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劇情裡, 趙以敬仗著蕭氏的內疚和自責, 一邊肆無忌憚的往蕭氏頭上潑髒水, 一邊散佈流言,最後逼的趙令武把蕭氏關進了佛堂。
這會兒孟則知二話不說就給趙以敬扣上了一頂不孝的帽子,要不是姍姍來遲的趙令武以雷霆手段壓下了這件事情。但凡有半點訊息傳出去, 隔天御史參奏的摺子就能把趙以敬給埋了。
託這件事情的福,之後的兩年, 趙以敬和邢小雅都沒敢再在人前蹦躂刷存在感。
轉眼便是廣德二十三年。
一方面,半年前,因參與編纂《宋史》和《元史》有功, 孟則知升官了, 在廣德帝的提拔下,從翰林院調入戶部,任從四品江浙清吏司郎中。
江浙清吏司掌核江西和浙江兩省賦稅錢糧,是個油水十足的位置。
另一方面, 本應在今年病重垂危的趙令武活的好好的,最近一次患病還是在年前, 因為受了涼, 咳了幾天。
用趙令武的原話來說,這都是蕭氏每日烹煮的藥膳的功勞。
孟則知越發猜不透蕭氏的想法。
六月初五,廣德帝五十大壽,於皇極殿宴請文武百官。
與趙令武恰恰相反,劇情裡原本身體硬朗可以活到六十歲的廣德帝近幾年來身體每況日下,隔三差五的就要病上一場, 百官們心知肚明,廣德帝只怕是撐不了幾年了。
也由此,朝堂上二皇子黨和七皇子黨之間的奪嫡鬥爭越發激烈。
但這些都和孟則知無關,他所在的戶部一直都牢牢的掌握在廣德帝手中,二皇子和七皇子萬萬不敢虎口拔牙,也沒那個閒工夫拉攏他這個從四品小官。
孟則知也無需站隊,因為他頭上頂著六元及第的光環,只要不作死,無論下一任皇帝是誰,都會優待於他。
“來,試試我給你做的這件新袍子。”
蕭氏從鄭嬤嬤手裡接過一件緋袍親手給孟則知換上,袍服的胸前和後背綴著雲雁補。
孟則知低下頭,由著蕭氏幫他戴好烏紗帽。
“真俊。”蕭氏替他理好頭髮,嘴角噙著笑,看起來格外溫和。
今天的蕭氏,身著一件大紅色袖衫,佩蹙金繡雲霞翟紋霞帔,頭戴珍珠翡翠冠,看起來尤為端莊鄭重。
孟則知總覺得蕭氏的神情之中帶著一股難以捉摸的意味,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相比於這個,他更想知道,蟄伏了兩年的蕭氏會如何應對即將在廣德帝壽宴上發生的事情。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就在今天中午,邢小雅會被曝出是已故孝恭錢皇後遺落在外的女兒,然後被大喜過望的廣德帝封為寧國長公主。
“夫人,公子爺,車馬都已經準備好了,該出發了。”識琴走進來,提醒道。
聽見這話,不知道怎麼的,一股傷感之意襲上心頭,蕭氏別開臉,不讓孟則知看見自己眼眶裡的淚光,她緩聲說道:“那就走吧。”
另一邊,築玉院。
趙以敬也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更衣。
“嗯?”他摸了摸衣領,總覺得觸感不如以往的舒適。
像是猜到了趙以敬心中所想,那丫鬟躬身說道:“回世子的話,前段時間府裡發下來的素緞都被世子夫人拿去裁製小公子的衣裳了,所以……您身上這件袍子用的是雲緞。”
趙以敬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
這要是在以前,府裡但凡有了什麼好東西肯定都是緊著他來。可自打兩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後,蕭氏對他的態度便大不如從前,免了他和邢小雅日常的請安不說,反而對孟則知掏心掏肺起來。凡是他有的,孟則知必然也有,而且只會比他多不會比他少,想想也知道,佔的自然是他以前的份額。
趙以敬原本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蕭氏疏遠他更好,他也懶得和蕭氏虛與委蛇。沒了蕭氏作怪,他和邢小雅的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反正他有趙令武撐腰,孟則知動搖不了他在國公府裡的地位。
直到一年前,蕭氏在孟則知的成人禮上放出話來,等她百年之後,身邊所有的體己都留給孟則知。
趙以敬當場就變了臉。
為何?
別看蕭氏只是一介深閨婦人,可她的身家卻同樣不菲。
蕭家作為傳承了兩百年的耕讀世家,底蘊非比尋常,蕭父作為家中嫡次子,分得了蕭家兩成的家產,且多是一些孤本字畫,這些東西在亂世不值錢,到了盛世,隨便拿出來一件都是價值百金。
而這倒還是其次,蕭父可是最早投奔起義軍的氏族,期間跟著□□皇帝南征北戰、攻城陷地,所得戰利品不在少數。只可惜蕭父死的早,他要是能熬到大揚立國,一個伯爵的爵位肯定是跑不了的。
蕭父只有蕭氏這一個女兒,他死後,這些家產自然也就都歸了蕭氏。
趙以敬原本視這些為囊中之物,結果卻被孟則知虎口奪食,他能不恨嗎?
正想著,邢小雅抱著一個盒子走過來。
“以敬。”邢小雅開啟木盒,裡面是一塊羊脂白玉佩,她把玉佩拿出來,彎腰掛到趙以敬身上。
趙以敬眼中閃過一抹驚訝,他問:“這玉佩哪兒來的?”
失去了豪商光環的邢小雅,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唯有依附趙以敬,她才能在這深似海的國公府大院裡生存下去。
因為她出身太低,又毀了名節,剛嫁進國公府那會兒,就連趙以敬身邊一個小小的丫鬟都能欺負了她去。
她花了足足兩年的時間,鬥倒了趙以敬身邊的四個通房大丫鬟,靠的就是一手籠絡男人的本事。
她摟著趙以敬,笑著說道:“這是我爹給我的,問他從哪兒得來的,他也不說,只說是補給我的嫁妝。我從看見它的第一眼,就覺得特別配你。我想著咱們成親這麼久,我一直都沒送過你什麼特別的禮物。正好,這個送你,就當做是我補給你的定情信物。”
聽見這話,趙以敬眼中閃過一抹動容,他親了親邢小雅的額頭,左手放在邢小雅的肚子上,感受著上面的溫度,神情微緩。
時隔兩年,邢小雅又有了身孕。託趙令武送來的那兩個穩婆的福,邢小雅這一胎坐的極穩,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五個月大了。
嬌妻愛子在懷,趙以敬心中寬慰不少。
按照壽宴的席位安排,一、二品大臣及王公勳貴席在皇極殿殿內,屬國使臣在殿廊下,三品官員在丹陛甬路,四品及以下有職官員在丹墀(宮殿外臺階和臺階之間的緩衝平地)左右,內外命婦由皇后娘娘統一接待。
因而一入宮,孟則知就和蕭氏等人分開了。
午時一到,宴會準時開始,中和韶樂奏響,在一眾皇子的侍奉下,廣德帝升上皇極殿寶座,內閣首輔率文武百官山呼萬歲,為廣德帝祝壽,而後文武百官獻五十柄金絲編織的金如意,候補官員獻萬壽圖屏……
每過一道程式,在場的官員都要隨著鴻臚寺卿的口令出來磕頭、起、回座,如此反覆了六七次,終於輪到廣德帝親自過目大臣們進貢的壽禮環節。
百官們也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
……
一名禮部郎中手持禮單,念道:“鄭國公錢公乘敬獻牙雕群仙祝壽龍船一艘。”
而後便有兩名內監抬著一艘龍船上殿。
鄭國公當即帶著世子出班叩拜:“微臣恭祝萬歲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只看那龍船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有龍鳳旗、蓋、傘,中層有福、祿、壽三星,下層有韓湘子、何仙姑等八仙,精巧不凡。
“好好好。”廣德帝心喜不已:“鄭國公有心了,賞!”
大太監陶安當即展開手中的聖旨,念道:“御賜鄭國公玉如意一柄,金五十兩……”
這聖旨是早就寫好的。
“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說完,鄭國公躬身退下,卻在路過趙令武和趙以敬的席位時,面色鉅變。
禮部郎中接著唱道:“齊國公敬獻……”
“鄭國公?”
“你這玉佩是從哪裡來的?”
一聲暴喝,打斷了禮部郎中的話,也將殿上所有官員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怎麼回事?”廣德帝問道。
鄭國公反應過來,語無倫次:“萬歲,萬歲……”
說著,他跑到殿前,手中高舉著從趙以敬身上搶來的玉佩,跪下來,顫抖著聲音喊道:“您看、您看這是什麼?”
玉佩入眼的一瞬間,廣德帝神情一滯,瞳孔慢慢縮緊,他踉蹌著站起身,走下龍椅,走到鄭國公身前,顫抖著手接過那塊玉佩,哽咽著說道:“梓童,梓童……”
下一刻,他回過神來,問道:“哪兒來的,這玉佩是從哪兒來的?”
趙以敬當即出班跪下:“回萬歲的話,這塊玉佩原是我岳父送給我妻子的嫁妝,後來我妻子將它轉送給了我。”
“你岳父現在可在京城。”廣德帝勉強維持著鎮定,心中說不出來的激動。
“回陛下的話,正在京城。”
年前的時候,邢小雅就把她的家人都接到了京城。
趙以敬心跳如雷,心裡隱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陶安,陶安——”廣德帝大聲喊道。
“遵旨。”不用廣德帝吩咐,陶安也知道該怎麼做。
交泰殿裡,皇后正在接受一眾命婦參拜,忽而一名內監腳步匆匆走了進來:“啟稟皇后娘娘,萬歲召見宋國公世子夫人。”
大庭廣眾之下,皇后也不好多問,只是點了點頭,問道:“宋國公世子夫人何在?”
“臣婦在。”不明所以的邢小雅當即站出來,躬身應道。
“萬歲召你呢,去吧。”
“是。”不知道為什麼,邢小雅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濃烈的不安來。
看見這一幕,蕭氏眉眼微垂,嘴角閃過一抹冷笑。
另一邊,皇極殿外。
“怎麼回事,裡面怎麼沒聲了。”
“不清楚。”
正說著,大太監陶安帶著人腳步匆匆的從殿裡出來,消失在了宮門口。
就在百官們疑惑不解的時候,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陶安又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對畏手畏腳的中年夫婦。
“這玉佩你是從什麼地方得來的?”廣德帝急聲問道。
邢父匍匐在地,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腦子裡一片混沌,語無倫次的說道:“回、回萬歲的話,這、這玉佩是我撿來的……”
“撿來的?”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廣德帝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面上一白,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萬歲。”大太監陶安連忙伸手扶住他。
然後就聽見邢父接著說道:“和我的小女兒一起,就在黃河邊上,她身邊還躺著一具女屍。我看她還活著,心中不忍,就把她抱回了家,當時這塊玉佩就戴在我女兒的脖子上。”
“女兒?”廣德帝眼前一亮,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邢小雅身上,呼吸急促:“就是她嗎,是她嗎?”
“是。”
廣德帝呼吸一緊,上前兩步,抱住狂喜過後故作茫然的邢小雅,瞬間淚流滿面:“像,這雙眼睛真像……”
邢小雅是已故孝恭錢皇後的女兒。
邢小雅是趙以敬的夫人。
趙以敬是他的伴讀。
這得是多大的助力。
二皇子心跳加速,毫不猶豫的跪下喊道:“恭喜父皇,賀喜父皇,萬壽節上,尋獲皇妹,喜上加喜。”
他手底下的官員當即也跪了下去:“恭喜萬歲,賀喜萬歲,萬壽節上,尋獲公主,喜上加喜。”
七皇子反應過來,面上一沉,可他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掃了廣德帝的興,反對些什麼,只能是咬著牙跟著跪了下去。
“好好好。”廣德帝大喜過望,親手將邢小雅從地上扶了起來,而後大手一揮,封了邢小雅為寧國長公主,邢父為淮安侯,邢母為一品誥命夫人。
又命人在大殿上為他們加了位置。
什麼叫做飛上枝頭做鳳凰,什麼叫苦盡甘來,這就是了——
邢小雅笑了,得意,驚喜,振奮……
然後她想起了蕭氏,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同樣驚喜不已的還有趙以敬,如此一來,等趙令武百年之後,他不用降等襲爵的事情穩了。
還有蕭氏……
訊息一經傳出。
交泰殿中,打發走前來報信的內監,酸澀過後,皇后面上一喜,二皇子能想到的,她自然也能想到。
二皇子是她的兒子。
像是想起了什麼,她笑盈盈的看向蕭氏:“恭喜宋國公夫人……”
卻不想正對上蕭氏一張慘白的臉,她話音一滯。
蕭氏瞪著雙眼,像是想到了什麼,渾身戰慄不止:“不可能的,怎麼會……”
說著,她兩眼一翻,暈厥了過去。
“宋國公夫人?”
場面瞬間混亂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我記得宋國公夫人好像和寧國長公主不和吧!”
場面瞬間又安靜了下來。
眾人看向蕭氏的目光裡不由的帶上了一絲憐憫,慘,真慘,兒媳一朝翻身,蕭氏以後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
她們也只以為對方是害怕被邢小雅報復才暈倒的。
皇極殿外,皇極殿外,蕭德仁大驚失色,啪的一聲,他手中的酒杯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儀式還在繼續。
“禮部右侍郎李文田敬獻端硯一方,大理寺卿宗邦友敬獻宜興紫砂壺一套……”
“賞。”廣德帝有些不耐煩,相比於坐在這裡欣賞這些華而不實的賀禮,他更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和邢小雅敘一敘父女之情。
“國子監祭酒蕭德仁敬獻……”
唱禮的禮部郎中突然失了聲。
“嗯?”廣德帝回頭看他。
禮部郎中眨了眨眼,再三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才用著變了調的聲音念道:“國子監祭酒蕭德仁敬獻、敬獻孝恭錢皇後隨身玉佩一塊。”
“什麼?”
邢小雅大驚失色。
廣德帝面色一變。
一時之間,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蕭德仁身上。
蕭德仁勉強維持住鎮定,事已至此,已經容不得他反悔了,只是這樣一來,怕是要對不住趙以敬了,可又一想起趙以敬退親導致他小女兒因為年紀大了,連個門當戶對的夫家都找不到,他面上一沉,咬牙說道:“微臣恭祝萬歲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廣德帝回過神來,只說道:“將那玉佩呈上來。”
大太監陶安當即從小太監手中接過錦盒,呈至廣德帝身前。
廣德帝拿起來一看,卻是一塊質地不怎麼好的玉佩,圖案倒是和那塊羊脂白玉佩大致相同。
他眉頭微皺:“愛卿這是何意?”
“容臣通稟,”蕭德仁竭力維持語氣的平靜:“事情需從二十一年說起,當年惠和禪師曾為我小外甥批命,言其二十二歲之前,不可娶妻生子,否則必有性命之憂。其實這只是其中一句,還有一句,便是貴不可言。”
“臣之堂妹聽得之後,惶恐不安,這貴不可言四字豈是尋常人家能用的……”
聽見這話,在場官員無不是點頭稱是。
“臣之堂妹因此多了一份心眼,又看臣那小外甥長得,”說到這裡,蕭德仁壓低了幾分聲音:“實在是不太像國公爺。”
廣德帝反應過來,他問:“你那小外甥是趙以安吧!”
“是。”
他下意識的看向趙令武,仔細回想,的確是不太像。
趙令武神情複雜,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
蕭德仁繼續說道:“於是臣之堂妹找上了微臣,想請微臣幫忙探查一二,恰逢那天是宋姨娘的忌日……宋姨娘就是以安名義上的生母,他那天就戴了這塊玉佩到我家來,這塊玉佩是宋姨娘的遺物。”
“臣之夫人見到這塊玉佩之後大驚失色,她曾與孝恭錢皇後是手帕交,對這塊玉佩的圖案再熟悉不過……於是微臣就順著這條線查了下去,終於在上個月查出了事情真相。”
他深吸一口氣:“廣德三年,韃靼犯邊,京城淪陷。身懷六甲的宋姨娘和丫鬟清秋不幸在戰亂之中走失,於逃亡路上產下一女,她失望不已,只因為生出的是女兒,不能為自己固寵。恰好就在這時,她在黃河邊上發現了一具女屍和一名哭聲微弱的男嬰,她竟喪心病狂的起了偷樑換柱的念頭……”
“後來,她又覺得對不住女兒,便把男嬰脖子上掛著的一塊羊脂白玉佩取下來掛在了她女兒脖子上,滿以為有了這塊玉佩,將來收養她的人家一定會好好待她……後來,回到國公府的宋姨娘悔恨不已,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麼只想到了偷樑換柱,而不是用那男嬰和女兒一起充作雙生子,懷著對女兒的愧疚,她託人打造出了這塊玉佩。”
良久的沉默,廣德帝開口說道:“可有證人?”
“回萬歲的話,宋姨娘的貼身丫鬟清秋正在微臣的家裡候著。”
“傳——”
廣德帝頓了頓:“宣趙以安進殿。”
作者有話要說: 孟則知:給娘(大)親(佬)遞茶!
月末了,營養液要過期了(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