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福滿兒早早的就起來了,梳洗完直接就去了王家。
這個時候的王家已經很熱鬧了,穿過喧鬧的人群,福滿兒徑直去內院找王靜靜。
作為今天的新娘,王靜靜無疑是最漂亮的,福滿兒說道,“平時裡你就不愛塗粉描眉,今日這般美,陳管事若是見了,恐怕眼睛都沒有辦法移開了。”
屋裡還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喜娘,一聽福滿兒這麼說,都跟著誇王靜靜,一會兒說她的嫁衣好看,一會兒說她的首飾好看。
偏偏被誇的人有氣無力的坐在床上,眼睛皮耷拉著,眼看竟是要合上了。
在要合上的最後一瞬,王靜靜又勉強把它睜開了,有氣無力的看著大家笑嘻嘻的樣子。
“我跟你們說,成親可太難了。”
“我感覺我剛睡著,就被拉起來了,折騰了一晚上。”
人群中有個女孩子驚訝道,“啊?成親的前一天晚上不讓睡覺的嗎?”
哪是不讓睡啊,是王靜靜太激動了,等到大半夜才睡著,然後沒睡多久就被叫起來。
這邊女子成親之前都要絞面的,可把王靜靜給折騰慘了,她反正就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讓抬手就抬手,讓穿衣服就穿衣服。
丫鬟在她的臉上抹來抹去的時候,她都還能閉著眼睛偷偷眯一會兒,至於現在自己變成什麼樣了,她都沒有看過呢。
“哎,這親成得真辛苦,我這輩子再也不想成第二次親了。”王靜靜一邊搖著頭,一邊開始口不擇言。
大家都抿著嘴笑,喜娘的臉色都變了,大婚的日子,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門口就傳來一道呵斥聲,“胡說八道什麼呢。”
是王靜靜的孃親和奶奶進來了。
王靜靜也知道是自己說錯話了,連忙嬉皮笑臉的說道,“這不是沒睡好嗎,說胡話呢。”
兩位長輩是過來看看王靜靜這裡收拾得怎麼樣了,因為吉時馬上就要到了。
屋裡圍著一群人,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的,就沒停歇過,直到外面有人喊了一句,“新郎官來了。”
屋裡圍著的人們一聽都跑出去看新郎官,王靜靜的大哥已經等在門口了。
新娘成親這一天,腳是不能沾地的,王大哥會揹著王靜靜出內院,交到陳管事的手裡。
“快,讓娘看看有沒有哪裡沒弄好的。”王母將王靜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以後,這才讓王大哥進來背人。
“哎喲,蓋頭呢。”等王大哥把人背起來了,喜娘才注意到蓋頭沒蓋。
“這呢。”丫鬟把蓋頭遞了過來。
王母接過蓋頭,走到王靜靜的身旁。
“娘。”不知道為什麼,原本還喧鬧的屋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大家都看著他們。
王靜靜一直大大咧咧的,她甚至沒有覺得成親有什麼不同。
但是到了這一刻,她被大哥揹著,孃親要給她蓋蓋頭,奶奶就站在旁邊依依不捨的看著她。
被女兒這麼一喊,王母的眼睛忍不住的就溼潤起來,可這是女兒大喜的日子,如何能落淚。
“娘在呢。”王母拍了拍王靜靜的後背,然後抬起手幫她蓋頭蓋上了。
蓋頭蓋住王靜靜的那一刻,王母的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下來了。
她連忙用手捂住嘴,深吸了一口氣,“別耽誤吉時了。”
王大哥用手托住王靜靜,邁步朝前院走進,從後院到前院距離不遠,可是王大哥走得很慢。
他心裡也是五味陳雜,小時候覺得妹妹又愛哭,又愛告狀,那個時候他就想,要是他的妹妹的是福滿兒就好了。
就像個面糰子一樣,又乖又聰明,那個時候可羨慕許家兄弟了,有這麼一個好妹妹。
後來啊,大家都逐漸長大了,王靜靜不哭也不告狀了,他都好久好久沒有見到自己的妹妹哭過了。
兄妹倆還是會時不時的拌嘴,誰能想,這個每次拌嘴都沒贏過他的丫頭就要出嫁了呢。
“妹妹。”王大哥喊了一聲,他從來都是直呼名字,還是第一次喊妹妹。
“嗯?”王靜靜趴在他的肩頭,聲音聽起來有些甕甕的。
“如果陳家人對你不好了,欺負你了,你要跟哥哥說,哥哥就算是舍了這條命,也會護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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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王大哥從來沒有說過,他這個人有時候說起話惡聲惡氣的,看著五大三粗的。
王靜靜搭在王大哥胸前的手緊了緊,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有一次她出去玩,被比她大很多的小孩欺負了。
當時候一身泥的哭著回家,大哥看到她的那樣子毫不意外的笑她愛哭鬼,可是當知道她是被別人推到泥地裡面的時候。
衝出去就找人家了,自己明明也不是那個大孩子的對手,哪怕被打的趴在地上了,他嘴裡還在嚷著,“你敢欺負我妹妹!”
或許是那樣的信念一直撐著王大哥吧,就算趴在地上了,他還是起來跟別人打,最後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兩個孩子打架打得嚴重了,大人知道了,王大哥作為主動惹事的人回家沒少被教訓。
本來就有一身的傷,還被罰跪了幾個小時。
王靜靜還記得,那個時候她還覺得大哥傻呢,明明自己打不過,還要去硬打的,最後也沒撈著啥好的。
後來再長大一點了,她才知道,傻的人是自己,明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也要去打,那是為了她這個妹妹啊。
“大哥。”王靜靜喊了一聲,“你放心吧,不會的。”
說了幾句話的功夫,人就已經到了前院,陳管家已經等在那裡了,大紅的吉服穿在他的身上,襯得他整個人喜氣洋洋的。
齊管事從王大哥背上接過王靜靜,喜娘唱喝著,新郎官抱著新娘往轎子裡去。
福滿兒走在後面一點,她眼尖的看到王大哥後背的衣領處有明顯的水漬。
靜靜肯定是哭了。
在內院的時候許毅不好進去,但是福滿兒一出來,許毅就自發的走到了她的身邊。
新娘已經接到了,接親的隊伍就應該出發了,但是本來已經上馬的陳管事又翻身下馬。
王家的人都在大門口看著,還不等開口問他什麼事情,就見他突然跪了下來。
“這是?”
陳管事朝著他們叩了一個頭,“奶奶,岳父,岳母,大哥,你們放心,我娶了靜靜,絕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她現在不僅是你們王家的掌上明珠,也是我陳家的珍寶。”
說完之後,陳管事又連著磕了兩個頭。
王靜靜的爹急忙把人扶了起來,“好孩子,好孩子,我們知道你的心意了。”
拜別過王家人以後陳管事這才重新翻身上馬,吹鑼打鼓的樂聲立馬響了起來,前面的人動了,後面的轎子也跟著動了起來。
王靜靜坐在轎子裡面,還是忍不住把蓋頭掀開了點,透過晃動的轎簾往外面看去。
只能依稀看到家裡人從大門口走了出來,後面的就看不清楚了。
迎親的隊伍一走,王家這邊也就開席了,外面賓朋滿座,笑聲說話聲好不熱鬧。
但是內院裡劉芳妯裡幾個才剛剛把王家婆媳倆安慰好,一行人正準備出去呢,許文跑過來了。
“伯母,我剛剛看到大伯抹眼淚,咱家是不是做買賣虧錢了。”
馬紅想也不想的就給了許文一巴掌,“說什麼呢,咱家好著呢。”
劉芳愣了一下,“你大伯真抹眼淚了?”她從許家過來以後就陪在王家婆媳身邊,丈夫在前院。
可是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啊,許根山還說今天王家用的都是好酒,他可得多喝幾杯。
“喲,咋回事啊,大嫂,你快去看看。”馬紅輕輕推了一下她。
劉芳連忙跑了過去,等過去一看,福滿兒和許毅已經在他旁邊了。
許根山低著個頭,拉著福滿兒的手,不知道是在說什麼,許毅就站在一邊,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
劉芳正要過去問呢,就聽見許根山說,“今天王家閨女出嫁,老王一家哭得我心裡都難受。”
“滿兒,爹一想著以後你要是出嫁了,爹心裡就更加難受了。”
福滿兒剛想說話呢,許根山又接著說道,“爹跟你說,有句話說得特別對,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不過呢,有爹在,有許家在,你都別怕,爹覺得不會讓任何一個人欺負你的。”
旁邊的許毅聽著臉越來越黑了,他爹是當他不存在嗎?
劉芳聽著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她一看知道,許根山肯定是喝多了。
只有喝多了才能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說心裡話。
這或許是很多當父親的常態,愛平時不輕易說出口,但並不是沒有。
許根山抬起手抹了一下眼睛,悶悶的說道,“滿兒,爹想著你要嫁給別人了,爹就捨不得,你明明才這麼小一點啊。”
他抬起手,費勁的想比劃福滿兒小時候的個子。
被稱為‘別人’的許毅忍不住了,想把他給帶回去。
劉芳先開口了,“許根山!”就是這一句連名帶姓的喊,震得許根山的眼裡多了一絲清明。
“回家。”劉芳黑著臉說道。
許根山張嘴還想說話,劉芳一個眼刀子過去,他立馬閉上嘴巴,然後站了起來,嘴裡都囔著,“回家就回家。”
今天王靜靜出嫁的場景可能是真的觸動到許根山了,他一個沒控制就喝了很多,劉芳臉上雖然嫌棄,但是許根山站起來以後她還是主動扶著人往外面走去。
福滿兒看著兩人的背影笑了一下,“哥哥,你說等我們成親那日,爹是哭還是笑啊。”
今日光是看到王靜靜出嫁他都抹眼淚了,這一點簡直讓大家很是意外。
許毅冷哼了一聲,語氣不善的說道,“你又不是嫁到別人家去,他哭個什麼勁。”
一直被自家親爹標為‘別人’的許毅表示,他真的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