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寧熹光早早就醒來了。
她首先聽到幾道空明的鳥叫聲,那聲音從遠方傳來,清亮的很,聽在人耳裡,讓人感覺神魂都得到洗滌。
用一句“鳥鳴山更幽”來形容當下情景最適宜不過,寧熹光聽著鳥鳴聲,愜意的都不想起了。
然而,她一個身份高貴的側妃,來到西山第一天就賴床,這哪裡說的過去?
寧熹光在相宜的服侍下起身,詢問相宜說,“殿下昨晚上回來了麼?”
“回來了,二更天回來的,就看了看您是不是睡得安好,隨後就離去了。”相宜笑著打趣寧熹光說,“娘娘,殿下心中一直惦記著您呢。昨晚上青林和奴婢說,殿下本是要後半夜值夜班的,可惜殿下擔心您睡不好,特意抽了個空隙跑回來了,看您酣睡著,還給您掖了掖被子,這才離開了。”
寧熹光含笑點點頭。
她今早摸到身側的床鋪是涼的,且絲毫沒有下陷的痕跡,便想著元帥大人昨晚應該是沒有回來。卻不想,他人竟然是回來了,卻不是為了休息,而是來看她一眼。
心花怒放,甜蜜的像是吃了一瓶蜂蜜一樣,寧熹光高興的眉開眼笑,嘴巴都合不攏了。
她收拾好,梳妝完畢,沛吾來詢問是不是現在就用早餐。寧熹光想了想說,“再等等吧,殿下昨晚值夜班,今早起該回來了。”
如今外邊天剛亮,想來還需要過一會兒時間,元帥大人才會回來,寧熹光這麼想著,就親自去了廚房。
她才剛在廚房忙活完,就聽到相宜匆匆過來說,“殿下回來了,如今快到二院門口了。”
她話剛落音,寧熹光都沒來得及走出廚房,便感覺廚房內有陰影投下,整個廚房的光線頓時黯淡不少。
與此同時,元帥大人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怎麼起這麼早”
寧熹光聞聲抬起頭,就忍不住笑了,“昨晚睡得太早了,今天就醒得早了。”
她走出廚房,傅斯言要牽她的手,寧熹光趕緊移開,“手上有水,沒擦乾呢。”
“無礙。”男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從懷中她刺繡的帕子,仔細的給她擦淨一根根手指,然後握在手中,兩人相攜去了內室。
丫鬟們非常有眼色的端來熱水和錦帕、牙粉,漱口水等物,寧熹光親自服侍了元帥大人梳洗完畢,用手摸了摸他臉上冒出的青澀鬍渣,忍不住笑了,“一晚上功夫,怎麼冒出來這麼多?”
他輕“嗯”了一聲,特意捧著她的臉,將自己的面頰貼上去。那刺刺的感覺更明顯了,寧熹光被逗得咯咯發笑,不住的將他的胸膛往外推,“別鬧,別鬧,哈哈,好癢啊。斯言你別鬧,我給你刮刮鬍子,哈哈哈……”
寧熹光笑倒在傅斯言懷裡,等她緩過那陣笑意,才又拿了剃刀,小心翼翼的給他剃起鬍子來。
年輕的男人荷爾蒙旺盛,雄性激素分泌的也多,導致鬍子茬跟韭菜似得,一天不割看起來就大不一樣了。
寧熹光剃鬍子也是老手了,她動作非常麻利,卻又小心謹慎,好似她如今動刀的不是他的俊臉,而是攸關他生死的心臟肺腑一般。
傅斯言看著看著,眼前就不受控制的冒出許多畫面。
那畫面中有衣衫各異的男子和女子,相同的是男子都是同樣的容顏,女子也多嬌美如畫,他們或擁抱,或說笑,做著相同的動作,便是女人滿含愛意的再給男人剃鬍子。
一眨眼功夫,那畫面都消失了,速度快的讓傅斯言覺得,那一幕幕場景似乎都只存在與他的想象。
他看著眼前的笑靨如花的女子,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長髮,唇角緩緩勾起。
“哎呀,你幹嘛笑啊,我都在你臉上割破一個小口子了。”
寧熹光懊惱的看著面前俊彥上汩汩冒著血液的小口子,簡直懊惱死了。就如同不能容忍美玉染瑕一樣,她也根本不能容忍元帥大人身上有傷,更何況是臉上了。簡直心疼死她了。
禁不住就瞪了元帥大人一眼,“你想什麼美事兒呢那麼高興?都跟你說不要笑了,你看吧,也不小心就割破了個口子,幸好我收手快,則口子較小,要是再大點,再深點,那就要留疤了,到時候看你心疼不心疼。”
“不心疼。”他還有臉調笑她說,“你會心疼。”
寧熹光差點為真妻綱,一口咬到他臉上。
這場夫妻間的爭執直到早膳時也沒有停。鑑於元帥大人早起時的表現太不給力了,寧熹光決定懲罰與元帥大人將她煲的血燕窩蠱全喝了。
傅斯言瞅著面前的燕窩蠱如臨大敵,好似這並不是什麼美容養顏保健的好東西,而是新增了毒藥的飲品似得,簡直恨不能對它退避三舍。
可是,最終他也只能屈服在寧熹光威脅的怒視下,如同喝毒藥一樣,將這燕窩蠱一飲而盡。
早膳過後,傅斯言去內室休息,寧熹光則帶著幾個大丫頭處理事務。
才來到西山,需要安置的東西有很多,昨天只是粗略收拾一下,今天還需要細細安排。另外,西山乃別院,平常少有主子來,但這裡也是養了不少宮女和太監的,每年也需要分撥不少銀兩,用於負擔他們的月俸、吃喝,以及別院的修繕等事兒。
為防奴大欺主,謊報假賬,以公充私等惡劣行徑,寧熹光還忙著查賬。
她可是個眼裡不容沙子的,若是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弄鬼,貪墨元帥大人的資產,她不收拾的他們哭爹喊娘,那是她沒本事。
因為有事情要忙碌,所以這一整天,整個肅王府西山別院都人來人往。然而這裡的氣氛卻非常安靜,安靜的連下人走路,都恨不能踮起腳尖,很不能連呼吸聲都遮蔽了。
西山的奴僕們更是如臨大敵,欲哭無淚。早知道今年進門的側妃娘娘如此雷厲風行,眼裡不容沙子,他們肯定……肯定在她來之前,就把之前的賬面弄得平平的,讓人看不出一點作假的痕跡啊。
如今……只能自求多福了。
寧熹光查了一天賬,大動了一天肝火,惱怒的讓人鎖了領頭的三個大太監,其餘犯事兒的全被關押在他們自己房裡。
她這動作不小,自然被有心人注意到了。於是,等晚膳時,皇帝再次召集諸皇帝用膳,就打趣的和五皇子說,“聽說你府裡今日鬧騰了一天。你那側妃到是個扛得起事兒的,就是脾氣直了些……”
這話語雖然是貶斥的,似乎很不認同五皇子側妃的所作所為,然而,那語氣卻滿含褒獎,顯然,陛下是非常認同五皇子側妃的言行的。
話及這裡,就不得不說下當今陛下的一些“愛好”。
當今年輕時倒也英明,但因為不嫡不長的緣故,早些年她他沒少被先皇的皇后和跋扈的貴妃轄制。他與當今太后,也沒少看人臉色行事,戰戰兢兢如同驚弓之鳥,唯恐一個不慎,禍事就臨門。
也因為先皇后的高冷孤傲,貴妃的跋扈囂張給皇帝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導致皇帝尤其鍾愛那些小意溫柔,柔軟荏苒又沒有主見的女子,對於那些雷厲風行,大氣端莊的女子則完全欣賞不來。
細觀一下當今後宮,很容易就看出來,聖寵優渥的妃嬪,全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她們有個很統一的形容詞,就叫“白蓮花”。
那麼,在知道了陛下的喜好後,陛下還能誇獎五皇子側妃的所作所為麼?
這事情想想都詭異。
然而,陛下話語中的深意,又其是誰都能任意揣測的?揣測聖意,那可是大不敬,是死罪。
不過,也不乏一些王公大臣,貴胄皇孫,對此事深想一下、而深想的結果不免讓他們倒吸一口冷氣——
陛下指定是不喜五皇子側妃的,可還是公然誇獎了,用意何在?
其一,可能是藉機敲打五皇子,分出一些心思來管理後院,不要太讓一個“妾”仗著他的勢作為作福!
其二,內宅中竟然有這樣胡鬧的婦人,五皇子卻不加管束,或是有意放縱,不去管束,不管用意為何,這種無能無力的作為,實在讓陛下失望。
總結一下就是:陛下對五皇子不滿了。
能猜出這個訊息的朝臣不再少數,當下就有不少人用遺憾、可憐、惋惜等眼光看向傅斯言。
而諸位皇子的視線就更加不加掩飾了,他們高興,幸災樂禍,自以為五皇子掉落神壇,他們崛起的希望已經來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們的心中所想都是真的,之後幾日五皇子果真有失寵的跡象。
陛下不僅接連五日沒有召見五皇子陪同用御膳,同時,還對五皇子的一些決策,提出批評和指責。
要知道,這些事情在以前可是從未發生過的!!
因為五皇子因為會“投生”的緣故,自小就享受著與諸多皇子不同的待遇。幾位皇子小時都有被冷落被訓斥被懲罰的時候,唯有五皇子,這人天生完美,有因為那樣充滿神話色彩的身世之故,當今皇帝比說訓斥他了,簡直恨不能當他是個老佛爺一樣供起來。
可是,現在佛爺也已經墜落佛龕了!!
而且看皇帝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了厭棄和疏離,他們的機會真的來了!!
因為五皇子失寵一事,朝中紛爭迭起,暗流洶湧,寧熹光感覺敏銳,自然也有所感。
在和傅斯言說及此事時,那人倒也不隱瞞她,很爽快就應了。只是納罕的問她,“如何得知的?”
寧熹光驕傲的挺起小胸脯,“你別看我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是我不出陋室就可知天下。”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那顆不是。”寧熹光嘿嘿笑,“其實要知道你‘失寵’了,最簡單不過,因為最近投到咱們府上的帖子,少了五分之四不止!!”
寧熹光用兩根手指比了個厚度,“早先每日送到我們府上的帖子,都有這麼厚,簡直快比我的妝奩高了,如今送到府上的帖子,只有這麼厚,才兩個拇指指節那麼高。”
她誇張的嘆氣,“對比太明顯,我想裝作不知道都不行啊。”
傅斯言抱著她悶笑,腦袋枕在她肩膀處,笑的混很發抖。寧熹光做不出一本正經的模樣了,也隨他咯咯笑起來。
兩人笑倒在美人榻上,相對而視,眸中多沒有絲毫對於未來的畏懼與擔憂。他們眉目間都是笑意,笑著笑著就親吻在一起。
等兩人平復了急喘的感覺,傅斯言才抵著她的唇,緩緩廝磨的詢問她,“不擔心麼?”
“擔心什麼?”寧熹光眼睛一瞪,又笑了,“擔心你失寵,我過不了好日子麼?哎呀,我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麼,我稀罕的是你這個人,才不是你身後的權勢與富貴。都說了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麼,不管你怎麼樣,我總會陪著你……噗嗤。”
這煽情的話,還沒有把元帥大人感動,寧熹光就被噁心的哈哈大笑起來,無論如何不能崩繼續說下去了。
艾瑪,她果然走不了煽情的路線,她心裡住著個女漢子,又不是白蓮花,真真是不能繼續噁心自己了。
接下來幾日,五皇子別院徹底沉浸下來。
五皇子府的太監和丫鬟感知到周圍環境,也都縮著尾巴做人,低調的不語外界起絲毫紛爭。
來五皇子拜訪的人越發少了,這讓五皇子府的人都挫敗不已,寧熹光卻高興的吃好喝好,一不留神就長了兩斤肉!
說實話,她心裡真高興呢。
元帥大人平時雖然儘可能抽時間陪她,但他一個聖寵優渥的皇子,不僅要參政,要處理政務,要奉旨出差,要奉皇明與皇帝溝通感情,那也是非常非常忙碌的。
兩人相處的時間很少,即便在難得的休沐日,傅斯言都要隨時被傳召進宮,或是出席宴會等,這讓寧熹光遺憾不已。
如今好不容易沒有外人打擾他們,兩人可以時刻黏在一起了,寧熹光簡直求之不得。
另外還得說一句,自從元帥大人失寵以後,四皇子側妃這個狗皮膏藥也不攆著寧熹光,明裡暗裡拉攏了,身邊少了這麼一號煩人蟲,寧熹光身邊清淨了,簡直做夢都能笑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