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越也看到了西邊的煙塵滾滾,知道那是大軍前進的跡象,不可能是屠淖。
因為他給屠淖下達的命令是,死守下莊。
那麼就只能是涼軍的援軍了,但這樣一來,屠淖也一定在涼軍的後面。
就是不知道後多少。
淳於越回頭看了一眼空落的隴西城,只要進了城,涼軍肯定是拿他沒辦法。
拖到屠淖到來,或許這一仗還有轉機。
但是,他糧草已然見底。
如果屠淖晚到幾天,或者說發生什麼變化,比如涼軍放棄攻城,回頭埋伏屠淖。
斷了他的後路。
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儘管進城據守的誘惑很大,他還是強行忍住了。
淳於越臨時召開了一次決戰前總會議,會議內容很簡單,他們都知道,涼軍肯定會對他們發動進攻。
而他們制定的方案便是,先以守為主,先守一天,淨量讓涼軍攻勢顯得疲憊。
然後不顧一切的突圍!
突圍!
淳於越強調了這兩個字,突圍不是潰敗,更是潰散,而是說要把有生的力量帶出去。
這樣才有翻身的機會,並且能穩住他在東西域霸主的地位。
提及到這個。
淳於越胸中就有一股怒火,他不知道光明聖庭在幹嘛,也不知道右翼聯軍在幹嘛。
為什麼讓他孤軍奮戰?
之前答應好了的?
全部都沒有!
他不知道的是,光明聖庭確實出手了,但因為總總意外,被全被攔截了。
左翼各部落組成的聯軍,也確實在景泰和賀蘭山地區,對涼州施行壓力。
但是蘇定守住了。
他們的會議結束不久。
李懷,齊元白,燕高陽,還有涼軍一干高級將領,高階指揮官,也進行了一次短會。
會議只討論進攻。
李懷就一句話,“沒有預備隊,所有營,所有軍,凡是還能戰鬥的,都是先鋒!”
他——涼王李懷,就是涼軍的先鋒大將。
沒等血狼驃騎營趕來,跟鎮國軍匯合,並坐了短暫的休息,以及食物補充。
便發動了決戰!
涼軍在甬道和地道中憋屈了半個月,終於是爬了出來,奔騰在了平底上。
踩著高昌王部已經踩爛的泥土,涼州的土地,嗷嗷直叫的殺向了淳於越大營!
李懷騎著白馬在最前面!
高昌王部看著黑壓壓一片人殺過來,竟然有一種錯覺,似乎才察覺到,涼軍竟然有這麼多人。
“防禦!”
淳於越按照傳統打發,把盾兵放在最前面,後面配上長矛步兵,再往後,是刀盾步兵方陣,方陣後面就是弓弩兵,中間留有空道,那是讓最後面的騎兵衝鋒用的。
“打!”
李懷一點道理不講,集中所有的火銃,對著一個點先來一輪直射。
撕開一個缺口。
便親自帶人衝了進去,把這個缺口不斷的擴大,撕裂,深入,再深入!
雙方第一時間就膠著在了一起,這是令淳於越沒有料到的,畢竟他不瞭解火銃這種新鮮玩意。
連忙組織人進行防禦,阻止涼軍深入,把涼軍給壓回去,並出動騎兵,攻擊涼軍兩翼。
大後面。
花清月在李懷渡河之後,就脫離血狼驃騎營,跟他匯合了,小白龍也是她帶回來的。
她沒能和李懷一起衝鋒,她接到李懷的鐵令,照顧柳妃這個不像俘虜的俘虜。
她們坐在溝壑上,四周除了屍體,沒有一個活人,前面熱鬧,她們寂寥。
“涼軍不講道理,高昌王部用的兵器都是鐵騎,少有百鍛鋼,涼軍全部都是百鍛鋼,太不公平了。”柳妃總是說一些很奇怪的話,彷彿不說話,她身上就不舒服。
但她也闡述了一個事實,兩軍看似均衡,然而在裝備上,涼軍比高昌王部高出一大截。
而且涼軍的兵器設計的更合理一些。
不僅僅是兵刃。
就算甲冑,涼軍穿戴的也是竹甲覆蓋鋼片的款式,能夠防砍,防切,以及部分直刺。
全部都是批量生產的,涼州軍器司開始於九原郡清水鄉的一個小山谷中。
幾年的發展,已然是涼州最大的一個廠!
投入的白銀,可以填堵黃河。
“那不是百鍛鋼,而是王爺發明的新鋼,那種帶花紋的是烏茲鋼,要比新鋼更堅硬,也是王爺發明的。”花清月給她講解道,並且為之非常自豪。
“他好像什麼都會。”柳妃也沒有反駁她,很是大方的承認李懷的優秀。
“王爺本來就很聰明,只是外面的人對王爺誤解太深了。”花清月說道。
這一說,就要說到京城的那場狩獵,李乾的那句:朽木不可雕,爛泥不上牆。
就因為這兩句話,導致不少世人,對李懷有一種固有的成見,再加上李懷的年齡。
李懷不管做什麼,在某些人眼裡,總是不堪,何況他做的事,就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被誤解也不見得不是一件好事。”柳妃淡淡的說道。
“你也想王爺活?”花清月驚喜道。
“我有這麼說嗎?”
“你為他而考慮!”
“……”
柳妃並沒有迴避,短暫的思慮之後,說道:“跟他相處下來,我確實對他有幾分好感,他也確實是一個優秀的人,比大部分的人都優秀的多。”
“但是……”
她話鋒一轉,用極為平靜的語氣,發出一個不似疑問的疑問。
“你知道什麼叫信仰嗎?”
多數人以情感左右思想和行動,但她不是。情感,思想,行動,這三種因素,在她這裡是分開的。
她會因為一點痛,而哇哇大叫,然而就算是鑽骨頭縫的疼痛,她也能堅持走下去。
這一點看,她的毅力和痛苦,又是分開的。不少人以承受痛苦來標榜自己強大的毅力。
所以她是大宗師,是陽殿的大主教,常人難以達到的層次。
花清月很自覺的結束的話題,兩人專心觀戰,柳妃的嘴則幾乎片刻不停。
不斷的指點戰場局勢。
她的語氣讓人聽起來很彆扭,這場事關兩個國家生死存亡的戰爭,平均每刻戰死千人!
她評點出來,好像就是兩個小孩子在打架,對生靈塗炭視而不見。
“你能不能別說話了!”花清月忍不住道。
柳妃一怔,不是因為被兇了,她誠心的發問,“我是不是說的話太多了?”
“……”
決戰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泥潭,尤其是淳於越一心防禦,打死不出陣。
就更難分出結果。
李懷知道淳於越在等什麼,他在等涼軍士氣衰竭,再進行反攻或突圍。
常理而言,久攻不下,士氣必定受其影響。
必須要扒開這個王八殼。
李懷便脫離了戰鬥,找到齊元白,讓他帶一個營,繞到敵人的後面。
讓燕高陽和李信同樣都帶一個營,繞到敵人左右兩翼,進行佯攻。
他則率軍正面強攻。
這一切都在淳於越的眼皮底下進行,沒有什麼秘密可言,顯然,就是逼迫他分兵防禦。
他不分兵都不行,否則四面開花,整個陣型都會被衝的稀碎,那就要兵敗如山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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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戰線就拉長了許多倍,消耗也大了許多倍。
然而,涼軍的兵力本就不佔優,這樣分兵,李懷就不怕自己的主力先潰敗嗎?
“大王,我們不如主動出擊,生擒涼王李懷,便可決定這場戰爭的結果。”
當即有人建議道。
李懷親自衝上前線,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不少人都心癢癢,只想揚名立萬。
“不可!”
淳於越當即拒絕了,他認為,李懷親自衝上前線,就是一個誘餌。
誘惑他出動出擊。
況且。
“你們難道就沒發現,血狼驃騎營和夜狼民兵團都不在戰場上嗎?”
“如果我們傾巢而出,跟涼軍主力交戰在一起,他們忽然衝陣,蓋如何防禦?”
眾人都低下頭。
還是有人忍不住提醒道:“斥候兵看到,穆音率領著夜狼民兵團,向西去了,大概是去阻擊我們的援軍,鐵牧在黃河東岸,應該沒那麼快趕到戰場。”
話是實話。
但是……淳於越現在一點險都不想冒,他只想帶著有生的力量,突圍出去。
故而並沒有採取他們的意見。
涼軍戰後復盤中發現,如果這個時候,淳於越提前突圍,會在半路遇上血狼驃騎營,但血狼驃騎營攔不住他們,因為血狼驃騎營的後面還有屠淖。
最終的結果,必然是血狼驃騎營避開鋒芒,主動閃到一邊,讓淳於越過去。
李懷也事後反省了,確實是因為自己久攻不下,過於心急,做出了錯誤的決斷。
他最明智的選擇,就是讓這種僵持一直持續下去,等到雙方耗的差不多。
鐵牧的血狼驃騎營趕到戰場,就如同一把利劍,直接插入淳於越的心臟。
附加一點,覆盤說的是淳於越突圍,而不是說什麼出動出擊,生擒涼王李懷,改變戰局。只要他們有跟涼軍耗的打算,就必定會被留下。
且說當下。
雙方分兵之後,混戰就更加混亂了,整個大戰場,被分割成了無數個小戰場。
方圓數十裡的都在廝殺流血。
要是五柳大師在這裡,估計又得‘罪過,罪過’了。
這樣的戰鬥持續了一整天。
雙方都很疲憊,淳於越下達了突圍的命令,高昌王部開始主動出擊。
這時候。
鐵牧剛過了穆音設立的防線,正全速向主戰場奔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