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京十年,四月十一日,有蠻軍犯乾城,乾城千餘騎兵應戰,兩軍未接,蠻軍敗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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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塞·事》
……
京城,內城的一間客棧,大堂。
不起眼的一處小角落裡,坐著兩個皮膚粗糙,臉色紅黑紅黑的客人,方才招待二人的夥計初見二人,被嚇了一大跳,問二人是不是塞外來的人。
可男子操著一口流利的京城話,讓夥計刮目相看,再瞧一眼男子身邊放著的一柄刀,夥計明白了。
這人不是浪跡江湖的刀客,就是剛從戰場上回來的士兵。
“一碗素面,一碗長壽麵。”男子招呼夥計。
夥計將白毛巾搭在肩頭,應聲立馬去後廚報飯。
回來已有半月,陸雲起還是很不習慣京城的生活,每天夜裡時不時就會想起在蠻國境內馳騁的日子。
姜佑身形愈發挺拔,消瘦,他在把玩手裡的筷子。
“長壽麵是我的,素面是你的。”姜佑淡然道。
陸雲起看向身邊的男子,沒有說話。
不多時面好了,熱氣騰騰的面,上面飄著一撮蔥花。
“你這是在迷信嗎?”不知過了多久,陸雲起問道。
姜佑聳聳肩,繼續吃著碗裡的長壽麵:“算是吧。”
這時,隔壁桌子的食客突然開始議論近日京城發生的一樁大事。
“你們知道嗎,前揚州刺史王長陽三天前於驛館中自縊,聽說他在江南災年的時候,閉著揚州城門死活不開,活活餓死了二十萬揚州百姓。”
“什麼?!”
滿堂食客全部圍了過來,滿臉愕然。
那人蹲在凳子上,言之鑿鑿地說道:“我有個叔父在禁軍當差,聽說當日陛下召見王長陽問責兩個時辰之久,回來後,王長陽便被禁足在驛館,由禁軍看管。許是良心發現,王長陽懸樑白綾,畏罪自殺。”
客棧內頓時炸了鍋,議論紛紛。
那人消息靈通,繼續道:“聽說王長陽死後不久,就有一個婦人抱著女嬰撞死在驛館門前,後來查證,這婦人是範茗,乃是王長陽的髮妻。”
“嚯,這對夫妻倒是伉儷情深。”又有人嘆道,只當這件事是喜聞樂見的談資。
“女嬰倒還活著,就是不知去向,憑空失蹤了。”又有人道。
耳邊的風言風語,讓陸雲起吃不下面,倒是身邊的姜佑埋頭大口吃面,但陸雲起發現,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顫抖,埋下的腦袋也是眸中含淚。
這個時候,陸雲起似乎突然想明白什麼。
昨晚見到的那個女嬰.....姜佑不顧旁人勸說,一個勁地要收為養女,原來是王長陽的女兒。
她的名字叫“小杏花”。
陸雲起手掌搭在姜佑的胳膊上,安撫道:“沒事吧。”
“沒事。”
滿堂食客還在議論。
只是不多時,現場出現不同的聲音。
一位其貌不揚的漢子,把筷子摔在地上道:“瞎說,揚州二十萬百姓明明是被金陵守備屠城的。”
“啊?老哥,這話可不能亂說,國丈在江南賑災,怎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老子就是揚州人,當日城破,我親眼看見的。”漢子站起來,操著一口流利的揚州話,淚流滿面。
“這麼說,王刺史是被人冤枉的?”有人提出疑問。
這一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飯館酒肆,對王長陽畏罪自殺的事持兩種截然相反的態度。
京城的大人物們都知道,訊息是有人發出來的。
誣陷的訊息是京城的範黨手筆,與之相反則是內衛司的手筆。
吃完面,姜佑胡亂用袖子擦擦嘴巴,順勢拿起身邊的刀,就要朝不遠處的宮城趕去。
陸雲起在身後伴隨,一步都不離。
....
朝會已經持續好幾個時辰,從大清早一直持續到正午。
龍椅上,身穿龍袍的皇帝正襟危坐,臉色愈發難看。
大殿中,眾朝臣面色不一,面面相覷。
“眾卿對此案,誰還要看法?”
人是在驛館裡死的,死的當晚,範茗就被扔在大街上。
他們想要什麼?
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範茗母女作要挾,王長陽必須死。
見無人說話,皇帝揚揚手中王長陽自殺前留下的血書,上面詳細記載了江南發生的事,控告的是範氏。
刑部侍郎出列,道:“回稟陛下,臣覺得這是揚州刺史王長陽蠱惑聖心之作。王長陽,居心叵測,散佈謠言,誣陷國丈,其罪當誅,可人已經畏罪自殺,應追加誅其九族,以儆效尤。”
“王長陽在人世尚有一女,應全城搜捕,斬首示眾....”
皇帝聽罷,不禁冷哼一聲:“眾愛卿有何異議?”
內閣首輔出列:“回稟陛下,臣覺得血書所書範氏之罪,條理清晰,肺腑之言,可詳查。”
汪希時剛說話,就有人出來反對,言語直指黨爭。
說汪希時借此事打壓範氏。
如今,範文明也在殿上,他身為刑部尚書,六部中的頭頭,此刻卻躲在人群中看戲。
要他說,只憑血書還治不了他範氏的罪。
自有朝中範黨中人出來替他辯駁,他只需躲在人群中看戲就好。
正午三聲鐘響,朝會暫時擱淺,明日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