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死生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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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顛簸了兩日,容琦終於盼到了旅途的終點。

有人將她接手過去,然後投入一個黑暗的囚室中,然後陸續有人來看她這個前朝的長公主,曾擁有至高權利的女人。

來的人十有八九都被她一臉的紅斑嚇到,然後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來表示對她身份的懷疑。

謝章倒是沒忘記來時常看看容琦,彙報一下外面的情形,這裡的夜晚極為寒冷,加上容琦的病症,手腳冰冷地像凍在冰雪裡,多虧了謝章關鍵時刻送來條棉被。

謝章道:“公主再忍忍,等王上回來,我會盡力進言給公主換一個舒適的環境。”

想來是大戰迫在眉睫,藩王四處尋看軍隊防禦佈置,待到騰出時間就要來看看她這個人質。

容琦將手放在胳膊上,手指總算是感覺到了許溫度,二少只有兩萬大軍,整個藩國就不得已用出這種陰險的手段,想來藩國王上面對二少已經底氣不足。

“現在他應該已經知道了。”謝章道,“邊關來回巡視的人越來越多。我還以為他會和別人一樣就算知曉也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容琦道:“如果他當做什麼都沒發生,你們不就會覺得現在這般模樣的我根本對他難以造成什麼威脅,我的性命也就難保了。他越是著急,你們就越會奉我為上賓……”

謝章看了容琦一會兒,沉默,半晌才道:“在我心裡他是和金國聖上一樣冷靜從容以大局為重。這時候他應該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暗中想辦法將你救出。”

容琦道:“他和臨奕不同,他是一個很任性的人。”想起他站在朝堂上說要娶她時的模樣,優雅中帶著幾分的傲然,大概這世上再也找不到他這樣的人,只是不知道在她的有生之年,他們是否還能再見面。

二少的幾個異常動作,果然就改變了容琦的環境。

她從牢房換到了有重兵把守的藩王大帳附近,雖然如此,容琦仍舊感覺到身體就像是一個篩子,她的氣力和生命不停地從孔洞中流出去。

帳篷內比牢房好的地方,就是提供了清水讓容琦梳洗,也叫容琦知曉她那張臉如今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本來白皙的面頰上已經佈滿了紅斑,看起來就像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來給她送飯食的丫鬟不敢碰觸她摸過的東西,看她一眼都覺得渾身不自在,生怕她身上的紅斑會傳染似的。

當然也有好奇心重的人來觀看她的尊容。都是些妙齡美麗的女子,遠遠看一眼,眼眸中冒出的怒火彷彿恨不得將她剁成碎塊。

謝章的臉色忽明忽暗,然後忍不住開口辯駁了一句,那些女子便冷嗤聲離開了。

容琦看著謝章身上那藩國的官服,“她們是在說我面目醜陋吧?”

謝章苦笑,“公主不必在意,她們是王上派去潛入敵方軍營的,無功而返便……”

原來是藩王用的美人計,這藩王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她還記得藩王歸來那日,迫不及待地進牢房看她,邊看邊惋惜地搖頭。

那時候她就慶幸多虧這一臉的狼瘡,否則以楚容琦的美貌定然難以逃出被他折辱的噩運。

“你以後還是不要到我這裡來了,”容琦挑起眉毛看謝章,“你是藩國的重臣,經常進出一個俘虜的營帳,將來若是有什麼閃失,恐怕你逃脫不了責任。你不必對我有什麼愧疚,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過既然選擇了就要接受它帶來的任何後果。”

謝章漠然半晌,終於轉身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容琦享受了無比的清靜,戰事緊急藩王大帳不斷地遷移,茫茫沙漠中他們遊走於幾個綠洲,應該是謝章向藩王稟告了她的病情,轉移途中特意給了她遮蓋陽光用的東西,容琦茫然看著四周,沙子被太陽照射成了金黃色,放眼望去整個沙漠望不到邊際,藩國幾次受到攻打都能安然無恙,就是依靠這沙漠的保護。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談論戰事,他們說的話容琦雖然聽不明白,但是也能從他們的臉上看到戰敗的挫折。藩王並不急於用她來跟二少談條件,大概是要等到最後時機再來利用她。

晚上怒氣衝衝的藩王又再次光顧容琦的營帳,他那一臉橫肉的臉上頗有幾分的殺氣,他伸出手指抬起容琦的下巴,用發音不大準確的漢文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會喜歡你這樣的女人?”說完拔出身側的劍,劍緣抵住容琦的頸項,微微用力劃出一道血痕。

容琦抬起頭看著他,看著藩王眼眸中的怒氣,不由地嘴角浮起微笑,這樣就好,這樣就代表二少安然無恙。

大概是容琦的笑容觸怒了藩王,藩王提起劍就要向容琦胸口刺去,只是劍尖剛刺破皮膚,他就停下來,“我要讓你死簡直太容易了,不如留你幾天看看你到底能換來什麼。”

容琦面無表情地看著藩王,“你最好給我找個面紗來遮住我的臉,他還不知道我現在已經變成了這模樣,萬一他看見了厭惡,你就要功虧一簣了。”

藩王沉下眉毛,似是想看透容琦心裡真正的想法,最後大概是料定這醜女人不過是玩些小伎倆,便冷笑一聲,轉身走了出去。

容琦捂住胸口平躺下來,頸上的鮮血順著傷口流到她耳邊,她終於熬到這一天了,那一天他必然威風凜凜地坐在馬上,而她不但是俘虜還是這幅殘破的模樣,最後一面沒想到是這麼的狼狽。

那日他們分別,她一語成讖。現在只不過換了一種說法。

從此之後他依然有燦爛輝煌的人生,她卻要離開這個世間,永遠都不再出現。他的人生和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她不過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旁觀者,站在一旁空看著他身邊的喧囂和美麗。

人為何直到臨死之前才能瞭解自己的真心。

容琦拉起毯子抵在胸口,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藩王周旋的餘地越來越小,他越來越發現容琦是他手裡的最後一張王牌,他甚至將容琦招至他的大帳之內,親自看守,生怕她會被二少救走。

看著藩王日益發狂,容琦心底越是高興,這說明她做俘虜的日子馬上就要結束。

看不慣容琦的平靜,藩王幾次將她從角落裡揪起,“你一點都不害怕?不論是什麼結果你都將是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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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琦緩緩抬眸看他,“既然都是難逃一死,我又何必害怕。”她的嗓音越發沙啞,就算是沒有人來殺她,她也熬不過這一年。

驚天動地的戰鼓聲響,兩軍列陣,無論是誰身在其中都會被這肅殺的場面感染。

空氣裡夾雜著鐵器和血腥混雜的味道。

容琦被人從大帳裡推出來,蒙上面紗。

藩王竟然相信了她說的話,人說見心見性,藩王本就是一個****熏天之人,他竟然也將二少看做這般,以為她失去花容月貌,二少就會生出嫌棄之心。不過總算是滿足了她的心願,替她遮醜,掩飾住她的狼狽。

容琦被人綁住手腕,腳下踉蹌,不時地被人推上一把,第一次這樣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昔日做為長公主時的尊貴已經不復存在。

容琦不禁尷尬地笑笑,記得她患了風疹的時候,二少看著她還能自信地笑笑說一晚就能治好她,現在若是讓他看看她那滿臉的狼瘡,他是否還能笑的出來。

若是他不笑,她會錯過臉去,她不想看他難受的樣子,那會讓她覺得很痛苦。

可若是他還像以前一樣笑,她會流下眼淚來,因為她知道那是強顏歡笑,她不想看著他滿臉笑容卻眼眸一皺的模樣,她不想看他極力掩飾的表情。

容琦一步步地在人群中穿梭,藩王甚至給她戴了沉重的腳鐐,看著她艱難地行走,從中獲得無限的樂趣,用來報復二少這些日子帶給他的屈辱。

不過是一場戲劇性的表演,可是容琦站在戲臺上,感覺到如此漫長。她還記得在都城時,她和二少騎在馬上在原野裡穿行,當時她伸出手臂來,感覺到習習涼風,是如此美妙。那時他的髮絲吹在她臉上,讓她覺得癢癢的,她後悔那時竟然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容琦剛剛要走到最前方,忽然聽到周圍一片譁然,所有人的視線都往前看去。

對面那軍隊當中,像是開了一朵豔紅色的花朵,他穿著大紅的長袍緩緩地馳馬前行,他妖嬈的模樣就像花開遍地,處處枝蔓陣陣傳香。

楚亦穿大紅色的袍子只是多了些陰柔,卻沒想到二少穿得如此絕豔。那些本來留在容琦身上的視線全都因為他轉移了。

他穿著大紅袍子走出來,就是想成為唯一的焦點,告訴藩王他在那裡,他未穿盔甲,身邊無旁人護衛,若是想殺他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二少淡淡的笑,如一陣清風,他的視線落在容琦身上,那盈動的目光忽然不動了,只是看著容琦不再挪開。

他的長髮在熱熱的風中飛揚,細長的眼睛在陽光下眯起,越眯越深。

藩王心中的怒火被二少一身紅袍徹底激怒,他暗壓著火氣,觀察二少的一舉一動,見二少看著容琦不動,便猖狂地笑起來,用漢文道:“如果你現在向我臣服,我可以對以前的事既往不咎,賜你大將軍一職,允許你為我效忠。”

二少恍若未聞並不說話。

藩王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每個人都有弱點,只要被人抓住,就算你再厲害也於事無補。”

二少這時才微微一笑,“你說的對,每個人都有弱點。”

藩王道:“你的弱點就是太狂妄了。”說著伸手一揮,那明晃晃的刀就又架在了容琦脖子上,“如果你不按照我說的做,我就殺了她!”

容琦忍不住冷笑一聲,這樣的把戲古往今來有過不少,但是沒有人真的因為自己的親人愛人被挾持就放棄一切。

刀架在容琦脖子上,藩王的軍隊頓時像得到了某種指示,他們列隊待戰,等著二少的結論,如果他不肯低頭,容琦的血就會用來開戰祭旗。

但是只要二少稍有猶豫,將合圍放開一個出口,藩王的兵士就會立即消失在沙漠當中,他們分佈開來想尋他們便是不易。

容琦看著二少,他準備了多年,協助臨奕復國之後,除掉藩國這一後患應該是他最大的心願,她不應該以這即將逝去的生命,再來阻擋他的人生。

容琦嘆一口氣,到了最後她也難免落俗,肩膀微微一緊想著要如何撞向那刀鋒。

二少似乎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那一刻他的眼眸特別的亮,就像黑夜裡的星辰,他對藩王說:“你抓住她就等於掌握了我的性命,如果她死我必然活不下去。”

這個時候他居然說這樣的話。

藩王的笑聲異常愉快,“我該說你誠實呢,還是要說你愚蠢。”

二少抬起頭,淺淺一笑,彎起的嘴唇是月下流淌的溪流,“你殺了她就等於殺了我,但是你殺不了她。”

藩王微微一驚,轉頭看向容琦。

容琦只覺得自己脖子上的鋼刀慢慢地錯開了她的脖頸。但是這細微的變化,只有她能感覺到。

藩王道:“你還敢說如此狂妄的話。”他冷哼一聲,周圍的兵士立即舉起弓弩。

二少策馬向前走,容琦聽見周圍譁聲大起。

二少獨身離開自己的陣營,藩王哪肯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大聲道:“放箭,放箭。”

拉弓聲響不停,容琦剛抬起頭望去,她的肩膀立即被人一按,那柄鋼刀從她脖頸上離開,那人低聲道:“公主快隨我來。”話音未落,周圍的藩兵紛紛倒地,鮮血濺上了容琦的衣衫。

容琦茫然抬頭一看,只見一片血霧當中,謝章睜大眼睛站在那裡。容琦還沒說話,她身邊前來救她的人舉了一個手勢,一柄鋼刀就插入了謝章的身體。

謝章臉上驚訝多於痛楚,他似乎有話要說,卻最終沒有說出口,仰面倒在地上。

謝章為什麼會這時候出現在這裡,他作為一個文官大可站在整個軍隊的後方,他來也許是想要在緊急關頭勸阻藩王殺害容琦,又或者是想要親手將容琦救出來,可是他來的太不是時候。

謝章在王命和人情中掙扎,舉棋難定,終於讓他因此喪了性命。

轉眼間兩軍就已經開戰,謝章的身體被藩兵踩過,殷紅的血在他身下匯聚,容琦只覺得眼前是無盡的紅,和灼熱的太陽一樣,讓她喘不過氣來。

金戈交擊之聲不絕於耳,容琦被人小心地護送,藩王身陷危機當中已經難以派出更多的人手來顧及其他。容琦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人如猛獸,血流成河,太陽越來越熱烈,已經讓她的呼吸困難,她正感覺到無比的難受,整個人忽然被人抱在了懷裡。

那雙手讓她無比的熟悉,手指修長,掌心有她喜歡的溫度,身上散發著讓人心安的馨香。他定定地看著她,她心跳異常慌亂。

他伸出手來想要揭開她臉上的薄紗,容琦微微一躲,他卻小聲安慰,“沒關係,沒關係。”他的聲音軟軟的讓人心癢,總是這樣勾起她心底最心酸的委屈,她那一直堅強的神經也不禁變得軟弱。

他伸手取下她臉上的面紗,然後微微一笑。

明明笑的很好看,她卻情願看不到他的笑容。

他與她十指交握將她摟在懷裡。

她終於忍不住留下眼淚,溼了他的衣襟。

容琦慶幸自己一次次從死亡的關頭挺過來,否則現在她不可能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聽著他心跳的聲音,感受著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聲,綿長,讓人留戀,她想這樣一直一直地靠在那裡。

若是謝章還活著,他就終於能完成他的願望,他可以繼續寫他的傳記,他的筆下會有這麼一個驕傲任性的人。

那一天,藩王大敗,做為一個國家的王,他失去了所有。

第十五章 死生

洗掉了留在身上多日的泥濘,容琦躺在溫暖的床上,二少坐在床旁邊,就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哄她入睡。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反覆幾次都發現二少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身上,二少那萬千風華的眼角多了兩條細微的紋理,只是她眨眼的瞬間,他似乎老了許多。

容琦抬起手來想摸二少的眼角,她的手臂卻僵硬地無法向前伸舉,二少握起她的手放在臉邊,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怎麼?是不是覺得我老了。”

他的笑容如同曇花,卻痛苦地停留在那一現之間。

容琦想別開臉不去看,卻又捨不得,“別笑了,笑的我要哭了。”

他挑起眉毛,“那麼難看?”

容琦點點頭,“是,非常難看,我這輩子從未見過的難看。”

二少道:“做人不能太挑剔,你以後要看一輩子的。”

一輩子,容琦心頭湧上一股的辛酸,她被淚水迷了視線,只能扯扯嘴唇,哀傷地嘆口氣,“一輩子啊,太漫長了。”

清風飄進屋子裡,吹拂著他緞子般的長髮,他將她抱在懷裡,“再漫長也不能走,不能離開。”

容琦抬起頭看著二少,那大紅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是如此的悲傷。

怪不得很多時候,人無法將別離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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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真是對不起大家了,身體超級糟糕,妊娠高血壓在醫院住院一段時間,口服降壓藥血壓還是會忽然高起來,無緣無故的肚子疼讓人太惱了,預產期是21日,自己感覺就這幾天了,不知道怎麼了,今天起床之後精神超級好,於是趕緊上網更文,順便把明天後天的都更新,謝謝大家的支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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