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息所說的青樓和賞風樓在同一條勾欄街幽巷裡, 往往都是花天酒地的紈絝子弟來尋歡作樂的地方。
晏行昱讓阿滿幫自己易了容,模樣和之前相差了不少,就算親爹孃在這裡也完全認不出來。
晏行昱很滿意。
他穿了身天青衣衫, 想了想還是忍著痛將荊寒章送他的發冠取了下來,省得暴露身份。
知道要去聽戲, 晏行昱還特意將阿滿買的蜜餞裝在了錢袋裡, 打算等會聽戲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吃。
魚息一言難盡地看著他鼓起來的錢袋, 艱難道:“小玉,算我求求你,等會進去了,你可千萬別把你錢袋裡的東西拿出來。”
晏行昱疑惑道:“為什麼?聽戲不讓吃蜜餞?”
魚息:“……”
魚息自作自受,揉了揉眉心, 臉都綠幽幽的:“我怕丟人。”
晏行昱吃了一驚, 不知道為什麼聽戲吃個蜜餞就要被人嘲諷了,京都城的貴人都這麼瞧不起人嗎?
土包子晏行昱受到了驚嚇。
魚息沒多解釋,帶著他慢條斯理地進去了。
晏行昱要跟上去, 只是還沒走兩步,一旁突然有人衝過來, 一把扣住了他的手。
晏行昱本能要拿弩給這膽大包天的人一箭, 只是身體還沒來得及反應,鼻子就先嗅到了那獨屬於荊寒章的蜜餞混合著軟玉草藥的清冽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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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行昱偏頭看去,果不其然, 抓著他的人正是荊寒章。
荊寒章臉都綠了, 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往外蹦:“晏、行、昱!”
晏行昱眼睛一亮:“殿下,您認出我了?”
荊寒章:“……”
荊寒章努力壓低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晏行昱老實交代:“魚息要帶我去青樓。”
荊寒章:“……”
荊寒章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嘴唇都抖了。
逛青樓這種事……能隨便宣之於口的嗎?!要不然他以為為什麼這種青樓都開在幽巷裡?
而且晏行昱還逛得光明正大, 好像問出這種問題的荊寒章才是奇怪的。
荊寒章深吸了幾口氣,省得自己被氣背過氣去。
“逛青樓啊。”荊寒章面無表情道,“好,帶你殿下一個。”
他倒要看看這個一本正經撩人的小美人到底怎麼逛。
他不是怕女人嗎?
晏行昱根本沒瞧出來荊寒章的咬牙切齒,聞言還歡喜地拽著他的袖子:“好。”
荊寒章:“……”
荊寒章怒氣來得快,消失得也快,看到晏行昱這古怪的反應也知道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麼,他滿臉糾結地問:“那本書,你是不是還沒看完?”
晏行昱正拉著他往幽巷裡走,點點頭:“嗯,我哥不讓我看。”
荊寒章之前聽他說過這個,但沒想到這麼久了他竟然還這麼聽話,讓不看就不看。
荊寒章有氣無力,也不生氣了,長長嘆了一口氣。
晏行昱回頭看他:“殿下怎麼了,那本書我該看嗎?”
荊寒章從未見過這樣如同白紙似的人,也不知怎麼回答這句話,只能高深莫測地說:“你逛完青樓就知道該不該看了。”
晏行昱更疑惑了。
魚息正在前面找人,回頭看晏行昱有沒有跟上來,就掃到了荊寒章正大搖大擺地跟著晏行昱過來。
魚息:“……”
嗯……
怕是要遭啊。
魚息不愧是名動天下的神醫,只失態了一瞬就立刻恢復正常,他對荊寒章也沒什麼懼怕的——反正荊寒章穿到晏行昱身體中,就算他故意放了半筐苦藥,還不是得乖乖喝他的藥。
魚息一頷首,算是行禮,十分不客氣地說:“七殿下也來尋歡作樂啊。”
荊寒章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如果今天他不來,這個什麼鬼庸醫指不定把好好一個乾乾淨淨的小鹿給拽到泥潭裡滾上好幾圈。
“是啊。”荊寒章慢悠悠道,“如果我今日不來,怎麼能知道我們家鹿會被人騙著來逛青樓?”
魚息:“……”
晏行昱沒注意到他們的交鋒,還在側耳聽裡面的琴聲:“是不是要唱戲了?”
荊寒章和魚息幽幽地看著他。
晏行昱抓著錢袋裡的蜜餞,疑惑地看著他們。
等到晏行昱進去“聽戲”,就知道兩人的眼神這麼奇怪了。
晏行昱這些年從未碰過女人,哪怕是三步之內都沒讓人靠近過,昨日好不容易在晏夫人的“以毒攻毒療法”之下終於有了些好轉,第二日就當頭撞到了一群女人堆裡。
晏行昱:“……”
晏行昱頭一回感覺到了手足無措是什麼滋味,他嚇得連連往後退,但還沒剛退半步,前來迎人的紅衣女人已經到了他面前,衝他莞爾一笑。
晏行昱:“……”
晏行昱覺得自己怕女人的毛病好像更重了。
他看著女子單薄的衣衫,有些結巴地道:“你你……你不冷嗎?”
正要說話的紅衫女子一愣,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魚息在一旁拼命忍笑,被荊寒章惡狠狠地踩了一腳。
魚息吃痛,這才上前為嚇懵了的晏行昱解圍:“二樓天字雅間的客人到了嗎?”
正在往晏行昱腰間鼓囊囊的錢袋上瞥的女子聞言頷首道:“封大人早已到了許久,正在聽琴。”
魚息點頭:“嗯。”
他拋給女子一枚銀錠子,女子幹淨利落地接過,彎眸一笑,不再盯著晏行昱的錢袋瞧,規規矩矩將他們迎了上去。
晏行昱眉頭緊緊皺起來,視線往女子手中瞥,不理解為什麼這女子什麼都沒做,魚息卻要給人錢。
荊寒章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一把扣住他的手,低聲警告:“你別胡思亂想。”
晏行昱這才將視線收回來,乖乖地說:“哦,好。”
荊寒章:“……”
你還真想了?!
荊寒章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去細想晏行昱剛才到底在想什麼。
幾句話的功夫,三人到了二樓雅間。
推門而入時,就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正站在窗戶前,面對著不遠處結冰的河流,渾身上下縈繞著儒雅之色。
正是封塵舟。
聽到開門聲,封塵舟裝作漫不經心地一回頭,妄圖在晏行昱面前打破前段時間自己在監牢裡汙頭垢面彷彿乞丐似的印象,讓自己風度翩翩貴公子的形象取而代之。
他故作高深莫測地一回頭,就對上荊寒章和魚息的兩雙死魚眼。
封塵舟:“……”
這兩人對自己的本性可是一清二楚,根本不會被這偽作出來的假面欺騙。
好在晏行昱雖然易容,依然是那雙純澈至極的鹿眼,夾在兩個死魚眼當中極其明顯。
封塵舟……封塵舟覺得自己又可以了。
封塵舟先是個行了個禮:“見過七殿下。”
荊寒章似笑非笑:“你還想坐大獄嗎?”
封塵舟沒了在監牢裡的“能屈能伸”,一心想要讓晏行昱改變對自己的看法,不卑不亢地拱手,寬袖微垂,倒是意外地有了些優雅雍容的風度。
“殿下說笑了,臣已破了災,自然不會自找苦吃再去那大獄裡待著了。”
言下之意,再次向晏行昱解釋自己只是為了破災才入獄的,真的不是賊人啊。
封塵舟說完去偷偷看晏行昱的反應,然後就發現,晏行昱的視線只是進來時匆匆在他臉上掃了一眼,其餘時候全都在看荊寒章,眼底全是專注。
對周圍一切全然漠視。
封塵舟:“……”
封塵舟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他默默按著心口,絕望地心想,這小美人不會真的對七殿下有什麼不可說的心思吧?
小美人還在看荊寒章,好像全天下就只有這一人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的視線太過熾熱,荊寒章耳根都被看紅了,他悶咳一聲,偏頭低聲對晏行昱道:“這是在外面,你收斂點,別總是看我。”
晏行昱追問:“若是回家,就能隨便看殿下了嗎?”
荊寒章:“……”
荊寒章都要慘叫了,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啊啊啊?!
不害臊!
封塵舟在一旁拽著好友,眼淚都要下來了,他哆哆嗦嗦地問:“你家小玉難道和七殿下……”
他倒吸一口涼氣。
魚息說:“先別忙著吸。”
封塵舟又把那口氣吐了回來。
魚息認真地說:“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我委婉點。”
封塵舟眼巴巴看他。
魚息“委婉”地說:“反正就是……你沒機會了。”
封塵舟:“……”
封塵舟終於將那口涼氣吸到了底。
他就算再厲害,也沒膽子和七殿下搶人,更何況晏行昱那副模樣,八成對其他人一點都沒興趣。
封塵舟默默心傷,但還是垂死掙扎:“這京都城好男風的人又不是遍地都是,七殿下……應該不是斷袖吧?再說了,大皇子若是知道,不會打斷他的腿嗎?”
魚息說:“沒事,我能把他腿接回來。”
封塵舟:“……”
被色心矇蔽的封塵舟這才後知後覺,看向晏行昱的腿:“你還真的把他治好了?前些年你不是說他的腿很難治嗎?”
“可不是嗎?”魚息雙手環臂,“誇我。”
封塵舟驚呼:“華佗在世!扁鵲重生!神醫也!”
晏行昱對魚息無條件的信任,知曉封塵舟是他好友也沒隱藏身份,溫和地頷首打招呼:“封大人。”
封塵舟最招架不住晏行昱這一掛,哪怕將容貌擋得七七八八,他依然看的眼都直了。
封塵舟按著心口,頂著荊寒章要殺人的視線,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妄圖套近乎:“公子喚我渡之就好。”
渡之是封塵舟的字,晏行昱想了想,點點頭:“好……”
荊寒章:“咳。”
“好。”晏行昱說,“封大人。”
封塵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