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隱約記得，上一次見米迦勒，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的面色遠比現在紅潤和健康。

膚色滲出病態的白，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和蘇煙那天在尖刺上味道的一模一樣。

見到蘇煙，米迦勒微微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直到確定真的是她後，又掀開被子把頭蒙了進去。

“怎麼了？”蘇煙強扯出笑容，“不給我看。”

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醜，不好看。”

他生病了，沒有以前好看，連羽毛都沒有光澤了。

這樣的他，並不想讓蘇煙看到。

“不醜的。”蘇煙坐在他的床邊，輕輕地掀開被子，看著毛髮凌亂的病弱小天使，俯下身，吻在他的額頭上，“米迦勒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看。”

慘白色的臉頰上暈出紅暈。

米迦勒垂著腦袋，想重新鑽進被窩裡，又貪戀蘇煙身上的溫度：“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加百列了。”

蘇煙呼吸頓了頓，只感覺腹腔內的空氣變得稀薄，指尖略過米迦勒心上的傷口，感應到跳動遲緩的心臟，難以言喻的悲傷漫上心頭。

如果她沒有粉糰子的幫助，不知道人界發生的這一切，不知道米迦勒受了多重的傷。

真的很有可能，在遊戲副本裡，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

“我可不可以請求加百列幫我一個忙？”米迦勒忽地握上她的右手，牢牢地抓在手心裡，卷戀而不捨。

蘇煙緊抿著唇：“什麼忙？”

米迦勒閉口不談，固執地說：“加百列先答應我，答應我我就告訴你。”

“那我不幫。”

蘇煙定定地看著他。

“我不想幫你。”

小天使張了張嘴，尖耳倚在純白的枕頭上，與之融為一體。

他張嘴想要祈求蘇煙，然而蘇煙的態度很堅決：“我不會幫你的，米迦勒，你不要想了，好好養傷，事情肯定會有轉機的，就算沒有，我也不會讓你以生命為代價來拯救這個世界。”

米迦勒皺起眉頭，似是苦惱蘇煙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他揪著被單，最終把責任全推到路西法身上：“路西法怎麼什麼都和你講？都說了讓他不要告訴你了。”

“不是他說的，是我自己猜到的。”蘇煙撫上他的眉心，替他抹去緊蹙的眉頭，“米迦勒，我們不是說好要永遠在一起的，難道你要違背誓言，中途拋棄我？”

“我沒有！”

米迦勒急切地反駁。

“加百列，我沒有想要拋下你，如果可以，我當然想和你永生永世的在一起。可是世界快要崩塌了，到時候不僅是我，你，還有路西法，我們都會隨著世界一起消失的。與其如此，不若就讓我一個人消失，只要犧牲我一個人，你們所有人都會活著，這樣不好嗎？”

“不好。”蘇煙大聲說道，“一點都不好。”

“可是我覺得很好。”米迦勒搖頭，目光柔和，“我看到了，加百列，他們活得很痛苦，你聽，你仔細聽，聽他們在向我求助，我是神，我是創造世界的神，既然我創造了世界，就該為他們負責。”

“那你呢？”蘇煙喉頭難受不已，“你不想活著嗎？”

米迦勒愣了愣，轉而釋然地笑了：“想啊，但我更想要更多人活著。”

他往蘇煙懷裡靠近，在她手心撒嬌似的蹭了蹭：“所以加百列，幫幫我好不好？”

蘇煙死咬著唇。

粉糰子說了，世界的崩塌無法阻止，即便是米迦勒獻出自己的神軀，也是徒勞無功。

世界秩序鐵了心要將他留在無窮無盡的小世界裡。

他的存在超脫出秩序之外，所以秩序要消除他這個bug，以防未來發生更多的不測。

“米迦勒，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崩塌仍然沒有停止該怎麼辦？”

“想過。”米迦勒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可是只要我努力過了，就不會後悔。”

蘇煙深呼吸一口。

喉嚨難受得要命。

“我要怎麼幫你？”

“幫我找一個東西，路西法把它藏起來了，但我知道在哪裡。之前他一直放在寢殿裡，最近不知為何隨身帶在身邊了。”米迦勒重新感應了一下弒神刺的位置，倏忽間看向門口。

路西法就這麼安靜地站在那裡。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出現的。

“你果然在這裡。”路西法走到蘇煙的身邊，拎起她的後頸遠離米迦勒，瞥了一眼自己的傻哥哥，冷冷開口，“還不死心？都說了讓你好好養病，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一群毫不相干的人，值得你付出性命去救？”

“可你不是和我毫不相干的人。”米迦勒文文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你是我的弟弟。”

路西法一梗。

他呲牙，惡狠狠地說道：“你以為我願意當你弟弟呢，天天替你收拾那些爛攤子就夠煩了，還得時時刻刻提防著你和我搶我的寶貝。”

米迦勒輕輕一笑：“好啦，路西法，再過不久，你就不用提防了，到時候記得好好照顧她，不要欺負她，不要...嗯，總之有你和001在，我相信你們會保護好她的。”

路西法沉默不語。

稍過片刻，他譏笑出聲：“好啊，等到了那時候我把你的遺照掛在我們床邊，讓你天天看著，怎麼樣？”

米迦勒無奈地嘆口氣，滿眼都是對自己弟弟幼稚的縱容：“好，只要你願意把弒神刺給我，想怎麼樣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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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路西法抬起下顎，一字一頓：“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