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周皇后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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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周皇後,已經貴為了天成王朝的太皇太后,享盡天下的供養,萬千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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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夠繁華,也足夠寂寥。

她常常一個人寂寥地坐在壽康宮中,回想著自己的一生。

她出身於大族周氏,端莊美麗,知書達理。嫁給皇子做王妃,成為太子妃,又成為後宮之主的皇后,所有人都忘了,她曾經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周澤蘭。登位那一刻,她就成了一個代替。

只是周皇後,不是周澤蘭。

年少綺夢,她也對於男女歡愛,對自己的夫君有過幾分幻想,幻想著能夠夫妻和睦,情深濃厚,也幻想著能夠有一個可愛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長大。

她也善良過,不願去勾心鬥角,不願去傷害任何人。

期盼著能夠在鳳儀宮中過好自己的日子,當好後宮之主,做好皇帝的賢內助,做一個讓人人稱道的皇后。

皇帝登基第二年,她懷有身孕,萬千寵愛聚於一身,皇帝對於這個未出世的嫡子寄予厚望,滿朝都盯著她的肚子。她身上母愛光輝氾濫,天真無邪地覺得所有人都是好人。直到懷胎四月,清晨起來腹痛不止。

一切就都變了。

徹查之下,她的安胎藥中被人灌下了不少的紅花,就連宮裡平日的薰香也都放了足量的麝香,導致她滑胎,四月的胎兒不保,嫡子化為一灘血水。

她悲傷過度,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皇帝的身上,希望他能夠替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報仇雪恨。

“皇上,我們的孩子不是無故枉死,而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懇請皇上能夠徹查此事,讓殺人兇手替我們的孩子償命!臣妾身為人母,一定要替自己的孩子討一個公道!”

皇帝面露為難之色,“這件事情你受委屈了,徹查之下,牽連甚廣,朕才登基不久,不忍心朝野動盪,等來日天下朝局穩定,朕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他果真只是輕飄飄的、象徵性的處理了宮中的幾個人,皇后之子無辜慘死,竟沒有在後宮激起片刻水花。

每每嬪妃晨起給她請安,她總能感受到她們眼中若有似無的譏諷。

皇后之尊又能如何?皇上不在意,她就也只能算得上是一個名義上的皇后,後宮之中誰人不知蓮貴妃娘娘,那才是皇上的真愛,是皇上青梅竹馬的女子。皇后,不過是礙於身後孃家的勢力,才不得不迎娶為王妃的。

周澤蘭眼中淚意滑落,狠狠地派人責罰了宮中的幾個宮女,以雷霆手段阻止了謠言傳播。

“本宮總以為真心待皇上,就能換來真心,沒想到本宮在皇上的眼裡也不過是一枚鞏固江山的棋子!本宮早就應該想到,他早就有真愛的女子,他從來都沒有對過本宮有片刻的真心!就連孩子沒了,他也是不聞不問!”

“既然如此,本宮又何必學會如何好好做一個妻子,只要學會如何好好的做一個皇后就好!本宮是他的皇后,而不是他的妻子!”

周澤蘭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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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端莊美麗的面龐之上盡是真摯,如今盡數變成了冰冷,和幾分無懈可擊的微笑。

她再也沒有懷上身孕,再也沒有資格做一個母親,再也沒有過自己親生的孩子。皇上待她,尊重有餘,體貼不足。

她開始學著去算計人心,學著如何為自己的家族謀利,也學著如何用自己身後的勢力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她看著那些耀武揚威的妃子,暗地裡出手整治她們,片刻不留。沒有人是她的對手,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她的地位。

心死了,也就沒有了太多的期待。

任憑皇帝如何冷血涼薄,她也總能微笑應對。

她看著那些曾經受盡寵愛的妃子,一個又一個的凋零下去,為了一夕盛寵,不惜拿自己的命做鬥爭,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登上皇位,不惜拿兩個人的性命去做賭注。

周澤蘭將六皇子李璟琛收為自己的養子。

一方面,她希望能夠有一個兒子替自己傍身,來自皇帝駕崩的那一日,她也好有退路。另一方面,深宮寂寥,無數個日日夜夜,都是自己以淚洗臉,她也希望自己能夠不那麼寂寞,六皇子幼時曾經在她的膝下撫養過,頗有幾分感情。

“以後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一個幼時沒有自己的生母,出身被諱莫如深地掩蓋住,血統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懷疑。一個則是沒有辦法再生養,沒有了一個做母親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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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的看著那些妃子自掘墳墓,年少情深,青梅竹馬又如何?在帝王的冷血和江山天下的權謀當中一文不值!她早早的認清了這一點,不再有期盼,也沒了期待。

周氏勢力龐大,六皇子殿下文武雙全、監國理政,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帝王。先帝死後,周澤蘭被尊為太后,入主壽康宮中,實現了多年夙願。

站在先帝的靈位前,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洞房花燭時自己羞紅的臉頰,那樣的生動期待,滿心歡喜。

“我也曾經真心待你,只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讓我失望了。我曾經以為你只是心有所屬,不喜歡我這個人,是為了江山天下的穩定,不得不將我迎娶入宮中。後來我才知道,你這個人天性涼薄,你不喜歡任何人,你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你就喜歡你自己的江山天下,你最愛的人只有你自己!”

“你埋沒了我的感情,埋葬了我一生的期待和歡喜,將我的青春年華全部耽誤在這深宮當中!甚至在你一次次的縱容之下,害死了我的孩子,剝奪了我一生做母親的資格!今日如此,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你做了鬼,不要覺得是我害了你。”

李璟琛登基,孝順至極。

數年後,收養一子,成為太上皇,周澤蘭被新帝尊為太皇太后。

李璟琛前來辭別的那一日,跪在她的面前,輕聲訴說著多年來的盼望和期待,“兒臣原來有一個許諾,也有一個真心愛過的人,此生沒有別的願望,只是希望能夠和她白頭偕老、同生共死,兒臣完成了自己的責任,希望現在能夠實現自己的承諾了,還希望母後能夠允諾。”

周澤蘭摸著他的頭,像小時候那樣,“去吧。你這些年不選秀,不充實後宮,不寵幸任何宮女,哀家早就已經知道你的所思所想了。人有期待就有歡喜,為了自己的愛情,孤注一擲,從來都不是錯事。哀家也曾孤注一擲過,卻錯了,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局,哀家希望你能夠收穫自己的幸福。”

“兒臣多謝母後,還望母后能夠保重身體。”

每個人都有重新來過一次的機會,周澤蘭壓下自己心頭的酸澀,苦笑一聲,她沒有了……

她只能永遠地老死在這深宮當中,這裡才是她最終的宿命。

沒有愛,沒有期待。

如果能夠重來一次,她再也不會選擇嫁進這皇宮當中,做什麼母儀天下的皇后,在日復一日的孤寂和冷漠當中捱日子。她寧可不要這眼前的榮華富貴和至高無上的權利,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像尋常人家那樣,夫妻間情深意重,兒女繞膝。

總好過眼前這一生,丈夫不愛,無兒無女。

王妃,太子妃,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太皇太后……

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虛妄的權勢,無盡的苦海。

若有來生,周澤蘭只是周澤蘭,只是那個充滿期待的女子,她再也不想過這樣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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