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起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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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喜妹照舊天不亮去給韓知魚打掃書房。六月天孩兒臉, 夜裡還是星空萬里, 這會突然鉛雲低垂,沒一會電閃雷鳴,喀嚓幾聲焦雷, 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喜妹正好走到書房外的夾道,避無可避, 被淋個正著,她抱著頭一氣跑進書院二門處躲避, 身上卻已經溼噠噠地滴水。

她本以為大家都不在, 便衝進書房,想先擦一擦把衣服擰乾。誰知道韓知魚正坐在後窗上,被她嚇了一跳猛地扭頭看她。

溼衣裹體, 雖然不透, 卻曲線畢現。兩人很是尷尬,喜妹慌忙躲在書架後面。韓知魚大喊小黑小白, 卻又想起自己是煩他倆才躲來這裡的, 只得親自出去喊人拿一套女人的衣服來。沒一會兒,那人捧了一套韓府大丫頭的衣裙過來,韓知魚一看那嫩粉色的衣裙便想起母親身邊幾個賣弄風騷的丫頭,蹙眉扔了回去,“我讓你拿丫頭的衣服了嗎?你不會去管五小姐借一套?”

那僕人只得又冒雨奔去。

韓知魚把衣裙放在屋裡, 自己站在門外廊下。喜妹看了兩眼那精緻的衣裙,愛不釋手,把花色布料仔細看了一遍, 卻不往身上穿。

韓知魚不耐煩,揹著身子踹了一腳門,“好了沒?”

喜妹回過神,見旁邊用來遮蓋箱籠的幾塊淡藍色棉布,比自己身上的還要細緻多,便拿來松松地裹在身上當做披肩,又在腰間結了幾個蝴蝶結,看了看甚是滿意,開始收拾書房。

韓知魚見她竟然披著書房的搭布卻不肯穿那衣裙,雖然式樣怪異,柔和的藍色襯著她柔嫩的肌膚很是好看。待她瞥眼看過來,他咳嗽了一聲,忙轉身走開。

等她差不多忙活完的時候,韓太太打發了丫頭來請她過去。韓知魚問有何事,丫頭說不知道,他便也跟上去湊熱鬧卻在門口被小丫頭攔住,氣得他踢了一腳旁邊的假山,轉身跑開。

喜妹跟著小丫頭一路去後面韓太太正院,進了屋子先問好,沒想到謝重陽竟然在。兩人都對視了一眼,謝重陽朝她笑笑,示意她過去身邊。

喜妹尋思韓太太不知道打什麼注意,上一次說讓她陪韓知魚,還可以讓謝重陽讀書,看起來只怕沒那麼簡單。自己和謝重陽給不出什麼好處,她憑什麼對他們好?

韓太太笑道:“前兩天我跟你們二嬸吃飯的時候聊了聊,既然親戚在,不如大家一塊還熱鬧。韓家有學堂,反而讓親戚去社學也不合適,不如就一起讀書。你們也別覺得佔了便宜不好意思,重陽聰明讀書好,只要好好調理身體,用用功,考個秀才那是輕而易舉的。親戚之間原本就是互相沾光,互相幫襯。如今你們困難,我們也就是有幾個錢,你們不要生分見外才是。等以後,重陽中了秀才、舉人,那可是整個黃花鎮的榮耀,我們可也要跟你們沾光了。”

前兩天二嬸跟謝重陽酸溜溜地說這事兒的時候,他明確拒絕了的。沒想到昨夜王先生請他說話,今兒飯後韓太太又親自跟他說。其情拳拳,讓人不能拒絕。只是他覺得自己無功不受祿,雖然他們說自己中了功名也可以提攜韓家,可自己身體羸弱,能否堅持下來還不一定,更何況,從前韓家不提,為何最近這麼著急?

看韓太太對喜妹親切的態度,想起韓知魚抱著喜妹出現在門外的時候,他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韓太太見喜妹要拒絕,立刻笑道:“其實說了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那個兒子,乖張不堪的,跟你們自家親戚,我也不遮醜,那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紈絝。如果不能學點安身立命的本領,等爹孃老子的都死了,守著萬貫家產只怕他也沒那個福氣消受,更何況,虎視眈眈盯著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重陽為人和氣,又聰明好學,如果不嫌麻煩,還請跟我們知魚一起讀讀書,也教教他什麼叫向上。只承望他能看重陽你好學,自己也會羨慕羞恥,跟著學一二的,那也是我們做父母的福氣造化。”

她說得動情,眼中滲出淚來,垂首拭了拭,又道:“而且如今我也不想瞞你們,我確有一位表弟,年輕時候也是重陽這樣的不足之症,如今不但好了,還能走南闖北地做大生意。”她歉意地看著喜妹,“那天我不承認,是怕你們年輕,不知道輕重。他如今也是有頭臉的人物,若是讓人知道有這麼個毛病,只怕要大做文章,藉機生事了。大家同病相憐,我也能體會你們的難處。所以才想不動聲色地幫你們解決問題,其實在喜妹問我那次,我早就著人去打聽荊神醫的訊息,只是尚未有結果就沒告訴你們罷了。”

聽她如此說,喜妹和謝重陽忙道謝。

韓太太又道:“我知道你們是怕兩家門第不等,佔我們便宜被人說閒話,心裡不安定。這真是大可不必的事情,喜妹跟孟家學織布,我們織布坊正缺這樣的巧手呢。重陽讀書好,我們也想找一位半師半友的先生督促知魚讀書,管吃穿住行,另外工錢單算,大家定下文契,這樣可好?”

喜妹聽她說神醫的事情便是不給工錢也十二分樂意的,忙不迭就要答應。謝重陽看了她一眼,無聲制止她,不卑不亢地道:“多謝太太提攜,重陽不才,實在不敢受如此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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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太太目光一冷,隨即又笑,打斷他的話,“你們還是嫌棄我們的。自古都說富親戚看不起窮親戚,焉知不是窮親戚生怕富親戚的銅臭氣汙濁了他們?”

謝重陽忙道:“太太誤會了。重陽不是這個意思,不如喜妹織布賣給布莊,這是生意按生意來。而至於陪讀的事情,這個就算重陽僭越,只要在鎮上住一日,必然陪表舅舅讀書,工錢就免了。太太能幫忙尋找神醫,已經是莫大恩惠,重陽委實不敢貪求太多。”

韓太太聽他如此說,點了點頭,笑道:“原來是這樣,真是個敏感的孩子。那就這樣好了,我也不逼你們,免得還讓不知情的外人誤會再造出什麼謠來。”

喜妹開始以為謝重陽要拒絕,急得她汗都流出來,現在知道他只是不想要工錢,便松了口氣,忙跟著他道謝,因為是二嬸的大娘,兩人便給她磕了頭。

韓太太忙親自扶起他們,又讓丫頭去打掃房間,讓謝重陽讀書之餘在那裡休息。她也不要求謝重陽住進韓家,而且也看得出,這兩人都拿他們當僱主,白日幹活,晚上回家,不可能日夜都住進來。況且謝韓氏為了自己那二百錢,當時也跟韓太太說謝重陽夜裡要住她那裡,否則他父母會擔心之類的。

接下來的日子喜妹去織布坊幫忙,謝重陽則去韓家學堂讀書。實際上韓知魚去學堂的時候少,多半時間出去遊玩或者待在書房,知道母親讓謝重陽去學堂監督他,更死也不在學堂露面,看他如何監督。謝重陽受韓太太託付,卻並不放鬆,每日早中晚三次去書房找他。不知道為何,韓知魚後來不肯他來書房,改為在學堂見面,可能因為先生連番誇讚謝重陽,他便也開始跟著讀兩天書。

喜妹雖然在織布坊幫忙,可織女人手都夠,她也不想搶別人的飯碗,只幫忙做點體力活,幫著搬運布匹、紗線,還摸索著幫他們修修織機,再就是幫忙紡線、布經,穿筘、穿繒。她細心手腳麻利,幹活比別人快一些,對織女們基本是有求必應,絕對不因為是韓太太親自留下的便對人兩樣。大多數織女喜歡她,也有人怕她偷學自己的技術,看見她便擺出冷臉,喜妹也不在乎,對誰都熱情溫和,跟大家相處融洽。

她還從韓家織布坊的花樓機得到靈感,想回去調整自己家的機器,到時候提花即使複雜,也能一人獨自完成,不必還要一人坐在支架上面專管提繒。

轉眼七月底,天氣終於涼爽一些。喜妹幫織布坊裝了一批貨,得管事允許提前休息,她看看天色尋思謝重陽應該回家,便去二嬸家小院。

小院可以從韓二包家角門進去,不必經過二叔家門外。喜妹最近不太敢跟二嬸見面,因為自從和謝重陽留在韓一短家之後,二嬸一見面就旁敲側擊問她韓太太的事情,還要問韓太太是不是私下裡送她錢或者珠寶首飾的。喜妹說沒,二嬸卻不信。

前幾天喜妹剛買了點心還帶了一塊自己織得萬字紋提花布送她,所以今兒不想再去。誰知道在門口被二嬸堵著,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喜妹,“喲,侄媳婦,這是發達了,不認識二嬸了。”

喜妹忙問好,說這兩日忙,沒得什麼空。

謝韓氏看喜妹身上還是原來那麼土氣,頭上也沒什麼新首飾,笑了笑,低聲道:“喜妹,你們去那邊那麼久了,那韓少爺就沒送你點什麼?”

喜妹搖頭,“二嬸,我織布賣給他們,小九哥算是陪讀,靠幫工吃飯,人家為什麼還要送東西給我?”

謝韓氏哼了一聲,私下裡看了看,靠近喜妹小聲道:“別說二嬸不提醒你,你沒發現我大娘的企圖嗎?她那人我還不瞭解,對人好必有所圖,趁著她對你好,你不趕緊圖謀點,等她趕你們走了,哭你都沒地兒。”

喜妹詫異道:“二嬸,我幹活掙錢,就算走也不怕,有什麼好哭的?我先去看小九哥,回頭再去給您請安呀。”

謝韓氏一把拉住她,好些日子前她就想跟喜妹說,可一直不得空,今兒一定要說清楚,“我說你別那麼死板,要是重陽幫他們拿到秘方,你能幫韓知魚生個兒子,以後你想要什麼還不是……”

“二嬸!”喜妹猛地截斷她,聲音凌厲得嚇了兩人一跳,她臉頰赤紅,死死地盯著謝韓氏,“二嬸,你這是說什麼話?什麼沒影子的事兒?什麼秘方,什麼兒子!”

她氣得眼冒金星。謝韓氏看她那樣,竟不似假裝,遂小心道:“我大娘一直張羅著想給韓知魚娶媳婦、納妾,收房丫頭,可一次也沒成功。你算是他第一個想親近的丫頭,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她能讓你進韓家?”

喜妹大吃一驚,立時出了一身冷汗,心中連叫幸好,幸好當初謝重陽攔著她,幸好他們沒有白受韓家好處拿他們的報酬,幸好不管是真是假,他們都能全身而退。

可是神醫呢?到底是真是假?

她收拾心情去謝重陽住的小院,卻見一個身穿淡紫衣裙的苗條姑娘正跟謝重陽在石榴樹下有說有笑。那姑娘留著頭,顯然不是媳婦,竟然跟一個男人那般隨意說笑……她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謝三哥,多謝了,回頭我描幾個花樣謝你。”那姑娘說著就告辭。

謝重陽還禮,送她往外走,看到喜妹站在外面,他笑了笑,跟那位姑娘說了句什麼,然後朝喜妹走過去。

喜妹迎上去,認出那姑娘,雖然只遠遠的看過兩次,還是認出來就是劉師傅的獨生女兒劉妍玉。

因為劉師傅對她的成見,她去道歉都被拒之門外,所以這個月來根本沒再說過話。

謝重陽簡單給二人引薦,互見了禮,劉姑娘告辭。

喜妹想起二嬸說的秘方,看了謝重陽一眼。兩人回到小院,謝重陽把描好的花樣給她看。喜妹看花樣繁複,跟他以往的寫意風格有區別,便道:“小九哥,我是織布不是繡花,不要這麼複雜的。”

謝重陽笑道:“這是劉姑娘送的。前些日子我和王先生去南邊找張先生喝茶,回來路上遇見她崴了腳,便捎了她一程。她請我幫她寫幾封信,然後知道我幫你描花樣,就送了幾張她繡花的樣子來。”

這兩天喜妹一直在織布坊忙,有四五天沒來看他,只在晌午飯的時候去學堂看看他。原本他們可以在韓知魚書房碰面的,可韓知魚因為母親派他監督自己,心裡氣惱,不肯他去書房。見面的時候謝重陽也從不跟她聊別人,根本沒告訴她還認識了劉師傅的女兒。轉念一想,不過是隨便認識的,且自己和劉師傅有過節,他也不想自己不舒服才不說的。

看他溫和淡笑的樣子,喜妹為自己的小心眼不好意思,忙拉著謝重陽的手將二嬸的話告訴他,讓他分析下這是怎麼回事兒。

謝重陽聽完之後眉頭緊鎖,他也一直在奇怪韓太太為何對他們這樣好,要說為韓知魚肯讀書上進,可那麼多讀書好的學生,不必非要自己;要說親戚幫襯,從前也是親戚,一切的轉變也不過是喜妹來鎮上跟韓知魚有過節,進布莊幫工開始的。

“小九哥,我們該怎麼辦?”喜妹問道。要真的是那樣,自然離開韓家,可他們又掌握著神醫的訊息,讓她想忍一忍,再說他們也沒真的證實韓太太就是這個意思,她怕謝重陽誤會又加了句,“韓少爺對我沒那樣的意思,之前是處處刁難,現在雖然不刁難,可也沒有不規矩的。”他只不過是找她射過箭,玩過飛刀,除了說話還是那麼不中聽,卻不曾故意為難過。要說他對她唯一好一點的,那就是還了她一隻油燈,賠她上次砸扁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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