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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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梁若耶難得回趟家,還是因為她媽媽說她跟唐詡快結婚了,不好繼續住在那裡,非把她給弄回來的。。しw0。她下班之後拎著菜回家,正好就看到了在她家小區門口站著的杜沛霖。

其實也不是正好,應該是他專門在這裡等她的。自從上次兩人在學校裡分開之後,梁若耶就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這次看到,他的面容好像比上次,更加疲倦了些。

是的,疲倦。

整個人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倦意,眉心刻著兩道深深的摺痕,明明才三十歲的年紀,卻好像已經走過了千山萬水一樣。

這種狀態,梁若耶自己也曾經有過。

杜沛霖剛剛跟她分開的時候,她也是這幅樣子的。

好像早已經看淡了身邊一切事情,彷彿什麼都不在意,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然而跟真正的超脫又有區別——假如真的超脫了,那也就不可能是這幅樣子。這分明就是,執念成魔的模樣。

她站在杜沛霖不遠的地方,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如今這幅模樣,很難讓人不管他,繼續像以前一樣無視他。但是要讓她過去關心他,問問他最近怎麼弄成這幅樣子,梁若耶又有些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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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個隔岸觀火的人,去問也不過是出於禮節和自己對人情的理解,對杜沛霖卻沒什麼幫助。既殘忍又涼薄。

所幸杜沛霖沒有讓她選擇這樣的,在梁若耶還在思考怎麼辦的時候,他已經抬起步子走了過來。他在離梁若耶一米遠的地方站定,不遠不近地看著她,“買菜回來了?”

寒暄聽上去平常,於他們而言,卻彷彿隔了萬水千山。

不管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杜沛霖,還是站在杜沛霖面前的梁若耶,都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人了。

她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梁若耶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正想問他找自己什麼事情,杜沛霖就已經開口道,“若耶,陪我走走吧。”像是怕她拒絕,他又連忙說道,“我很不好,你就當陪一個老同學。”

他說完,側過頭,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彷彿是有眼淚出來。梁若耶的心,好像忽然就被那眼淚給泡散了一樣,心酸極了。她點了點頭,“你等等我。”然後走到小區門口,把菜交給保安,跟他說了兩句,又轉身回來。“你想去哪裡?”

杜沛霖搖了搖頭,帶著梁若耶走到車子面前,給她拉開車門,示意她坐上去。

梁若耶坐進車子裡,杜沛霖也跟著進來了。她偏過頭,發現杜沛霖的那張臉在後視鏡中有種不正常的蒼白,梁若耶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問他,“你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杜沛霖卻沒有回答,而是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衝她笑了笑,笑容印在蒼白的臉上,彷彿被水一衝就能散掉,“聽說你跟唐詡打算辦婚禮了?”

梁若耶輕輕應了一聲,“嗯。”

杜沛霖突然笑了起來,嘆道,“他挺好的。”又低聲說道,“比我好。”聲音好像一根頭髮,輕輕掉在經年積灰的盒子上面,然而那盒子因為太長時間沒人開啟了,只是一根頭髮,連一點兒灰塵都激不起來。

他的感嘆當中,雖然看起來輕描淡寫,然而梁若耶還是沒有來由地感到一陣心酸。如今世事變遷,早已經不是他們當初那副模樣了。

因為杜沛霖這樣避而不答,她心裡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梁若耶忍不住問他,“你究竟怎麼了?”

“其實,也沒什麼。”他的臉色好像塗滿了熒光劑的劣質衛生紙,即使有笑容,都非常的不真切,“你就當我是想找你說說話唄。”

她不知道杜沛霖打的什麼主意,倒是從未想過他會害自己什麼的,畢竟除去那幾年的感情,她還是瞭解他,願意相信杜沛霖的人品。只是他這樣兜兜轉轉不肯說,總讓梁若耶的心沒個找落,空蕩蕩的,好像一直被人提起來放在空中,半掉半不掉的樣子。

單純一下子掉下去還好,偏偏就是這種,懸在一根頭發絲上,半天沒個結果,最讓人煎熬。

她聽見杜沛霖這樣講,有些生氣,“你不說我下車了。”

杜沛霖聽了她的“威脅”,這才收斂了臉上那種浮在表面的笑容,一雙清潤的眼睛慢慢變得哀傷,“我生病了。”

生病?這個答案,彷彿是印證了梁若耶的猜想,然而並沒有讓梁若耶心情好很多,反而更忐忑了。她還沒有來得及問什麼病,杜沛霖就已經開口了,“尿毒症。”

“什麼?!”梁若耶一驚,顧不上他是在開車,伸手拉住他的袖子,“你再說一遍。”

杜沛霖轉過頭來衝她安撫性地笑了笑,解釋道,“前幾天我去體檢,發現有幾項指標不正常,仔細一檢查才知道是尿毒症。”

他剛剛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感覺自己身邊好像全都沒有了聲音,他被丟在一片冰天雪地當中,看著眼前的那個醫生嘴巴上下張合,就是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尿毒症?好像是絕症吧,即使是換腎和透析,活著的時間也很少,非但如此,還相當痛苦。和絕大部分人一樣,杜沛霖剛剛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是不能接受的。他總覺得自己還年輕,才三十歲的年紀,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不想上班不想生活,那是他主動選擇的結果,只要他願意,他就還有東山再起、繼續笑傲的那一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個“尿毒症”,一份檢驗報告,就把他的人生徹底撕裂,堵住了他往後的所有退路。那不是他主動選擇的結果,而是他被動接受的後果。

雖然看起來結果都一樣,然而本質上卻千差萬別。

他雖然口口聲聲都在說,他覺得活著沒什麼意思,然而真的要讓他死,他還是有點兒接受不了。

怎麼能突然就生病了呢?他身體那麼好,這些年來一直沒有進過醫院,連感冒都很少,怎麼會突然就來個尿毒症呢?他之前不想活,覺得看什麼都一樣,可以說他哀莫大於心死,可以說他沒事瞎矯情,但是突然來個絕症,這讓他怎麼辦?

他活著好像死了,然而真的等到老天爺打算把他這條命給收回去了,他又不願意了。

體檢之後醫生叫他去看腎科的時候他沒有跟任何人講,哪怕是李助理也沒有。雖然他很想裝作沒有這回事,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當天晚上回去,還是看了醫院的腎科專家的門診排班表,掛了號。

也許在他內心深處,他並不想死吧。

說那麼多,表現出來那麼消極,其實他還是願意要這條命的。哪怕是要來什麼都不做,只是佔有著也是好的。

他把車開到海邊,梁若耶一下車就覺得有些恍惚。幾年前杜沛霖告訴她婚禮取消這件事情之後,她也來過這地方坐過。只不過幾年之前這邊還沒有完全開放,遊樂設施都不完全,人不多,現在因為各種開發,人已經比以前多很多了。不過跟其他海灘比起來,還是人少。

梁若耶經過短暫的震驚,已經回過神了。她跟著杜沛霖的腳步一起,站在了海邊。海風吹過來,把她的頭髮吹得到處都是,她一邊將吹亂了的頭髮給拂過來,一邊問杜沛霖,“醫生說是早期還是中晚期?”

杜沛霖轉過頭來看向她,沒有回答。經過才開始的掙扎。他整個人已經平靜了很多。剛開始升起的求生意志幾乎已經淡得看不見了,現在回想起來,他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怎麼想活著。

畢竟活著這件事情對他來講太艱難,太無趣,要是早些死了也好。只是

只是他心中,依然放不下梁若耶罷了。

梁若耶,他此生辜負最深的人,如今卻成了他最眷戀的人。天色已經漸漸沉了下來,她的面容籠罩在暮色當中,有些模糊。鼻端的空氣夾雜著海風的腥氣,混合著溼潤感,奇異地有些清新。

他以前沒有覺得梁若耶有多不好看,但是現在,卻怎麼都覺得好像看不夠一樣

梁若耶見他不說話,心裡已經止不住地往下沉去,她抑制住自己想哭的衝動,顫聲問道,“是中晚期了?”

“我生病,你哭什麼。”杜沛霖笑了一聲,伸手過來替她擦掉臉上的淚水,他的心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寧靜。

梁若耶摸了一下自己冰涼的臉頰,發現原來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她沒能忍住,早已經是淚流滿面。

杜沛霖看著她低頭的樣子,有些感慨地想,這世界上,知道他生了病,不久於人世,能夠為他這樣哭上一哭的人,恐怕也只有梁若耶了。

不管他曾經如何傷害過她,她對自己,還是一樣這樣寬容。

杜沛霖正要說話,安慰她兩句,然後背後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梁若耶!”

他們兩個齊齊回頭,就看到在杜沛霖停車的地方,唐詡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衣站在那裡,一臉陰沉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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