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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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聽完左逍的敘述之後, 容漾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他讓隨從取了一件披風過來, 替謝琬蓋上, 然後便讓人護送左逍和謝琬的屍體先離開這裡。

這些日子以來,左逍受了太大的刺激。離開的時候,她一會兒哭,一會兒自言自語, 看起來精神狀態非常不好。

容漾見了, 便多囑咐了一句,讓人給她請個大夫瞧瞧。再為她買兩個婢女,仔細伺候著, 以防左逍突然想不開會自盡。

容漾知道,經過此役之後,裴清殊很有可能重新啟用左家。

現在他做一個順水人情, 也不指望著能得到什麼回報, 只不過是多結一個善緣罷了。

做完這些之後,他便踏著月色, 根據左逍所提供的線索繼續尋找呼韓邪。

“將軍,您要不要歇一歇?”眼看著容漾已經不眠不休地追了呼韓邪這麼久, 一身白袍都已染上了灰撲撲的塵埃,副將不禁上前勸道。

容漾搖搖頭,聲音低沉地說道:“他害死了欽墨,我一定要替欽墨報仇。”

副將見容漾雙眼通紅,目光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便知道容漾主意已定,不再多費口舌了。

……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天將亮未亮的時候,容漾他們終於在山腳下的一個湖邊發現了呼韓邪的蹤跡。

看樣子,這裡不久之前才剛剛有人來過。

容漾蹲下-身,捻起一點地上的泥土,用指腹輕輕捻了捻。

之後他抬起眼睛,看向不遠處的那一片湖。

夜色之下,湖水的顏色顯得越發幽深。

整個湖面看起來十分平靜,甚至是……過分的平靜。

“出來吧。”容漾篤定地說道:“你逃不掉了。”

沒有任何人回答他的話,還有人悄悄地瞄容漾兩眼,懷疑他是不是因為太過勞累出現了幻覺。

容漾見了,便冷笑一聲,吩咐道:“來人,把這個湖圍起來,一點一點地下水去找。不過你們可要小心一點,這裡頭可藏著一隻會蜇人的毒蠍呢。”

士兵們聽了,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左右。不過他們跟著容漾也有一段時間了,都十分佩服容漾的“神機妙算”。所以說,儘管他們心裡頭多少存有一些疑惑,在聽容漾的命令之後,他們還是乖乖地照做了。

……

許是出於貪生之故,呼韓邪竟在水底下潛了差不多一刻鍾的時間。

一般人是忍不了這麼久的。所以容漾的手下們一度還在心裡懷疑起了容漾的判斷。

不過一刻鍾之後,他們便成功地將呼韓邪從水底下給逼了上來。

將士們見了,不由露出十分欣喜的笑容。

雖說現在已是夏季,不過夜間湖水冰涼,呼韓邪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

浮出水面之後,他仍泡在水中,用一種仇視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容漾,大聲地質問道:“容漾!過去你我從未有過任何過節,你究竟為何不肯放過我!”

容漾諷刺地笑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你怎麼還好意思問?你辱我同胞,殺我手足,不殺你,如何解我心頭之恨?!”

“你少在這裡裝得道貌岸然的了!裴欽墨早就告訴過本王,當年如果不是你背叛了他,他也不至於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現在他死了,你倒做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樣子來了,噁心誰呢你?我要是裴欽墨,看到你這般虛偽的樣子,恐怕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

“閉上你的狗嘴!”容漾向來很有風度的一個人,也不禁被呼韓邪給激怒了。

他拿起背在背上的箭,正想一箭射死呼韓邪,卻見呼韓邪忽然閉上了眼睛,嘴角甚至還帶了一絲微笑。

容漾瞬間明白了呼韓邪的目的。

他動作一頓,不過彎弓瞄準的動作卻沒有停。只是從瞄準致命的部位,轉到了肩上。

羽箭離弦之後,湖中很快便傳來呼韓邪的慘叫之聲。鮮血將一片清澈的湖水染成深紅色,在月光的照耀之下,猶如一朵詭異的血色鮮花,以極快的速度在湖中蔓延生長著。

“容漾,你……你卑鄙!”呼韓邪痛苦地說道:“你到底為何……為何不殺我?”

“這樣就殺了你的話,未免也太便宜你了。”容漾寒聲道:“帶走。”

眼看著呼韓邪被抓,並且五花大綁之後,容漾才準備往回走。

誰知容漾轉過身之後才剛剛走了幾步,便因體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

“將軍!”

容漾抬起手,低聲道:“我沒事。快去將人看好了,命重兵把守。這一次,可不能讓他再逃了。”

“是,將軍!”

……

此次北夏與大齊交戰,雖說中間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不過最終還是以大齊壓倒性的勝利而告終。

因為戰況最激烈的一場戰鬥發生在陵川,所以此次戰役也被稱作是“陵川之戰”。

北夏這回號稱發動了十萬大軍,實際上的士兵人數大概在九萬人左右。

這九萬人當中,除了一些逃兵之外,有三萬多人死於戰場,四萬左右被俘。

匈奴左賢王董木合身負重傷,不治身亡。右賢王呼韓邪被容漾活捉,帶回長安。

這一仗,北夏可謂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匈奴單于得知幾乎全軍覆沒的訊息之後,當場暈死過去。

他不僅僅是心疼他的士兵,更是心疼他最優秀的兩個兒子。

單于本就年邁,聽說這個訊息之後,便直接病入膏肓,不省人事了。

他的孫子、董木合之子呼屠吾斯趁此機會發動兵變,取代了他的祖父,成為了新一任的單于。

因為此時匈奴大敗,兵力孱弱,呼屠吾斯生怕大齊會趁熱打鐵,將匈奴一網打盡,於是便主動向大齊求和,甚至表示願意向大齊稱臣。

而大齊並沒有立即對呼屠吾斯的請求作出答覆。

儘管這一仗大齊勝得很漂亮,可身為大齊皇帝的裴清殊,卻無法全身心地沉浸在打了勝仗的喜悅之中。

因為他曾經最敬重的哥哥,沒能活著回來。

裴欽墨為國捐軀的訊息,比容漾大軍更早一步傳回了京城。

可裴清殊一直不肯接受這個現實。

他總覺得他的四哥還在。只要一日沒有看到屍體,他便一日不相信他的四哥已經死了。

直到大軍班師回朝,容漾親自扶棺,將裴欽墨的屍體抬了進來。

“皇上,請節哀。”容漾跪在裴清殊面前,低下了頭。

裴清殊皺起眉,痛苦地閉上眼睛,微微仰起頭,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可他實在是忍不住。

他想起那年初見時,四哥才剛剛十二歲。他站在寶慈宮的涼亭裡作畫,一身墨綠色竹節紋長袍,襯得他身姿挺拔,玉樹臨風。

少年裴清墨對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就連對待向來與他十分親近的七皇子,也是經常不假辭色地加以訓斥。

只有對待裴清殊時,四皇子的態度才會稍有緩和,甚至還會有一些隱隱的維護。

裴清殊記得,那會兒九皇子年幼不懂事,還曾笑話過裴清殊的出身,是四皇子出面替他解圍……

後來他要上學了,父皇怕他跟不上,就讓四哥來給他啟蒙。

那時候的裴清殊還什麼都不懂,只是一個平民出身、還沒有完全適應新身份的小傻瓜。

養母淑妃雖然給予了他生活上的照顧,卻從未在學業上引導過他,甚至還偷偷地幫裴清殊完成課業,只為了讓他能夠多睡一會兒。

那個時候,是四皇子一臉認真地告訴他,讀書習字是大事,一日都不能耽擱。

直至今日,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裴清殊還能清晰地記得四皇子當時說過的話。

“十二弟,你不要覺得自己年紀小,就可以整日玩樂,不思進取。”

“六弟他三歲便能識千字,五歲就會作詩。你同他當年比起來,已經差得遠了。這會兒若再不努力,將來可怎麼辦?難道叫淑妃娘娘護著你一輩子麼?”

“你要是寫的好,回頭四哥就給你……帶糖吃。”

“……”

裴清殊記得,他全都記得。

他還記得,不管自己寫歪了多少字,四哥都會耐心地幫他扶正。

他還記得,當年長華殿改制,每季度都要進行考試並且排名。那時候的裴清殊根基尚淺,成績連才學平庸的五皇子都比不過。是四皇子抓著他去修竹館,不求回報地替他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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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都長大了。

裴清殊發現了四皇子的秘密,私心裡對四皇子的觀感已經變了。

可四皇子依然待他如初。

他想奪嫡時,他便去尋求裴清殊的幫助,從未對裴清殊有過一絲懷疑。

他知道自己已經無緣皇位之時,就把自己所剩下的資源全都轉交給裴清殊。

當他知道匈奴人盯上了自己,想要利用他為北夏做事的時候……他選擇了第一時間向裴清殊坦白,並且冒著生命危險潛伏了整整六年。

最終他還甚至……為此而喪了命。

裴清殊沒辦法不去回想裴欽墨的好,也沒辦法不去自責。

他極其緩慢地從皇帝寶座上站了起來,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向躺在棺材裡的裴欽墨。

“四哥……”他聲音顫抖著喚了一句,當然沒有回應,也永遠都不會再有人回應。

“四哥,四哥你回來……”

裴清殊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流過眼淚了。上一次哭是什麼時候?五年前?十年前?還是更久?

裴清殊本以為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坐了這麼久,已經漸漸脫離了尋常人的七情六慾,變得冷漠起來。可是直到看到裴欽墨的屍體擺在自己眼前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還可以這樣心痛。

“四哥,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裴清殊死死地握住棺沿,看著裴欽墨冰冷的屍體痛苦地說道:“你快點醒過來,不要嚇我!算我求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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