相信它是真的。

那只黑色爪子,就是科學家們從洞裡掏出來的無數礦石之一。

它輾轉流入黑市,被法國大富豪卡斯班看中,然後在地下拍賣會上買了下來。

蘇雅把宣傳單翻過來,後面寫了點背景故事,以襯托藏品的珍貴與神秘。

據說在鑽通地心時,考察人員們聽見了來自地獄的呼喚,他們要麼瘋了,要麼死了。隨著挖掘機器被帶上來的,沒有任何泥土、石塊,只有這個黑色的爪子。它不是老老實實被放在槽裡的,它牢牢抓著纜繩。

工人們都希望暫停挖掘,避免驚動更恐怖的東西。但科學家們大多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們要求將工程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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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手與黃金鑽石相比,沒有受到那麼高的重視。有一位科考人員將它私自帶回了家。

沒過多久,他就因為殺死自己的妻子入獄了。

這隻手落到科考人員的子女手裡。他們為爭奪遺產,在父親葬禮上舉槍朝彼此射擊,雙雙身亡,給這件黑翡翠藏品蒙上了血色陰影。

但這還不足以凸顯它的價值。

參加“地心計劃”的科學家透露,他們在地底發現了無法描述的恐怖存在,也許再挖下去,將會抵達地獄。他們難以繼續挖掘,將在幾年內終止工程。

也就是說,像“黑翡翠”這樣的寶石,百年之內再難現世了。

它是“唯一”的。

黑市商人們嗅到了商機,紛紛出手搶奪。

最後,舉行拍賣會的這家成功得到了它,並高價拍出,賣給了卡斯班。

現在它消失了。

“完了啊……”蘇雅脊背發涼。

這種未知恐懼是最折磨人的。

她不怕蛇。

但她怕一個空的、標著內有毒蛇的缸。

現在沒有人知道這只手在車廂哪裡。

或許一回頭就能看見它。

“我能靈感檢定嗎?”蘇雅問謝潮音,不等他回答,又說,“算了,不過靈感,我在車廂每一個地方過偵查。”

“你……”

謝潮音還沒回答,蘇雅又打斷他:“不行,我也不敢過偵查了嗚嗚嗚。要不然這樣,我的狗在廁所門口聞過它的味道,可以讓狗去找。”

“你……”

蘇雅:“你給狗進行理智檢定吧,隨便過。”

這話好像在罵她自己。

蘇雅搖搖頭,甩開亂七八糟的念頭。

她牽著狗在走道上來回晃悠,仍然什麼都沒有發現。

問謝潮音,是不是他沒給狗這npc設定偵查數值,謝潮音也不理她。

“別在我面前晃悠了!”

被她晃得眼花的卡斯班站了起來。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回自己座位上嗎,蠢女人!?”

蘇雅挺胸與卡斯班對峙:“蠢女人?我還懷疑你有戀物癖呢,整天箱子不離手的!”

卡斯班抱緊箱子,努力壓抑怒火。

“等下車後我再要你好看!”

蘇雅在心裡說:“我要過魅惑。”

謝潮音斟酌道:“你上次魅惑被看破後,卡斯班對你有了戒心。本次魅惑追加一個懲罰骰。”

第一個骰子大失敗。

第二個骰子也大失敗。

卡斯班被怒火衝昏頭腦,提起箱子就朝蘇雅砸了過去。

蘇雅過個閃避,沒躲開,被他砸了個眼冒金星。

這下,箱子散了開來。

裡面掉出那只黑色的怪手。

它顏色沉暗,觸鬚栩栩如生,彷彿隨時會鮮活地蠕動起來,那石中絲絲縷縷的煤灰色也看得人眼暈,彷彿有一股股血液在湧動流淌。

蘇雅看得頭皮發麻:“這手屬鴿子的吧……還能自己回去。”

卡斯班匆忙地將手收回箱子。

蘇雅正想跟他說什麼,這時候一股凜冽的風狠狠刮過她的臉頰,刀子般橫貫整個車廂,將雜物吹得四處亂飛。

比風聲還尖細的女聲響起來:“你瘋了嗎!”

打字員好像在哭喊著什麼。

蘇雅頂著強風,連頭都沒法回。

她拼命攏好頭髮,然後抓著椅背,回身看向後面。

車廂一側的門被開啟了。

醉漢手裡提著手斧,站在門口,髒兮兮的衣服像蝙蝠翅膀般張開。下一秒,他衣角一轉,整個人都消失在了門邊。

他的黑影譁啦啦地從一側窗外閃過。

蘇雅連忙趴到窗邊去看,發現他飛出去老遠,又掉在地上,不知死活。

列車開始以幾十年後中國高鐵的速度行駛。

“啊啊啊啊啊啊!”打字員的尖叫又吸引了蘇雅的注意力。

蘇雅看向前排。

老太太提著醉漢遺落的手斧,極為兇惡地砍向她身邊的老爺爺。

那只被佈滿觸鬚的黑翡翠手不知何時從箱中出來,將她的頭顱整個攥住了。怪手一下下地往下壓,手斧也一下下地往下揮,老太太滿臉都是扭曲的笑容。

“保險金……殺了你……我就能拿到你的保險金和遺產,過上好日子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我已經受夠你這個廢物了!!”

她狂笑著說。

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震動,老太太的手斧脫手而出。

座位上的老爺爺已經被砍得看不出人形了,他就像一層肉泥糊在座椅上,淅淅瀝瀝的血肉凝結成冰渣。

又一陣劇烈的震動。

“偵查!”蘇雅被風吹得睜不開眼。

謝潮音投骰。

然後他敘述道:“你從狂舞的髮絲間,看見這一節車廂已經脫軌。前面那段列車順著軌道行駛,而最尾端的你們,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甩了出去。車廂前後門都已經敞開,你可以清楚地看見,列車正前方是一個的裂谷。它微微彎曲的邊緣告訴你,它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只是因為太過龐大,你見不到它的全貌。”

“這手真的屬鴿子……它要回一萬三千米的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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