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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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都東北方的一個基地內, 因為末世前這裡就是一個重工業城市,所以當末世後,這裡迅速建造起隔離牆和厚重的城門, 基地內的基礎生產活動也還能進行, 所有倖存者往基地裡一躲,從此開始了與喪屍的攻防戰。

謝樘從首都基地逃出來後,就來了這裡,模仿了一個當地人的模樣,默默地生活在此地, 因為頗有些能耐, 倒也結交了不少豪爽有才能的人,還加入了一個挺有名的戰鬥小隊。

家裡人因為他過上了不錯的日子,生活水平直線上升,老婆處處把他捧著, 孩子把他當成英雄崇拜, 謝樘這個孤家寡人倒是過上了有妻有子的日子。

唯有他的老母親,準確說是他所取代的這個人的老母親, 總覺得他不對勁,覺得他不像自己的兒子了。

但這話又不能對別人說, 只是和鄰居嘮嗑的時候偶爾漏了幾句。而這位鄰居又有一位關係不錯的老姐妹, 鄰居又跟這老姐妹說了, 偏這位老姐妹有著頗高的敏銳度, 覺得這事不太對, 就和自己那當基地官員的兒子說了。

那官員兒子一查, 還真發現了問題。那個叫李常的, 從前平庸無能, 如今卻跟換了個人似的了, 如果說能力還可以是練出來的,但某些小習慣、說話的語氣、眼神之類,卻並不能完全偽裝,最要命的是,順著這人一查,還牽扯出另一件事。

“前段日子西武城不是靈氣復甦嗎?全國人民都在關注和討論這件事,我們這也不例外,大部分人也就是好奇好奇羨慕羨慕,誰知道竟然有人搞了個什麼‘反靈氣’的組織,在裡面大肆宣揚靈氣的不好。”

接待的人說到這裡,就變得有些吱唔起來,估計是那些人說的話用的詞不好聽,顧秋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沒事,還有人覺得氧氣有毒呢,靈氣又不是人民幣,有人不喜歡也正常。”

接待的人心想,人民幣倒未必人人喜歡,畢竟有那視金錢為糞土的,但靈氣只要腦子不是不正常的,那肯定就是喜歡的。

他討好道:“那個組織的人就是一些腦子不清醒的人,搞了幾個群,天天在網上發表一些降智言論,都是什麼恨不得馬上全世界毀滅的那種,自己的日子過得一塌糊塗,都是一些糊塗蛋。只不過裡頭牽頭的就有您通緝的那個陶尋何美書,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就暫時沒動他們。”

“確定是他們兩個?”

“確定是。”

顧秋笑了,那兩人還真是執著,都一年過去了,還沒有改變靈氣是浩劫的想法,甚至還在暗戳戳地搞事,她都有些佩服了。

她對莊雪麟道:“那我們就先去看看那個李常還是李短的。”

莊雪麟問:“有把握嗎?”

顧秋微微眯起眼:“我要是還不能把他捏死,直接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她現在可是一個靈氣復甦的城市的主人,是有自己靈氣領地的人,當初謝樘偷偷摸摸搞了個幽都,就能搞出分/身了,顧秋雖然沒把自己往分/身方面折騰,但其他能力的提升是驚人的。

讓她親手弄死謝樘,這恨是無解了。

莊雪麟看著她自信又不屑的樣子,笑道:“那就走吧。”

李家住在一片三四層樓的老房區,這些樓房都有幾十年歷史了,末世前就該拆了,但末世後不僅沒拆,反而因為住房不夠,還在頂上又澆築上去兩三層,有的人甚至在新樓頂上面還繼續搭帳篷。

總之這裡擠擠挨挨住滿了人,走在這裡的弄堂裡,家家戶戶的門前屋後都堆滿了雜物垃圾,一抬頭,支稜出來的竹竿、違規搭建的閣樓,視窗曬出來的被子衣服,真是分外熱鬧。

正值深冬,前些日子下了一場雪,到處都挺泥濘的,恰逢今天天氣還算不錯,家家戶戶都儘可能地把家裡掃除洗刷起來,儘量地想過一個好年,還有人蹲在門口宰殺家鼠家兔,顯然這裡人喜歡養這些東西,平時喂點草,養大了也是一道肉菜。

只是顧秋看到好幾個宰殺鼠兔的,那鼠兔長得都挺瘦,這些人自己也嘀咕:“前一窩長得都還不錯,怎麼這一窩都長得這寒磣?硬是不上膘。”

“別說這些小東西來,我最近也瘦了不少。”

“我也是,是不是幹活太累了?”

“反正過年得好好補補。”

顧秋聽著這些話,和莊雪麟對視一眼,不需要說話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有貓膩。

“李家就在前面這一棟的第二間。”帶路的便衣士兵低聲介紹,“他們家因為有個老太太,爬樓梯不太方便,就住一樓。那個正在搓被子的就是李家老太太。”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李家門口,李家的老太太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枯瘦通紅的一雙手正使勁地在搓衣板上搓床單,那搓出來的水渾濁渾濁的,邊上是一桶還沒完全化開的雪。

察覺到面前站了人,老太太抬起頭,嘴裡哈出一團白霧,一張臉乾瘦乾瘦的,眼神有些不好,眯著眼睛看人:“你們……找誰?”

屋裡正好走出一個女人,長得瘦骨如柴,手裡抱著一個盆:“媽,你洗快點,屋裡還有好多呢,早點洗了早點晾上,明天又是陰天……”

話沒說完就看到了顧秋幾人。

在這大冬天,人們都穿得很多,哪怕是家裡窮得厲害的,也想辦法拾掇來一件破棉襖裹身上,但眼前這一男一女卻穿得輕薄得很,女子一件秋款長風衣,腰間隨意地系了一下,兩隻手插在口袋裡,頭上戴著一頂黑色帽子,一張臉瑩潤精緻,不像大多數人,被寒冬的風吹得臉紅彤彤的還有一道道裂口子。

男人則是一件同款黑色風衣,生得俊美非凡,身高肩寬,比模特還優越的身材,以守護者的姿態站在女子身後,兩人一看就是情侶,兩人站在這裡,就讓人忍不住想到一個詞:貴腳踏賤地。

女人看得愣了愣,有些心慌:“你們是什麼人?有事嗎?”

顧秋之前還只是猜測,但看到這老人和這女人,她心裡的猜測成了真,她對莊雪麟說:“難怪謝樘要躲在這種又亂又擠的地方。”

莊雪麟微微點頭,對那個帶路的戰士說:“煩請聯絡一下醫院,事後這一帶的人最好都安排體檢。”

戰士一愣,點頭道:“我會向長官彙報的。”

抱著盆的女人臉上慌亂一閃:“什麼體檢,我們很好啊,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顧秋略有幾分困惑,從上到下看了看女人,然後明白過來:“你其實早就發現了吧,發現你和你婆婆,還有周圍的人身體都出現問題了,但你完全不敢指出來。也對,一個人換了個芯子,能夠瞞過鄰居,能夠瞞過不熟悉的朋友,甚至能瞞過兒子,但也瞞不過枕邊人和老母親。”

嘭地一聲,女人手裡的盆掉在地上,裡面的髒衣服髒被單都滾了出來,她一張被風吹得開裂的臉驟然變得慘白,尖利地叫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快走,你們快走,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說著她衝屋裡叫兒子:“寶兒!寶兒!快去跟你爸說,家裡來了奇怪的人,讓他先別回來!”

一個懵懂的五六歲的瘦得跟耗子似的小孩跑出來。

顧秋輕笑了一聲:“家裡來了奇怪的人,正常人都應該是叫丈夫回來處理吧,怎麼你卻相反?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李常不再是從前的那個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再亂說我要趕人了!”看到外面越來越多人圍過來,女人更加慌亂,臉上顯出歇斯底里的表情,抓起一把快要禿了的大掃帚。

這時那李老太太顫著聲音說:“什麼叫李常……不再是從前那個人?”

顧秋看著老人家比紙還白的臉和一直抖的手,沒有什麼同情心地說:“意思就是,你現在的這個兒子是別人假扮的,至於你真正的兒子李常,不知道去了哪裡,大概凶多吉少了吧。”

一句話說的李家三個人都僵住了,而外頭看熱鬧的人一陣愕然,這話怎麼這麼玄乎呢?

人們忍不住問顧秋為什麼這麼說,顧秋這次沒有馬上解釋,看著眾人身上或多或少的濁氣,還有一張張被吸走生氣瘦骨嶙峋的模樣,搖了搖頭,嘀咕道:“謝樘也真是太缺德了。”

她對眾人道:“你們是不是覺得這家的李常換了一個人,是不是自打那之後,你們的身體就越來越差,吃得再多也不長肉,反而越發消瘦,家裡的動物也總是手骨伶仃,長得又慢又瘦還沒精神?”

人們露出驚愕之色,然後有人連連點頭:“是這樣,是這樣!”

說著還一個個舉出了例子,展示自己越來越乾瘦的胳膊肉。

“美女,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難道這不是因為我們太累了?這和李常又有什麼關係?”

莊雪麟看了眼那個叫顧秋美女的,眉心微微一皺,那人被這一眼看得縮了下脖子,這男的眼神真嚇人。

顧秋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說:“當然不是因為太累了,一個人太累,難道一群人全都太累了?這都是因為現在的這個李常是個吸人精氣的妖怪,你們都被他吸了精氣,不然你們看,李家祖孫三人是不是最瘦的,你們中住得離李家越近的,精神體力就越差?”

被她這麼一說,人們都朝李家三人看去,然後驚駭地發現,他們真的都很瘦,不僅是瘦,眼底都還烏青烏青的,整個人的精神氣就非常萎靡,就跟被吸乾了一樣。

可明明李家最近的伙食是不錯的,就算不長胖,也不該成這副模樣啊!

接著李家前後左右以及樓上的人都爭先恐後地表示自己精力體力真的越來越差,還和住得遠一點的人比較起來。

李常的妻子尖叫一聲,朝顧秋撲來:“你瞎說!我丈夫才不是妖怪!”

莊雪麟上前一步,輕而易舉地攔住了她。

顧秋道:“你當然不會承認他是妖怪,因為他給你們家帶來了比你正的丈夫所能賺到的更多的食物、更高的地位、更安全的生活,為了不讓這種生活遭到破壞,你就算發現他不對勁,也什麼都不會說,還會幫忙掩飾,至於一位老母親是不是失去了親生兒子,一個稚兒是不是失去了親生父親,你是不管的,反正李常和你也沒有血緣關係,換一個更能幹的丈夫,你只有慶幸高興的。”

她越說,李常的妻子就越發地搖頭,最後身體一軟癱軟下去:“不是,我不是……”

李老太太大叫一聲,衝上去打兒媳:“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你把我兒子還來!”

只有李家的兒子還一臉茫然,什麼都不明白的樣子,顧秋仔細一看他,心中微沉,小孩太小,被吸走了太多生氣,恐怕影響到根本了。

從這一點來說,這李常的妻子委實有點可恨了。

鄰居們將李常的妻子這樣的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現在的李常真的是個妖怪!還把大家害成這樣,這是要吸乾大家採補他自己?

妖怪什麼的,在末世前是無稽之談,但末世後,什麼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馬上就深信不疑了,衝上去質問責難李常的妻子。

顧秋一揮手,所有人都被無形的力量攔住了,只能看到李常的妻子,上去打人卻是不能了,只有李老太太抓著兒媳又扯又打。

後面的事情,就有基地的官員和武裝力量來處理了。

顧秋和莊雪麟離開了這裡,帶路的戰士不太明白:“不找李常,不,不找謝樘了?”

“找啊,怎麼不找?不過一棍子打死太沒意思了。”

謝樘不是忍辱負重從頭再來,還獲得了挺好的名聲嗎?就讓他嚐嚐被所有人唾棄謾罵、無處容身、如過街老鼠一般的滋味。

被他看不起的人罵得狗屎不如,那人臉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吧。

“那他要是逃跑了怎麼辦?”陶尋那些人至今沒有被抓,不就是擔心打草驚蛇嗎?

顧秋揚了揚眉沒說話,莊雪麟替她說:“放心,跑不了。”

謝樘往家裡走,手裡提著剛買來的年貨。

一轉眼在這裡也呆了幾個月,陶尋搞的那個組織太弱智了,雖然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但起不了什麼用,而且他們目標太大,顧秋已經全網通緝他們,要是陶尋他們被發現,自己也會受牽連。

看來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朝天上看去。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彷彿天上出現了一雙眼睛,將他鎖定了。

謝樘繼續走,但無論他走快走慢,或者是走進房子裡、橋底下、車子裡,那種被鎖定被監視著的感覺還好如影隨形。

天上有什麼?衛星?但就算是最先進的衛星,也不可能隔著屏障如此精準地定位到一個人身上。

沒有人能做到這個程度,除非一個人。

顧秋!

他立即改變路線,不再往家裡走去,而是讓人幫他打探一下家裡的情況,片刻後,對方語氣古怪地告訴他李家發生的事:“……常哥,你到底……你真的……?”

謝樘微微一笑:“應該是有人誤會了什麼,沒有的事,多謝你幫我打聽。”

而這個友人掛了電話後,表情更加古怪,和同伴互相看了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李常雖然是個大學畢業的,但說話也絕對不會這麼文雅,要是真的被汙衊了,這人早就跳起來大罵了。

真的換了一個人!

這段時間和謝樘一個圈子裡的人頓時互相通氣。

謝樘迅速躲藏起來。

但身上那種被鎖定感卻根本無法擺脫,他臉色陰鬱地看著天空,心往下沉,沒想到僅僅是西武縣那麼個小地方的靈氣復甦,就讓她的能力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僅僅是透過自己留在住處的氣息,就以此為介質,把自己給鎖定了!

謝樘接下來又用了很多辦法,但始終無法擺脫鎖定,反而因為躲躲藏藏,聽到了大街小巷的人對於自己的討論,那樣的憤恨和鄙視,言辭都是他就是一個禍害,差點把首都禍害了,現在又來禍害這裡的人,還說他是妖怪,專門吸人的腦髓血肉。還說他會收服女人,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勾引得李常的妻子連自己兒子都不顧,也要幫他一起害人。

說到興起,還一起哈哈大笑。

謝樘眯眼聽著,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臭,忽然就走了出去,但還沒等他做什麼,忽然天空飄落一滴水珠,啪一下砸在他額頭,接著是第二滴水珠、第三滴水珠,無數滴水珠砸下來,在他頭頂下起了雨。

只在他頭頂,其他地方依舊一切正常,只有他頭頂盯著不停歇的雨水。

這雨水沖刷下來,迅速地把他整個人打溼,並且不斷地剝離著他身上的濁氣,以及這幾個月以來從身邊人身上抽取來的生氣,他整個人的身形肉眼可見的癟下去,身上不斷蒸騰著黑色的濁氣。

街上的人停下帶著顏色的八卦,震驚乃至於驚恐地看著他,頭頂頂雨,身上冒煙,皮肉一點點乾癟下去……

連偽裝成李常的那張臉,也變得扭曲,隱隱洩漏出謝樘自己的面容。

“鬼啊!”

“妖怪啊!”

“救命啊!”

叫喊聲瞬間把整條街都驚動了。

謝樘開始跑。

但很多人在他身後追。

他逃得非常狼狽,但他不能停下來,因為就算停下來想反擊,也根本做不到,打在他身上的與就像膠水一樣限制著他的行動,又像吸血蟲一樣,不斷地吞噬他的力量。

而無法反擊的情況下,一旦停下來,他就會被這些人一哄而上撕成碎片!

謝樘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無處遁形,無處可逃,就像一條被拴上狗鏈的狗,無論怎麼跑,鏈條的那一頭依然在人的手裡。

不斷地奔跑將他的體力一點點消耗掉,整個人跑得要麻木了,突然雨水消失了,他終於能夠藏一會兒,但沒過幾個小時,雨水又出現了,他只能繼續跑。

顧秋看著基地平面圖,筆在上面一點點滑動,化出一條條曲折的路線,這都是謝樘逃跑經過的路線。

她一手撐著臉,神情頗為怡然舒暢,想一隻逗老鼠的貓。

莊雪麟送上一杯剛做好的奶茶,她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嗯!好喝!”

莊雪麟無奈道:“你是心情好了,就算給你一杯白水,你也會覺得好喝。”

“不是,你的手藝是真的越來越好了。”顧秋辯駁道,不過心情好也是真的。

她看著紙上自己畫出來的路線,指著說:“你看他三番五次想離開基地,但每次快到大門口的時候,我就會讓人發現他,然後他就不得不回來。”她摸了摸下巴,“這人肯定氣死了。”

“抓住就行了,何必和他浪費時間。”

顧秋扯了下嘴角,又喝一口奶茶,把珍珠咬得咯吱作響,只是抓住的話,怎麼解她心頭之恨?

“反正也不怎麼費力氣,就跟他玩玩唄,這人自視甚高,肚子裡一兜爛腸子,還做出一副清高文雅的樣子,我就要他嘗一嘗過街老鼠的滋味。”

她說著抬眼:“你不會覺得我太過分了吧?”

她一臉的你要真的這麼想我就咬死你的表情。

莊雪麟又不傻,說:“沒有,你是為我報仇出氣,我很高興。”

這還差不多。

不過顧秋也沒享受太久逗老鼠的樂趣,因為僅僅兩天之後,謝樘就放棄了。

他直接來到了基地武裝隊伍的面前,束手就擒。

看著被帶到眼前的人,顧秋有些不爽,但看著謝樘的慘樣,又覺得還是解氣的,她笑著問:“怎麼不跑了?繼續跑啊,我還沒玩夠呢。”

謝樘這兩天完全沒法休息,是不是就要淋雨,一淋就是挺長時間,即便儘量換了乾淨的衣服,但還是一副被水泡腫了的,憔悴枯槁的模樣。

他看著顧秋,儘量表現出成王敗寇本是常事的灑脫,維持著自己最後的體面:“你贏了。但我不是輸給你,如果你背後不是站著靈,你跟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確實,如果顧秋不是被靈選中成了守護者,她這一輩子恐怕都無法實現階級的跨越,一輩子都是一個升斗小民。

可是如果謝樘不是接觸到了濁氣,那他也不會有今天。

顧秋混不在乎地說:“可是事實就是,靈選擇了我,而沒有選擇你這個父不詳的私生子。”

雙重暴擊!

顧秋表示,自己也是懂怎麼戳人痛處的。

謝樘終於無法維持他的體面,已經顯露出他自己面貌的那張臉陰鷙下去,脖子上青筋都跳了起來。

父不詳和沒有被靈選中是他最大的兩個痛點,而且永遠都無法改變無法彌補。

因為前者,他報復了自己整個母親,讓親身母親慘死,而因為後者,他兩輩子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讓那“沒有眼光”的靈付出代價。

謝樘冷笑:“有實力有底氣了,牙齒也變得尖利起來了。”

莊雪麟上前一步,目光冷淡地看著他,防止他突然暴起或者做點什麼,雖然他大機率再沒有任何底牌了。

謝樘看著他,瞳孔微縮,繼而笑道:“你倒是有福氣,弄掉了我一條命,你自己倒是好好地活了下來,不過你確定以後都要在這個女人手底下做事,被一個女人一輩子壓一頭。”他笑了笑,惡意地說,“女強男弱,可從來沒有好結果。”

顧秋心裡惱怒,正要說話,只聽莊雪麟開口了,他慢悠悠地說:“哦,你這種從來都靠自己,落魄了也沒有人幫你,更沒有人堅持不懈地要找到你、救你的人,當然不會理解有一個強悍女朋友的好處,當然了,你也永遠不會明白,軟飯有多好吃。”

顧秋:“……”

謝樘:“……”更生氣了!想吐血!

不過他很快又想到了一個打擊的點,他道:“軟飯再好吃又有什麼用,就算你站到了最高處,你知道這世界的風景是什麼樣的嗎?你連紅綠藍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他又對顧秋說,“你的能力是很強,或許以後可以試試,怎麼奪走一個人的顏色,奪走一個人的味覺、認知能力之類的,都不錯。”

他以為這兩人會露出陰沉憤怒的表情,誰知道他們表情卻有點古怪,看著謝樘彷彿看一個傻子。

莊雪麟繼續用那種氣死人不償命的凡爾賽語氣說:“你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人特意為你放過一次場煙花吧,秋秋為我放了,五顏六色的,很好看。”

謝樘想起西武縣論壇上那場廣為傳播的煙花雨圖頻,想到有人說那是顧秋送給戀人的,他當時還不屑地想再好看又有什麼用,莊雪麟又看不到顏色,難道說……

他猛然指著顧秋:“你治好了他!”

顧秋眨眨眼睛,也很氣人地說:“很難嗎?你回奪走人的顏色,難道我不會賦予嗎?殺人容易,但救人何其難,你那點計倆說到底太不入流了,偏你自己還覺得多厲害。”

謝樘噎住了,然後真的吐血了。

……

謝樘順利落網,還被氣得不輕,被謝樘不知道用什麼奇怪的手法吸了生氣的人,也得到了補償和醫療救助。

至於李家人,因為沒有證據證明李常的妻子是謝樘的同黨,於是也沒有受到處罰,但鄰居厭惡、婆婆日日打罵、唯一的兒子痴傻反應遲鈍,也算是得到處罰了。

幾日後,在基地的某個角落挖出了一具腐屍,經過調查,證實這人就是李常,李常的妻子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半瘋傻了。

這女人早就知道自己的丈夫換了一個人,但因為這個丈夫能幹,所以她就當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那個時候,她有沒有想過自己真正的丈夫在哪裡呢?大約是想過的,但她什麼都沒做。

不過這也無可厚非,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在惡劣的生存條件下,人可以出賣一切,假裝自己的丈夫換了個芯子,這不算多嚴重的事。這個女人最大的問題其實是,明知道自己和身邊的人因為這個假丈夫而身體變差,但她還是沒採取任何措施。

李家人的後續,顧秋沒有再跟進,她去看了看被抓住的陶何二人,還有他們搞的那個組織裡的所有人。

陶何兩人,末世前也算是小帥哥小美女,如今卻成了什麼樣,又瘦又黑,整個一個搓字。

顧秋對他們沒什麼厭惡情緒,只覺得煩人,反正這些人這麼討厭靈氣,那就把他們送去濁氣最重的地方坐牢好了,看看他們討厭的靈氣的對立面,能帶給他們什麼。

解決完這些事情,顧秋和莊雪麟回到首都,不過回去前,莊雪麟先去了天坑。

顧秋沒下去,就在上面等著,在草叢裡捉到了一條變異小蛇,和它大眼瞪小眼,小蛇瑟瑟發抖,恨不得盤成一坨蚊香。

顧秋忽然就很想念大貓了。

嗯,就把這條蛇帶回去給大貓做玩具,睡這麼長時間,也該醒了吧。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莊雪麟上來了,顧秋問:“怎麼樣?”

莊雪麟道:“她說喜歡住在這裡,以後常常往這裡送點,過年的時候來看看就行了。”

啊,就這樣啊。

“這是要一直隱居下去了?”

“下面環境不錯,也挺適合養老的,她自己喜歡就好了。”莊雪麟說,兩人攜手走了一段,他忽然又說:“我跟她說,你給我放了一場煙花雨。”

顧秋愣了下,然後有點囧:“也沒必要到處說吧。”

莊雪麟笑而不語,將手掌包裹著她的,牽著她先前走,草叢在他們面前自動分開,顯出一條平坦的道路來。

他沒有說,那煙花雨也曾是他小時候,他的母親承諾過要給他的,但謝青儀並沒有踐諾,她永遠都無法讓他看到一場五顏六色的煙花,沉重的壓力讓她最終選擇了逃避。

他被她交給保姆帶,那保姆發現父母雙方都忽視這個孩子,於是開始虐待他,在他手上身上留下無數傷疤,也是因此,母子倆的關係再也無法回到從前。

可他滿身的傷痕被顧秋帶來的靈氣祛除了,正如他心中的傷疤也被她撫平了,在那場煙花雨後,小時候的所有遺憾與不平,他都放下了,也希望另一個當事人能夠放下。

他們都不該被困在過去,過去不值得。

莊雪麟道:“我們結婚的時候她會來的。”

顧秋一頓,低聲嘀咕:“誰說要結婚了。”都還沒求婚就想結婚,哪有那麼便宜?

……

結婚當然還是要結婚的,後來莊雪麟找了個日子,鄭重地求婚,顧秋就很沒出息地立即同意了。

婚禮很隆重,這隆重主要體現在隆重上,來了很多人,個個都舉足輕重。

莊家人也來了不少,不過並沒有得到很鄭重的對待,敬酒什麼的更是不存在的。

謝青儀則隱在人群中,這個美麗的中年女人打扮得齊齊整整,看著臺上相視而笑的新人,露出一個真心的笑容,這一刻,她終於可以和過去說再見了,雖然她知道那些虧欠,其實永遠也彌補不了,不過那個被她虧欠的人,永遠也不需要了,那她也終於可以放下了。

以後,沒有必要再見面了。

不過謝青儀也沒回去天坑。

如今國家百廢代新,很多地方在開通了靈氣通道後,慢慢地從出泥淖,很多地方都需要人,謝青儀去做了志願者,加入了浩浩蕩蕩的志願者隊伍。她化名謝新,沒人知道她的來歷,她的動向定期被彙報給顧秋和莊雪麟,但兩人也從不去打擾她,知道她沒事就行了。

末世第三年,首都也出現了小區域的靈氣復甦,而顧秋帶回來的那條變異小蛇,都快長成變異大蛇了,沉睡了許久的大貓終於甦醒了。

這一日,已經擴張了一倍的西武城內,那塊刻著“西都”的小小石碑終於動了,一陣地震般的震動後,一隻貓爪從土地地下抓出來,接著是一個沾滿泥巴的貓頭,圓圓的貓眼睛和不遠=外的一個蛇腦袋對上,然後這只貓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喵嗚!”嚇死貓啦!

不過顧秋和莊雪麟趕過去的時候,真實的情況是,一隻大蛇把自己盤成了蚊香,舌頭上埋進蛇腹底下,正在瑟瑟發抖,而一直大狗般的大貓竄到了樹上,在喵喵直叫,彷彿正對著大蛇破口大罵一般。

然後這只大貓投進了顧秋的懷抱,喵嗚喵嗚地告狀,完全沒有自己睡了好久的生疏感,彷彿分別只是昨日發生的事情。

顧秋揉著它的大毛腦袋安慰它,然後驚喜地發現了一件事:“大貓,你身上長毛了哎!”

是的,在沉睡近三年後,大貓光禿禿的身上終於長出了毛毛,雖然很稀疏,但是這是一個很好的訊號啊,終有一天能夠長出很多毛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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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可賀,你終於不是一隻無毛貓了。”顧秋瘋狂地擼貓頭,笑著看向莊雪麟,莊雪麟也揉揉貓頭,看著她笑。

大貓:“……”剛醒來就逼它吃狗糧,太過分了喵!

大貓是被石碑底下的靈氣給滋養了兩年多才終於醒過來的,如今的它和從前相比,就是一隻貨真價實的靈貓了。

顧秋仔細考慮過後,決定把“西都”定為它的領地,於是這只貓脖子上被掛上了“西都”的牌子,每隔一段時間,無論在外面多瘋,它都要回到西都回覆回覆,莊雪麟在那只有十多平米的小小西都給它蓋了個三層豪華大別墅,大貓不在的時候,那條大蛇就會遊遊蕩蕩地爬進去睡覺,當大貓回來,那條蛇就一下子跑了個沒影。

不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開始習慣把西武城叫做西都,與之相對的就是首都,這兩個“都”隱隱就有點一南一北分庭抗禮的感覺,然後除了文化和政治上,其他方面都是西都完勝。

……

日子過得飛快,末世五年,q市實現了靈氣復甦,末世第七年,首都基地也實現了靈氣復甦,接著 是其他基地,全國各地一個個地方陸續實現靈氣復甦。

末世第十年,顧秋和莊雪麟結婚已經有八年了,但兩人依舊沒孩子,於是開始出現了一些風言風語,說兩人感情出現問題,或者有一方不能生之類的,莊雪麟有遺傳病這個說法是傳播得最多的,搞得又有人冒出來對顧秋獻殷勤。

莊沁安都忍不住勸兩人:“要是不想生,不如領養一個孩子吧?”

莊沁安如今身邊是真的不缺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隔一段時間換一個,為此遭到了不少詬病,但沒有人敢到她面前說,她就只當那些聲音不存在。幾年前她生了一個孩子,不過父親不知道是誰,有人說父親的缺席對孩子成長不利,莊沁安很霸氣地說:“我會給我的孩子一切,包括應該從父親那裡得到的東西,如果孩子要是連這點小問題都克服不了,我才要真的失望。”

從父親那裡應該得到的東西?那是什麼?保護?安全感?財產?教育?責任心的培養?莊沁安都能夠給孩子,而且比世上大多數做父親的能給的多的多,有了這麼多,還會羨慕別人有爸爸,並以此作為脆弱和人生失敗的藉口的話,那真的挺讓人失望的。

因為生活過得灑脫還成功,這麼多年過去,莊沁安反而越來越年輕。

聽了莊沁安的話,顧秋不以為然:“為什麼要領養?如果想要孩子我們自己會生,不生是不想養,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不想養,為什麼要養別人的孩子?然後再被別人笑話:啊,你看他們,想孩子想得要死,就是生不出來,只能去領養,所以說能力那麼強,地位那麼高又什麼用,連一個完整的人生都不能擁有,比大多數人都不如呢!”

莊沁安被噎得不輕,說實話,這些年來,顧秋噎人損人的功力是越發深厚了。

她無奈道:“既然知道別人這麼說,你們為什麼不生?”

“說了啊,就是不想生啊,怎麼別人說什麼我都要聽嗎?姑姑你聽過那些人的閒言碎語嗎?”

沒有。

今時今日站在這樣的位置上,不是為了再讓自己被底下的聲音所左右的。

莊沁安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回多餘的事,搖了搖頭說:“外頭都在幫你們急百年之後偌大的產業交給誰。”

“庸人自擾。”顧秋毫不在意,給莊沁安倒了一杯葡萄酒,道,“古人只能活三四十歲,於是十多歲的時候就得生孩子,現在的人能活七八十歲,於是四十歲之前就得有孩子,所以六十多就得開始琢磨養老的事情了,可是這些東西我又不需要考慮。”

繼承什麼的,她又用不著,別人繼承人的繼承人都生老病死過一輪了,她都不會死,況且,就那麼點財產家業,又不是有王位,還搞什麼繼承不繼承的,哪裡就那麼重要了。

而另� ��邊,錢濟陽回西武城定居,這天來找莊雪麟的時候被告知他在葡萄園裡忙活。

他找到地方,看著莊雪麟一副老果農的架勢,幫他一起幹活的還有東遼杜鮮,這三個如今在靈修部舉足輕重的三個人,竟然一起幹起了種葡萄的話,錢濟陽就笑了:“聽說你搞了個葡萄園,沒想到這麼大。”

莊雪麟停下手裡的活,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秋秋喜歡吃,給她多種點。”

那年他承諾給她搭葡萄架,後來就在天臺上搭了一個大大的葡萄架,今年全國基本上恢復了末世前的面貌,兩人一下子閒了下來,於是一商量,就打算說弄個葡萄園。

錢濟陽看著莊雪麟提起妻子時臉上的溫情和滿足,不由又想到不知道已經故去多少年的那位心理老師,當年他說,莊雪麟一旦釋放出內心的慾望,會引起很嚴重的後果,甚至是一場災難。

災難在哪裡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個預言中終究是不可能了,這個人已經得到了最想要得到的東西,除非將這件東西從他手裡奪走。

草叢裡忽然窸窸窣窣,一隻胖乎乎毛茸茸的橘貓背上馱著一隻肥碩的長毛藍兔子,從草叢裡鑽出來,錢濟陽心想,有這只大兔子在,這種可能性也基本為零。

錢濟陽只呆了一會兒,他走後,杜鮮兩人看看時間,知道顧秋快來了,就也先走了,反正他們現在是很懂得不能當電燈泡的道理。

果然沒一會兒,顧秋來了葡萄園,往太陽傘下一坐:“剛才碰到杜鮮東遼出去。”

“嗯,他們找我談靈修部十週年慶的事。”

“哦,商量出什麼了?”

“也沒什麼,反正就是要好好辦辦。”

“一轉眼就十年了,是該好好辦辦。”

莊雪麟問:“姑姑回去了?”

“嗯,說說好今天親自去接孩子的,又當爹又當媽的,也是不容易。”顧秋從貓背上抱起兔子,“哎呀,鼕鼕,你又重來。”大貓往地上一趴,伸長舌頭,一副被累得不輕的樣子,顧秋哈哈大笑,一邊順毛一邊抬眼看莊雪麟:“又是來催生的,怎麼樣,你有什麼想法?”

不想生的是顧秋,不是莊雪麟,而且他的色盲本質上並不是基因上的問題,也不會遺傳,所以這人要是真的想要孩子,她倒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一下。

莊雪麟給她剝了個葡萄:“你認真的?”

“當然了,咱們意見不統一的時候,就要好好溝通嘛。”

莊雪麟把葡萄塞進她嘴裡,湊上去輕輕咬了一口:“沒有什麼不統一,你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姑姑要是再來,讓她來找我。”

天底下也不是誰都那麼愛養孩子的,他就不喜歡,恰好也遇上了一個同樣不喜歡養的她。

顧秋低笑一聲:“她不會再提了,不過要是在有人說什麼人口稀缺,我們是在做不好的榜樣之類的……”

“誰說這話,就讓他自己去多生一個,說一次多一個指標。”

顧秋大笑,接著聲音隱沒在唇齒之間,她膝蓋上的鼕鼕一臉無語地跳下來,這兩人一天不撒狗糧就不舒坦似的。

搞得它都想去找個母兔子了,不對,它是公兔子還是母兔子來著?

也不對,它本身又不是兔子來著,兔子只是它給自己弄的一個造型。哎,兔子當太久,都忘了它原本的樣子,更忘了它是能說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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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當兔子挺快樂的,它一點也不想回門內世界去,那就繼續這樣下去吧。

那麼問題來了,它是做公兔子呢,還是母兔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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