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輕度社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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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急風斜。

颱風多在夏季登陸, 然而秋颱風雖然數量不多,但造成的損失更加嚴重。

西京是內陸城市,然而被颱風的尾巴掃過, 暴雨如注, 不曾有絲毫停歇。

車內, 梁衍獨自坐在後面,看著腕錶上的時間。

距離傭人的第二通電話已經過去十分鐘。

傭人驚慌失措地告訴他,舒瑤不停地在哭,縮在一起,不許任何人接近。

梁衍看向車窗外,雨水把車窗塗的一片模糊,唯獨有燈光在雨水上留下或紅或黃的痕跡。

舒明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死死地捏著包帶。

在梁衍的引導下,舒明珺完整地回憶起當年的事情。

她在下午四點鍾聽說叔叔家出事, 舒世銘神色複雜地帶著她和季南秋趕去現場。

舒瑤在警察的陪伴下, 她還揹著小書包, 臉上全是淚花。

舒世銘和警察溝通,得知他們是把蘇綰灩抓上警車之後,才看到的舒瑤。

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舒瑤站在院子裡, 揹著書包, 看上去剛剛放學。

許是被嚇到了,也可能是接受不了現實,舒瑤那天一句話也沒說, 只是哭,嗓子啞了就只是掉眼淚。

舒世銘請來心理醫生為她做輔導,但次日,舒瑤就平靜了下來, 絕口不提父母的事情。

心理醫生解釋,說這是人體心理上的自我防御機制,在面對巨大的挫折或者恐懼中會啟動。

她或許潛意識地把某些事情虛構化,以逃避現實,保護自己。

接下來的兩個月,舒瑤正常上下課,生活,除卻比之前沉默了一些之外,再沒有別的異樣。

所有人都認為舒瑤恢復了正常,包括舒明珺。

……

舒明珺從記憶中醒過神來,忍不住轉臉看向梁衍。

幽暗的燈光下,梁衍如同一尊玉雕成的人像,俊逸,然而並無一絲人氣。襯衫上的貝母扣,折射出淡淡冷光。

就在一小時前,梁衍告訴她。

“我認為瑤瑤那天在家,她很可能看到兇手行兇。”

“這點還需要論證,”梁衍沉聲說,“只有找到病因,才能解開瑤瑤的心結。”

舒明珺沒有說話。

三年前,她將舒瑤對外界的排斥心理歸結為梁衍動了手腳,怒火中燒,什麼都聽不進去,更不願和梁衍溝通。

然而直到今日,她突然意識到,或許那並不是舒瑤生病的源頭。

從那場命案之後,舒瑤就逐漸變得沉默,初中高中,性格越來越內向;但又因為她在好友面前依舊開朗,舒明珺沒有往心理問題上想,只以為舒瑤是單純的少女害羞。

梁衍認為並非如此。

車子總算到了地方,尚未停穩,梁衍就下了車,也不需要人撐開雨傘,他冒著雨,疾步進了房間,問:“舒小姐在哪裡?”

舒瑤還在書房中。

她躲在角落中,滿腦子都是沾滿鮮血的一雙手,以及地板上不停流淌的血,還有瘋狂的怪笑。

梁衍推開門,一眼看到她。

她腳上的拖鞋已經不知所蹤,睡裙溼透了,裙襬上還有不少濺上去的泥點,頭髮也是。

梁衍放輕腳步,試探著叫她:“小櫻桃?”

舒瑤抽泣聲漸止,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何哭泣,茫然抬臉,看到梁衍的瞬間,哽咽著撲過去,抱住他。

完全是潛意識的動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

站在書房門口的舒明珺看到這一幕,手指扶著門框,深深地按進去。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舒瑤哽咽著說,“腦子裡面很亂,我很害怕。”

自從看到那個旋轉木馬之後,她的大腦被各種各樣支離破碎的畫面所侵佔。時而是男人沾著汗水的肌肉,時而是血淋淋的畫面,沾滿鮮血的刀子……

舒瑤要被折磨瘋了。

她看恐怖電影也是和朋友一起看日本的,歐美和泰國的過於血腥,舒瑤膽子小,看一次血淋淋的畫面都要做好久的噩夢。

大腦像是被迫塞進了一堆恐怖的畫面,閉上眼睛也毫無用處,舒瑤很怕。

她纖細的胳膊搭在梁衍身上,接觸到他的時候,那些不安完全消退掉。舒瑤冷的牙齒發顫,小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脹痛感,但她此時顧不得了,抓著梁衍的衣衫,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恍然間,舒明珺彷彿看到三年前的舒瑤。

也是這幅模樣。

舒瑤腦子裡是那些和看不清楚臉的男人親密的畫面,她已經有些糊塗了,不知道那些是真實發生過,還是說,只是臆想。

但不能想,一想就痛。

頭疼的快要裂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叫囂著要衝出來,浸滿鮮血的回憶要把她完整地吞沒掉。

梁衍溫柔耐心地哄她:“沒事,做噩夢了?”

舒瑤搖頭。

她身上的泥水蹭到梁衍身上,把他潔淨的襯衫弄得一團亂糟糟,梁衍單手摟著她,另一只手扯了紙巾來,輕輕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水。

“頭好疼,”舒瑤重複,“現在腦子裡亂糟糟的,我很難受。”

眼睫被淚水全部打溼,溼漉漉地貼在眼下,淚痕明顯,她皮膚本來就敏感,梁衍小心翼翼地為她擦乾淨淚水,仍舊不可避免地把皮膚擦到發紅。

梁衍沒有問她腦子裡亂糟糟的是什麼東西。

他曾見過舒瑤這樣膽怯的模樣。

——那時候的她更糟糕,完全不能見任何陌生人。

“我讓人放好熱水,你先洗個澡好不好?”梁衍放低聲音,詢問,“還是想吃東西?”

舒瑤選擇了洗澡。

但她現在一刻也離不開梁衍,請求:“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舒明珺神色複雜,看著舒瑤如此依賴梁衍,她太陽穴處突突的痛。

梁衍問:“害怕?”

“你在浴室外也可以,”舒瑤意識到自己的話有歧義,補充,“求求你了。”

梁衍擦乾她又湧出來的淚花:“好。”

等梁衍扶她起來之後,舒瑤才看到舒明珺,懵住了,囁嚅著叫一聲珺姐。

她還記得,舒明珺不喜歡她和梁衍在一起。

令舒瑤意外的是,這次舒明珺並沒有過多反應,她甚至連舒瑤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都沒有問,只問她身體狀況:“瑤瑤,你哪裡不舒服?”

“頭很痛,”舒瑤不能回憶,一想頭就痛,“總是能看到很多血。”

——又痛了。

“那就不要想,”梁衍握緊舒瑤的手,說,“以後少看恐怖電影,不然總會把裡面的情節當真。”

舒瑤捂著頭,看他。

“我讀高中時候也是這樣,看多了槍戰片,就連做夢都在打槍,”梁衍看了舒明珺一眼,提醒對方不要亂說話,“或許是你先前看過的某些東西藏在潛意識中,都是假的,不用怕。”

梁衍的聲音彷彿有某種魔力,舒瑤被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包圍,漸漸平靜下來。

她拿著睡衣和浴巾進去洗澡。

聽著浴室裡面的水聲響起,梁衍倚著臥室門框,看著跟過來的舒明珺。

他走出去,兩人在走廊上交談。

梁衍平靜敘述:“你看到了瑤瑤現在的情況,她離不開我,只有我都能幫她。”

——舒明珺不想承認這點,可這是事實。

舒明珺毫不拐彎抹角,直接發問:“你打算怎麼做?”

“讓瑤瑤和我住在一起,我照顧她。”

“不可能!”舒明珺急促反駁,“你哪裡是想照顧瑤瑤,你分明是想欺負她!”

當初把舒瑤接回家中,當晚她就發了高燒,身上不停出汗,舒明珺給她擦拭身體,看見她大腿內側,胸口,背部,好多好多吻痕。

“如果瑤瑤不喜歡,我不會動她,”梁衍垂眼看她,“目前看來,你這三年的治療毫無用處,你浪費了整整三年。”

舒明珺不肯信,她警惕極了:“男人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物,你可以正常追求瑤瑤,但別想著用這種方式欺負她。”

話音剛落,聽到裡面舒瑤顫聲叫:“梁衍,你在嗎?”

梁衍不再與舒明珺多說,徑直走進臥室。

經過熱水的溫暖,舒瑤整個人都好了很多,情緒終於鎮定下來,但那個一模一樣的樂高旋轉木馬還在她腦海中。

舒瑤讀高中的時候入了樂高的坑,家中也收藏了不少樂高的絕版。

不過沒有那套旋轉木馬。

旋轉木馬價格算不上高,是很普通的一款,但偏偏是在梁衍書房中見到,讓她有些不安。

舒瑤初步懷疑,自己夢到的那個男人就是梁衍。

和自己做了那麼多親密事的人,也是他。

但是,梁衍的書房,無論是格局裝飾、或者吊燈,都和舒瑤破碎的記憶無法吻合。

書房中的親密畫面,金色的腳鏈。

舒瑤無法分辨,這些事情究竟是真實存在,還是如梁衍所說,只是她的臆想。

畢竟舒瑤看過的某些裡番中,也會有類似的play。

洗過澡、安定下來的舒瑤後知後覺肚子有點痛,她本來沒當回事,但忍不住捂住肚子時,被梁衍注意到:“胃痛?”

“嗯。”

“我送你去醫院。”

舒瑤懵了:“這麼晚了還要去嗎?醫院應該要下班了吧?”

“胃痛不是小問題,”梁衍拿著自己的外套,把她仔細地裹起來,“去我母親名下的私立醫院,每晚都有醫生值班。”

舒瑤本來還想推拒,驀然想到一件事。

——那些東西是夢境還是真實存在,只要分辨她有沒有進行過某種運動就可以了。

她可以以小腹痛為理由看婦科啊。

可以讓醫生幫忙檢查,她是否做過。

想到這裡,舒瑤點頭答應。

舒明珺放心不下舒瑤,更不放心她和梁衍單獨在一起,堅持一同跟過去。

都這麼晚了,壓根做不了胃鏡。醫生問了舒瑤一些其他的問題,不適的症狀,做了些簡單的檢查,沒什麼大問題。

梁衍仍舊詳細地問了飲食上的注意事項。

準備走之前,舒瑤拽拽梁衍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問:“今晚婦科有人值班嗎?我最近總是小肚子痛,想要檢查一下……可以嗎?”

梁衍應允了。

舒瑤鬆口氣。

今晚值班的是個和藹可親的女醫生,等舒瑤描述完症狀之後,她詢問:“你有男朋友嗎?”

舒瑤搖頭:“沒有。”

女醫生見她一臉的天真無知,又看了看旁側沉默的梁衍,以為舒瑤沒理解其中意思,咳了一聲,補充詢問:“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過性、生活?”

舒瑤坐直身體,仰臉,偷偷看著梁衍。

梁衍表情平靜,沒有絲毫異樣。

舒瑤回答:“沒有。”

梁衍仍舊無動於衷,倒是舒明珺有些著急,她唯恐在這個時候隱瞞情況會出什麼亂子,剛想說話,突然意識到梁衍一句話也未說,怔住。

在舒瑤的健康問題上,梁衍從不會隱瞞。

等等,那這意思是,在兩人朝夕相處的那三個月中,梁衍沒有碰過瑤瑤嗎?

但舒瑤還有些不放心,畢竟她永遠都揣摩不出梁衍的真實想法。

跟著醫生去內間做檢查,等上了臺,舒瑤小心翼翼地詢問醫生,是否能幫她檢查一下。

女醫生愣了一下,接受了她這個古怪的請求,很確定地告訴她:“沒有進行過性生活。”

舒瑤一顆心放回肚子中。

那就說明,那些鮮血淋漓和親密的畫面的確都是假的,是她壓力過大出現的臆想。

至於那些金色的腳鏈和遊戲中的櫻桃鐐銬,也或許是她先前無意間看過遊戲宣傳片,後期自己夢境進行了再加工……吧。

舒瑤發現,只要自己不努力回想,頭就不會痛。

在舒瑤接受檢查的同時,醫院的走廊之上,舒明珺一臉錯愕地看著梁衍。

過於震驚,舒明珺話都磕磕絆絆,說不利索:“你對瑤瑤——”

梁衍簡略開口:“發乎情止於禮。”

舒明珺想到先前從舒瑤身上看到的吻痕,沉默了。

梁衍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雖然他們的確有親吻擁抱或者更親密的舉止,但梁衍沒有更進一步。

他沒有對瑤瑤做那種事情。

這和舒明珺起初的想象完全不同,她隱約察覺,梁衍並非那種□□燻心到拐走剛成年少女的人。

舒明珺不知道是什麼讓梁衍沒有徹底佔有瑤瑤,可今天,她也的確看到他對瑤瑤的珍惜。

舒瑤一直很依賴他,無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

舒明珺對梁衍稍有改觀。

“我保證過,永遠不會傷害她,”梁衍緩聲說,“如今事實證明,你提出的那些治療方法完全行不通,不如暫時把她送到我這裡來,我幫她。”

“但瑤瑤一旦想起來之前的事情,她又會變成三年前那樣——”

“那就不讓她想起。”

舒明珺難以置信:“你能忍受她不記得你?”

她清晰地明白,那段時間舒瑤有多依賴、多喜歡梁衍。

高燒的時候,舒瑤難受到蜷縮著身體,喃喃地叫著哥哥。

梁衍能夠看著舒瑤完全忘掉他、把兩人相處的時光忘得一乾二淨嗎?

“如果那段記憶讓她感到痛苦,那不記得也沒關係,”梁衍淡聲說,“我等她重新答應嫁給我。”

舒明珺坐在椅子上,她沒有說話,手指按著太陽穴,眉頭緊皺。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今天得知的一切事情。

而梁衍坐在長椅上,看著安安靜靜的檢查室。

舒瑤還在裡面。

初初在一起時,梁衍完全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舒瑤對他的吸引力。

舒瑤很黏他,晚上也要他陪著睡覺。梁衍並非正人君子,而舒瑤也對此事並不排斥,她一直很迷戀他的擁抱和親吻,很喜歡他的觸碰。

兩人情到濃處,發生某些事情也是順理成章。可舒瑤年紀小,又嬌氣,受不了疼,兩人曾嘗試多次,始終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

況且,當時舒瑤年紀的確小了些,身體也弱。梁衍對比自己小這麼多的女孩下手,已經做了禽獸,但不顧她身體狀況硬來,那才是連禽獸都不如。

梁衍雖重欲,終究捨不得她難受,決定在她身體好之前不動她,而瑤瑤一直很乖地在幫他。同時,梁衍也在尋找能夠令她愉悅的方式,以減緩她的恐懼。

人之所以是人,因為人不會完全受慾望所掌控。

梁衍愛她疼她,也願意為她剋制自己。

他對舒瑤擁有著無限的耐心和包容,可以為她一退再退,縱容著她。

檢查結果出來的很快,舒瑤身體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回程的路上,舒瑤十分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和姐姐說。

她想要離梁衍近一些,尤其是在突然間頭痛的時候,只有靠近梁衍,她的惶恐和不安才能得到解決。

舒明珺先開了口:“梁先生,我近期事情比較忙,能讓瑤瑤先住在你那邊嗎?”

舒瑤心跳噗通噗通。

梁衍問:“瑤瑤呢?”

舒瑤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麻煩你了。”

臨別時,舒瑤偷偷地問舒明珺:“珺姐,你怎麼同意我和梁衍——”

舒明珺揉了把她絨乎乎的小腦袋:“突然發現梁衍比禽獸好上那麼一點點。”

舒瑤:“……”

她還是不太理解舒明珺的意思。

更不明白為什麼姐姐的態度會轉變的這樣快。

天色太晚了,舒瑤的東西暫時不方便搬過來,梁衍讓人為她準備好了日用品和替換的衣物。

舒瑤的房間就被安排在梁衍隔壁,和梁衍只隔了一堵牆,舒瑤心情簡直好到爆炸,迫不及待地和艾藍分享自己的喜悅。

很快,和艾藍開了影片。

影片那端的艾藍情況看起來並不太妙,她的脖子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殘忍毆打過一樣,一大片的淤血和青紫。

舒瑤被她給嚇了一跳,問:“藍藍,你脖子怎麼了?”

“沒怎麼,”艾藍停頓兩秒,幽幽地回答她,“我原本想套路霍林琛。”

舒瑤虛心聽取來自大佬的經驗。

艾藍說:“也算是為了近距離接觸吧,我買了個小刮痧板,說自己最近脖子疼,想讓霍林琛給我刮一刮。我還特意洗乾淨了脖子,噴的香噴噴,霍林琛同意了。”

舒瑤追問:“然後呢?”

“然後給我這一頓猛刮,”艾藍幽幽地開頭,“我差點疼死,委婉誇他手藝不錯,他居然告訴我用的是刮魚鱗的手法。”

舒瑤:“……”

艾藍哀婉地說:“瑤啊,且撩且珍惜吧,你要是和我一樣,遇到霍林琛這樣的,人還沒撩上,我這一條命就差點搭上去了。”

舒瑤頓時對艾藍肅然起敬:“您這是在拿生命來撩男神啊。”

貧完了,艾藍才提醒舒瑤:“對了,有件事忘記告訴你,舒淺淺快一個月沒回學校了。”

舒瑤微怔:“為什麼?”

她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好像是病了吧,具體我也不清楚,”艾藍隨口說,“算了,不提她了,晚上一起打遊戲嗎?”

舒瑤婉拒了艾藍的請求。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

與舒瑤起初的設想不同,和梁衍的“同居生活”十分的綠色且健康,絲毫沒有其他的顏色。

梁衍工作忙,清晨離開的時候,往往舒瑤還沒有醒。只有晚上,舒瑤才會和他一起吃晚餐。

舒瑤起初猜測的什麼孤男寡女乾柴烈火一點即燃等等,完全沒有發生。

自從梁衍得知舒瑤還掛著一門高數後,舒瑤被迫多了一項睡前工作——老老實實地做定量的高數題。

梁衍監督,就在他的書房中。

休息前,梁衍會坐在書桌前看書,而舒瑤坐在他的對面,絞盡腦汁地做著高數題。

做錯了題還會被梁衍彈腦殼,他收著力氣,彈完後再細細地給她講解,究竟是哪一步做錯了。

不知為何,梁衍把那個擺著樂高的陳列架移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小書架,專門用於盛放舒瑤的漫畫書和小玩偶。

舒瑤對高數題完全提不起興致來,但梁衍總有辦法讓她心甘情願地做題——

梁衍給她設定了一個小獎勵,只要她每天按時完成任務,梁衍就會送給她一樣已經絕版的手辦。

舒瑤頓時如打了雞血一般,頭懸梁錐刺股,感覺自己高考前都沒這麼努力過。

梁衍為她更換了新的心理醫生,經過初期的接觸和聊天之後,新醫生建議舒瑤停止服用抗抑鬱的藥物,平時也多多做運動。

儘管長期宅在家中的舒瑤依舊很瘦,沒有成功地變成快樂肥宅,但她這種瘦顯然有些過於不健康。

梁衍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心理醫生的建議,等醫生離開之後,招了舒瑤過來,開始給她制定健身計劃:“你喜歡什麼運動?”

舒瑤正盯著他出了神,一不小心瓢了嘴:“床上運動。”

梁衍握住筆的手一停頓,墨水凝在白紙上,重重的一個黑點:“嗯?”

舒瑤如大夢初醒,補救:“我的意思是,可以在床上進行的運動,譬如說仰臥起坐啦,瑜伽啦……”

梁衍重新換了張白紙,淡淡開口:“單人的?”

舒瑤漲紅了臉:“……啊……應該都是單人的吧……”

雙人的床上運動,梁衍是在暗示什麼嗎?

舒瑤正惴惴不安地猜測著,梁衍從容不迫地開口:“的確,國內比較流行單人瑜伽。”

舒瑤:“……”

哦,合著您老是在說瑜伽啊。

那沒什麼事了。

舒瑤體力差,梁衍為她量身定做了一份健身計劃,運動量並不大,沒有一樣是床上運動。

全都是在健身房中進行。

舒瑤完全是憑藉著對梁衍的心動堅持下來的。

同居一週後,梁衍忽然開口:“瑤瑤,我明天要出一趟差,大約去兩三天。”

舒瑤仰臉看他:“去哪兒?”

“錦城,那邊桂花開的不錯,”梁衍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舒瑤猶豫了。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再次突然犯病。

舒瑤還是不太想出門,但如果身邊有梁衍的話,出去好像也不是特別的難以忍受。

她想和梁衍一起在月光下賞桂花。

糾結好久,舒瑤點頭:“好。”

衍慕集團錦城分部成立五週年,當初梁衍大學畢業後,也是先在這邊歷練。今晚包下酒店舉行五週年慶典,梁衍自然不可能缺席。

舒瑤本來已經做好了在酒店中獨自看番劇的準備,但沒想到梁衍詢問她:“你想不想參加?”

舒瑤驟然眼前一亮:“可以嗎?”

“衣服和鞋子已經準備好了,想讓你出去透透氣,”梁衍微笑著看她,“不過,決定權在你,如果你覺著害怕,也不用勉強,在這裡休息也好,我很快回來陪你。”

舒瑤挺直了胸膛:“我不怕。”

舒瑤雖然畏懼人群,不想社交,可她也想看看,被人簇擁的梁衍是什麼模樣。

她想要離梁衍近一點,想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的身邊。

夜。

酒店中,衍慕集團錦城分部五週年聚會。

燈光璀璨,臺下俱是清一色的圓桌,滿滿當當地坐著人。

舒瑤和林特助坐在一起,星星眼地看著臺上的梁衍。

梁衍正在講話,面帶微笑,不疾不徐,語調溫和,多是對下屬的激勵。

梁衍待人接物沉穩有禮,並無半點倨傲,公司大部分員工對他都充滿著仰望崇敬。但也有人深知他手段嚴苛,某些事情上比較□□,掌控一切,可這些並不是缺陷,反而更加讓人因此臣服於他。

他天生就是領導者。

講話完畢,梁衍剛下臺,立刻被想要敬酒的人團團圍住。

梁衍知道舒瑤不喜歡聞到酒的氣息,但這種場合,交際應酬,喝酒斷不可避免。

梁衍便把舒瑤暫時交給林特助——林特助對酒精過敏,不會有人敬他酒。

這一桌上的人都是梁衍的助理親信,一個個深知舒瑤身份,也知道梁衍有多寶貝這個女孩,個個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

人太多,舒瑤看不到梁衍了,她覺著房間中空氣不流通,有點悶,和林特助說了一聲,去露臺上坐一坐。

林特助寸步不敢離地跟著,生怕有人衝撞了她。

舒瑤倒是無所謂,她並不餓,坐在藤椅上,掏出手機重溫舊番。

一整集看到末尾,當看到zack揹著大鐮刀衝破玻璃時,舒瑤眼淚汪汪,淚水差點掉出來,有人遞了張紙巾過來,問:“看什麼呢?哭的這麼慘?”

舒瑤仰臉,看到許世楚。

大概是公司請來唱歌的吧,舒瑤粗略看過流程單,知道最後安排了一些節目。

她沒去接那張紙,給許世楚看了眼手機螢幕。

許世楚興致勃勃:“呦,紅秋褲的靠譜男人啊,好像是18年7月的番?”

二次元的溝通就是如此順暢,確認對方和自己喜歡同一部番之外,舒瑤頓時感覺遇到了知己:“是啊,今年新番沒有特別喜歡的,只好看舊的了。”

許世楚很認同:“確實,感覺這兩年異世界題材的太多了,偏偏沒幾個出彩。”

話音剛落,聽見有人叫他,他轉身答應一聲,順手從口袋中摸出兩粒糖,丟到舒瑤桌上:“請你吃塊糖,回聊。”

舒瑤道謝,許世楚彎彎眼睛,揮揮手,笑眯眯地離開了。

許純薇遙遙地看到許世楚過來,忍不住調侃他:“聽說你最近又要發新歌?可別到時候沒人買賬,再讓你老姐我自掏腰包給你買專輯衝銷量。”

許世楚很傲氣:“哪裡用的著您僱水軍?我的專輯一直都很暢銷。”

說到這裡,他有點鬱悶:“不過我想和陸歲歲合作,偏偏經紀人給我找了那個什麼瑤柱菌。”

許純薇不以為然:“都是網紅,選哪一個又有什麼區別。”

“不一樣,”許世楚瘋狂吐槽,“瑤柱菌路人緣不好,之前天天撕來撕去蹭熱度。陸歲歲比她單純多了,又低調,要不是她經紀人再三登門,像陸歲歲那樣淡泊名利的人,也不會簽約走網紅這條路。”

許純薇笑了。

要是真淡泊名利,怎麼可能會這麼做,這些不過是宣傳造勢,做個人設而已。

她也不戳穿弟弟的美好幻想,伸手觸碰了下耳環,餘光瞥見梁衍過來,立刻迎上去,笑容得體有禮:“大哥。”

梁衍已經被敬了一圈酒,眼神仍舊清明,略微頷首。

許純薇要敬他酒,梁衍只略舉了舉空杯示意,並沒有喝,轉身問了許世楚幾句話。

梁衍的母親與許純薇姐弟的母親關係不錯,兩家走的近,許世楚也算是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談話間,許世楚不經意間一瞥,忽然問:“大哥,你覺著坐在那邊的女生好看嗎?”

梁衍順著許世楚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眼看到專心致志看動漫的舒瑤。

舒瑤趴在小桌子上,下巴擱在胳膊上,頭髮散下,眼睛紅紅地看著手機。

或許是在看治癒番,也可能是致鬱番。

她很容易哭,共情能力超過梁衍的想象。

看動漫會哭,看書會哭,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時候更是哭的可憐。

梁衍說:“很漂亮。”

許世楚有點蠢蠢欲動了:“哎,剛剛我和她聊天聊得還挺開心的,她聲音甜的呀,像是加了蜜糖一樣,給了她兩粒小熊軟糖,……不過可惜的是,忘記問她是誰家的姑娘了。”

梁衍把空酒杯放在桌子上。

啪。

杯壁上瀰漫開了幾絲裂痕。

旁側的許純薇看到了,不由得眼皮一跳。

梁衍淡淡開口:“我家的。”

許世楚:“啊?”

許純薇的笑容僵在臉上。

梁衍對許世楚說:“那是我未婚妻,你嫂子。”

許純薇:“什麼?”

許世楚:“蛤?”

在姐弟倆震驚的目光下,梁衍邁步離開,他沉著臉,徑直走到舒瑤面前,叫她:“小櫻桃,你該回去休息了。”

舒瑤老老實實地站起來,梁衍先她一步拿起桌上手機,放入口來,用力攬著她肩膀,連力氣都比往常大了些。

舒瑤清晰地聞到梁衍身上的酒味,意外的是,她並不怎麼反感。

明明她很討厭喝醉的人,討厭酒的味道。

但如果是梁衍的話,她完全可以。

甚至還想要抱抱他。

梁衍摟著舒瑤,避開喧鬧,從另一條人少的路走,一直到事先訂好的套房中,重重地關上門,上鎖。

一氣呵成。

舒瑤被他一路帶到臥室中,心跳加速。

雖然現在兩個人住的還是同一套房,但卻是不同房間。

但現在,梁衍把她帶到自己房間中。

這邊的套房不分主次臥,正中央一張圓形的大床,淺灰色的床品,放了兩個枕頭。

梁衍坐在床上,伸手按著太陽穴,似在沉思。

兩秒後,他抽出自己的領帶,握在掌心。

梁衍朝舒瑤伸手:“過來。”

舒瑤口中還含著小熊軟糖,毫不設防地走過去:“怎麼了?”

話音剛落,就被梁衍扯住胳膊,踉蹌兩步,被迫坐在了他的懷中。

舒瑤沒有反應過來,隱約察覺到他似乎有些不悅,現在一動也不敢動,聽著他的呼吸。

梁衍垂眼看她:“張嘴。”

舒瑤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就像是接受牙醫檢查一樣,張開嘴,露出舌頭,包括被壓著一邊的小熊軟糖。

男人帶著薄繭的手指毫不留情地伸入她口中,頂著她整齊的小牙齒,撥開柔軟的小舌頭,直接將她剛剛放在口中的那粒小熊軟糖狠狠捏出來,幹淨利索地丟入垃圾桶中。

舒瑤仍舊張著嘴巴,舌尖上的那點甜還沒來得及散去,梁衍大手捏著她的下巴,迫她仰臉,用力地吻下去。

舒瑤被迫承受他的親吻。

嗚。

這比上次的“人工呼吸”還要過分,還要兇狠,舒瑤嚴重懷疑,他是想把自己的舌頭吃下去。

連僅有的氧氣都彷彿是他的恩賜。

舒瑤壓根就不會邊接吻邊呼吸,她第一次接受這樣激烈的親吻,完全被梁衍引導,勉強跟上他的節奏。

若非梁衍中途會體諒她,稍作停止,她真的會喘不過氣來。

梁衍仔仔細細地把殘餘的每一點甜都吃掉,但她本身比糖更甜,無時無刻不在勾著他。

舒瑤被他親懵了,等徹底結束後,她震驚地睜大眼睛,大腦一片空白。

一直以來溫柔有禮的梁衍,剛剛竟然強吻了她。

雖然但是。

好刺激。

梁衍捏著她的下巴:“誰允許你吃陌生人的糖?”

舒瑤不知道他什麼意思,解釋:“許世楚也不算陌生人啊,他馬上就要和我合作了,算工作夥伴。”

“他也是一個花花公子,給你糖說不定不懷好意,”梁衍不置可否,問,“你以為這些是普通的小熊軟糖?現在壞人很多,他們會把小熊軟糖泡在烈性伏加特中,讓軟糖充分吸收酒精,再密封好。這樣的糖果,正常女孩子吃三粒就人事不省,更何況你?”

舒瑤震驚了:“還有這種事?”

“所以我需要確保你口中沒有殘餘的酒精,”梁衍的手指移到舒瑤唇瓣上,眼神有些危險,“你很喜歡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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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瑤點頭。

其實倒不是喜歡不喜歡,醫生建議她攝入定量糖分,已經習慣了。

“可惜我這裡沒有軟糖,”梁衍身上帶著淡淡的酒味,他低頭,下巴放在舒瑤頭頂上,輕輕磨蹭,聲音低啞,“只有硬糖,小櫻桃想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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