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不到也得做，不然要你這工部左侍郎幹嘛使的？”

劉賀冷著臉道。

嚴世蕃一臉無奈。

見狀，劉賀才是笑道：“東樓啊，知道入世修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嗎？”

“是什麼？”嚴世蕃脫口而出。

劉賀起身，瞬間變得肅穆起來。

在嚴世蕃期盼的目光中，劉賀緩緩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嚴世蕃渾身一震，腦海中再度浮現出《綠章封事》中的一幕幕畫面。

“修道，修的乃是心也，既選擇入世，則需濟世，道學從來不是閉門造車，而是要用切身行動去體現，去感悟！”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學無常，而在修心，要感悟眾生疾苦，方可脫胎凡塵！”

“於此道間，縱使千萬人，吾亦往矣，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能敢為天下不敢為之舉，方為入道，才能得道！”

“些許黃白之物，當得什麼重要事情，若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何求長生？”

“是……是這樣嗎？”嚴世蕃臉上露出片刻的彷徨！

劉賀臉色認真道：“朕還會騙你嗎？”

嚴世蕃露出智慧的光芒，不自覺地搖了搖頭道：“陛下是不會騙我的！”

“對啊，所以，你覺得朕交代你的這些事情，還困難嗎？”

嚴世蕃咬了咬牙，堅定道：“不困難，陛下放心，臣定不負陛下重託！”

“孺子可教也！”劉賀滿意地點了點頭。

“你且俯首過來，朕有一計，可讓你須臾間，得錢萬千！”

嚴世蕃面露驚喜之色，暗道陛下果然是在考驗自己的真心！

原來他早有良策，只不過需要自己表明態度之後才會教給自己！

當即沒有猶豫地伸出了腦袋。

“賣官鬻爵！”

“什麼！”嚴世蕃被嚇了一跳，瞬間站了起來。

獨眼中浮現出深深的驚恐之色：“陛下，請不要捉弄微臣啊！”

劉賀不悅地擺了擺手：“朕哪有閒工夫捉弄你，朕在認真地教授你生財之道呢！”

嚴世蕃渾身兩百多斤的肥肉都在顫抖。

換作任何一個人跟他說剛剛的四個字，他還可以接受，但唯獨說這四個字的，是當今的皇帝，九五之尊啊！

賣官鬻爵，這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啊！

“陛下，你認真的？”

“朕十分認真！”

嚴世蕃咽了口唾沫，繼續道：“敢問陛下，何等賣法？”

劉賀一笑：“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你父親是當朝吏部尚書，掌管吏治，只需稍稍運轉，便可讓無數鬱郁不得志的人青雲直上，一個縣令多少錢，一個郡守多少錢，都是可以定價的嘛！”

“富庶郡縣，咱就賣貴一點，貧瘠郡縣，那就給賣便宜一點，要是遇到不開眼的，那就給發配到嶺南煙瘴之地……”

隨著劉賀的娓娓道來，嚴世蕃是越聽越心驚。

陛下，你玩真的哦？

“可朝中大臣們，會答應嗎？”嚴世蕃不安道。

劉賀一笑：“初期階段，步子不要邁得太大，不然容易扯著蛋，可先以離京較遠的地區安插中低層官員，這點，想來以嚴尚書的權力，是能做到的吧？”

嚴世蕃點了點頭，只要不安排京官、高官，堂堂吏部尚書自然是有這個權力的！

“還有，既是賣官鬻爵，咱也得收取誠意金！”劉賀笑的宛如一隻老狐狸。

嚴世蕃立刻問到：“敢問陛下，何為誠意金？”

“你們父子，既要放出風聲，明碼標價賣官鬻爵，但難免有心懷叵測之人來攪局，你聽朕的，先於城中繁華處，設一店鋪，店鋪中販賣些不值錢的東西……”

“嗯……就賣扇子，扇子成本低廉，但你需要包裝，每一種扇子，代表著對方這次求取的官爵大小，從低到高，咱可以設為十兩銀子、百兩銀子、千兩銀子，此，便為誠意金！”

“待到收取誠意金……啊不，賣掉扇子之後，再派人對目標進行政治稽核，摸清對方的底細，查明對方是不是敵對派系派來攪局的人之後，再按照他的索求收取官價，安排職位！”

劉賀越聊越興奮，渾然不覺已經如遭雷擊的嚴世蕃。

“嗯……政審這塊，你們父子可能比較困難，這樣吧，改日我讓曹正淳安排十常侍的剩餘八人前來協助你們，所有買扇子的人，也會由東西兩廠為你們查明底細！”

嚴世蕃渾身又是一震。

他聽到了什麼？

咱的這位陛下，如今竟是能夠駕馭東西兩廠的人馬？

“怎麼不說話啊，有問題大膽地提出來啊，朕替你解決！”

嚴世蕃擦拭了一把鬢角冷汗，搖了搖頭：“按照陛下這樣的安排，想來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劉賀滿意地點了點頭，想了想，又繼續道：“中低層官員，以嚴尚書的職位可以安排，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求官，也有求爵位改變門第的，這一點，需要經過宗人府稽核，不過還好，前任宗人令慶父落馬了，新的宗人令，等朕跟太后商量商量，再決定人選！”

“到時候，官位、爵位，兩步並行，這樣才能走的穩當嘛！”

嚴世蕃眼前一黑，差點昏闕。

“你先別急，朕這裡還有一些想法！”

“陛……下，請說！”

“這次威遠節度使朱勔落網，再加上青州剿匪一事，等到事畢，青州必將空出許多位置來，朕的意見是，可優先將前來求官的人，安排到青州！”

“其一呢，是那邊會迎來真空期，這段時間必是眾人爭相安插人手的時候，你們父子趁此時期安插人手，不會惹人注目！”

“其二，相較於其他各州都為白馬門生，青州是曲阜的自留地，你可讓你父親和曲阜書院達成協議，也可借用朕的名號，一切都為了什麼，你應該明白吧？”

劉賀搓著兩根手指示意道。

“微臣明白，明白！”

“可是……”

“有什麼可是的？”劉賀驚奇道，這嚴世蕃怎麼做事扭扭捏捏的啊！

“可是，賣官鬻爵，畢竟是株連九族的死罪，萬一被人抓住把柄……”

“嗨，朕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你去問問，如今的御史中丞是誰安排的！”劉賀渾不在意道。

新任御史中丞王允在朝堂上的表現，並沒有讓劉賀滿意。

這次，借嚴世蕃之手，正好試試這老小子！

要能聽話，那就用！

要不聽話，呵呵，殺雞儆猴！

“再說了，決定權在朕，只要朕一心保你們，無人可動你們一根毫毛，懂嗎？”

“微臣，記下了！”嚴世蕃回答道。

“東樓啊，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朕這是在讓你父子二人，今後能夠真正地站穩朝堂明白嗎？”

嚴世蕃眨巴了一下眼睛，顯然沒有體會劉賀的意思。

“你想啊，白馬為何勢大？”

嚴世蕃猶豫了一下，回答道：“門生故吏遍及天下！”

劉賀點了點頭：“但白馬競爭過大，有的是優勝劣汰，多少人才埋沒才學，這點你是清楚的！”

“朕就是想讓你藉著這個機會，培養你父子二人自己的親信故吏，將來若你父親要爭奪相位，這便是他最大的資本！”

嚴世蕃面露驚喜：“如此，倒的確是兩全其美的絕好辦法啊！”

驚喜過後，嚴世蕃又冷靜下來，面色顯得有些猶豫。

“有問題，直說就行！”

得到首肯，嚴世蕃方是開口道：“但陛下先前所言，入世修道的最高追求是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但陛下可清楚，一旦我父親大行賣官鬻爵之舉，那無數人為了謀取一官半職，戕害的可是老百姓的利益啊，搜刮民脂民膏用以晉升……”

這下子，倒是輪到劉賀高看嚴世蕃一眼了。

你瞧瞧，你瞧瞧，千古少有的大貪官，混世魔王嚴世蕃現在居然會從百姓的角度考慮問題了！

這代表啥？

代表人嘉靖就根本不會用嚴世蕃這把刀好嘛！

“你能這麼想，朕很滿意，這證明你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這句話讓嚴世蕃比得了十萬兩黃金還要興奮，當即喜形於色。

“但你忘了一個問題，縱使你父子二人不賣官鬻爵，天下百姓依舊會被朝堂上的蛀蟲們吸食的一乾二淨，既然同樣要被榨取財富，何不我們親自操刀，把財富落進自己的口袋？”

“換作朝堂諸公，他們得了民脂民膏，是用於享受的！”

“但我們不一樣啊，你忘了朕讓你斂財的目的了嗎？”

“我們賺到了錢，就可以大興土木，開墾荒地，興修水利，建設道路，這叫做……取之於民而用於民也！”

“既然選擇來買官的，自然是會貪汙的，我們收了他們的錢，再去給百姓辦事，讓百姓對我們感恩戴德，再結合百姓的力量，來打壓這些貪官汙吏，這才是可持續發展道路！”

“到時候，我們要名聲有名聲，要權力有權力，要金錢有金錢，此為有百利而無一害也！”

嚴世蕃真的是佩服到了五體投地，無以復加的程度。

跪在地上，高呼萬歲：“陛下聖明，有陛下為微臣父子籌劃，大事可期！”

“東樓啊，你們父子的能力，朕是相信的，大膽地去做吧，一切都有朕在背後替你們撐腰！”

“記住我們的目標，做大做強，共創輝煌！”

“做大做強，共創輝煌！”嚴世蕃興奮地鼓舞著手臂，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奉獻態度！

“陛下，微臣這就去準備各項事宜！”嚴世蕃難掩興奮道。

“去吧，朕看好你，等你給朕帶來驚喜！”

看著一個肉球興奮地滾遠了，劉賀終是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忽悠住了！

望著已經只是一個黑點的嚴世蕃，劉賀臉色也是漸漸地冷了下來。

雖然嚴家父子表現的極為忠心，自己也委以重任！

但是嚴世蕃沒想到一點，那就是只要他開了賣官鬻爵這個頭，從此之後，他嚴家父子的腦袋，就懸在了劉賀的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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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有一點悖逆的苗頭，自己大可以舉起屠刀，將嚴家滿門抄斬！

畢竟，和嚴世蕃說的一樣，賣官鬻爵，可是株連九族的重罪！

黑鍋，他們來背！

好處，自己來收！

不聽話，那就換一頭聽話的狗！

什麼，你說這都是自己這個當皇帝的教的？

你有證據嗎？

朕是皇帝，朕會做這種腌臢事？

這，也是泱泱華夏數千年以來，所有為君者慣用的手段！

一些所謂的大貪官，大奸臣，無不是在替他們的主子背鍋！

譬如……已經問罪的秦檜！

“不過，朕還是希望，你們父子能夠乖乖地聽話，乖乖地替朕做事，待到肅清寰宇的時候，朕會留你們一線生機的！”

劉賀手掌一握，試圖將天地藏於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