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聽得葉世寒雲裡霧裡。
他抬手在她的額頭上貼了貼,“沒發燒啊?沐兒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唬我,你是不是看我這幾天心情不好,逗我開心呢?”
蘇沐兒從額頭上將他的手移開,鄭重其事的搖頭,
“葉世寒,我沒有和你開玩笑,你不覺得以前那個肥胖如豬的蘇三丫和被你踢下床後的性格迥然不同嗎?”
聞聽她的話,葉世寒開始了回憶,好像真是這樣,自打她被他踢下床,昏死過去後,再醒來時,確定和之前大不一樣了。
他滿臉疑惑又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沐兒,你別嚇唬我。”
蘇沐兒卻淺笑一聲搖頭,她看著床外的黑夜,輕聲說道:
“不是騙你,也不是嚇唬你,我來自距離現在不知道有幾千年的二十一世紀,我是位動物學博士,只因在一次旅遊時誤坐了你的床,所以才穿越到這裡來了。”
穿越?
誤坐他的床?
葉世寒錯愕的睜大眼睛看著她,“沐兒,你究竟在說什麼?你到底要說什麼?”
蘇沐兒抬頭,一臉嚴肅的看著他,
“我只是想把我的來歷告訴你,本來我想離開這裡的,但是自打有了兜兜,我這個想法沒有了,我想安穩的活完這世,剩下的,交給老天爺來安排吧。”
葉世寒突然從窗臺上跳下來,直接將她攬在懷裡,他的下巴在她的秀髮上摩挲,聲音有些哽咽。
“沐兒,無論如何,我不要你離開我,我承認,這段時間以來,我冷漠了你,但是我真的怕我做出什麼事情來,到時會連累到你。”
“或者我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會為我傷心,所以我才想著故意與你拉開距離,故意不理你,本來你就不喜歡我,讓你越來越討厭我,今天聽你說這些話,我好害怕,我害怕你像你說的一樣,突然消失了,那我該怎麼辦?我會瘋掉的。”
蘇沐兒附身在他的懷裡,輕聲道:
“我知道,你這次進京沒打算回來,你懷疑你母妃的死是皇上因為你牽罪了你母妃,你想為她報仇。”
他將她從懷裡拉起,怔怔的看著她,“原來你都知道?”
蘇沐兒看著他,輕聲笑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我相識多年,你的脾性我瞭解,你是個孝順的人,你心裡對你母妃有愧,所以你想為她做點什麼,對嗎?”
沉吟半晌,葉世寒還是忍不住點頭,“知我者,蘇沐兒也,你說的對,我真的想為我母妃做點什麼,不然我這心裡真的很不安,我也經常在夢裡夢見她,夢見她叫我來救她。”
說到這,他的聲音有些哽咽了,蘇沐兒能感覺到,他的眼眶裡噙滿了淚水。
“葉世寒,我想如果你母妃在天有靈,是不希望你去冒險的,仇肯定是要報,但是不能盲目去報,你答應我,這次我們查完真相後便回臨海城去,到時候我自會讓你滿意。”
這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做出的承諾,葉世寒突然有些慚愧,這本來該是他對她的承諾。
他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道:
“沐兒,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一切聽你的。”
“好,那到了京城後,一切事宜你要與我商量,不可魯莽行事,不然我就會永遠離開這裡,永遠不讓你看見我。”
這不是她威脅他,她知道他的性子,一向不服輸的他不會忍愛自己的母妃在臨死前遭受到一丁點的傷害,他就是因為相信皇上和皇太后不會因為他牽罪於他的母妃,他才敢放心離開的。
如果他的信任被無情的踐踏,他一定不會接受的。
這一夜,她沒有回她自己的房間,而是與他同床而眠,但是他們之間也僅是摟在一起睡覺而已,他不是沒有心思,他只是看她睡的香甜,不忍心打擾,他也只是想在心裡沒有一點負擔的情況下,明正言順的將她娶過門,那時再與她行那美妙的事。
次日天黑前,他們便到達了京城,為了防止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們選擇在傍晚時分入城。
好在守門官並沒有過多的盤問,他們很容易就進到了城中。
他們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曾先生的家裡,對於曾先生,蘇沐兒還是很感激他的,當初蘇家落難時,他是唯一一個不怕被蘇家連累的人。
可是當他們來到曾府時,這裡卻門庭冷若,葉世寒上前敲了兩下門,一會功夫,門吱呀一聲開啟了,從裡面出來一位白髮滿頭的老婦人。
蘇沐兒忙上前躬身行禮,輕聲問道:
“敢問大娘,這裡以前住的曾先生,現在換人了嗎?”
那個白髮老婦人定睛看了面前的兩個人一眼,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瞬間便老淚縱橫,
“你們?是蘇姑娘和七……”
話未說完,她警覺的向外張望一眼,隨即擺手,“快進來說話吧。”
二人有些仗二和尚摸不到頭腦,但還是隨著她的指引進了門。
老婦人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瞬間淚流滿面,她直接上前拉住蘇沐兒的手,哽咽著說道:
“蘇姑娘,你不認得我了?”
經她這樣提醒,蘇沐兒才仔細打量面前的老婦人,突然她驚訝的問道:
“您是曾夫人?”
這才幾年未見,曾夫人為何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她到底經歷了什麼?
曾夫人一邊流淚一邊點頭,“是我,是我,走吧,去裡間說話。”
說話間,她將二人迎進了屋裡,蘇沐兒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葉世寒,葉世寒的眉頭緊皺著,他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曾夫人給她們各自倒了一杯茶,這才在她們對面坐下,語氣凝重的說道:
“你們怎麼回來了?”
蘇沐兒來不及回答她的問題,忙不迭的問道:
“曾夫人,曾先生在哪?他還好嗎?”
聽她這樣問,曾夫人再次流下了渾濁的眼淚,她抬起衣袖在眼角上擦了一下,這才喃喃道:
“他死了,前年死的。”
聽到這話,蘇沐兒和葉世寒有些不解的面面相覷,按理說曾先生身體很好,不至於突然暴斃啊?
於是葉世寒迫不及待的問道:
“曾先生怎麼會?是有什麼疾病嗎?”
他這話問出,曾夫人更加的難過了,她難掩悲傷,直接掩面哭泣起來。
看著她哭的這樣傷心,蘇沐兒和葉世寒的心裡都有種不好的預感,曾先生一定不是正常死亡的。
事情果然如他們料想的一樣,曾夫人哭過後,抬頭看著他們二人喃喃道:
“他是被皇上賜了毒酒而亡的。”
賜毒酒?
葉世寒和蘇沐兒一起錯愕的看著她,“為什麼?”
曾夫人嘆了口氣,輕聲道:
“三年前七殿下回來奔喪被阻止在城門外,而後幸而白晨將你送走,白晨因此獲罪,連同他的妻兒也落得同他一起發配的下場,你們的曾先生不顧一切,去為白晨求情,皇上不允,他就大鬧朝堂,罵皇上湖塗,不該不讓七殿下來奔喪,皇上一時氣急,朝堂之上賜了他一碗毒酒,他的性子也是太過執拗,竟然不由分說的仰頭而盡,結果……結果……”
說到這時,曾夫人已經泣不成聲,哽咽著說不出話來了。
葉世寒強掩憤怒,咬牙恨恨的問道:
“那白晨呢?他們怎麼樣了?真的被發配了?”
曾夫人止住了哭聲,輕輕搖頭,
“聽說在發配的半路被青成國的人救走了,想必現在已經在青成國了,不然若真到了那極寒之地,他的孩子還那麼小,活下去的可能也不大啊。”
聽到這,葉世寒的心裡才算是舒暢了一些,若是白晨為了他出了事,他這心裡會更加的不安。
葉世寒看著滿臉皺紋,滿頭白發的曾夫人,聲音有些哽咽的又道:
“對不起,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曾先生。”
曾夫人忙搖頭,“不要這樣說,這是他甘願這樣做的,若他不那般執拗,皇上不允他便回來,他也不會真的死,皇上也不會真的就逼他去死啊。”
說到這,曾夫人再次老淚縱橫,蘇沐兒忙拍拍她的手,輕聲安慰道:
“曾夫人節哀。”
曾夫人卻搖頭苦笑,“這件事已經過去三年了,我本來都不想提及了,若不是你們回來,這件事我就帶進棺材裡了。”
這時,葉世寒突然起身來到曾夫人面前,重重的在她面前跪下。
這個舉動,讓曾夫人很是詫異,她忙不迭的去扶他,“七殿下,你這是為何?”
葉世寒慌忙搖頭,“不要叫我七殿下,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七殿下了,我叫葉世寒,若您不嫌棄,我願意養您的老,為您送終。”
聽到這話,曾夫人突然呆愣住了,她顫抖著雙手,嘴唇用力的哆嗦著,
“這怎麼敢呢?我一個老婦人,怎麼敢如此行事啊?”
葉世寒卻直接言道:
“眼下我母妃已經仙逝,您也無依無靠,不如讓我來照顧您,也讓我對曾先生的愧疚之心減少一些。”
蘇沐兒也在一邊跟著附和,
“曾夫人,葉世寒說的對,不然等我們走了,把你一個人留在此,他不會心安的。”
見曾夫人還有些猶豫,葉世寒直接在她面前叩了三個頭,聲音哽咽著道:
“不管您認不認,我都認下您這個娘了,您和曾先生此生膝下無子,若您不嫌棄,請應下我這聲娘。”
言落,他鄭重其事的大聲喊道:
“娘……”
曾夫人再次淚流滿面,她顫抖著雙手,上前扶起葉世寒,“哎,哎,娘應,娘應,娘有你這麼個好兒子,娘怎麼能不應呢。”
見到這一幕,蘇沐兒站在一邊,會心的笑了,葉世寒也開心的像個孩子。
曾夫人在晚上時親自為他們做了一大桌子的飯菜,他們各自心裡雖然都感覺到很惆悵,卻也吃的開心。
飯後,葉世寒決定去找石子強,在京城中,唯一一個他可以信任的人,怕也就只有他了,為了避免被人發現,他沒有讓蘇沐兒一同前往。
石子強因為性格軟弱加上有他爹的庇佑,這些年倒也沒惹下什麼麻煩,依舊做著他的戶部官員,即沒有升官,也沒有被降職。
葉世寒來到石府時,石府內的人已經睡覺了,他摸索著找到石子強的房間,撿起一塊石頭,打在那扇門上。
一會功夫,門吱呀一聲開啟,石子強向外張望一眼,剛要退回去,葉世寒突然將他拉到了角落裡,他剛要反抗,葉世寒在他耳邊輕聲道:
“石頭,是我。”
這時,屋裡有人喊道:
“怎麼還不回來?什麼聲音啊?”
石子強忙不迭的對裡面喊道:
“哦,沒什麼,外面涼快,我待一會再回,你先睡吧。”
聽見裡面沒了聲音,石子強這才拉著葉世寒進了旁邊的一處空屋內。
關上了房門,他突然用力的抱緊他,
“葉世寒,你去哪了?我以為你死了,你到底去哪了?”
葉世寒推開他,嚴肅的看著他,
“石頭,我來得匆忙,有些話不便與你細說,不過為了你的安全,我不宜久留,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見他如此嚴肅,石子強重重的點頭,“有話你說吧,知無不言。”
“好,你告訴我,我母妃究竟怎麼死的?別說你不知道,也不用隱瞞,我只想聽實話。”
見他態度如此堅決,石子強也毫不隱瞞的直言,
“我聽我父親回來說,太后仙逝後,太妃心情煩悶,經常在後宮中處罰丫頭們,還經常砸東西,郎中來看過,說她得了失心瘋,所以將她關了起來,沒想到,關了半年不到,她就仙逝了。”
失心瘋?葉世寒的眼底深處露出疑惑,
“此話當真?”
石子強猶豫一會,還是忍不住說道:
“這是宮裡的人對外宣稱的,不過我聽說……聽說其實是因為太妃覺得皇上對你的處罰過重,多次讓皇上撤消對你的處罰,召你進京,皇上不滿,才……”
聽到這裡,葉世寒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事實果然如他所料,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皇上。
他看了石子強一眼,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輕聲道:
“你我從今天開始成為陌路,不要說你認識我。”
“世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世寒直接擺手,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已經連累了白晨,我不能再連累你了,照顧好自己,不要告訴任何人今天我們見過面。”
言罷,他大步向門口走出,推門而出,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