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乾淨澄澈，白雲隨著清風不斷飄動，像極了玩耍的孩子。青青草地，老者的屍體平坦地躺在上面，面目猙獰。

元寶傻傻地楞在那裡，良久才回過神來。剛才那一幕發生的太快，快的讓他的大腦來不及思考。

難以置信，老大，竟然殺人了!

“挖土。”姜易青又說了一遍這句話。無論死的是誰，最好的歸處便是入土為安。

元寶的髮髻有些散亂，他的心情也如這盤髮絲雜亂。梨山上，老大曾對他說過，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還活著卻對身邊發生的一切無能為力。直到現在，他也未能真正領悟這其中的道理。

死，可怕嗎?

可怕，至少對元寶而言。 剛剛還活生生的人轉眼間便不能再談笑風生，即便，那個死去的人是敵人。

血，他八年前的記憶都是血。

“愣著幹什麼，趕快挖土埋了他，要不然，埋了你也行。”姜易青看元寶還在發呆，嘆了口氣，一巴掌直接落在了小胖子的頭上。 打是疼，罵是愛，元寶是天生喜歡討打的一類人。

還別說，這一巴掌蠻有效果，小胖子的心思瞬間回來了。元寶快速撿起地上的包裹，將裡面的鐵鏟找了出來，再麻利的將包裹系在了身上。

包裹是好包裹，全部家當都在裡面。換句話講，包裹在人在，包裹亡人亡。

“老大，你不幫忙嗎？”元寶問道。

姜易青很隨便地坐在了旁邊的大石上，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打坐休息。

“老大，你不幫忙嗎？”元寶不死心。

......

某人依舊閉眼，氣定神閒。

“唉。”元寶終於死了心。

一鏟，兩鏟，三鏟......塵土飛揚，過了很久，地面上被挖出了人形洞坑。規格不大不小，剛剛好能把斑的屍體掩埋。

元寶有些難過，不對，是很難過。

原因嘛，自然是因為斑的死亡。但是，並不是因為斑。一個活膩的怪老頭而已，不值得他費心。

準確來說，是姜易青殺人時的決伐果斷，冷靜，沉著，沒有絲毫猶豫，不拖泥帶水，像是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羅剎。

這些詞與姜易青往常賤兮兮腹黑公子的形象極不符合，所以才讓元寶格外痛心。

老大

他，究竟經歷過多少磨難，才會變成那個樣子啊。

“能別哭喪著臉了嗎？跟死了是你爹一樣。”石頭上，姜易青調侃說，他眼底清明。

“誰哭喪著臉了。”元寶不服氣地說。

“你。”姜易青誠懇地說道。

“我這是餓的難受，老大你能不能不要胡亂猜測?”元寶吼了一聲，也是他平生第一次對著姜易青嘶吼。

“好好好，我錯了，對不起，你繼續挖土。”姜易青擺出了求饒的手勢。

若是平時，這架要是吵起來，白衣書生絕不可能低頭認輸。可當他看出小胖子眼角紅紅一片，只能按住性子認錯。

小胖子應該是第一次親眼目睹死人吧，想到這，姜易青決定暫時放過他一馬。常言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切，有口無心。”元寶費力地將屍體挪到洞坑裡，小胖手覆上老者的死魚眼，讓之闔上眼。他又整理屍體的衣服，雙手合十好生禱告了一番，才拿起鐵鏟自顧自地掩埋屍體起來。

姜易青日夜潛心修煉，多次走火入魔，究竟是為了什麼，這些事情其實元寶早該明白。他一直被真相表面欺騙，或者說甘願欺騙。梨山那麼美好的地方，留不得一絲汙垢。

山間幽谷傳來陣陣嗚咽，飄渺且不真切。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姜易青彎腰側聽，猛的身形一躍，在空中抓住了金菱術實體化形成的雨傘。

金菱術，乃探寶尋物之最佳法術。修仙道士自古以來皆以學此為榮，可天不如人意，此等法術在六朝古代時期之前已經絕跡。僅存的半部孤本，便身處梨山。

“老大，你用金菱術捕捉到了什麼寶貴妖怪。”元寶已然看出金菱術的興奮。

“真正的兇墓主人。”姜易青笑著說道。

早在他們進入這座兇墓陣法，他就釋放了探物千里金菱術。奈何那妖物十分強大，整個陣法都被其兇悍的氣味籠罩，一直未能探出其藏身之處。

這不，剛剛那傀儡的死亡，卻讓姜易青辨認出一絲微弱詭異的妖力。

兇墓主人的藏身之處，他找到了。

“真正的斑?”元寶困惑道。

“沒錯，剛剛死的只是一個傀儡。”姜易青答道。

元寶從未修煉過類似傀儡術，辨認不出來實屬正常。道法有其相通之處，他修煉了紙人術，所以才看出了那妖物的狡猾。

“先去找劉洋，我們立馬出發。”姜易青白衣飄飄，身材在這山谷叢林中盡顯單薄。

時間宜早不宜晚，他終於想明白了一點東西。 那傳說中的瑰麗至寶，他要定了。

元寶點點頭，無論如何，相信老大總是沒錯的。

安排好昏迷在地的顧望，兩人快速向著村莊方向奔去。

地底深處，血紅色的眼睛靜靜看著他們離去。碩大的瞳孔呈現出興奮，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它就可以真正破解封印了。祭品，祭品，他們都要做它的祭品。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說時遲那時快，只一會兒功夫，姜易青和元寶就來到了劉洋的居處。

房門虛掩，屋內靜悄悄。

老者咳咳一聲，此時正在午睡，被人吵醒的感覺非常不好。

“我要見你們堂主。”言簡意賅，姜易青傳達了來意。

聞之，老者不悅的臉上猛地一抖，面容格外平靜，眼眸晦暗不明。他慢悠悠下床，拄著柺杖一步步來到門前。

伴隨著“嘎吱”的開門聲，劉洋出現在姜易青眼前。他微微側身，示意他們進入裡屋。

姜易青毫不猶豫大步一邁，進入了屋子。房間有些昏暗，微弱的蠟燭在燃燒。

破陋的屋子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間暗室，入口處有一個玄鐵門。

劉洋按下開關，大門轟一下開啟。隨後，他點燃了火把，步履穩健進入了暗室。

入目，地道，錯綜複雜的地道，廣闊的像是一座迷宮。很顯然，劉洋向姜易青攤了底牌，這浩大的地底工程耗盡無數人的心力。

不知該說劉洋自信還是自大，他肆無忌憚領著外人進入自己的神秘領地，臉上卻無半分緊張憂慮，氣定神閒的樣子也絕非假裝。

“拿著。”姜易青將金菱術遞給了元寶，緊跟了上去。

元寶握住金菱術，一臉沉重。地道裡很危險，所以老大才將金菱術交給了他防身。

想想，在梨山生活的這八年，老大從未過問過他的過往，他也從未主動訴說過，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

得此信任，死有何懼?

他違背了姜易青的意圖，義無反顧投身到了陰暗的地道裡。

八年前的他，已經死了。

現在，他只是單純可愛的小胖子姜元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