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抵達京城時,已是早上六七點鐘光景。
若是夏日,這個時候天早已亮了,然現在是深秋,外邊又下著大霧,襯得天色格外黑沉。
寧熹光聽到火車的長鳴聲後意識就甦醒了。可身邊是熾熱的懷抱,是滾燙熟悉的體息,那種安穩厚重的感覺的讓她隨時可以再睡過去。
可火車靠站了,要穿衣服準備下車了。
寧熹光掙扎著要爬起來,傅斯言已經在這片刻手腳麻利的穿戴整齊,手裡拿著她的衣物,尤其是那件小衣,正饒有興致的琢磨著這簡單的布料要怎麼穿,卻是不想交給寧熹光。
寧熹光無語的衝他翻個白眼,輕咳了咳嘶啞的嗓子,“趕緊把衣服給我,要下火車了。”
傅斯言也想到這點,只能飲恨將衣服一一遞給她,雙眼卻灼熱的盯著她果露在外的肌膚,不捨得將眼睛移開。
寧熹光又瞪了他一眼,快速將衣服穿好。輪到穿鞋子了,寧熹光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我的外衣還有鞋襪都在另一間車廂,現在齊媽他們肯定都醒了。”她欲哭無淚,“傅斯言你也太心急了。”
傅斯言端著一杯溫水遞給她潤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我這也老大不小了,家裡人等著我成親,父母還等著抱孫子,不急不成。”
寧熹光:……好氣。
擔心傅萱幾人還沒有收拾好,寧熹光就沒有讓元帥大人過去另一間車廂拿衣物,她踩著襪子跑過去,毫不意外被傅萱打趣的看了好幾眼。
齊媽一副不認同和擔憂的眼神看著她,不過見她如今露了面,到底是心安了。鑑於此刻忙著下車,也沒空詢問她什麼,齊媽只能將到嘴的話都咽回到心裡。
深秋的六七點鐘,雖然不算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卻也相差無幾。
寧熹光幾人下了火車後凍得渾身打哆嗦,原本還存著的幾分睡意,此時全跑沒影了。
傅萱原本還張著嘴打哈欠,現在卻裹著身上的大衣瑟瑟發抖,不住的跳腳說,“太冷了太冷了。”
“之後還有更冷的。”季慳好笑說,“天氣預報說,最近幾天有寒潮大規模南下,東北、華北都要受寒潮影響。咱們來時東北不是下大雨麼,京城肯定也要下,不僅下雨,這氣溫也要大幅度降了。”
“一場秋雨一場寒,感覺這場秋雨過後,就可以直接穿棉衣了。”
幾人說著話的功夫,前邊就走來幾個格外精神幹練的軍人士兵,有一個和季慳同級別,兩人的肩章是一樣的。
而這人也是傅斯言的副官,特意過來接車的。
幾人麻溜的上了汽車,瞬間感覺好受多了。可還是冷,手腳多凍得發僵了。
寧熹光正輕微的跺著腳丫子,就感覺手被握在一個溫暖的大掌中。傅斯言握著她的手放在唇瓣輕吻了吻,隨即才握緊給她暖著,“忍一忍,到公館就好了。”
前邊開車的副官聽到這話,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車子陡然拐了個“S”形的彎。
季慳哈哈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老彭,小心點,第一次見少帥夫人,不用這麼大反應。”
那人無語至極,冷汗都要流下來了,試探的看著後視鏡問傅斯言,“少帥……”
傅斯言被季慳的話取悅了,現在心情不錯,就道:“以後見面喊夫人。我們兩個月後舉辦婚禮。”
寧熹光已經無言吐槽。她覺得,不管怎樣,元帥大人自己高興就好QAQ
車子開到一處寂靜的別墅前停下,四周外安靜整潔,有林立的士兵,和槍負彈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這是那裡?”寧熹光好奇的問,“是你的私人住處麼?”若是傅家父母也住在此處,這裡的安保未免太低階了,而且,區區一棟兩層別墅,好似根本不符合傅斯言父母的身份。
傅斯言“嗯”了一聲,“現在天色還早,你先且再休息會兒。等你醒來,再去拜訪我父母。”
“會不會太快了?”
“不快。”這人眸含笑意,摩挲著她的手指說,“我恨不能咱們今日就成親。”
寧熹光:“……”
寧熹光無語的這會兒,傅萱已經匆匆從後邊車裡跑出來了。
傅斯言見狀眉頭微蹙,“不是讓人送你回老宅?”
“哎呀,大哥你也太不近人情了。我這都沒有和寧姐姐的告別呢,回什麼老宅。嘿嘿嘿,寧姐姐初到京城,肯定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大哥,要不我今天就回老宅了,我在這裡陪陪寧姐姐,等你們什麼時候回家,我和你們一道回去。”
“不行。”傅斯言斬釘截鐵的拒絕,“你現在就回去。你頭一次離家,父母惦記,既已回到京城,不回去見父母讓他們安心,你覺得說的過去?”
“好吧,反正不管怎麼說,都是你有理。”傅萱嘟囔,“哼哼,你還以為我不知道麼,你不就是擔心我霸佔著寧姐姐,你擔心沒時間和寧姐姐培養感情。哼,說實話,你就是嫉妒我唄。”
“傅萱!”
“到到到!”傅萱條件反射的行了個軍禮,反應過來自己被兄長威脅了,心中憤恨,卻也只能心裡扎兄長小人,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
她委屈巴巴的看著寧熹光,依依不捨的和她告別,“寧姐姐我回家了,我等你去看我啊。嘿嘿,你和哥哥的事兒不用擔心,我父母等著抱孫子等的頭髮都白了。我哥這些年不成親,他們急的不行,都擔心我大哥好男色了。”
傅斯言冷眼掃過來,傅萱嚇得縮了縮脖子,轉頭就跑,一邊小跑還一邊嘿嘿笑著說,“現在有了寧姐姐你,我父母肯定高興壞了。我再在跟前吹個小風,說點你的好話,保證我父母肯定對你認同的不得了,等你登門時,把你看得比親閨女還親。”
旁邊好些士兵都聽到傅萱的話了,一個個悶笑不已。不知道是因為看到自家少帥被氣的不能發作好笑,還是因為傅萱說了一句她兄長好男色。
總之,在門外站崗的士兵,一個個渾身發抖,嘴巴抿的死緊,偏偏眸中都是笑意,眼看就要忍不住了。
寧熹光被傅斯言拉著手進了別墅,後邊進來的齊媽、寧熹塵、胖丫、副官等人手裡,則拎著寧熹光帶來的行李。
寧熹塵知曉這是傅斯言的私人別墅後,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他雖然已經認同了傅斯言的身份,也認同了他追求他姐姐的舉動,可是,他們兩人現在還不是戀人關係,姐姐就這般住進這公寓,好似名聲上不太好聽。
寧熹塵糾結後就說,“傅大哥,不如我和五姐這兩天先住外邊……”
“怎麼,在這裡不舒服?”
“不是。”寧熹塵想想還是把原因說了,“雖然我不覺得我五姐那裡配不上你,但是,人言可畏,我姐姐又是剛離異的身份,現在你們還是遠著些好。不然,別人中傷的是我姐姐的名聲。”
“你說的我認可。”傅斯言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讓寧熹塵落座。看他坐在沙發上後,傅斯言挑眉說,“那你覺得,依照我的實力,若想護住你姐,會護不住?”
“你能保住我姐姐當面不受人冷言冷語,那背後呢?”
“背後有人說你是非,你在意麼?”傅斯言看著寧熹光問。
“既然是在背後說我,我又聽不見,身上又不會少塊兒肉,他們說就說了,與我何幹。再來……”寧熹光好笑的看著弟弟說,“既然我和斯言在一起,就已經預見了所有的磨難和口舌,我不在意。再來,人不能永遠活在別人的言語中,不能永遠看別人的眼色和喜好過日子。我自己覺得好就好,我何必在意他麼怎麼想,何必管他們怎麼說?說到底,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你就是想管也管不住不是?”
她又看向傅斯言,“沒必要因為這事兒去警告人什麼的,真的沒必要,你不在意,我不在意,家裡人不在意就行。外人想怎麼說,隨便他們說去。說白了,他們說的越狠,說明越嫉妒我,我還要反過來看他們的笑話呢。”
傅斯言聞言朗聲大笑,寧熹塵則一臉不忍直視的面容,“……五姐你高興就好。”總感覺姐姐這是因為和傅恩銘離婚後,看破紅塵了,不,她是破罐子破摔了。好吧,不管到底怎麼了,小五高興就好。
寧熹光順利入少帥府。沒錯,這座傅斯言的私人別墅,沒有名字,但因為這是少帥的居所,外界都稱之為“少帥府”。
寧熹光躺在傅斯言床上又睡了個回籠覺。
不知是不是因為床上的氣息太熟悉,還是因為到了一個安定的地方,到了元帥大人的地盤,這一覺她睡得格外沉。明明是打算睡一會兒就起來收拾,然後隨傅斯言去拜訪傅家父母的,結果等她醒來,已經是午飯時分了。
傅斯言沒在身邊,寧熹光洗漱後換上一襲湖藍色的小立領旗袍,在右胸口別了一隻藍寶石胸針,將自己收拾妥當,才下了樓。
齊媽正在廚房忙碌,聽到聲音跑出來,“小姐可算醒了。”
寧熹光嗓子有點啞,她咳了咳後問,“傅斯言呢?”
齊媽不認同的看著她,“小姐可不能直呼傅先生的名聲。這是京城,是傅先生的地盤,我聽那些士兵還有打電話來拜訪的人,都是稱呼傅先生為少帥的,小姐以後還是稱呼少帥吧。直呼少帥性命,到底是有些……”不敬。
寧熹光好笑擺手,仔細和齊媽說理,“我和他以後是要做夫妻的,我不是他的下屬,又不是別的什麼外人,若我這個未來妻子還稱呼他少帥,這家該多沒人情味兒啊。我還是直呼他性命好了,他也喜歡。”
“……少帥……喜歡就好。”齊媽無奈妥協。
“他人呢?”寧熹光又問。
“少帥有事兒坐車出去了,好像是去部隊。”齊媽嘆氣,“少帥走了快一個小時了,本來說是帶著你去傅宅用膳的,可小姐一直不醒,少帥見小姐睡得香,竟也不忍心叫醒你。”
明明一副埋怨的口氣,齊媽卻驕傲的挺直了腰背,由衷的覺得自家小姐苦盡甘來。熬走了一個傅恩銘,如今盼來了少帥,少帥可和傅恩銘那花叢浪子不一樣,知道疼人,體貼著呢,把自家小姐捧在手心裡,簡直不知道怎麼疼似得。哎呦,齊媽想想少帥看著自家小姐時的眼神,笑意就控制不住的從眼裡跑出來。自家小姐總算遇到良人了,後半輩子有靠了。
“少帥說會儘量回來陪小姐用午膳,讓小姐醒了先喝點老鴨湯,今天外邊冷,還囑咐您下樓時穿厚些。”
“小姐,您穿著旗袍冷不冷,要不去把大衣穿上吧?”齊媽憂心問。
“不冷。”寧熹光指了指身上的皮草,“這個厚實,我覺得身上挺暖和的。而且這屋裡燒了地龍,我感覺有點想出汗。”
“那也得等會兒再脫衣裳,一冷一熱最容易生病。”
兩人說著話的功夫,外邊突然響起雷聲,齊媽就捂著耳朵說,“深秋了還打雷,這老天爺發怒嘍。”
外邊暴雨傾盆,真是說下就下,齊媽就忍不住操心,“少帥走前沒拿傘呢。”
寧熹光好笑,“這不用你擔心,他們車上都有傘呢。”
兩人又說了些話,寧熹光突然聽到外邊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繼而就是熟悉的腳步聲和交談聲傳來。
她快走幾步到門口,就見傅斯言和兩位副官,一個季慳,一個老彭,三人一前兩後走了進來。
老彭給傅斯言撐著傘,可這雨太大了,他們身上都有些被淋到。好在下了車到別墅也沒多遠距離,倒是淋的不太很,除了衣裳表面溼點,內裡倒是多是幹的。
可即便如此,寧熹光還是有些心疼。
她走過去踮起腳尖給傅斯言脫大衣,一邊說,“我讓齊媽煮了薑茶,一會兒你多喝點。吃過飯再泡個熱水澡,這天冷的,受點涼不發出來,晚上肯定燒熱……”
寧熹光碎碎念著,傅斯言面上絲毫沒有不耐之色。他雙眸璀璨明亮,好似夜幕下的星辰,看得人心頭髮軟。
寧熹光唸叨的聲音越發低了,眸中也控制不住溢位笑意,她點了點他胸口,“別笑了,我跟你說的都記住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