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何足道直截了當的說道：“我路過這裡，順便進來看看。”

“外面沒有殭屍了嗎？醫館裡還有人嗎？你報官了嗎？”

“殭屍？什麼殭屍？”何足道聽不明白，“活的只有我跟我兄弟，現在加上你。死的倒是有一堆，不過都變成了腐屍。”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倉庫裡面聲音漸小，隨後傳來抽泣聲。

“喂！”何足道提高音量，“我走了。”說完衝著鬼火吹了聲口哨，示意鬼火開路。他心裡還惦記著去一樓找點金珠的事情。壓根就沒想過倉庫裡的這個女人怎麼辦？

這也難怪，二十多年來，今天算是他跟陌生人講話最多的一次。這個世界上，除了鬼火，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漠不關心。雖然偶爾腦子裡也想想女人，但絕對只是想想，就好像對這醫館裡的那些漂亮女藥童一樣。

身後沉重的鐵門猛地開啟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子站在門口，可憐兮兮的看著回過頭來的何足道，乞求道：“請問，請問你能帶著我離開嗎？我家住在天慧城南大街，很快就到的。”

何足道看到王蕾眼睛裡深深的恐懼，知道她不久前一定目睹了一場極度恐怖的殺戮。如果不是在最頂樓，如果不是這扇堅固的鐵門，她恐怕也難逃一死。

“我是要去天慧城，不過外面已經黑了，醫館裡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想前面不遠的集市，甚至更遠一點的地方也可能差不多。如果不是的話，醫館發生這種滅頂之災，捕快早就來了。”何足道淡淡的說道，“跟著我也不安全，我建議你還是呆在倉庫等待救援比較好。”

“不要！”王蕾奪門而出，完全沒有了女孩子的矜持，這個時候的何足道在她眼裡，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何足道覺得很頭疼，自己都不知道能走到哪裡？掛在哪裡？現在還帶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子在身邊，生存機率完全是直線下降，這種愚蠢的自殺行為何足道堅決不幹。冷著臉說道：“你要跟著我也沒辦法，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面，碰上了小群的腐屍我兄弟會打發掉，碰到了大堆的腐屍，就顧不上你了。”

“你兄弟。”王蕾根本不在意何足道的冷漠，前後左右看了看，問道：“在哪？”

何足道一指前面開路的鬼火，一本正經的說道：“那就是我兄弟，我能活著到這裡，都是靠他。”

王蕾看到他稱呼一頭體型巨大的獒為兄弟，並不覺得奇怪，反而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兄弟叫什麼名字呀？”

“鬼火。”何足道鄭重道：“鬼魅的鬼，怒火的火。”

身高已經將近四尺、體長近乎七尺的鬼火，龍行虎步、氣勢逼人，確實很有一種安全感。

王蕾顯然是個聰明人，緊緊跟在鬼火後面，走在何足道前面。這樣一來，就變成了鬼火和何足道把她夾在了中間，無論是前面遇阻，還是後面受襲，首當其衝的都不會是她。

何足道也懶得計較，下到一樓之後，徑自走進幾個房間，開啟抽屜把金珠、銀珠一掃而光。王蕾看著他的舉動，不理解的問道：“這個時候拿錢有什麼用呀？”

何足道懶得跟她解釋，在他看來錢是最實在的東西，越多越好，有錢才不會挨餓受凍，這是千古不變的硬道理。

自顧自的把幾間房裡搜刮的乾乾淨淨之後，找到一個布包把東西都塞了進去死死的系在腰上。守在門口的鬼火突然狂吼了起來，兩人趕緊跑到門邊一看，只覺得一陣眩暈，至少上千具腐屍密密麻麻的從各個街道蜂擁而來，目標顯然正是這座醫館。

“要命！”何足道怒罵了一句，這種規模的腐屍群，鬼火再強悍也不可能阻殺乾淨，只要隨便漏掉十幾具腐屍進來，他和王蕾就必死無疑。招呼了鬼火一聲，掉頭就往五樓跑，看著還不明白狀況的王蕾罵道：“還不快跑？！”

鬼火的狂吼聲，引起了腐屍群的注意，一起哀嚎著加快了速度。鋪天蓋地的哀嚎聲嚇得王蕾雙腿一軟，臉色慘白。直到鬼火再次狂吼才恢復了正常，跟在何足道的後面朝五樓跑去。只有回到倉庫裡，依靠那扇鐵門或許可以躲過一劫。

鬼火看著兩人都跑了，不但沒有跟著上去，反而衝向了越逼越近的腐屍群。走在最前面的幾具腐屍，一個照面之間就被鬼火撕掉了腦袋。鬼火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在腐屍群裡肆無忌憚的橫衝直撞，大肆收割著腐屍的生命。

貼身肉搏了幾分鐘，圍著鬼火的腐屍越來越多。另一邊，何足道和王蕾已經跑進了倉庫裡，鎖上鐵門趴在窗戶邊看著鬼火在腐屍群裡衝鋒陷阱。

王蕾看著地面密密麻麻如同螞蟻般的殭屍群，心驚肉跳的問道：“你，你不擔心你的兄弟？”

何足道不屑道：“你看他用得著擔心嗎？”

擔心

確實是多餘的，比起那條過山風來，這些腐屍雖然數量龐大，但實際威脅反而不如那過山風，更比不上那兩隻吸血花蚊子。對鬼火而言，這些腐屍的進攻方式和速度實在是幼稚到可笑。

“我現在總算明白你兄弟為什麼叫鬼火啦。”王蕾看到鬼火如此神勇，似乎暫時忘記了恐懼，嫣然一笑。

直接無視了王蕾的誇讚，他兩眼死死盯著戰場。發現鬼火雖然擊殺了不少的腐屍，但是更多的腐屍源源不斷的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這樣下去，就算鬼火不被咬死，也遲早累死。於是推開窗戶大喊道：“兄弟，快回來！”

儘管周遭圍著上千的腐屍，哀嚎聲此起彼伏，但鬼火的聽覺極為靈敏，依然聽到了他的呼叫。大吼了一聲，縱身一躍，跳出數丈遠，落地之後開始急速衝鋒，把擋道的大量腐屍撞的凌空飛起數尺之高，毫髮無傷的衝到了醫館門口，回頭對著龐大的腐屍群怒吼了一聲，轉身直奔五樓。

從門上小洞裡看到鬼火疾奔而來，王蕾趕緊開啟了鐵門，鬼火一閃而入，氣定神閒。

關緊鐵門再檢查了兩遍之後，王蕾看著大氣都不喘一口的鬼火，驚喜無比的說道：“你的兄弟太厲害了，快看看它被咬傷抓傷了沒？”

何足道根本無需檢查，自信滿滿的道：“就憑這些雜碎還傷不了我兄弟，就算傷到了也不會有問題。”親眼看著鬼火被過山風的毒牙穿了四個大洞並注入了大量毒液，都能安然無恙的自動修復身體，區區腐屍的攻擊又算得了什麼？

倒是那只花蚊子給鬼火造成的傷害卻無法自我修復，而是依靠那顆綠色石頭才擺平。不過鬼火吞食了那顆綠色石頭之後，似乎能力一下子增強不少，連剩下的那只花蚊子都知難而退。

王蕾可不知道這些，有點緊張兮兮的建議。“還是檢查一下吧，萬一受傷了，你的兄弟也會變成殭屍獒的。”在倉庫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兩個人與一頭如此強悍的殭屍獒在一起，絕對是十死無生，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何足道不耐煩的說道：“說了不用就不用！”

看到何足道生氣，王蕾也不敢再說下去，坐到牆角的一張凳子上低頭發呆。

就這樣僵持了一會，還是何足道打破了沉默，忍不住問道：“你說的殭屍是怎麼回事？”

聽到提問，王蕾抬起頭來，滿臉都是淚水，似乎正在極力剋制心中的恐懼。聲音哽咽的說道：“我的師傅臨死前告訴我，這些是殭屍，是被妖魔化了。而且這些殭屍還會不斷變強，會越來越難殺死，到最後……”

這一次何足道沒有打岔，一直靜靜的聽著王蕾說完。雖然不相信這種玩意，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卻又跟王蕾描述的一模一樣，由不得他不信。

王蕾臉色慘白，走廊上已經隱隱傳來了殭屍們的哀嚎聲。何足道覺得殭屍聽起來比腐屍似乎要乾淨一點，所以改了稱呼說道：“看來殭屍們爬上來了，這些雜碎會跟蹤氣味。”

他快步走到鐵門後，透過小洞觀察著走廊上的情況。走廊樓梯處已經出現了十幾具殭屍，沒有絲毫遲疑就朝倉庫這邊逼過來。回頭快速打量了一下這個倉庫，看到三個半人來高的木箱子，走過去搬了下紋絲不動，問道：“裡面是什麼？”

“都是藥材，很昂貴的。”王蕾走了過來，指著箱子說道：“這箱是天麻，這箱是人參，這箱……”

何足道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如數家珍，抽出大砍刀插進木箱蓋的縫隙，發力撬了幾下，把整個箱蓋卸了下來，把裡面一包包的天麻拿出來扔到一邊，看著王蕾還在發呆，不由得罵道：“傻站著幹什麼？這些沒用的東西比你的命還昂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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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搬出一大半天麻之後，合力把木箱子推到鐵門後頂住，再把地上的天麻又放進去。如此來回幾次，把三個箱子都死死頂在了鐵門後面。鐵門自身的堅固再加上三個木箱子，走廊上的殭屍再多也不可能一時半刻的撞開。不過這只是權宜之計，就算外面的殭屍永遠進不來，裡面的人卻也永遠出不去。消耗掉倉庫裡有限的食物和水，最終還是得死。

從正門出去是絕對不可能的，這麼狹窄的空間，已經擠滿了殭屍，就算是鬼火，也鐵定衝不出去，更何況何足道跟王蕾這兩個脆弱的血肉之軀。

“有沒有其它出口？”何足道抬頭看著光潔溜溜的天花板。

“沒有。倉庫裡的藥材價值幾十萬金珠，除了正門沒有任何別的出口和入口。這唯一的一扇窗戶也是特別加固的，沒有專業工具根本打不開，何況這裡是五樓，周邊沒有任何房屋，就算能開啟窗戶，我們也下不去的。”

何足道沒好氣的說道：“被你這一分析，我們最好就是坐在這裡等死，什麼也不做。”

王蕾沉默不語。

鐵門上傳

來了殭屍指尖刮擦的“滋滋”聲，何足道曾經被這種聲音折磨了兩個時辰，業已麻木。但王蕾沒有經歷過，只覺得格外的刺耳難受，索性捂起耳朵蜷縮在椅子上。

唯一還能保持淡定的只有鬼火，它似乎根本不在意門外這些殭屍的存在，居然還能匍匐在地上悠閒的打著哈欠，對此何足道直接無語。走到牆邊仔細檢查起窗戶的結構，期望找到某個破綻，先開啟窗戶再說。

摸索了好一會，何足道有點絕望了。正如王蕾所說，這該死的窗戶沒有專業的工具還真的打不開。兒臂粗的鐵棍讓他感覺一陣無力，上下四根用來固定的鐵棍肯定是深深的嵌入到牆壁中，初步估計每邊嵌入至少不會少於兩尺。

心裡惱火的何足道狠狠在牆壁上踢了一腳，反震的腳踝發麻。咒罵了一句，抄起靠在牆邊的大砍刀，狠狠一刀砍在窗沿上。令人振奮的事情發生了，這一刀下去，居然砍出了一個指頭大小的缺口。看來這堅硬的石頭牆面在更堅硬的大砍刀面前，並不是堅不可摧。

看到希望的何足道乾脆把腰上的錢袋子取了下來，雙手握著大砍刀，沿著窗沿往左邊一路斜砍過去，很快就砍出了一道尺長的缺口，露出了裡面埋著的鐵棍。

趁著休息的時候，何足道仔細看了看大砍刀的刀刃，居然沒有一點缺口，心裡贊了一聲，由衷感激自己的先見之明。王蕾也從椅子上起來，接過何足道手上的大砍刀，咬牙一刀一刀的砍著，雖然力道不大，但勝在她有一種螞蟻啃大樹的精神，持續砍了盞茶工夫，居然也砍出了一道手指長的缺口。

他默默的看著，心裡並沒有半點憐香惜玉的想法，在這種環境下，要想活下去，就得付出，無論是誰都一樣。又接著砍了兩分鍾，王蕾的雙手再也握不住沉重的大砍刀，“噹啷”一聲掉在了地上，門外的大堆殭屍聽到倉庫裡發出聲音，越發的亢奮起來，抓撓聲也更加密集。

何足道一言不發的撿起大砍刀，接著進行漫長的自救，這扇窗戶是逃生的唯一機會，不管外面是個什麼情況，都必須先開啟了再說。兩人輪換了三次之後，總算是把一邊固定的鐵棍給砍到了盡頭。他用刀尖快速刨空著鐵棍上下附著的泥沙，直到整根鐵棍被架空才停手休息。

“牢不可破的鐵窗也不過如此嘛。”何足道癱在地上氣喘吁吁的說道，“只要時間夠多就行了。”

“還有三根呢。”王蕾比較現實，沒有他這麼樂觀，刨出一根鐵棍就用了一個時辰，刨出另外三根還早的很。

“今天不搞了。”何足道努力站了起來，“這倉庫裡有什麼吃的嗎？除了藥材。”

王蕾開啟角落裡一個小木櫃，拿出一大包的熟食和乾果。毫不客氣的接過王蕾遞過來的一堆食物，狼吞虎嚥。

王蕾一直默默的看著，既不說話，也不吃東西。從兩人見面到現在，也有兩三個時辰了，這個男人卻從來沒有叫過她的名字，而她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叫什麼？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兄弟——那頭威武的獒叫鬼火。

而且，這個男人並不是扮酷，好像是天生的冷漠，除了自己和鬼火，他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即使是跟她說話，這個男人也極少看她，偶爾一眼，那眼神也彷彿是看著一根木頭，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王蕾長相甜美，身材很好，有不少男子來醫館就是為了看她。可眼前這個男人幾乎視她為無物，作為一個各方面條件都還行的女孩子，王蕾生平第一次被異性無視，心裡多少有些不是味道，即使是身處險境，這種女人心態也始終都是在的。有心問問他的名字，但看到他靠著牆角呼嚕打的震天響，也就忍住了。

王蕾其實真的很佩服何足道，門外殭屍成堆，哀嚎遍野，他居然還睡得著？居然還有心情搜刮錢財？如果不是窮瘋了窮怕了，誰會在這樣的生死關頭還貪婪的斂財呢。

有幾次王蕾都準備拿起大砍刀幹活，但一看到他熟睡的樣子，還是放棄了。天很快就要亮起來，她想讓他多休息一會，嵌在窗戶上方的兩根鐵棍才是重點，這種攻堅的事情，還是男人做起來效率高些。

王蕾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腦子裡稀裡糊塗的。直到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倉庫，王蕾才站了起來，拿出一堆零食和一杯水，放在桌子上等著他醒來。

一夜沒睡的王蕾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就沒了興趣，隨手放在桌子邊緣，繼續發呆。

忽然，靜止的杯中水激起了一圈漣漪，同時王蕾也察覺到了地面輕輕的顫動了一次。

全身一抖，王蕾站了起來看著杯子，沒錯。水再次激起了漣漪，地面又輕輕顫動了一次。王蕾慌忙跑到鐵門邊檢視門鎖和牆壁，發現沒有異樣之後，轉身就朝窗戶那裡跑。正好看見何足道站了起來，伸長脖子朝外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