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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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鬼場的鼓聲,敲得看守趙猛的兩個保安團員心裡發慌,站立不安。跳鬼場上傳來的圍觀者的開心笑聲和驚嘆聲,更使他們心中發癢,都恨不能立刻去見識一下,一飽眼福。

又過一會兒,高個看守終於憋不住了,跟小個的商量:“人家都在開心地看熱鬧,咱倆在這乾著急。跳鬼難得見到,咱也去開開眼吧?”

小個說:“海三爺再三囑咐,不許溜號睡覺,咱倆去看跳鬼,跑了趙猛,還想活不?”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咱們倆人都呆在這也是白搭,何不換班看看熱鬧?我先去看一會兒,回頭再換你。這不是兩全其美的法嗎?”

小一個聽覺得有理,點頭表示同意,又囑咐大個說:“你可別看上沒完,快點回來換我。”

“放心吧,至多半個鐘頭。”大個見小個同意他先看,歡歡喜喜連跑帶顛地去了。

大個走了約有一刻鍾還不見回來,小個急得抓耳撓腮,耳聞那一陣緊一陣的鼓聲,他不住蹺腳伸脖往跳鬼場方向張望。脖子望酸,眼晴望穿,終於望見一個人走過來。他半開玩笑半是埋怨地說:“該死的大個,你怎麼才滾回來?”待來人走近,月光下他才辨出是看錯了,來人是齊團長的侄女齊如玉。

“就你一個人在這?”齊如玉走近後,四外看看問。

“啊,是呀。”小個沒敢說實話,而又不放心地反問,、姐來這想必有事?”

“團長讓我來勸勸趙猛”齊如玉顯然是在抓緊時間,“你把門開啟。”

“這,“小個感到為難,“海營長吩咐過,沒有他的話,誰來電不準開門。”

“笑話,難道他還管著齊團長?”齊如玉溫和地說:快開門吧,錯不了”

小個冷靜下來一分析,越發覺得可疑,這麼晚了齊小姐要見趙猛,莫不是另有所圖?齊團長正在看跳鬼,哪有工夫叫她來勸趙猛?小個不由得假笑著說:“小姐,齊團長讓你來,空無憑啊。”

齊如玉明白小個是不會輕易從事了,只好狠下心來,按想好的第二個主意辦。她嫣然一笑:“你真是個聰明人,實不相瞞,我是自己來的,只因趙猛與我曾有夫妻名份,在他將死之際,我來看看他,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齊如玉說著從腰裡掏出一件東西。小個聽這話,知道準是要給什麼好處,讓見不讓見且再說,先看看這點小意思重不重。小個挾起大槍就來伸手:好說,好說。”就在他伸手的功夫,一眼看清齊如玉手中是一柄一尺來長的七首。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說時遲那時快,未待他明白過來,短刀已刺他的心臟。

齊如玉迅速搜出鑰匙,開啟土屋門鎖,趙猛方才在屋內已聽見這一切,正在門等候。齊如玉用刀“嚓嚓”兩下割斷綁繩,趙猛活動一下手臂,抱拳施禮:“多蒙齊小姐相救,來,我護送你一起逃離。”

“不,“齊如玉拒絕說,“我不打算走,因為事發後我要向齊墨林當面說明,以免牽連活佛與全寺眾僧。祝你平安脫險,如見到金衛山,請代我致意,就說如玉留下要辦一件大事,決不會有汙衛山聲名。”

齊小姐,你,還是跟我一起走吧。”

“我意已決,請快快離去。”齊如玉急切催促。

活佛廟倉內,佛喇嘛戈根正在生悶氣。國民黨匪軍和保安團,在寺內胡作非為尋歡作樂,把這莊嚴的佛門聖地,糟踐得不成樣子。他還為趙猛的命運擔心,苦於無力營救。小喇嘛勸他喝茶,他哪有這個心思,跳鬼場上傳來的陣陣鼓聲,簡直把他的心都敲碎了。就在這時門簾一掀,趙猛誚無聲息地閃進來。

戈根真是又驚又喜:“你如何得以出來?”

“是齊如玉小姐殺了看守,將我解救。”趙猛跪拜在地,“弟子不賢,帶累得活佛與全寺遭難。”

“快不要如此說,“戈根以手示意要趙猛站起,“齊墨林乃衣冠禽獸璨似蛇蠍,並非你之過失。今你獲救脫險,我心亦安。火速離開此地,以免再生變故。”

“弟子不能離開,要拼將性命保護活佛安全。”

此言差矣,倘齊賊再以火焚全寺要挾,你又計將安出?三十六計走為上,趁此時齊賊尚未察覺,你快些走吧。只要你不在寺中,齊賊也就無可奈何了。”

“如此說,弟子就告辭了。”趙猛有些戀戀難捨,“弟子受活佛大恩,永生不忘,來生必將結萆銜環報答。”

“報恩之說,乃庸人俗見,今後休再提起,”戈根不放心地問,“但不知爾此去要投奔何處?”

趙猛心中已有所思:“活佛,幾經坎坷,使我深感忍讓亦難以安生。我覺得蒙民大隊乃仁義之師,與齊賊勢不兩立。他們曾誠懇挽留過我,今番前去投奔,必不見拒。”

戈根頻頻點頭:“正合吾意。”活佛還想囑咐幾句什麼,外面忽然響起了嘈雜的人聲腳步聲,手電筒的光柱亂晃。朱和尚領著一夥人手拿武器向廟倉奔來,嘴裡喊著:“快搜,不要走了趙猛。”顯然,趙猛逃跑已被發現。此刻趙猛想要出去已經來不及,眼見得他要再次被捉。

為革命金成祥殉難扮敵人白銀花脫險趙猛chou出齊如玉交與他的短刀,握在手中準備抵抗。戈根急忙站起,用手一推,炕梢出現一個洞:“快!從這暗道離開。”這是戈根預備應急時用的,輕易不肯讓人知道。今日在趙猛危急時亮出,趙猛怎能不知這一舉動的份量和情義?但此刻不容他說感激話,只是無限深情地望了活佛一眼,便縱身下了暗道。戈根隨手一按機關,暗道立刻合好,天衣無縫。戈根重新坐好,朱和尚也剛好帶人闖進廟倉。

戈根臉上故意現出不悅:“你們這一幹人眾,氣勢洶洶闖我的廟倉是何道理?”

“趙猛跑了,我是奉齊團長的命令追捕他。”朱和尚對部下把手一揮,“搜!”

“趙猛如脫逃,早已遠走高飛,何曾來到這裡。你們如此胡搜亂闖,未免欺人太甚!”戈根忿忿地說。

朱和尚根本不管戈根發火不發火,照搜不誤,裡外找遍不見蹤影,又帶人急匆匆走出,去搜查下一處。

保安團和中央軍在瑞昌寺內折騰了半個鐘頭,只差挖地二尺,其結果可想而知,當然是一無所獲。齊墨林認為,趙猛不大可能離開,只要折磨戈根,自會逼出趙猛。他又想故技重演,帶領手下親信,用槍刀對準活佛,催問趙猛下落。

戈根臉上現出幾絲輕蔑的冷笑:“齊團長,今夜只怕你把老僧燒成灰,也燒不出趙猛了。”

齊墨林報以幾聲冷笑:我把瑞昌寺燒成平地,看趙猛還如可藏身”

戈根對這威脅似乎毫不在意,乾脆不理睬齊墨林了。雖然無言,意思很明顯,那就是齊墨林你有什麼高招就使吧,且看你奈我何。

齊墨林對這種挑戰豈肯服輸,吩咐手下,把全寺喇嘛都轟起來趕到跳鬼場,決心要大使淫威。戈根也被帶來,首當其衝站在中間。朱和尚手中拎一條皮鞭,往手心吐著唾沫說:“活佛嘛,自然是不壞金身,今天我倒要領教一下,你是真佛還是假佛。我不打你個六神無主,也打你個三魂出竅,若是不打出趙猛來,我就不是硃紅的朱,而是吃糠的豬!”

“說得好!你給我打!”齊墨林對這一招抱有十成希望。

朱和尚得令,把皮鞭高高舉起:“團長就瞧好吧!”鞭子剛要落下,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住手!”話到人到,齊如玉衝出來,抽冷子奪下了朱和尚手中的皮鞭。

齊墨林吃了一驚:“如玉,你這是為何?”

“冤有頭,債有主,看守是我殺的,趙猛是我放的,要打要殺對我來,不許拷打無辜之人!”

“這,莫非你瘋了,怎麼胡說呢。”齊墨林帶有哄勸的吻,“如玉,聽話快回去。”

“我說的是真情實話,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決不連累別人”

“如玉,我這裡是公事,雖然你是我的侄女,但也不能因私廢公,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齊如玉當即給以回擊:“且休提這叔侄情份,你若一意孤行,休怪我不留情面,把以往事從頭公之於眾,我叫你這團長無地自容”

“你!”齊墨林被擊中要害,他真怕齊如玉被逼急,把那件醜事抖落出來。好比是毒蛇被掐住七寸,他氣急敗壞,不知如何是好,感到難以下臺。恰好這時匪師長派人來叫他議事,他趁機下了臺階,吩咐放了全寺喇嘛,趙猛之走暫不追究。

齊墨林又被匪師長教訓了一頓。:來匪師長和汪士高來此,是和齊墨林商量要搞一個更大的軍事行動。這次掃蕩,原本只是匪師長自己決策佈置的,目的是打擊一下路西支隊、縣大隊、蒙民大隊等武裝,加強對市區海州和縣城等近郊的控制,妄圖使革命的武裝力量不能再到近郊作戰,以此確保市區的安全。按原作戰意圖,他們推進到勿歡池、八家子一線,就算完成任務了。齊墨林襲擊平安地,又在瑞昌寺設伏,這是齊墨林再二請求汪士高的結果。在平安地僥倖得逞,在瑞昌寺勝負相抵,齊賊也就感到滿足了,原定明早就回兵撤軍了。可是就在今天下午,國民黨東北長官部下達了命令,要駐福新的國民黨部隊和保安團,全軍出動發起大規模的掃蕩,力爭將福新共軍全殲,至少也要擊潰,將北大河以南全部控制在國軍手中,拔掉共軍在福新的根據地。把殘餘共軍趕過北大河,讓其在荒蕪人跡的北沙坨子裡餓死、凍死、困死。匪師長今日傍晚來此,就是向齊墨林傳達這一作戰計劃。匪師長倒不是看重齊墨林,而是考慮到保安團熟悉地形,要保安團在掃蕩中為先頭部隊做嚮導。

匪師長教訓齊墨林,足以看出他的狡猾陰險。來到福新後,他逐漸聽說,這個地區蒙古族聚居,而蒙古人幾乎百分之百信奉喇嘛教,活佛就是蒙古人心目中的神。國民黨要在這裡站穩腳,就不能不考慮蒙古民族這個因素,而活佛的好惡,又左右著蒙古人的意志。對活佛小有瞥戒,先打後拉,倒也未嘗不可。但若真象齊墨林這樣,把活佛甚至全寺喇嘛都毒打或燒死,那還不引起隳古人的公憤?國民黨還如何立足?因此,他痛斥齊墨林沒有政冶遠見。齊墨林當然不敢反駁,只有唯唯諾諾服從而已。

鑑於這種情況,又有齊如玉阻撓,齊墨林就死心塌地放棄了置瑞昌寺喇嘛於死地的意圖。第二天早起,保安團要分兵兩路一路往西為中央軍帶路進攻福新地委所在地福興地;一路向北佔領福新縣委所在地平安地。西路由副團長杜先率領,這裡他親自指揮。要打仗,當然就不能把白銀花、齊如玉和他的姐姐,即金成祥的老伴帶著,這樣會有諸多不便。為此他派了十名騎兵,押著一輛大車,把她門三人送回縣城。花月嬌也跟著回去,並負責安置他們。

一路無事。到了縣城以後,花月嬌根據齊墨林的吩咐,把白銀花單獨關押在團長官邸的一間臨時牢房中金成祥的老伴則被軟禁起來,不讓她同金成祥見面,她若提起此事,就說金成祥去錦州採買軍需品。對齊如玉呢?齊墨林的話有了伸縮性,他告訴花月嬌,儘可能也將如玉軟禁,如果不服千萬不能相強,可准許她在院內活動,較別人自由一些。齊墨林怕的還是把如玉惹急會抖出他過去的醜行。齊如玉果然不服花月嬌管教,因為齊墨林有話,花月嬌也就只好讓步。豈料這一來,給齊如玉造成了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

初時,花月嬌還形影不離地跟著齊如玉,以防出現意外,後來,齊如玉唇槍舌劍,不停地譏諷揶揄她,花月嬌哪裡受得了,自己也想趁機快活一番,心想,反正齊如玉也飛不出大門,就不再理會齊如玉,只顧自己快活去了。

齊如玉有了自由,在院中隨意走動,無意間到了一個小跨院,發現金成祥被鎖禁在上房中。裡面雖然乾淨清雅,被褥陳設俱全,但是由於沒有自由,金成祥真比蹲死牢還難受。隔窗看見齊如玉,他忙向她打聽近來的情況。經過交談,齊如玉知道了金成祥根本沒有加國民黨,也沒有就任軍需官,更沒有寫信,那些全是齊墨林偽造的。目的是挑撥離間,使金衛山失去上級的信任,渙散蒙民大隊的團結,削弱蒙民大隊的領導。以便搞垮蒙民大隊。齊如玉知道白銀花對此信以為真,受了齊墨林欺騙,不覺分外著急。

金成祥也從齊如玉中知道了他離開平安地以後的情況,為自己影響了金衛山憂心,對齊墨林血洗平安地的暴行無比仇恨,現在他對齊墨林一絲一毫好感俱無,有的只是切齒仇恨。當他獲悉白銀花也被囚在院內,要求齊如玉無論如何想個辦法,使他能和白銀花見上一面,好當面說明原由,解除對金衛山的懷疑。

齊如玉點點頭:“姑父您放心,我一定盡力做到,而且不只讓你們見面,我還要爭取救她出去。”

此刻,解救白銀花就成了齊如玉的目標。她無時不在想著這件事。作為第一步,她先找到了關押白銀花的牢房。

這是在院內西北角的一間紅磚房,臨時做為囚室用的。門已上鎖,窗上有鐵欄,並未特意派人看守,只是早晚兩次派人給送座飯食和飲水。這倒給齊如玉帶來了方便,她趴著窗戶,把以往之事從頭至尾告訴一遍。白銀花聽後,著實有些吃驚,如果金成祥真的被軟禁,自己就是中了齊墨林的離間計,那就是誤會,錯怪和委屈了金衛山同志。她惑到有些內疚,但還不完全相信齊如玉的話,內心認為還有待於進一步驗證。

齊如玉沒有細想這件事,她見這裡無人看守,就對白銀花說,要撬開門鎖,救其脫險。白銀花思考一下勸她慎重,要把一切問題想妥貼才能動手。比如,出牢房容易,如何出這瞀衛森嚴的院子呢?出了院子又如何出城呢?如不一一想好,預先安排好,就會弄巧成拙白銀花這幾個問號把齊如玉問住了,她有些悶悶不樂地離開囚室,聚精會神地思考著對策,邊走邊想主意。這時,天色已經向晚,齊如玉苦思無有主張,決定去找金成祥問辦法,齊如玉到軟禁金成祥的跨院,剛到窗邊把以上事體說完,就見花月嬌隨同送飯的女僕一起來到。她見了齊如玉,愣了一下,又立刻做出親熱的樣子說:“喲,大女,你蹓躂到這來了,還沒吃晚飯吧?”

齊如玉想仔細同金成祥核計一下營救白銀花的辦法,見景生情當即說:“我要同姑父敘談敘談,晚飯就在這吃。”

“這,”花月嬌頓了一下,“等會汪團長的副官要來拜會金大東家,你就改在明日吧,”

不,我祁今天說不可。”

花月嬌知道齊如玉難擰,連齊墨林都讓三分,自己這有名無實的嬸孃就更不在話下了,只好順著說:“大侄女願意今天說,那就今天說,不過等下孫副官來時,你可要少說兩句,讓他同你姑父把話說透。、

說著話,門已開啟,飯菜已擺在八仙桌上,齊如玉也已跟進去。金成祥聽了花月嬌的話,感到摸不著頭腦,不由問道:“我與國軍的副官素不相識,他突然來拜訪我是何道理?”

這件事嘛,我聽說是這樣,“花月嬌兜個圈子說出原委來,“這個孫副官可不能看輕他是汪團長的親信此人有個癖好,就是愛蒐集古董,每到一地,只要聽說哪裡有珍貴古玩,就要千方百計不惜重金買到手。今日他來縣城公幹,張縣長設宴款待。席間,張縣長提及,他們說大東家存有一尊半尺高的金佛,是二百多年前**一世親自命巧手匠人用真金澆鑄的他師父宗喀巴之像,說是價值連城,希世奇珍,孫副官一聽可就動了心,他來找你就是要購買這尊金佛。”

金成祥聽了,半晌無言,事情不用明說,購買不過是強盜臉上的遮羞布,分明是要巧取豪奪。這尊金佛,從遠祖傳留下來,是金家傳家寶命根子。這金佛如在自己手中失去,日後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祖宗先人!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金成祥剛要開回絕,想不到齊如玉竟先說話了。

“姑父,我看這件事可以商量”

“如玉,你?”金成祥好難理解。

齊如玉向金成祥使個眼色:姑父,孫副官來後,看他給卜麼價錢嘛。”

“對,對對,“花月嬌沒想到齊如玉竟順著她說話,樂得咯咯笑出聲來,“就這麼定了,我給孫副官送信去。”

花月嬌一走,金成祥忙問如玉,你怎麼隨便替我答應?”齊如玉靠近金成祥:“姑父,這件事提醒了我,救白科長有辦法了。”齊如玉壓低聲音把自己的想法一說,金成祥思索一會,覺得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為了救白科長,為了洗去衛山的不白之冤,也只有如此了。”

兩個人趕緊吃了晚飯,又進一步核計一下行動細節,做好一切準備。齊如玉又去給白銀花送了信,讓她心裡有數,並說事成之後就來接她。齊如玉再次回到金成祥那裡不久,孫副官就在花月嬌陪同下來到了,齊如玉趕緊先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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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副官瘦猴似的身材,一身新軍裝,頭戴大蓋帽,佩上尉軍銜。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勢。花月嬌給他們互相做了引見,她見只有金成祥一人在屋,就問:“齊小姐呢?”

她走了。”金成祥看著花月嬌說,“我想同孫副官單獨談。”

此話正中孫副官下懷,他不願讓人知道這筆交易的底細:對,對,齊夫人有事自管忙去吧。”

花月嬌還真沒有興趣作陪那好,二位談著,我失陪了。”三個人各得其所全都滿意,花月嬌扭著屁股走了。金成祥以主人身份給孫副官斟上一碗淡茶。孫副官回敬一支香菸,中不無威脅地說:“金先生,我想你不會令我失望。”

爾給我什麼報酬?”金成祥在竭力把孫副官的注意吸引過來。

孫副官磕磕菸灰:“我可以給你萬兩黃金也買不到的生命,可以保你不死。”

“我的小舅子是保安團長,還不能保證我的生命安全?”

“可你不要忘記,令公子是共產黨蒙民大隊隊長。”孫副官說著,發現金成祥的目光似乎有幾次覷向他身後,他也感到身後似乎有什麼動靜,不由得扭頭觀望。剛把頭轉了一半,一根碗粗的木棒已經落下來,重重擊在他頭上,孫副官連叫都沒叫出來,就軟癱在地上,原來是齊如玉在後面給了他致命的一擊。金成祥撥拉一下孫副官的頭:如玉,你手頭真有功夫,他已經交待了。”

“我們快動手。”齊如玉說著,先從孫副官腰中摘下手槍,裝進自己兜裡,又扒下他的衣服,脫下他的靴子,從靴筒裡又搜出一把七首,順手放在椅子上。她和金成祥一起,把死屍拉到了門黑影裡。

“你快去接白科長吧。”金成祥唯恐誰突然闖來。

好,我很快就回來。”齊如玉飛快地出了跨院,到了關白銀花的房前。四望無人,趕緊扭斷門扣。白銀花已做好準備,立刻跟著如玉出來,串著暗處去往金成祥住的跨院。

齊如玉走後,金成祥怕有人來看見,熄了燈,手扶門框在門張望。他恨不能立刻見到白銀花,解釋一下以往之事。今天,齊如玉提出藉機打死孫副官,讓白銀花冒充孫副官逃走,開始金成祥認為不妥,他主要想的是,打死孫副官沒法交待,他與齊如玉都難以活命,齊如玉對此已有考慮,說是將孫副官屍體趁夜間墜上石頭投後院髒水井內,永遠無人知嘵。而白銀花這個假孫副官出城,又有人證,只要順利,保無後患。金成祥想,只有救了白銀花說明原委,才能洗清兒子金衛山的不白之冤。齊墨林的暴行,也使他清醒堅強了。為了兒子,就是冒險也值得。離開平安地日子雖然不多,他確實有些想兒子了。聽如玉講,國民黨整師的部隊都打向平安地,不知蒙民大隊和縣大隊還有路西支隊,能否打敗國民黨?

金成祥手扶門框想心事,並祝願齊如玉將白銀花顧利救出囚室,平安接到這裡。正向外張望,聽到身後有動靜,回頭看時,被扒去外衣的孫副官已手執七首刺過來。金成祥立刻明白了,方才只是將孫副官打昏,這功夫他又甦醒過來。金成祥要躲已來不及,他一回身,七首已刺他的腹部。金成祥忍痛沒有跌倒,踉蹌兩步,抓起剛才齊如玉用後倚在牆角的木棒,高舉起來向孫副官走去。

孫副官雖然甦醒過來,並刺中金成祥一刀,但他稍一動彈,頭部就感到劇痛難忍,足下亦覺沒根,站立不穩,勉強支撐著歪―歪斜斜迎著金成祥走去,手中尖刀平伸,相距兩步遠時嚴再也站立不住,用力刺過去,鋼刀剌金成祥的腹部,孫副官的身體全都壓過來,力量頗為不小,七首只剩一個把。與此同時,金成祥手中木棒也落下來,孫副官的頭略一偏,木棒帶著風聲貼耳朵打下來,孫副官當即被打倒。金成祥則趴在了血泊中。孫副官喘息一會,從地上爬起來,挪過去,半脆著舉起手中刀,又要向金成祥後背刺下去。就在這時,齊如玉和白銀花趕到了。齊如玉見此情景,十分著急,跑到近前援救已來不及,手中有槍但又不敢打響,急中生智,她把手槍拋了出去,不偏不斜正中孫副官的頭部,孫副官立刻撲倒在地,短刀也撒手了齊如玉幾步跑上去,一見金成祥臥在血泊中,氣往上衝,怒不可遏,又揀起木棒向孫副官頭部猛敲兩下,這一下直打得腦袋成了爛窩瓜。孫副官算是徹底報銷了。

齊如玉顧不得血汙,抱起金成祥頭部,輕聲呼喚:“姑父,姑父”

過了大約兩分鍾,金成祥吃力地睜開了眼晴,白銀花撕開炕上的被單,急忙為金成祥包紮傷。

金成祥雙眼直視白銀花:“白科長,銀花,我有話要對你說。”金成祥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又喘息一陣搶著說:“當年,你媽在我家帶著你長大,我自認沒有虧待你們,齊墨林幹的壞事,全都是揹著我做的。六年前那天,衛山要救你,是真心實意的。衛山在我房中商量如何資助你和包老師逃走,被齊墨林偷聽去,他就搶先到你房中,想幹壞事才引起你逃跑投身北大河。

衛山晚了一步,追你沒追上。我聽包老師說,你天會了衛山,當年的情景我一清二楚,我這要死的人是不會欺騙你的。白銀花已經控制不住淚水了,此刻她的心情極其複雜,既有悔恨,也有內疚,自己過去由於偏見和固執,錯怪了金家父子兩代,如今血的現實擺在面前,她還能說什麼呢?只能滿含歉意地。

不住點頭。

金成祥停了一會接著說:“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齊墨林姦汙你媽後,她有了身孕,後來生下一個男孩,避開齊墨林的耳目,丟在了村外大樹下,據一個砍柴的說,孩子被人拾去了,那時你剛剛一周歲,我聽說你媽為了萬一日後母子相認,曾寫了一封綢書。你媽雖已故去,但你們姐弟或許還有相逢相認之曰。”

“金大叔,我記下了您的話。”白銀花見金成祥在生命最後時刻,還這樣關心她,深受感動,發自內心地叫了聲“金大叔。”金成祥聽白銀花叫他金大叔,非常滿意,慢慢閉上眼睛過了一會,他又艱難地半睜開眼,斷斷續續地說:“銀花,我自報奮勇為部隊買軍衣,結果沒實現。看來我是永遠辦不成這件事了。我想拜託你,幫我辦完這牛事。”

“大叔,您有話只管說。”。、“我臥一室炕壁的間部位,有夾壁暗洞,我家袓傳金佛就藏在那裡。金佛裝在一隻描金箱子內,裡面還有金銀首飾和珍珠瑪瑙等,你回去後取出金佛變賣成錢鈔,用這筆錢給蒙民大隊買軍裝,棉衣、棉被、軍鞋、襪子、手巾……”金成祥越說聲音越小,漸漸沒了聲音。白銀花、齊如玉仔細一看,他已經嚥氣了。

二人悲痛欲絕,又不敢哭出聲來,只能忍悲哽咽。白銀花看著屋地上兩具屍首,問齊如玉:“這該怎麼辦呢?”

齊如玉想了想,“你不用管了,我來處理,你快換上衣服離開吧。”

事已二白銀花多想。磘急忙穿上孫雙芎的?裝、

皮靴,戴上大蓋檜;裝孬滿—備誦福澤齊戈玉去槽頭牽來孫副官騎的馬,交與白銀花。二人互道了珍重,白銀花跨上馬慢慢走向大門,保安團門崗見是國軍軍官,急忙立正敬禮。假孫副官略略點下頭,便出了院子。這時還不到七點,城門也快要關了。白銀花到了北門,保安團哨兵向她敬禮,她只用鼻子哼了一聲,掏出證件晃一下。哨兵見是中央軍團部副官,不住點頭哈腰。白銀花哪裡理會,徑自揚鞭躍馬出城。待離開北關,她的心才落底了,狠加一鞭,放開馬飛馳起來。

白銀花自己脫險了,可她不放心齊如玉,不知那兩具屍體如何處理。

其實,齊如玉早已胸有成竹,在白銀花走後不久,她就給那間房子點了一把火,然後特意到了花月嬌房中,在牌桌旁幫著沏茶倒水。半小時後,大火燒起來,等人們把火救滅,整個跨院燒得只剩一片瓦礫。齊如玉放火前把金成祥屍體挪在牆邊,她揀起金成祥的幾塊遺骨交給了聞訊號淘大哭的姑媽。

且說白銀花騎著馬,快跑一陣,慢行一氣,連夜趕路,直奔平安地。飢餓、疲勞,她都忍受著,只想回到縣委機關和大隊部再一起休肩,快些見到同志們,述說以往的情況。凌晨,她終於來到了平安地村外她騎在馬上想,這陣會是誰在村頭站崗呢?哨兵別再把自己當成真國民黨開槍,如果那樣就糟了。她決定,在臨近哨位時先說話發問,以免造成誤會。

白銀花正自盤算,左右突然傳來兩聲斷喝:“什麼人?站住!不許動!”原來,路旁有兩個暗哨。白銀花勒住馬想認認是誰?聽聲音為什麼聽不出呢?她這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哪是蒙民大隊的同志呀,是兩個保安團員站在面前,此刻,保安團哨兵也看清了白銀花的裝束,松了一氣:“原來是國軍。”

一個哨兵又討好地說:“長官,您連夜來此,想必是有重要軍情。汪團長就在村裡住著,我去二道崗哨國軍那裡給你報。”

白銀花一聽此言,明白平安地被敵人佔領了,自己必須得趕快脫身。可是撥馬一走,必然耍引起敵人懷疑,為今之計,應該趁敵人尚矇在鼓裡,先發制人。想到此,白銀花便伸手掏槍。

白銀花脫險

一個保安團哨兵已有疑慮:“長官,你怎麼不進村也不說話?”

白銀花敢說話嗎?一張嘴現出女子聲音不就露餡了?現在,白銀花的手槍突然說話了,“噹噹”兩槍,兩個保安團哨兵沒有防備,當時便被撂倒。白銀花立刻調轉馬頭,打馬退走。但是,兩個哨兵中有一個沒死,只是受了傷。他趴在地上,照準白銀花的背影打了一槍,槍聲響處,只見白銀花連人帶馬一起例下。

雨雪交加大隊北撒兵匪合圍神兵無蹤白銀花坐下馬中彈倒下,她木人並未傷到一根毫髮,只是被掀落在地。槍聲把二道崗的兩個國民黨匪兵驚動,他們聞聲提槍跑過來,白銀花剛要挺身站起,一梭卡賓槍子彈掃來,她趕緊臥倒,敵人火力很猛,她只好以死馬為掩體進行回擊。她很清楚,戀戰於她不利,必須趕快脫身。她邊打邊退,但是敵人火力壓住了她,使她始終不能站起來。兩個敵人已經縮短了和她的距離,並越來越近。村裡的敵人也被檢聲驚動,遠處傳來了喊聲和跑步聲。白銀花孤掌難鳴,欲退不能,處境極其危險。就在兩個敵人用卡賓槍瘋狂地掃射,步步逼近白銀花的時候,突然從白銀花右側後傳來兩聲清脆的槍聲,兩個敵人應聲而倒。白銀花回頭一看,幾米外的土堆後有人向她招呼:“同志,快過來。”

白銀花飛跑過去,到近前才認出:“趙壯士,多謝相救錄趙猛也認出白銀花:“白科長,原來是你!”

這時,村裡的敵人已經來到。白銀花和趙猛,在夜幕的掩護下急忙退走。到了安全地帶,經過互相交談,二人才都明白了在此相遇的原因。趙猛離開瑞昌寺,來平安地投蒙民大隊。到此才知國民黨已將村子佔領,蒙民大隊去向不明。他自己找了幾處都無結果,經過考慮,打算到平安地村頭抓一個哨兵,問明蒙民大隊的下落。他正埋伏在村土堆後等候時,巧遇白銀花身臨險境才及時相救。白銀花獲悉趙猛要參加蒙民大隊十分高興,兩人遂決定結伴一起尋找隊伍。蒙民大隊此刻正在河北岸的柳樹叢中休整國民備一個師和近千名保安團,對我福北根據地發動大規模進攻後,我軍分區路西支隊、縣大隊和蒙民大隊,曾在鳥蘭山至勿歡池一線進行抵抗。但由於眾寡懸殊,傷亡較大,為了儲存力量和區村幹部,全部撤過北大河,越過沙漠,到達奈曼旗首府大沁他拉集結,路西大隊、縣大隊等分別從不同地段先行撤出福新縣境,蒙民大隊在與齊墨林的保安團交火以後,也退出了平安地,在北道涉過了北大河。

此刻大約是凌晨四點多鍾,天色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陣陣寒風吹過,飄下來縷縷雨絲,人們才知道天已經陰了。初時戰士們還席地而坐,後來雨水打溼了地面,又澆透了衣服,戰士們只好都站起來,北風轉勁,秋雨不停,身著單衣的戰士們都瑟瑟發抖。有的人凍得牙齒磕碰,得得打戰。有的戰士忍不住出怨言,埋怨領導不下命令,部隊還在此挨澆不動。

縣委書記劉介州也著急了,他看看懷錶,再次叫過阿力塔問道:“阿參謀,你當真看見金大隊長了?”

“我已經說過了,是親眼看見金大隊長進了那個小寡婦的家。”阿力塔隨都格爾來到福新蒙民大隊以後,一直在隊部當參謀。

“難道金衛山他真會……”劉介州任憑雨水澆下頰,苦苦思索著。原來,他們和整個蒙民大隊是在等待金衛山。

阿力塔自言自語地叨咕說:“我看十有八九金大隊長是開小差了。”一一“不許你胡說!”副大隊長羅勝忿忿地斥貴一句。

包鳳陽也很不滿意:“阿力塔同志,說話要負責任,怎麼能隨便亂講呢。”

“是呀,黑暗之中,你也許認錯人呢。”都格爾說。

“這怎麼可能呢?”阿力塔竭力表白,“我敢隨便誣陷大隊長?我認準了,千真萬確,沒錯。”

都格爾嘆氣� �“形勢嚴酷了,有些人難免經不住考驗,對此我們不能不有所警惕。今後的環境和條件會更壞,有些出身於富有家庭的人,也許會受不了苦。”

乎其太聽了非常反感:“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出身財主家的人都必須當逃兵開小差嗎?”

“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但也不能排除這種可能。”都格爾顯然在堅持自已的觀點。

乎其太家是舊廟的大財主,他當然極為不滿:“劉政委,我認為都格爾同志的認識太偏激。”

劉介州由於部隊受損失,又退過了北大河,離開了自己工作的福新縣,心情很煩躁,金衛山又在撤退中失蹤,至今不見歸隊,阿力塔又一咬定金衛山去了靠河村的寡婦家,鬧得真假難辨部隊在雨中等候,戰士們冷得發抖,出怨言他的脾氣也一下子變壞了:“算了,不要吵了!我沒工夫給你們評論是非。”

這一來,眾人都不言語了,但大家心情都不愉快。

都格爾見劉介州的臉都凍白了,上前低聲說:“政委,我看不能為等一個人,叫整個隊伍挨澆受凍了,戰士們的情緒本來不太好,再等下去……”他見劉介州臉上顯出煩躁來,便沒有再說下去。

不知不覺中,雨似乎停了,但是夜空中又飄下了棉絮似的雪花。雨雪交加,寒風刺骨,戰士們不住地原地跺腳跳動,但仍難以禦寒。戰馬似乎也耐不住這早來的寒潮,冷得抖著鬏毛,刨著蹄子。劉介州又看看懷錶,已是凌晨五點了,不能再等了,必須趕快做佈置了,於是他把包鳳陽叫到一旁:“部隊不能再等了,我們按商定的計劃分兵吧”

“那,衛山怎麼辦?”包鳳陽問。

鑑於他的去向不明,蒙民大隊隊長職務,由羅勝同志代理。把乎其太給你留下,讓他擔任你的武工隊長。”劉介州問,“怎麼樣,滿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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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鳳陽不相信金衛山會開小差,所以又問:“要是衛山以後找到我怎麼辦?”,“如果能證實他沒有問題,那就把他安排在你的旗支會裡,當軍事股長吧”

包鳳陽不大同意:“金衛山同志對黨一直忠心耿耿,戰鬥中表現勇敢,這樣變動他的工作,他會想得通嗎?”

劉介州想了想還是說:“這是形勢需要,且不說他現在的去向,他父親的問題也沒有弄清。目前這樣做也是必要的,對他也是個考驗。”

“妤吧。”包鳳陽只好勉強同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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