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禪師敲了一下小光頭的腦袋道：“說事兒就說事兒，不準罵人。”

然後一指禪師點頭，頗為認可的說道：“是啊，有些人的心，比泥巴髒，比粑粑髒。所以啊，泥巴不是最髒的, 人心才是最髒的，可是，你還不是要混跡在人群裡？”

“也有好人啊？”方正反駁。

一指禪師笑道：“因為有好人，所以你也不在意那人群裡個別的髒了？”

方正點頭：“是啊，你不是說，凡是要看光的一面，不要老看黑的麼？”

一指禪師大笑道：“好好好，你倒是活學活用。那麼，你看那裡是什麼！”

方正順著一指禪師的手看過去, 只見一個車轍印裡積攢了許多雨水，雨水裡似乎有東西在遊動。

方正好奇的湊過去，只見那水坑裡赫然有幾個烏黑烏黑，大大的，胖乎乎的蝌蚪在遊動。

“蝌蚪，是小蝌蚪！”方正興奮的喊著。

一指禪師道：“蝌蚪好麼？”

“好，你看他們好胖啊，好好玩啊。”方正叫道。

一指禪師道：“他們也在泥巴裡。”

方正一愣……

這時候一隻蝌蚪顧幼這身子從水裡爬了出來，然後擺動著尾巴奮力的往前衝刺，想要衝到下一個水坑，他的目標是路對面的水塘。

一指禪師道：“方正，你眼裡髒兮兮的水坑，在它的眼裡，是渡過這條路的希望，是最美好的東西。”

方正沉默了。

一指禪師, 又指著路邊野花道：“好看麼？”

方正點頭。

一指禪師道：“它們紮根的地方, 你仔細看看，它下面是什麼？”

方正仔細看去，驚呼道：“牛屎！”

一指禪師笑道：“是啊，有牛屎，才有營養讓它開的這麼漂亮麼。你最嫌棄的東西，可是它眼裡的寶貝呢。”

方正陷入了沉思當中。

一指禪師輕輕的撫摸著他的小光頭道：“方正，記住，凡事不要看表面。外表美好的東西，不一定美好，外表醜陋的東西不一定醜陋，你要去看內在的東西。”

方正歪著腦袋問一指禪師：“那什麼是內在的呢？”

一指禪師指著方正的心道：“用心去觀察，然後它會告訴你答桉。”

方正迷茫的看著一指禪師，不過最終還是脫下鞋子走進了泥漿。

一指禪師笑道：“懂了？”

方正回頭搖頭道：“不懂，不過泥巴能洗掉，但是心臟了好像洗不掉。”

一指禪師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小子，就是個學佛的料。快去上學吧！”

方正哦了一聲，踩著泥巴撒腿就跑了。

而遠處，許多人正指著那徐姓男子大罵不已，他羞愧的跑回屋，根本不敢出來。最終, 還是扛不住壓力, 出來又恭恭敬敬的將老人接進了屋子裡。

……

夢境散了，方正微笑著對白月香道：“你看，我從小就在這上面走，所以，要一起麼？”

白月香從沉思中醒來，隨後笑道：“我可是一隻狐狸，我才是從小就在泥漿裡走的。”

說完，白月香脫下鞋子，撩起裙子，露出雪白的長腿，然後玉足踩進了泥漿裡。

這時候，兩人看向了何娜。

何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還是沒有走進泥漿。

方正見此，微微一笑，獨狼秒懂，從何娜背後一推，何娜哎呀一聲就衝進了泥漿當中，那名貴的鞋子瞬間變成了泥鞋子，髒兮兮的。

何娜憤怒的回頭，剛要咆孝，看到獨狼陰冷的眼神，頓時不敢說話了。

抬起腳，看著自己那髒兮兮的鞋子，她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這鞋子好貴的！”

這時候方正抬起腳來，和她的鞋子並排，方正笑道：“染上泥漿之後，都差不多麼。也沒看出來你這鞋子有什麼不同啊。”

然後方正轉身就走：“既然鞋子都髒了，那就跟上來吧。”

何娜不想跟上去，但是身後的獨狼跳起來啪嘰一聲摔進了泥漿裡，髒兮兮的泥點子亂濺之下，何娜趕緊往前跑去。

到了院子門口，何娜的母親已經放下了身上的東西，正拿出一些碎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在喂雞鴨。

嘴裡滴咕著：“快快長大，快快長大，長大了就能賣錢了，娜娜明年的學費可就靠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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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原本還在心疼自己鞋子的何娜頓時愣住了。

何娜的母親走進廚房，方正看向何娜：“不一起進去看看麼？”

何娜這次沒拒絕，跟著方正來到廚房。

所謂的廚房，就是一個破舊的土灶，老人燒熱了鍋，然後拿出一團黑乎乎的面來，拍成餅子貼在鐵鍋上。

沒有油，也沒有任何葷腥，就這麼一個餅子翻來覆去的烙，當餅子乾硬了，她就拿下來放在一邊。

然後舀上一碗水，就坐在院子裡，一口乾巴巴的餅子一口水的吃著，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的雞鴨在院子裡追逐。

看著母親吃的東西，何娜一臉的不敢置信。

方正道：“那是什麼？”

何娜下意識的回答道：“一種野菜碎加蕎麵做的餅子，蕎麵是一種山上特有的植物產的，很難吃，別人家都是用來餵豬的。野菜也是……”

說到這兒，何娜的聲音有些顫抖了。

白月香道：“你不知道她在家裡都吃這些麼？”

何娜搖頭：“我不知道，我以前回家的時候，她都給我燉雞吃的。我一年只回來兩次，一次過年，一次暑假回來拿學費。這種環境，我最多待兩天。”

說完，何娜補充道：“那兩天，伙食還行……”

方正道：“你小時候，難道不吃這些東西麼？”

何娜搖頭道：“我從小學習就好，早上去私塾，晚上才回來。我娘給我帶吃的去，不算好，卻也有米飯和菜。”

方正道：“所以，你一直覺得自己的家裡，吃的飯菜也還行？”

何娜沉默了。

這時候，何娜的母親吃完飯了，喝了一口水將卡在喉嚨處的麵糰咽了下去，然後起身拎著那揹簍坐在院子裡的大石頭上。

掏出揹簍裡的東西，那是一件件破損了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