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 外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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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仙蹤/原著

關了房門的屋裡傳來小孩子互道晚安的聲響。

“再不睡覺小爸就要進來打屁股啦。”小池矜獻說道, “哥哥,晚安呀。”

“小玫瑰,晚安。”

言悅抬眸看著原斯白,眼睛紅紅的, 語調哽咽:“謝謝你, 斯白。”

原斯白道:“去睡覺吧, 我陪你。”

“不、不不用了, ”言悅忙收拾好情緒,無奈笑了下,“我沒事的斯白,不會想不開的,你放心吧,不用再陪著我了。”

來池家的這幾天,晚上原斯白都在言悅房間裡, 他確實怕言悅會想不開, 而且他也想多跟人說說話。

無論說些什麼,只要言悅能開心稍微一點點,就是進步。

原斯白:“沒事。”

“池先生有事啊。”言悅輕笑,提醒。

原斯白:“……”

隨著伴侶的名稱出現, 原斯白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臥室。

頓時愣住了。

臥室的門半開著,裡面的亮光透過空隙灑出來, 池綏蹲在屋裡面的門口,身體半掩在門後,雙手拖著下巴看著走廊外邊的兩個人。

眼神含著些許幽怨。

察覺到原斯白看過來的探知視線, 池綏立馬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唉……”

原斯白:“……”

“沒關係, ”池綏說, “我沒關係的。”

“言先生, ”他說,“不要拒絕,讓他陪你吧。”

這下,言悅實在忍不住了,直接低笑出聲。

原斯白:“……”

終於反應過來的原斯白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他連忙回去踢了一下池綏的腳尖,垂首輕聲教訓:“你再鬧騰,打你了。”

池綏撇嘴,拖著下巴仰臉看他,不敢吭聲。

原斯白“咣”的一下把門關上,將他委屈的面容關進門裡。

言悅卻笑得更開心了,真心實意。

外人都知道,池遠紳的三兒子剛20出頭就幫著處理家裡的公司事務了,但見過池綏的誰都得說一句他聰明、冷靜,穩重、有擔當,就連言悅先前有幸見過他一次也這樣認為。

直到這幾天接觸下來,他覺得原斯白是一個將溫柔與理智融為一體的完美男人,而池綏則是製造溫暖、開心的那個人。

他們都是極好的,令人羨慕嚮往。

言悅想,他的小執也可以擁有這樣的爸爸。

所以,他必須要好起來。

“我會好好的,真的。”言悅堅定地對原斯白說,“回去睡吧。晚安,斯白。”

第二天,雖然已經決定了去醫院,但言悅還是在家裡做了好久的心裡建設。他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陌生人,三年來幾乎只有自己一個,消化、承受所有事情。

他變得多疑,很難再對陌生人產生任何的信任。

他不停地在房間裡踱步,不自覺地狠咬指節、手背,幾乎要把自己的皮肉咬出血,無論疼痛與否都毫無所覺。

可他必須要邁出某些步伐。

下午來臨前,他終於在原斯白與池綏的陪同下,去了醫院。

但卻沒有直接去約最好的心理醫生。

他先去清洗了終身標記。

終身標記的過程是痛苦與歡愉的,但總體來說,終身標記的那一瞬間,痛苦要大於歡愉。

可因為愛,那些東西也就無傷大雅,可以承受。

但清洗終身標記只餘痛苦,而且想要乾乾淨淨,還要清洗三次才能徹底清除。

言悅已經經歷過一次那種疼到極致的感覺,但他此時卻在顫抖中,依然選擇了清洗手術。

從手術室出來時,他的臉色蒼白的猶如一張白紙,毫無血色到嚇人,但他嘴角卻卷著一抹很淺的笑意。

他明顯感覺到,陸自聲在他身體裡留下的印記,已經少了一大半。

他正在涅槃。

池綏的報警進度進展得很順利,方守從陸家出來,回到了言悅身邊,盡忠職守地照顧著他從小照顧到大的言少爺,而陸自聲被留職察看。

彼時雙方都在收集、整理證據。

一場明面上的無聲博弈已然拉開帷幕。

第一次清洗終身標記結束,言悅出院,約見了心理醫生。

他以為他能將所有的心理障礙說給對方聽,讓對方對他進行開導,可言悅還是高估了自己的狀態。

在見到醫生的那一刻,他全身都在止不住地發抖,喉嚨更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疼得說不出話。

他害怕,逃避,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在那場一個小時的見面裡,醫生用了最溫和的方法都不能讓言悅說話。

最後病人到了離開的時間,醫生開口,不像醫生對病人,更像朋友對朋友般地柔聲道:“言先生,這是我的名片,你拿一下吧。咱們的會面時間是一週見一次,但如果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線上找我。”

“我只是個很會聆聽的陌生人,不要怕。”

言悅沉默緊張地接過名片,點頭,離開。

關於陸自聲的負面訊息已經不可抑制地洩露了出去,眾人被吸引目光,但這些東西並沒有流出太久。

他是聯盟上將,多年來身居高位,地位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因此訊息出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沒一個小時就幾乎被壓得無影無蹤。

池家很有勢力,池遠紳更是在聯盟裡有不一樣的話語權,但要與陸自聲抗衡,池家就鐵定要與他面對面的交鋒,往後再也回不了頭。

他們能把言悅拉出那灘黑暗的沼澤,言悅就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感激了,萬萬不會再把他們推入更危險的境地中。

言悅將自己手上的幾套房子賣掉,在原斯白他們隔壁買下了一套新的別墅。

價值不菲。

但別墅還需要裝修,最近也怕陸自聲會過來,所以言悅和陸執還是暫時住在池綏家。

可言悅的經濟來源很惹人注目,畢竟誰都知道他只是一個人群裡的普通男性,此時又在與陸自聲鬧離婚,他不可能用陸自聲的錢。

不過原斯白和池綏誰也不會主動去過問這些事。

言悅今天去醫院做了第二次清洗標記手術,和第一次相比沒有那麼痛苦,他回來的時候狀態沒有很差。

等他和原斯白一起進門,剛抬頭看向客廳,他們便齊齊愣住了。

“小爸!小爸!小爸——救命——”池矜獻被裝在一個很大的黑色塑料袋裡,只露著一個毛絨絨的腦袋,被掛在了牆上。看見原斯白,他一雙大眼睛極亮,手腳忙在塑料袋裡輕輕撲騰,發出聲響,邊動邊喊,“小爸快救我——哎呀還是先別救我了,先救我哥哥!”

說著,兩個回來的大人齊齊將目光看向另一邊,池矜獻旁邊不到一米的地方,陸執以同樣的工具與姿勢被掛在牆上。

他小臉上面無表情,眼睛酷酷地盯著地面,似乎在思考怎麼下去。

見人回來,他才抬眸看向言悅,半天憋出一句:“爸爸,我被綁架了。”

原斯白:“……”

言悅:“……”

“誒,池綏!”原斯白面色微變,喊樓上書房裡的某人,這樣喊著還忙反應過來跑去陸執身邊,把小孩兒從牆上取了下來,心裡極其尷尬。

同時心道,看他一會兒不打死池綏那不聽話的狗學生,言悅來家裡做客,他竟然把人家孩子掛牆上,把人惹不高興了……

如數想法戛然而止,身旁的言悅忙跟他過去,一起把牆上的池矜獻救下來,眼睛裡像藏了什麼碎光,那些東西在此時亮堂得灼人。

言悅嘴邊的笑意極大,他新奇地看著池矜獻,笑問:“你大池爸爸就是這樣把你掛在牆上的啊?”

“昂,”池矜獻從塑料袋裡爬出來,告狀,“言爸爸我跟你講,大池爸爸可壞了!今天週六你和小爸一起出去,大池爸爸就跟我吵架,說我平常太黏人了,我就說他才是個寶寶……他氣得瞪眼睛,就把我掛起來啦——我打不過誒……”說完還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但最後興許是氣不過,他又轉頭去找原斯白,繼續告狀,“小爸,你說他是不是好過分喔!”

“過分過分。”原斯白連連點頭,“我一會兒教育他。”

“哈哈哈哈哈……”言悅蹲在地上,半抱著他小小的身體笑個不停。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場面,太新奇太有趣了。

忍不住笑的同時,言悅還拉過陸執,和池矜獻一樣把他半抱在懷裡,問他感受:“那你呢?你怎麼也被掛起來了?”

“……我去救小池。”陸執悶聲道。

言悅:“嗯?”

“……我也打不過。”陸執又憋出一句。

打不過,就只能被一起掛起來。

而且他們懸空的腳底下還有一張又大又軟的厚墊子,池綏也是有心了。

原斯白在一旁默默扶額,但也實在忍不住,無奈笑出聲。

“啊……你們這麼快……就回來了。”這時,似乎是聽見了樓下的動靜,池綏開啟書房門,果然看見了熟悉的人影。

原斯白頓時收起笑,涼涼地朝樓上看了眼,池綏瞬間蹲下,手扒住欄杆心虛地往下看,虛弱地解釋:“剛掛一會兒……就一小會兒呢。”

“來,你下來。”原斯白朝他招手,“我把你掛一會兒。”

“不要。”池綏拒絕,熟練地膝蓋點地,“我可以懺悔。”

原斯白牙癢癢,想咬人。

別說讓自己的孩子擁有這樣的家庭氛圍,哪怕是言悅自己,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畫面。

平常爸爸媽媽很疼他,但言傳旬很忙,小時候言悅並不是每天都能見到他,而且他還是帝國將軍,氣質與表情時常都是嚴肅的,因此和言悅開玩笑的次數都很少,更別提像這樣,讓孩子離一位父親那麼近了。

不得不說,言悅有些羨慕,但更開心現在陸執也擁有了這樣的溫暖。

“小執,”他問,“你喜歡和安安在一起嗎?”

聞言,陸執立馬點頭:“喜歡!”

言悅摸了摸他的小臉,眼裡含著溫柔笑意。

他思索措辭似的“嗯”了一會兒,片刻後,放輕音量去徵求感知陸執的感受:“小執,如果從現在開始,別人會說……你的父親不好,甚至連你一起詆譭,罵你……這個過程可能會很長很長,你沒有辦法去管別人怎麼說話……你會難過嗎?”

陸執懵懂地和言悅對視,眼底的光莫名堅定。

“會。”他誠實地說。

言悅呼吸輕顫,有些難過。

下一刻,陸執又道:“但我會好好地長大。”

他說:“爸爸,你可以永遠待在我身邊嘛?”

言悅瞳孔的光亮起來,將那些悲傷與畏懼抹平。他點頭,哽咽:“……好。”

晚上吃過晚飯,將兩個孩子哄睡下後,言悅把原斯白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他緊張地看著對方,視死如歸地坦白:“斯白,不要再幫我了,就到這裡,不要讓池家和陸家鬧得太僵,因為我不值得。”

原斯白蹙起了眉頭,開口正要說話,言悅便握住他的手腕,說道:“我不姓顏,姓言。”

兩個同樣的音節讓原斯白有些發愣,可言悅沒有仔細解釋,他說完這些便痛苦地半垂下了眼睫,傾訴般低喃:“斯白,我真的……又懦弱又自私,可我是真的害怕……我爸他,和陸自聲的身份太不一樣了,他們都可以代表軍方政治……還是對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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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斯白雙眼微睜,表情更加懵懂。

“我爸是帝國將軍呢。”言悅安撫地揉了揉原斯白的腕骨,勉強笑了下,低聲,“我爸是一個說一不二、鐵面無私的人,他做了什麼決定,那便就是什麼決定,沒有人能改變……而且我媽媽身體不好,他們不要我了——是我犯蠢惹他們生氣……所以我根本不敢和他們聯絡,只敢每年寫信報平安……也從來沒有得到過回覆。”

“……我爸太惱我了。”

興許是太久沒有再和父母見過、聯絡過,他的語氣裡滿是思念,又滿是委屈,更滿是疼痛。

“我好想他們啊,可我爸不會再要我的……而且,如果因為我,帝國與聯盟發生戰事——我爸真的能做出來的,那我以後怎麼辦啊,帝國我待不了,聯盟我也待不了,我就是一個罪人……一個噁心的罪犯。”

“……言悅,言悅。”原斯白及時叫醒又在掐自己的人,從這場眼前人是帝國將軍兒子的認知中回過神來,對他說,“不要陷入死衚衕,你這個想法一開始就是錯的。”

言悅抬起已經泛起溼潤的眼睛看著他,含著希冀。

“不要一味責怪自己。”原斯白輕聲道,“言老先生和夫人愛你嗎?”

“很愛。”言悅點頭,眼淚瞬時往下落,“我太傷他們的心了,我……”

“聽我說,言悅。”原斯白打斷他,讓他認清一件事,“沒有任何一個很愛自己的父母真的會不要自己的孩子,哪怕他是說一不二的言將軍。”

“惱怒與憤恨雖然不會隨著時間消無,但想念一定會跟著時間逐漸加深。他們愛你,自然希望你好好的,希望你有一天還會回去,而不是看著你把自己留在深淵裡任其沉淪,他們卻什麼都不知道。”

言悅整個人都怔愣在那兒,失去了一瞬的語言能力。

“你不是自私,你是太為他人考慮了。明白嗎?”原斯白說道。

言悅不是很明白,他從小就是這樣,所以……

緊接著,原斯白說了和言傳旬幾乎一樣的話。

“你的善良過了頭,”他一錘定音地開解,“這會害了你。而那些被你所考慮的人,也並不會覺得你好。”

“你可以試著中和一下這種情緒。”原斯白抬手理了下言悅額前的發,讓他本該明亮的眼睛裸露出來,輕聲說,“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如果你好好和言將軍溝通,他一定不會再怪你。然後你再好好哄哄父母,他怎麼捨得會讓你成為一個罪人呢。”

“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啊,愛你的爸爸媽媽。”

那天晚上,言悅掩面痛哭,哭得無聲。

第二天,社會新聞被一則頭條霸佔。

——【陸上將的愛人給陸上將寄了法院傳票,要將他告上法庭】

陸自聲身為上將引人注目,作為陸自聲丈夫的言悅也是。

有些東西必須搬到明面上。

言悅第三次清洗了終身標記後,在醫院門外見到了陸自聲。

陸自聲目前只是留職察看,並沒有被限制自由,自然還是想去哪裡就是哪裡。

兩個人在一起將近十年了,眼前的人身上再也沒有自己一分一毫的味道,陸自聲臉色極其難看,冷笑:“我們還沒離婚呢,你就清洗終身標記?”

言悅冷眼看著他,他將想站在他身前的原斯白拉住,沒有退卻一步。

他們明明只是短短一段時間沒見,可言悅變得不一樣了,他冷淡、自持,似乎是跳出了某個圈禁自己的圈子。

陸自聲被他盯得頭皮微微發麻,喊:“顏顏。”

他問:“你要告我?”

足足過了半晌,陸自聲再也受不了這種氛圍,蹙眉壓抑著聲調道:“別這麼看我。”

可終身標記已經徹底被清洗乾淨,他已經不再是屬於言悅的alpha,對oga 的本能等級壓制對言悅失去了作用,言悅還是那樣靜靜地看著他,不受絲毫的影響。

“陸自聲,”又過去半晌,那個柔弱的男性終於涼薄地開了口,道,“法庭見。”

言悅這是第三次和心理醫生見面,上一次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次醫生一見到他,就用溫和的方式讓病人忘卻了他們是醫生與病人的關係這件事。

醫生笑著說:“言先生,我最近在科室的窗外牆邊種了一小片花,你要不要看看?”

言悅的緊張被衝散了不少,不再像第一次剛見面時那樣無所適從。

醫生剛開啟窗簾,他的目光便微微頓住了。

外面的陽光正好,光線絲絲縷縷地打下來,落在金黃色的花朵上面,共生共存一般。

向日葵全都迎著太陽在跑,不知疲倦,散發光芒。

在這一刻,言悅的腦海裡突如其來地產生了一個念頭——他看見的是希望的顏色。

這個下午裡,一個小時過得很快,中途時,言悅終於對著醫生很輕很輕地開了口。

“……我想回家。”他說。

他真的回家了,帶著方守。小陸執便拜託原斯白幫忙照顧幾天。

離家七年,雙足太久沒有踏入過這片土地,巨大的不真實感先蔓延進整片胸腔,接著便是痠軟發脹的委屈與想念。

“阿守,”言悅站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口,像是詢問,更像是自問,“你想爸媽嗎?”

方守眼眶紅紅的:“想。”

言悅便笑了。他拉著方守的手腕一起往家走,步伐堅定,邊走邊說:“爸媽不原諒我也沒關係,哪怕他打死我……我也要回去看他們。”

“放心吧少爺,”方守在後面哭,一本正經,“將軍不會打死你的。”

“如果他真的很生氣,我會先擋在前面。”

“胡說,”言悅道,“我比你大,會保護你的。”

方守搖頭:“我會好好護著少爺。”

最近天氣有些降溫,涼風順著人的脖頸吹進人的衣服,言悅卻絲毫不覺得冷。

他拉著方守走了一會兒,只覺得心急如焚,心跳擂鼓,不多時便再也忍不住跑起來,他們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周圍的景色與事物迅速地變成殘影。

直到熟悉的住處出現在眼底深處,言悅才深深體會出了什麼叫“近家情怯”。

他真的好害怕,可又真的好想念。

可他沒有太久考慮與退卻的時間,言傳旬突然從門口走了出來。

他最近應該不忙,所以沒有去軍方基地,此時手裡便拎著兩袋垃圾,趿拉著拖鞋打算扔。

眼角餘光闖進一道影子時,多年將軍的本能讓言傳旬下意識將這個人掠了一眼。

可只一眼,他便霎那間頓住了所有動作,只傻傻地拎著兩袋垃圾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言悅的眼淚就那樣洶湧地落下來,頃刻便溼了滿面,略顯蒼白的嘴唇劇烈顫抖。

言傳旬瞪著他,表情沒什麼變化,開口時還語含諷刺:“這是路過?”

“撲通”,言悅雙腿筆直地彎下去,直直地跪在地上,哭著喊:“爸……”

方守跟著跪下去,哭得比言悅兇,喊:“將軍。”

這兩道嗓音太熟悉了,畢竟養了二十幾年呢,可他們如今竟用這麼顫抖的腔調喊人,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在家裡時,他們誰也沒受過委屈,哪怕一秒。

冷風輕撫,言傳旬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一些,咬牙:“那畜牲對你不好?”

話落,本還哭得無聲的言悅突然哭出聲來,整個身體都在抖動。

他剛接受了三次心理醫生的治療,其中有兩次還沒說話,情緒根本穩定不下來,特別容易崩潰。

他腦子裡的弦崩得太緊,就快斷了,可它依然不能斷。

他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不能斷。

所以言悅一遍又一遍地哽咽說道:“爸,我錯了,你和媽媽別真的……不要我,我再也不會不聽話了,我好想你們。”

“我真的……好想你們。”

他明明什麼都還沒說,但這一哭就已經什麼都證明了。

言傳旬紅著眼睛臉色鐵青,質問道:“委屈成這個德性,和你在信裡寫的東西差了十萬八千裡,你特麼有什麼瞞著我?!”

言悅哭得停不下來,搖頭失聲。

他情緒不穩定,狀態也非常不好,不會去見陳尋柔,不然會嚇到他媽媽的。

因此言傳旬將言悅帶到其他地方,給他做飯,給他燒水,給他買換洗衣物,言悅哪怕在吃飯的時候,都是邊吃邊哭。

言傳旬和陳尋柔從來沒讓言悅哭成這個樣子過。

兩個小時後,言傳旬覺得他這輩子都沒這麼生氣,哪怕是言悅忤逆他非要跟一個傻逼走,他最大的感觀也只是失望。

可他現在只覺得巨大的憤怒和失控將他填滿了,他生來便細心呵護、捧在手心的孩子,被人囚禁,強迫,精神狀態正在逐漸走向絕望。

言傳旬想,他一定要殺了陸自聲。

所以他“刷”地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沉聲道:“老子去炸了聯盟。”

“爸!爸!”言悅猛地抱住言傳旬的大腿,跪在地上,仰臉哭著看他,可憐與無助,“你不要……我沒事的,你別因為我讓帝國和聯盟有隔閡啊。我害怕,爸,我真的害怕……我會一輩子內疚的,我會……我會活不下去的。爸,我求你了……”

他拉住言傳旬的手,把臉埋在他的手背上,祈求地哭著。

言傳旬眼眶通紅,咬牙切齒地罵:“廢物。”

幾天後,言悅收拾好情緒,回了家,和陳尋柔見了面。

他告訴陳尋柔,自己一切都很好,只是真的太想他們了,所以忍不住回來。

陳尋柔一直抱著他,憐惜地摸他的頭髮,摸他的臉。

言傳旬最近又老是往基地裡跑,似是有什麼事要準備,言悅這時是最內疚的時候,什麼都不敢問。

他不會在這裡待太久,陸執還在池家,所以和言傳旬他們說好,他以後真的再也不會離開父母了,這才訂票回聯盟。

兩個月後,聯盟最高法庭開庭,陸自聲作為被告出席,言悅是原告。

二人見面的那瞬間,陸自聲嘴角含著些笑,說道:“顏顏,等這場庭審結束,你就要回家了——回我們的家。”

他是聯盟上將,敢說這話就證明有這個能力,絲毫不會故意嚇唬人。

言悅臉色白了一些,但他始終清冷著面容,不卑不亢。

陸自聲又道:“你跟外人聯合起來搞我,真是……”

他低頭輕笑,嘆息,不再言語。

言悅將自己三年來準備的證據一一擺出來,在那些東西被擺在法庭上時,陸自聲的面色有那麼一瞬間的難看。

可他並不畏懼,畢竟池家不可能真的因為一個言悅和陸家鬧得太僵硬吧。

他們對彼此來說都是外人。

思及到此,陸自聲周身的氣質就更輕鬆了,好像哪怕是現在的天塌下來都沒關係。

反正聯盟高層會保他的。

“咣噹——”

聯盟最高法庭的門忽而被推開,一位身穿最高職位的軍方制服的男人逆著光出現在門外,他熟練地輕挑出腰間的槍械,遞給門口的人。

遵循此地的規矩,不帶任何槍支進入最高法庭。

軍靴輕踏在地面之上,落下的每一步的動靜都帶著不可忽視的重壓。

言傳旬環視法庭,觀眾席最角落坐著聯盟的將軍岑孟,他邁步上前,無所謂地坐在了觀眾席第一排的位置,盯著陸自聲。

言悅愣愣地看著言傳旬,呼吸微屏。

“……言將軍?”岑孟音色裡帶著些驚疑,率先打破沉默。

言傳旬眼神輕飄飄地落了過去,頷首示意,道:“身在聯盟最高法庭,通訊設備都沒辦法帶進來,所以岑將軍可能還沒接到訊息。”

岑孟蹙眉,下意識道:“什麼?”

言傳旬微笑,紳士道:“我的機甲軍隊,此時就在你們聯盟邊界。”

聞言岑孟手虛握成拳,表現的不動聲色,眉頭卻蹙得更緊。

“言將軍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言傳旬收回視線,也收了笑,他冰涼攝人的眼神落在陸自聲身上,雙唇輕啟,道,“我只希望聯盟能針對陸自聲的判決,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沒有否則。”

說著,他抬手輕指了下站在原告席上的言悅,一字一句極其清晰:“這小廢物姓言,言傳身教的言——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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