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刀神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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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這位小兄弟等一等……”陸雲一正要把劍解下,忽聽得有人說話,一轉身一看,卻是剛才在店中喝酒的那位獨臂人。 陸雲一剛進飯館時便留意到此人,只是飯沒吃多久便與那幫日本人夾雜不清,再沒有功夫理會。那獨臂人站起身,朝街中走來,道:“ 劍乃兵中君子,中正平和,謙遜禮讓。日本刀兵中無賴,囂張跋扈,處處佔便宜搶先,得理不饒人。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小兄弟的劍還是不要拿了,與這等無賴兵器相爭,只會自失身份。要是幾位東洋朋友當真想見識見識我們中華兵器,咱們兵對兵,將對將,刀對刀,老夫這裡有柄上了年頭的破刀,倒能陪幾位玩玩。”看那獨臂人鬚髮尚黑,年紀並不算大,但臉上一番滄桑之色,且自稱老夫,定是歷盡世事之人。

眾人聽那獨臂人自顧自說了一番話,一時間還未明白怎麼回事。陸雲一雖猜不出那獨臂人所圖,但看得出人家是特意為自己解圍,趕忙應道:“前輩既然有意,那就請出寶刀,好讓大家長長見識!”眾日本浪人心想今天當真是邪門怪事,平時中國人都是唯唯諾諾,甚是可欺,今天卻一連遇見兩個強自出頭之人,也不知那獨臂人口中“上了年月的老刀”有什麼名堂,甚是好奇,便道“中國地,寶貝向來很多,我們也想見識一下。”

那獨臂人“呵呵”一笑,衝站在門口看熱鬧的飯館老闆一聲招呼:“老劉,把我存在你這的那把刀拿出來。”那老劉轉身回店,聽得一陣翻動東西之聲,便從屋裡拿出一件三尺上下長的事物,用粗布包著,眾人猜出這便是那獨臂人的“破刀”。

獨臂人接過刀,抖開粗布,露出一副刀鞘,平淡無奇,多有鏽蝕,不時有碎屑剝落掉下,他說刀有些年頭看來並非虛談。獨臂人只有一臂,無法拔刀,對陸雲一說道:“小兄弟,幫把手。” ,陸雲一拿住刀鞘,獨臂人握著刀把,“鏘啷”一聲抽出,眾人只覺眼前青光一晃,甚是刺目,接著寒氣侵面,呼吸被逼得一滯。陸雲一等人揉過眼睛,見那刀刀身三尺有餘,刀把甚長,可容雙手,與那日本*形制十分相似,唯一不同就是這刀是刀身挺直,日本刀卻刀身略彎。陸雲一一時沒有看清,脫口而出:“怎麼是把日本刀?”

那拿刀地日本浪人卻道:“這個地,不是日本刀,是唐刀!”

獨臂人哈哈一笑,道:“小兄弟你年輕見得少,認不得唐刀,不過這個日本人倒是真有幾分眼力,這年頭知道唐刀的中國人不多了,反倒是先被這個東洋鬼子說破。”

中國鑄刀之史久遠,不輸於劍,鑄刀之術盛於唐代,唐刀乃千年來刀之集大成者。唐代中日交流甚密,唐刀隨中國刀法東傳日本。後來唐刀為適於日本刀法,幾經沿革,刀身變彎,成為日本刀。日本刀流傳至今,而在中國,唐刀反而不見當年之盛,近乎絕跡。於是後世只知有日本刀,卻不知有唐刀。可謂中國兵器之悲哀。

獨臂人對那日本浪人說道:“日本刀碰見了唐刀,就如徒弟遇見了師父,但所謂‘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也不知唐刀與日本刀誰厲害些。這師徒之爭,怎麼樣,你先還是我先。”

日本浪人道:“你地,拿好,我先來。”獨臂人哈哈一笑,道:“我剛才真是白問,日本刀法就是講究處處搶先,佔得便宜,試刀自然也是如此。好吧,你先來。”說著將刀平平舉起。

那日本浪人咽了口口水,雙手握刀,舉過頭頂,大喝一聲,日本刀朝唐刀夾風劈下,“叮”的一聲二刃相交,只是一瞬,日本刀又被唐刀彈開。那日本浪人只覺刀如砍在石頭上一般,用力過巨,兩手震得發麻,把握不住,刀又回彈過來。刀背正砸在臉上,頓時顯出一道血印,狼狽之極。而那獨臂人仍平平舉著唐刀,面色輕鬆。陸雲一看出那獨臂人用上了內力,是以他看來平平淡淡的便架開了日本人的雷霆一擊,而那日本人的刀卻被震的彈開。此時眾人再看二刀,均多了一道缺口,算是平手,一時間人群中議論紛紛,唏噓不已。

獨臂人道:“該我了。”待日本浪人擺好架勢,也是一刀揮下,又是“叮”的一聲,刀刃相擊,接著就是眾人的一陣驚呼,頓時人群譁然,那日本刀被唐刀一斬而斷。那日本浪人愣愣的看著地下的半截刀尖,尚未回過神來,好半晌蹦出了一句:“那泥?”手中的斷刀跌落,自己也跪倒在斷刀前,喃喃說了幾句日語,轉頭對獨臂人和陸雲一道:“你地,贏了。”再也忍耐不住,撫著斷刀失聲痛哭,甚是悲切。幾個日本浪人上前撫慰。

路邊圍觀之人有人頗覺可惜,認為好好的一柄刀就此而廢,有的人卻不以為然,覺得日本刀雖好,卻哪裡比得上老祖宗傳下的唐刀,這下殺了外國人的威風,看著日本人一臉哭喪之像,實在快慰,當真是揚眉吐氣。

獨臂人把唐刀收回鞘中,道:“多少年沒讓你露臉了,今天廢了一把日本刀,痛快吧!”一番話似乎是對刀所說。陸雲一對那唐刀大感興趣,且看那獨臂人氣質不凡,又似乎身負高深武功,心中傾慕,正欲上前相交,那日本人中傳出一片爭執之聲,甚是吵鬧,把陸雲一將出口之話打斷。

那群日本人一陣吵嚷之後又歸於安靜,幾個人退了回來,只留那刀主一人。那日本浪人解下上衣鋪在地上,跪了上去,拾起那半截斷刀,雙手反握,刀口朝己。陸雲一向那獨臂人問道:“前輩,你看他這是做什麼?”

獨臂人低聲道:“日本人心眼小,贏起輸不起。他這只怕是要剖腹自殺。”日本浪人向來以天皇的武士自居,這個日本浪人先是比武不敵陸雲一,家傳寶刀又折,覺得自己丟盡日本天皇與武士的顏面,是在無臉再回日本,便決定自殺謝罪。

陸雲一吃了一驚,道:“這就自殺,過分了些吧!”說著走上前去,幾個日本人想要攔他卻哪裡攔得住,對那日本浪人道:“輸了便輸了,大不了下次再來比過。輸了一次就去尋死,這算不得英勇……”

那日本浪人道:“日本武士的精神,你地,不會懂。”陸雲一剛想介面,卻聽那獨臂人在遠處道:“小兄弟,日本人就是這樣,贏起輸不起,輸給了人家便剖腹自殺,這才覺得光棍,實在是他們祖傳絕技。他死意已決,你說不動他。”

陸雲一還想張口,那日本浪人低下頭道:“我地,死之前,想知道你們地名字。”陸雲一嘆了口氣,道:“我叫陸雲一。”那獨臂人道:“我叫關虎,不怕你到閻王面前告我。是你自行了斷,不關我事。”

那日本浪人道:“你地,就是關虎,怪不得。我家主人今晚在‘多郎丸’號上等你,”說完抬起頭,接著道,“雲一君,關虎君,我最後想說,輸掉地,是以前的日本,不是現在的日本,我地,輸給了你們,日本地,不會輸給中國。”說完,操起斷刀,深刺入左肋,緩緩拉向右腹,拉出了一條尺長刀口,鮮血汩汩流出。那日本浪人悲吼一聲,拔出斷刀,喘氣粗重,顯然痛苦異常,略一蓄力,又拿刀刺向自己心口。一股獻血從他口鼻流出,雙眼圓睜,向前栽倒。

圍觀者看出了人命,一聲驚呼,頓時作鳥獸散。那些日本浪人不再看陸雲一一眼,收起死者屍體,朝碼頭走去。陸雲一看眾日本浪人遠遠離去,心下一陣茫然,看向關虎。關虎道:“畢竟死了個日本人,待會定會有人來盤查,煩不勝煩。小兄弟只怕有許多話要問我,我也有話要對你說,走吧,咱找個清靜地方。哎,這刀今天大是露臉,不能再放在老劉這了。老朋友,再陪我走一遭吧。”

折騰了一陣,天色漸暗。陸雲一隨關虎到了一處廢棄碼頭,甚是僻靜。關虎看著遠處的輪船,道:“腳踏洪船是我舟,*到此遊。”說完望著陸雲一,似是在等待下文。陸雲一卻是一臉迷茫,呆呆望著關虎。關虎看陸雲一一臉迷茫之色,臉色微變,又道:“立誓傳來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陸雲一迷茫更甚,愣了一會兒,道:“關前輩,晚輩愚鈍,不知關前輩這番話道到底何意?”陸雲一覺得關虎口中這段,似詩非詩,似文非文,沒頭沒腦,道理不通,大概是江湖上哪個堂會的切口,但自己實在不知,不敢亂說,索性裝傻,讓他自己說出來。

關虎道:“你真不知我所言何意麼?”指著陸雲一胸前的掛墜,又道:“那你這天地銅牌卻是哪裡得來?”原來適才陸雲一與那日本浪人相鬥,輾轉騰挪之間,衣中的銅錢掛墜不知不覺便跳了出來,被關虎看到,。陸雲一心想原來是為了這個,道:“這是晚輩雙親臨死前所留,只是當時晚輩我尚在襁褓之中,對掛墜的來歷也不清楚。”陸雲一對這掛墜也曾十分好奇,幼時常常問到這掛墜所含之意,可師父卻總是敷衍塞責,哼哈而過,小雲一碰得幾次壁,也只好作罷。

關虎道:“你父母留下的,你多大?”陸雲一道:“二十有一,不過這是家師所說,只知大概,也搞不大準。”

獨臂人沉吟一陣,到:“你二十一,又姓陸,還會武夷派功夫,是差不多。原來如此。”陸雲一道見關虎一副恍然大悟之態,料知他必定知道自己父母當年之事,大是激動,趕忙道:“關前輩想透了何事?可與晚輩有關?”

關虎道:“既然你師父未與你說,那便有他的道理,我也就不多嘴了。再說當年之事,我只是略知一二,說給你聽,難填你胃口,還是算了。賀展陽教不出這麼厲害的徒弟,你是西宗的吧?”

陸雲一淡淡的應了聲“是”,一臉失望。他生性樂天,少有煩惱之事,只有這父母身世之謎,常常困擾於他,成了一個心結。關虎道:“好了,剛才是我問你,現下輪到你問我了。你先不要說,讓我猜猜。你定會問我是誰。為什麼幫你。我這唐刀是怎麼回事。那日本人臨死前一句話到底什麼意思。你說是不是?“

陸雲一見他不願透漏自己父母之事,於是下面聽得也不很帶勁,只是道:“前輩猜的不差。“

陸雲一這副表情,關虎哪裡會看不出來,於是道:“我叫關虎,你已經知道了。你這銅牌我也有一塊,我是天地會的人,這銅牌也是天地會的東西,我看你戴著天地銅牌,仗義助人,以為你是會中人物,於是就幫了你。之後與你對切口相認,誰知是我會錯了意。天地會兄弟入會所誓,‘洪家兄弟,雖不相識,遇有掛外牌號,說起投機,而不相認,死在萬刀之下。’老夫向來謹守,小兄弟不怪我唐突吧。”陸雲一道:“哪裡哪裡,天地會英當世豪傑,懲惡揚善,救民於水火,晚輩向來佩服。”

天地會始於清初,以“反清復明”為旨,後遭清廷絞殺,勢力大減,這些年朝廷腐敗,外不能抵禦洋人欺辱,內卻愈加盤剝百姓,民不聊生,義兵蜂起,天地會趁勢而上,發展會眾,實力恢復。關虎剛才之話,其實已經點透陸雲一父母乃天地會中人士。陸雲一心想父母就算不是什麼大英雄豪傑,可既然是天地會中人,想來定也不凡,心下大慰,適才心中一番疑問又再湧上,道:“不知那日本人切腹前的一番話又如何解釋?”

關虎道:“這唐刀是我當年從一座晚唐墓穴中挖來,是件古物,你的功夫自然也是古上傳下來的,他功夫比不過你,試刀又輸給了我,這是說他們日本以前的東西比不上咱中國。不過現在中國不復當年風采,受盡洋人欺壓,而他日本卻知道變法自強,修船造炮,已把自己歸入洋人一夥,自認強過中國。這話說的雖然氣人,可細來想想,如今朝廷與日本陳兵朝鮮,雖未接仗,可敗跡已露,不能不讓人擔心。國家興亡,肉食者謀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啊。怎麼樣,陸兄弟,你一身武功,父母又皆出自天地會,你願不願入會,我作你的接引人,你好繼承你先父遺志,為天下蒼生謀福?”天地會現今正是用人之際,陸雲一是天地會後代,名門弟子,又有一副俠義心腸,甚是可靠,於是關虎就生出一番結交拉攏之意。

陸雲一全沒想到關虎會這時拉自己入夥,微微一驚,道:“晚輩與天地會淵源極深,若有需要幫忙之處,晚輩在所不辭,只是現在我要事在身,要去東宗與賀師兄會合,這入會之事到時還要請我師父決斷,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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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虎道:“你自有你的難處,與我也只是初識,我也不會強求。但不知兄弟可否知道劉永福其人?”

陸雲一道:“是黑旗軍劉永福麼?”

關虎道:“正是,劉永福率當年率黑旗軍在越南抗法,功勳卓著,威名大振。但陸兄弟可知劉永福也是我們天地會中人物,而且身居高職,是為香主。”

陸雲一道:“晚輩不知,但劉永福現在可是作的朝廷的官,天地會不是要‘反清復明’麼。”

關虎道:“如今洋人橫行,欺我中華,滿人雖然殘暴,但終究是中國人,‘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如今驅逐洋人,振復中華方是第一要務,至於滿漢之分,將來再將講不遲。劉香主忍辱負重,揹著萬千罵名,只為化解紛爭,通力對外。”

陸雲一聽得此話,似懂非懂,道:“看來是晚輩淺薄了。”

關虎接著道::“我現下要安排接應劉香主入臺,協助臺灣防務,沒辦法留你。待你事情辦完,想通關節,得到令師允可,再來找我和劉香主。”說完,又大聲道:“出來吧,早知道你在這。馮老頭越活越出息,不在東海安安生生打漁,學會在暗處偷聽人說話了。”似是對他人所說。

聽得暗中一人冷聲道:“不是我要偷聽,我本在這歇得好好的,是你倆走過來硬要說話給我聽。關老貓,你身旁這小子非天地會之人,你唧唧歪歪說了一通,又是對切口,又是講故事,按照入堂誓詞:‘對外人須謹慎言語,不得亂講洪家書句及內中秘密,免被外人識破,招引是非,如有違背,死在萬刀之下。’你還是自己了斷吧。”

陸雲一大吃一驚,此人藏在身旁自己卻全然不知,雖然天色漸黑,可連呼吸聲都聽不到,可想此人內力修為甚高,遠在自己之上。

關虎道:“自然不會對你說,我信任陸兄弟這外人勝過信你。這些年你們領著其它幾幫海盜投靠日本,拿著日本給的槍彈軍火,侵擾商旅,又上岸與我臺灣分堂爭利,犯盡會規,已算不得天地會的人,更不配於我談入堂誓詞。”

那人呵呵一聲冷笑,道:“我們不算會中之人,難道劉永福投降滿清韃子,做了朝廷的爪牙,便更是天地會的人麼。投靠日本人又如何,連國姓爺身上還有一半日本人的血。”

天地會口中的國姓爺,便是鄭成功。當年鄭成功之父鄭芝龍曾為海盜,娶了一個日本女子為妻,生下一子便是鄭成功。鄭成功當年在沿海抗清,後來撤到臺灣,許多留在大陸的餘部,便組成了後世的天地會。是以天地會把鄭成功尊為開會祖師,言語間提到,均甚是尊敬。

關虎“哼”了一聲,道:“被日本人當槍使,還拿國姓爺作說頭,懶得跟你爭,有事今晚到你們船上再做了斷。”

那人道:“給日本人當槍使總好過投靠韃子。晚上‘多郎丸’號上見吧。到時帶上這位小朋友,也讓我再見識見識武夷派的武功。”陸雲一感覺眼前黑影一閃,那人就已遠去。

關虎道:“小兄弟,天色不早,你也莫再趕路,找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再走。可惜我今晚有約,不能一盡地主之誼了。”

陸雲一方才聽那二人對話,一頭霧水,不禁問道:“前輩,剛才那人……”

關虎道:“江湖上的一些俗事,小兄弟就不用多操心了。你身上還有塊銅牌,到了城裡安心住店,道上的人不敢惹你。本來還擔心死了一個日本人,會大是麻煩,不過已經知道了他背後主子,原來是老冤家,樑子架的深了,反而來了感情,這下放心了,他們不會找你麻煩。”

陸雲一道:“謝關前輩照顧。可這人……”

關虎槍著道:“好了,咱們就此別過,想通了,到時別忘找我。”說完轉身便走,陸雲一幾聲呼喊呼喊也不回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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