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我一來就發現作死是一件不需要理由的事#
下人過來稟報的時候,正巧碰上主掌中饋的傅正君拿了賬本過來給陳氏過目,國公夫人陸氏翻著賬本聽著來請示的人說:“那小二說是咱們府裡有一位哥兒在他們的酒館裡喝醉了,讓咱們去接人回來……您看這……”
那人悄悄抬頭瞥一眼傅正君,心頭一跳,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國公府裡就傅正君一位哥兒,哪來的另一個哥兒在酒館喝醉?
這沒說完的半句話屋內的人心裡都清楚,陳氏心裡頭一挑,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媳,不動聲色道:“先去把人接回來,若不是府裡的人,再把他送走便是。”
讓大兒媳先退下,言道這賬本先放著,自己慢慢看,傅氏便一絲不苟的退下了,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陳氏放下賬本,仰靠在椅子上呼吸……她感覺到,有一刻她的心跳陡然紊亂了,彷彿在希冀著什麼不可能的事。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但又想,怎麼不可能呢,怎麼不可能?
她閉上眼睛休憩,再無人知曉她內心的波濤翻湧。
約摸一個時辰左右,出去接人的小廝回來了,那小廝是陳氏臨時特意派過去的心腹,一回來就顫抖著聲音說:“回、回稟夫人……是、是三爺!”
陳氏的眼睛圓睜,眼神亮的嚇人:“說清楚!什麼是三爺!”
“……酒館裡接回來的人,是三爺!”小廝磕頭道。
“來人!”陳氏立即喚來自己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低下頭對她一陣耳語,隨後又叫來自己的心腹嬤嬤,讓她去封口,切記不要讓國公爺知道這件事。
到底也是當了二十幾年國公夫人的人,真要做點什麼,也是顧慮周全絲毫不亂的。
聽瀾院今日大主子小主子都不在,得了口信說是主子今夜酒喝多了,會在三皇子府暫住一晚,雖然不甚相信,但也別無他法,只能暫時按捺住。
丫鬟一臉凝重的走進屋內,對著她點了點頭。陳氏猛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心臟極速跳動,渾身血液逆流,她感覺眼前一陣暈眩,喘了口氣道:“扶我、扶我……親自去看!”
來到隔壁廂房,廂房的床上趴著她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的兒子,外袍和中衣被脫掉放在一邊,昏迷著的人只著了一身雪白的褻衣。
大丫鬟走上前,輕輕拉下顧景嵐的衣領——後頸處鮮豔的紅痣如鮮血般觸目驚心。
陳氏攥著帕子噔噔地倒退了兩步,像是不敢置信般瞪大了眼睛。
“再、再給他灌一碗迷藥!”陳氏說,恍惚著往外走,起初的恍然和驚詫過後,她的眼底漸漸泛起瘋狂的神色。
幾乎是一夜無眠,第二日清晨一大早,陸氏就遞了牌子進宮,求見皇后娘娘,皇后雖被禁足在了鳳儀宮,不許隨便外出,但還是可以允人探望的。
陸氏見了娘家人——雖說只是自己的嫂子,也覺得自己的委屈終於有地可訴了,這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陳氏待她哭的差不多了,才將自己的打算與她細細一說。
陸氏問道:“伽嵐真不是嫂嫂的兒子?”
“真不是,”陳氏咬牙切齒道,“不瞞您,老爺素來風流多情……我自己要有一個考中狀元的兒子,我能那麼不待見?”
陸氏遲疑許久,單手撫上自己的肚子,腦海中一晃而過的是四年前,在她鳳儀宮的這大殿殿門口,廣蘭宮那個賤人和伽嵐擦肩而過時,兩人驚人相似的側臉。
眸中的猶疑漸漸褪去化為堅定,陸氏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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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嵐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近午時了,守著他的人見他被灌了迷藥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夫人又進宮去了尚未回來,便溜出了房間,跑到院子裡同其他人一起吃飯去了。
顧景嵐恢復意識,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嵐嵐,嵐嵐怎麼我一下沒注意,你就又被人給放倒了啊!
空!食!
顧景嵐頓時咬牙切齒:喊你的時候你不出現!您老的這資料接收波是不是太長了一些!
“真是沒有我不行,”顧景嵐腦海裡頓時出現了一個搖頭嘆氣的小獸,甩著頭在那裡道:“誒!”
“我已經幫你把迷藥的藥性壓下去了!”空食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絲的興奮:“你要逃了嗎?我會幫你噠!”
“…………”
逃屁啊逃!顧景嵐環視四周,仔細的打量了這件廂房……有很多物件上都印著衛國公府的家徽,擺明了他其實就是在國公府裡頭!
院子裡下人們邊吃飯便閒聊的聲音傳來:
“也不知三爺究竟怎麼得罪夫人了,怎麼說也是一個兒子啊!”
“就是!我兒子呀這麼給我長臉,疼還來不及呢,哪還捨得這麼作踐他?”
“真是不明白夫人……”
“你們懂什麼!聽說呀……三爺並非咱們肚子裡出來的,是老爺從外面抱回來的野種!”
“噓!噤聲!”
顧景嵐聽得清楚,最後那個聲音,是陸氏身邊心腹嬤嬤的聲音。
那還有什麼不清楚的,顯然他是遭了陳氏的毒手了。
這世間種種甚少公平正義,若說是原身妨礙了陸氏兩個兒子的榮華富貴,但是原主一條命也已經還了,連陳氏的養育之恩都還乾淨了。
原主是這樣看的,但顧景嵐可不這樣認為。
自己兒子不爭氣……怪他太有出息咯?而養育之恩……陳氏幾次三番欲害他性命,何來養育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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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思索間,屋外悉悉索索和閒聊的聲音陡然都停了,很快房門就“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顧景嵐淡定的閉上眼睛,裝睡。
“老爺不知道吧?”陳氏問。
她的心腹嬤嬤答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大舅兄請了老爺去喝酒,現下還未回。”
“聽瀾居那邊呢?”
“人已經全看住了。”嬤嬤答道。
“倒是一群好奴才!”陳氏嗤笑一聲,坐到床邊,心情顯然比離開時輕鬆了很多,她捏住顧景嵐的下巴,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他的顏色來。
輪廓深邃,五官精緻秀麗,安睡的人神情平靜,往日裡鋒芒畢露的眉眼都收斂起來,靜靜低垂,乖巧又安靜。
——見慣了美人的陳氏不得不承認,這副顏色確確實實當得起“俊美無儔”四個字,怕是廣蘭宮裡的那位,都還比不上自己這個“兒子”。
“倒是比醒著的時候順眼許多。”陳氏道,沒有了那副刺眼的淡漠神色,可不就就順眼許多了?就是這面色過於蒼白了,唇色也寡淡到幾乎沒有。
“給他抹上胭脂,做一副新嫁娘的好裝扮。”陳氏冷笑道,拍拍他的臉:“如此也不枉你我一場母子情分。”
“娘好歹……送你出嫁了啊。”陳氏充滿惡意道。
顧景嵐心中沉了沉,知道自己哥兒的身份肯定是已經暴露了的,就是不知這陳氏,現下把他賣給了誰。
“莫擔心,有本大王在啊!”空食見他一副不信的樣子,頓時炸毛道:“嵐嵐你是不是看不起本大王!本大王是誰!打趴個把人還不是不在話下!”
顧景嵐念及他獸身威風凜凜的樣子,又有一手讓他的魂魄投身在這個軀體的本事,頓時就放下了自己的心,決定將計就計了。
那個時候的顧影帝還十分天真,雖然覺得空食偶爾掉線的行為有點坑,但他還沒切實認識到空食實力派坑貨的本質。
許久之後他回想起自己這時候的無知者無畏,不得嘔出一口血來。
顧景嵐淡定的在心裡和空食閒聊,也是存了一點“你可別又給我突然下線了”的意思,面上不動聲色的任由丫鬟給他塗脂抹粉。
或許對這時候的男子而言這事兒有點不可忍受,但是顧影帝混在演藝圈十三年,什麼樣的角色沒演過?什麼樣的妝沒化過?
這點小意思他都不需要專門分出心理素質來扛著。
到晚間的時候陳氏又來了,給他穿上了一套繁瑣的衣服,又重新給他灌了一碗藥,就讓人把他扶進了轎子。
顧景嵐坐在轎子裡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大紅色的衣袍,眼皮狠狠地跳了兩下,就在心裡問空食:“剛在那碗藥,是什麼藥?”
“……慢性春/藥?”空食猶疑著答道:“按照本大王的見識,就是它沒錯!”
“……”顧景嵐。
“嵐嵐莫擔心,本大王已經幫你把藥性壓下去了!”空食一副得意洋洋快誇我的嘴臉。
“……”
顧大影帝並沒有注意到,某坑貨說的是“壓下藥性”,而並非“消除藥性”。
軟轎一顛兒一顛兒地晃著,顧景嵐透過轎簾的縫隙往外看……皇宮?
他愣了愣,旋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