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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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湘如出了趙宅,穿過兩邊相連的小門出來。

經過花園子時,看到趙敬站在涼亭裡揮毫潑墨地忙碌著。

“五表哥的動作可真快!”

哪是他快,待他回來的時候,紅泥小爐不見了,茶具也沒了,就連古琴也被人收走了,但這裡,卻擺有筆墨。

趙敬似猜到了,這一切都是故意有人為之。

陳湘如見他不答,“你不覺得奇怪麼?”

趙敬一氣呵成,卻是一首《白頭吟》。

陳湘如看著他的字,行雲流水,剛勁有力,透出一股子大氣天然,這字便是前世,也是少見的好字。

“五表哥,你不覺得劉奶孃她們是故意的嗎?以劉奶孃的為人,她可不像是那種沒事找事的,說不準是祖母讓她這麼做的……”

“所以呢。”他看著她。

陳湘如能明白的,他也看明白了。

老夫人沒有惡意,只是希望他們婚前能喜歡上彼此,這樣或許他們將來相處就不會尷尬。

“我不喜歡,總覺得我就是一枚棋子,被她們牽著走,她們想把我放在哪個位置,我就在哪個位置。”

趙敬笑了。

“她們只是希望我們好。動不動心,是我們的事。”

陳湘如見他說得稀鬆平常,心下越發有些氣惱,“總之,我就是不喜歡。五表哥,要不明兒我們出城遊玩?這樣劉奶孃她們就不用一會兒搬茶爐,一會兒送古琴的……”

趙敬擱下筆,看著案上的字。

陳湘如細細地審視著:“寫得不錯。”

他自認,自己的這手好字可是折服了很多人。

“有何不足?”

“王羲之的字,有如明月入懷、清風出袖,五表哥這字則是貓竄胸膛,飛出老虎。”

“什麼?”趙敬從未聽過這樣的評論,一臉愕然,看陳湘如笑得古怪,頓時回過神來,“平日當你是個端莊的,沒想你也打趣我?”

貓竄胸膛、飛出老虎……

他想到這話,仰頭大笑起來。

“難道不是麼?貓竄胸膛,嚇人一跳,心跳加速,飛出老虎自然是對你刮目相看嘍!”

心跳,是因為會驚歎、喜歡上他的這手好字。

刮目相看,定是因他年少有為,卻有此等書法。

趙敬的笑聲,立時就吸引了眾人。

趙家的小廝站在遠處:“綠葉姑娘,我從未見五爺這樣笑過呢。”

“我就說嘛,表少爺這麼好,大小姐一定會喜歡上他的。大小姐也這麼好,表少爺也一定會喜歡她。”

趙敬笑罷,“你寫幾個字?”

陳湘如搖頭,“你答應我明兒陪我去城外玩。”

“好,我答應了。”

“那明兒出城再說吧。”陳湘如揚了揚頭,得意地看著趙敬,“我回去了。”

她出了涼亭,回眸眨眼,竟是道不出的俏皮可愛,那一剎的淺笑,竟有道不出的風情,是清純,也是嫵媚。

陳湘如沒有十分的容貌,卻有特別的風姿,那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也是從靈魂深處流露出來的。

“五表哥,你答應給二妹妹再繪一幅畫的,你明兒再不給她,小心她纏著你非要不可。”

趙敬想看看她的字,想到她的評論倒覺有趣,然後反覆品味時,才發現那話裡深處的另一種意思。

初看是好字,看得久了,就覺得這字太過犀厲,當斂風芒,陳湘如是無意如此說,還是刻意的?

她還真是讓他意外呢,棋藝過人、琴藝脫俗,還精通茶藝,他從來不知道這個養在深閨的表妹,不僅是理家營鋪的好手,在這方面也有過人之處。

他竟有些感激父親,竟為他覓得這樣的奇女子為妻。

*

因入了冬,鋪子和織布房那邊沒甚大事,而染布房也因到了冬天而暫時休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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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湘如給老夫人請了安,回到淑華苑收拾東西,準備一會兒跟趙敬到城外遊玩。

綠葉笑道:“大小姐今天是要去哪兒?”

綠枝問:“是敬香嗎?今兒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

陳湘如不語,不僅帶了琴,還帶了一個食盒,這盒內全都是糕點。

綠葉瞧著,不像是敬香。

劉奶孃從外頭進來,笑道:“大小姐要出城,是不是把紅泥小爐也帶上,可以煮茶吃。”

她只與趙敬說過,劉奶孃是怎麼知道的?

陳湘如頓時有些失望,就想也任性一回。

劉奶孃笑道:“大小姐是怕老夫人不同意麼?

老夫人最疼大小姐,這一年你也辛苦,不過是偶爾出城遊玩,老夫人又怎會不同意?”

陳湘如沒答,明明是她與趙敬說的事,劉奶孃怎麼知道的?趙敬也不像是那種藏不住話的人。

劉奶孃又道:“西泉鎮的泠月庵有片梅林,今年梅花開得早,正是賞梅好時節。”

綠葉道:“賞梅好啊!這表少爺最喜歡雅事,定會陪大小姐一起去的。”

陳湘如生氣的看著劉奶孃,她好像快成透明了,什麼事也瞞劉奶孃不過。

劉奶孃知道了,老夫人就知道。

老夫人知道,等同整個上房的人都知道。

劉奶孃張羅道:“綠葉,還愣著作甚,快把紅泥小爐送到馬車上去,還有那一整套的茶具,大小姐的琴也帶上,筆墨紙硯也都帶上。”

陳湘如起身道:“今天我帶綠枝!”

綠葉跳了起來,說好的,綠枝是守淑華苑的,怎麼今兒帶綠枝,“大小姐,為什麼?奴婢做錯什麼了,你不帶我,要帶綠枝去。”

“因為綠枝沒你聒噪!我就帶她,你留下守院子。”

劉奶孃笑了一下。

陳湘如立即又道:“奶孃也不必去了,外頭冷,莫把你給凍壞了。”

“好,奴婢不去,大小姐出門可得多帶兩個護院。”

陳湘如折入內室,取了件斗篷,領著綠枝就出門了。

綠葉還沒出城好好玩過呢,生氣地道:“嫌我聒噪,我嘴可是最緊的,不該說的一個字也沒說。”

陳湘如在範陽開織布房的事,在那邊置家業的事,她一個字沒說。

居然帶綠枝!

綠葉有種想哭的衝動。

劉奶孃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該幹什麼幹什麼。綠枝這幾年一直待在淑華苑,連大門都沒出過,就讓她跟大小姐出去玩吧。”

綠枝是個安靜的性子,話不多。

陳湘如到西門時,趙敬領著小廝已經在馬車前候著了。

婆子把紅泥小爐和茶具移進了馬車,又特意裝了小半袋子的銀炭,“綠枝姑娘,今兒可得好好服侍。”

“是。”

陳湘如與陳敬上了馬車,綠枝沉默地坐在一側,頭也不抬,心裡琢磨著:綠葉什麼時候惹著大小姐了,要不然,大小姐為什麼不帶她?

趙敬拿了一本書,挑起車簾看書。

陳湘如依在車壁上假寐。

綠枝也漸漸平靜下來,看著外頭的風景,覺得一切都是新奇的。

馬車搖搖晃晃間就到了西泉鎮,又行了約莫二里路,到了泠月庵,紅梅綻放,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陳湘如跳下了馬車,笑盈盈地看著四下,“這裡面有兩個涼亭,我們可以在那兒採梅煮茶。”

她接過綠枝遞來的食盒和古琴,沿著曲徑往梅林深處走去。

護院幫著搬紅泥小爐,綠枝指揮道:“快搬進去。”

“不好。”

綠枝愕然。

陳湘如指著那涼亭上的字“相忘亭”,“這名字太不吉利,去那邊那個。”

大小姐啊,雖說紅泥小爐不重,可裡頭還燃著炭火呢,很灼手的好不好,要不是兩個人換著抱,怕是早就受不住了。

趙敬想笑,卻依著她。

另一個亭子,上書“相守亭”。

陳湘如進了涼亭,讓人把紅泥小爐擺好,趙家的小廝喚作山子,一路飛奔提了小半袋銀炭。

綠枝在石桌上擺了筆墨,又提了紫砂壺去附近的溪泉打水。

不多會兒,涼亭裡是另一幅畫面:男子揮筆而書,女子面蒙輕紗,坐在一側彈琴助興,而綠枝則蹲在紅泥小爐前,看著那茶壺發呆。

梅林旁的官道旁,奔來了一行騎馬的少年,走在最前頭的男子氣宇不凡,高大威武,頭戴束髮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金抹額,五官如刀刻玉琢一般,鬢角如裁,眉如黛描,顏似春桃,面似含笑,不怒自威。

“殿下,就是這裡了,今年的梅花開得早,開了不少呢,每年開時,得有二十多天。”

少年說話時,那華衣男子抬手打住。

琴音,很好聽的琴音,是一支《幽蘭曲》,這樣的曲子,他們早已經聽過無數回,可這曲子卻自有一股別樣的韻味,是滄桑與孤傲。

華衣男子躍下馬背,尋著琴音往梅林深處去。

涼亭裡,一個披著橘紅色斗篷的少女正全神貫注地彈琴,另一邊藍袍少年正在運筆而飛,也是一樣的投入和專注,一側站著個小廝,瞧模樣像是書僮,正歪頭看著桌案,另一側的小爐前蹲著個丫頭。

“瞧不出來,這陳大小姐大冬天還有這雅性。”

華衣男子扭頭看著身後的少年,“無爭,你認識他們?”

“何止認識,那披斗篷的就是陳大小姐,快與她表兄成親了。”

週六接過話,“聽說陳大小姐長得普通,小八怎麼就喜歡她了。”

華衣男子聽得有些迷糊。

沈無爭大踏步走來,笑道:“趙敬,真巧啊,哈哈……我們又見面了!”

趙敬擱下筆,抱拳道:“見過沈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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