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內。

練氣場上。熱鬧非凡。

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青衣少年，沒有加入到師兄師姐們的打鬧嬉戲隊伍中去，反而靜靜地呆在一側。

此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只見少年左手拿著一塊巴掌大的木頭，右手拿著一把小刀，正在專心雕刻著什麼。

不一會兒，少年輕吹一口氣，木頭上的碎屑紛紛掉落，霎時一個栩栩如生的人物呈現在眼前。

在他的身後，整齊擺放著十幾個已經雕好的人物。在他的右手邊，堆滿了上百個還沒來得及雕刻的木胚。

突然，少年的後腦勺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

被打擾了的少年驚了一下，正要發作。

但當他瞥見來人是白髮少年時，臉上洋溢出意外和驚喜，脫口而出，

“天……”

突然白髮少年打出一個“噓”的手勢，青衣少年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急忙改口道，

“天天見不到你，白哥哥，想死我了！”

白髮少年爽朗一笑，

“哈哈，姜子牙，你個機靈鬼兒！這是你第幾次轉世了。怎麼越變越年輕了，比我都小了！”

姜子牙吐吐舌頭道，

“誰讓你不常來看我們呢！連我今年幾歲，你都不知道。師尊還經常唸叨你老人家呢。”

“哈哈……打住，不許叫我老人家，我看著很老嗎？”

白髮少年隨手拿起一個木雕像，問道，

“你這是在雕什麼呢？搞這麼多木頭？”

“師尊讓我把下界的弟子們都雕出來，他要拿來當……棋子。”

“什麼？”白髮少年有些驚訝道，“棋子？”

“對啊，師尊說，要和通天教主下棋，讓我把通天教主的下界弟子也雕出來。還有，西方教的弟子也……”

白髮少年突然有些生氣，他打斷了姜子牙的說話，道，

“當年的封神大戰還沒打夠麼？還要打來打去！”

姜子牙見白髮少年生了氣，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們師尊現在在幹嘛？”

“他老人家正在研究新的棋譜。……”

“帶我去！”

看到白髮少年臉上露出不滿，姜子牙怯生生地回了句，

“是。請白哥哥隨我來。”

在一片蒸騰的雲海之上，白鬚白髮的元始天尊正在觀天閣深深地沉浸在他的新棋譜當中。

當姜子牙領著白髮少年走進來時，二人沒有打擾他，而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只見元始天尊正在一方偌大的石刻棋盤上走來走去，時而雙眉緊鎖，時而搖頭感嘆，時而嘖嘖稱奇，時而豁然開朗，伴隨著這些思考過程，棋盤上的幾十個木雕人像被他移來移去，直到移動到滿意為止。

這時，元始天尊好像剛剛發現了一旁站立的二人，拍著腦袋，有些歉意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兄弟，你來了！我太專心了……”

老頭兒竟像個犯了錯的孩童般，雙臉泛出微紅，忙不迭地向白髮少年點頭致意。白髮少年莞爾一笑，擺擺手，道，

“元始老弟，這不怪你。看你剛才樂在其中的樣子，我們也不好意思打擾。”

此時，白髮少年話鋒一轉，用手指了指姜子牙，

“不過，我剛才見到姜子牙正在雕刻的木人像竟似你在棋盤上的棋子，這是要幹什麼？”

元始天尊尷尬笑笑，

“實不相瞞，白兄弟，我在這玉虛宮呆的無聊，徒弟們沒人願意陪我玩兒，只好發明了這麼一種自娛自樂的玩法。”

說著，一把拉住白髮少年的手，

“來來來，我教你。教會你，你陪我玩。”

老頭兒興沖沖地把白髮少年拉到棋盤上面。

“我這個棋叫’天下歸一’，棋盤的交點和圍棋一樣，也是三百六十一個交點。只不過，我又仿照象棋對規則和子力進行了不同的規定。”

“首先呢，這個天下歸一棋，不只有兩人對弈，可以最多有四人參與。分為東西南北四個方向。”

“仿照象棋，開局有固定的擺法，每人開局下九子，位置是固定的。”

“我對子力也進行了區分，分為將帥子和普通子。”

“將帥子可以按照不同的方式進行移動。普通子一經落子，就不能再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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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的九子，由三個將帥子和六個普通子擺在規定好的位置。你看啊，就像這樣……”

元始天尊一邊說，一邊給白髮少年作著示範。

“然後從第十個子開始，就變成回合制。你一子我一子這麼輪流下，下子和移動只能選其一。下子可以下普通子，也可以下將帥子。如果下的是將帥子，對方下普通子的話，要讓兩子……”

“吃子規則和圍棋一樣。”

“輸贏規則的話，誰佔領了最大的地盤，同時不能被逆轉，就算贏。”

元始天尊說著，轉向白髮少年，笑嘻嘻道，

“怎麼樣，白兄弟，咱們來玩一把？”

白髮少年不以為然地笑笑，道，

“按照你這個規則，根本不需要把棋子雕刻成人像。但我見你讓姜子牙把三教所有下界的弟子都雕刻成了木人像。”

“元始老弟，我想你的用意不單單是為下棋吧！”

元始天尊尷尬地笑了笑，未置可否。

見有姜子牙在一旁，白髮少年揮揮手，說道，

“子牙，你去給我也雕一尊，就雕成我現在的樣子。”

姜子牙當然知道這是讓他迴避的意思，馬上答應道，

“好嘞！白哥哥，我這就去。師尊，徒兒告退！”

白髮少年見姜子牙走遠，朝向元始天尊道，

“元始老弟，現在你可以說了吧！”

元始天尊捋著白胡子，慢條斯理道，

“老夫有十幾個徒弟修行到了一千五百年，如今到了殺劫臨身的關頭，正在下凡渡劫。”

“老夫還發現，不光我的徒弟徒孫們在凡間渡劫，通天也有手下在凡間歷劫，還有西天的如來老頭的徒弟也有在凡間渡劫的。”

“於是，老夫就讓姜子牙把這些三教弟子統統雕刻成木人像。”

“閒來，拿這些木人像頂替棋子，順便推測演繹人間的風雲變幻。”

“看看三教到底誰的弟子更出色一些，嘿嘿……”

元始天尊說完，看向白髮少年，嘿嘿憨笑，竟因為剛才那番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然而白髮少年依然不為所動，冷笑一聲道，

“元始老頭，休要拿這些話來搪塞我。經歷過一千五百年前的封神大戰，我對你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

元始天尊咳咳兩聲，似乎被說中了一般，一時語塞。

“當年，你受鴻鈞老祖委託，奉命完成封神一事。你為了袒護十二金仙，不惜拉兩個師兄弟下水。你見通天教主手下弟子眾多，有萬仙來朝的美譽，設計了讓截教眾弟子替十二金仙擋災的計謀。”

“於是，你明知弟子申公豹本領高但嫉妒心強，還故意把封神榜交給姜子牙，並囑咐他助周滅商。”

“妒火中燒的申公豹成功地被你設計成為姜子牙的對手，加入商紂王的陣營，與姜子牙分庭抗禮。”

“後來，申公豹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指示和啟發，不斷鼓動和慫恿截教的弟子加入到商紂王的陣營。”

“這樣，你就能成功地把截教和截教名下的眾多弟子引入到違反天道的陣營裡去。”

“於是，你馬上以替天行道的名義，說服了道德天尊、陸壓道人、甚至西方教的二位聖人站在你的一邊。你們聯合起來對付通天教主，不光殺死了截教的眾多弟子，從而讓截教元氣大傷，還成功地用截教弟子的身死替你完成了封神榜的任務，同時十二金仙也成功渡過了殺劫。可謂是一石三鳥。”

“然而，你千算萬算，還是沒算到，你十分疼愛的十二金仙，居然有四位判教，加入了西方佛教。包括，文殊、普賢、觀音、拘留孫，如今都成了如來坐下的得意門生。”

“直到這時，你才發現，你精心策劃的這場封神大戰，竟是給西方教做了嫁衣。西方的接引、準提二位道人成了封神一戰中的最大的勝利者。”

“當他們帶著招來的三千弟子心滿意足地返回西方時，你怒火中燒。但彼時，你和通天教主已被鴻鈞老祖帶回崑崙山閉門思過。所以面對西方教挖牆腳的行為，你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把這件奇恥大辱暫時嚥到肚子裡。”

“近兩百年來，天下大亂，人間悲苦。西方佛教因四大皆空和輪迴轉世的理念，撫慰了亂世中的人心，一時間遍地廟宇佛塔，到處是比丘僧侶。西方如來和他的座下弟子們享受了人間最旺的香火。而道教三清觀，已然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這一切，更是深深地刺痛了你。你氣不過，新仇加舊恨，要一塊兒算回去！”

元始天尊此時額頭已沁起汗珠，一聲也不吭地聽著白髮少年對他的數落。

“你甚至想過，要和通天教主聯手，策劃並暗中支援一場在人間消滅西方佛教的行動。我說的，沒錯吧？”

白髮少年說完，眼神異常寒冷，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語的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長嘆一聲，眼神低垂，喃喃道，

“錯了，全錯了……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白兄，你誤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