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刀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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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中承在安縣叱吒多年,其手段以狠毒、酷烈、狡詐著稱。

事實上,今晚這場奪權行動早在年前便在吳中承的心中定了下來,但由於時機問題,生性謹慎的他一直沒能實施。

若要論起來,他真得還好好感謝秦時,若非藉由秦時與吳家的矛盾,吳忠承還當真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與藉口。

光靠著錢財籠絡到的人終究不太靠譜,吳中承也是把這種手段玩弄到極致的人,他又豈會不知?因此,他也從來沒有把這些人當作自己奪權的關鍵。

和周珂的接觸,早在吳中承的計劃剛定下來的時候便開始了。

吳中承想要足夠大的權利,無人掣肘的權利;而周珂妄想恢復聖教昔日的榮光,同時報前任教主之仇。

兩人的最終目標雖然不同,但達到目標所要經過的路線確實相同的,都需要透過造反來實現,然而現實卻是荊相月想要繼續透過默默潛伏藉此恢復聖教勢力,擋在這兩人中間的石頭出現了。

周珂年紀大了,近年來愈發感到力不從心,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說不定哪天睡著睡著就睡過去了。

吳中承同樣等不得,他若想要得到白蓮教大權,定要選擇白蓮教人心不齊,實力尚弱之時,再過個幾年,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任人宰割之人就是他了。

吳中承需要需要白蓮教這個名頭,也需要白蓮教隱藏在各縣之中的幾條暗線,而周珂需要吳中承背後的錢袋子,所以,兩人接觸幾次之後便一拍即合。

坐在吳府客廳中徹夜未眠,外面大雨滂沱,吳中承獨自一人縮在那張不大的椅子裡,靜靜地等待天明。

卯時三刻,大廳外的雨幕裡急速奔來一個漢子,隨著那人雙膝跪地的聲音響起,吳中承驟然睜開了眼,漆黑的瞳孔縮得極小,露出大部分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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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交談的聲音不大,時間也極短,只寥寥數語,眨眼便淹沒在雨聲之中。

吳中承豁然起身,哈哈大笑起來,只是那聲音一如既往的尖細難聽。

揮退那人,吳中承連連在屋裡踱了幾圈,那胖臉上的五官幾度扭曲,半晌之後,終於擺放成一個和善地笑容。

又過了一刻鍾,吳府後院被搬出來幾具身著夜行衣的屍體,腦袋被打的稀爛,四肢都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扭曲著,紅的白的沾滿了全身,死狀極慘。

辰時。

縣衙後堂。

一場酒宴正在進行。

張濤和秦時連連向安縣內財力僅次於吳中承的幾個豪商士紳敬酒。

今日清晨,這幾人還在被窩裡摟著妻妾睡覺,便收到了吳中承派人送到府上的請帖,請帖的內容很簡單,朝廷頒佈了新的稅制,縣尊大人請君一晤。

看到請帖的一瞬間,幾人便瞬間從睡眼朦朧中清醒過來。

朝廷頒佈了新的稅制?這豈不是意味著要重新徵收一遍稅?

事實上,這幾年朝廷頒佈的稅制越來越多,今年年春已經徵過一道稅了,如今不到六月份,又更改了稅制,這不是搜刮民脂民膏是什麼?

幾人氣憤之餘又很是疑惑,若是尋常,就算朝廷重新徵稅,那位粗手粗腳的縣尊只需把告示貼出來就可以了,為何要親自發請帖讓他過去會晤?

莫非……這當中還有說法不成?

心中裝著各樣心思,或喜或憂,便顧不得許多急匆匆地帶著各種禮品前來拜訪了。

在他們看來,吳康任安縣令的這些年裡,無論是對待商賈士紳,亦或是平民百姓都還是不錯的。

至少明面上看來,這位縣尊大人沒有和前幾任軟骨頭那樣和吳忠承那廝狼狽為奸,壓榨百姓。

如今卻驟然邀請自己前去赴宴,還是關於稅務一事,這些人心中多少是存了些巴結的意思的。

可等他們到了縣衙才發現,除了吳忠承沒到之外,另外幾個財勢不小的人物竟都來了,一下子讓他們心中那點心思轟然泯滅。

等再看到面帶笑容姍姍來遲之後,便當仁不讓地坐在縣尊旁邊的這位文弱書生,他們瞬間警覺起來。

隨後緊跟著浮上心頭的,便是一個所有人讓人心驚肉跳的名字——吳忠承。

他娘的,大意了!

能混到這個地步的,無一不是心思手段俱佳之輩,在座的五位商賈士紳,臉上頓時顯出苦色,一個個腸子都快悔青了,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

看向秦時的眼神也不善起來,顯然,稅制改革一事多半是個幌子,藉由此事將他們聚攏起來對付吳忠承倒是真的了……

秦時似無所覺,看向在座幾位的眼神更是親熱異常,彷如驟然之間見到了失散多年的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座在下首的一人或許心中還抱有些許幻想,臉上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拱了拱手:“縣尊大人,咱們來的時間不短了,那稅務一事……”

“噯!”張濤裝作不悅,大手一揮:“急什麼,先喝酒,自我任安縣縣令以來還從未招待過諸位,今日好不容借了東風請諸位過來,總要多喝幾杯才是,來來來,秦兄弟,倒酒,倒酒!”

秦時連忙拿起酒壺,一面幫腔道:“縣尊大人說的是啊,談事情之前總得喝個痛快嘛,來,仲懷兄,滿上!”

那人名叫李仲懷,是安縣僅次於吳忠承的大豪商,見秦時又拿起酒壺,連忙驚恐萬分地伸出五指把酒杯罩住,指了指腳邊上東倒西歪的兩個酒壇子。

“秦老弟,不能再喝了,萬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老夫今日怕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秦時無奈一嘆,又把目光投向另外四人,眾人大驚搖頭,同樣一把罩住酒杯。

事實上確實喝不下了,他們來了快半個時辰了,可除了開頭幾句久仰久仰之類的寒暄,接下來的時間裡,周濤便變著法子灌他們,都快喝吐了。

他們沒有當場發作,委實稱得上溫文爾雅了……

“縣尊大人,有什麼事您就直說了吧,咱們在安縣這麼多年,也誠惠大人照料,若是大人有什麼事情吩咐,咱們也能商量著來。”

秦時右手邊一個臉色酡紅的中年人說話了,看著邊說邊晃的恍惚模樣,顯然在極力撐著。

“明禮兄說的對啊!”

“大人有什麼事便說吧!”

“喝不下了,喝不下了……”

“嘔……大人抱歉,在下……嘔……”

眾人聞言紛紛出言搭腔。

張濤和秦時對視一眼,便也

不再繼續拿捏了。

“唔,此次請諸位過來,其實主要是介紹秦老弟這位青年才俊給大家認識,當然,哈哈,也確實有些事情需要諸位幫點小忙。”

幾人聞言,面上笑容不斷,心中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誰要認識這個災星……

李仲懷朝秦時拱了拱手:“秦賢弟風度翩翩、虛懷若谷,短短一個月便在咱們安縣聲名鵲起,今日當面,咱們幾個老家夥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當世人傑了!”

“哪裡哪裡!”秦時笑著擺手,“虛名罷了,小子也只是運氣好些,要說安縣棟樑,那還得是諸位高賢才是啊!”

張濤哈哈大笑:“諸位皆是我安縣之光,少一個都不行。”

眾人又虛頭巴腦的你捧我抬一番,眼見場子徹底熱起來了,周濤夾了口菜,過得片刻才道:“諸位可知前段日子因誣告咱們這位秦兄弟而被拿入獄的吳府大管家?”

這話一出,酒桌上頓時一派寂靜,幾隻夾菜的手僵在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誰都沒有第一時間接話。

“諸位邊吃邊聊,邊吃邊聊。”秦時見狀笑著勸道。

氣氛稍微緩和幾分,幾人便僵著臉支支吾吾地嗯嗯啊啊一陣,表示聽說過。

張濤掃視了一圈,笑了笑,“幾位可知,本官在獄中得到了什麼樣的新的口供麼?”

口供?

不是已經定案了麼?

哪來的什麼新的口供?

眾人愣神片刻,終於反應過來,臉色大變……

縣尊終於要對吳家動手了嗎?

幾人心中驚疑不定,既是心奮又是惶恐。

若是吳家當真被縣尊剷除掉,自己在其中出了一份力,那麼空缺下來的市場份額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但立刻又忍不住暗想,縣尊大人是特意叫他們過來商量此事的,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心思,但多半還是敲打為主。

畢竟一個吳家已經攪得整個安縣天怒人怨,若他們接手了吳家的攤子,日後這位縣尊大人翻臉無情,那接下來首當其衝的豈不是他們?

這筆生意,到底劃不划算?

就在這幾位心思百轉,於風險和收益的秤上左右加碼的時候,自吳康口中說出來的話,一下子便讓他們驚恐到手腳冰涼,徹底懵在座位上。

“周明誠那廝招供說,吳家背後站著的,是白蓮教。”

白蓮……

眾人齊齊打了個寒磣,這可是反賊啊!好大的膽!

難怪,難怪吳忠承那廝短短十餘年便橫掃一切對手,打的他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一躍成為安縣首富!

他背後竟是站著白蓮教!

沒有絲毫猶豫,他們徹底倒向保守哪一方,不打算出手了,利益什麼的絲毫不敢再考慮。

要是惹惱了吳忠承,到時候白蓮教真的打過來,憑安縣這些蝦兵蟹將守得住麼?

命都要沒了,掙再多銀子又有何用?

他們心中已打定主意不再插手此事,甚至有幾個豪商已經打算回家之後便變賣家產舉家北上了。

秦時吃著菜,不時打量眼前這幾個人,嘴角浮現譏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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