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柳——”許寧瑾出聲叫道，“她手裡那個弩，韓豫觀送的？”

垂柳將手中的茶水放到一邊，走到院落的角落裡，同許寧瑾一起看著在屋中盯著弓弩發呆的張寧瓊。

“您怎麼知道？”

許寧瑾眉峰一挑：“我又不是傻子，她一回來手中多了這麼個東西，還一直看著發呆，用腳趾頭都能猜到。”

垂柳一臉瞭然，在心中豎起一個大拇指。

屋內的張寧瓊思緒飄忽，她並不是是看著弩發呆，而是將眼神落到炭火中的灰盡上，韓豫觀給她的信封，她已經燒得連渣子都不剩。

韓時渙原本是時家人，曾經被誣陷謀反的時家。

韓豫觀為了保他，連自己名聲都不要，而且要是被人知道他私藏時家人，那可是滅門的罪。

如今他竟將這個天大的秘密告知於她，他就這麼信任自己嗎？

張寧瓊輕嘆一聲，將腦子中雜七雜八的想法甩出去，反正她不會告訴別人就是了。

——

與外面的喧囂不同，皇帝寢殿之中一片寂靜，就連服侍的宮人也都是輕手輕腳，不敢發出一點響聲。

皇帝孤身坐在龍椅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也當不住他身上散發的孤寂，身側無一人陪他。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氣血虧虛，漆黑的童孔中讓人看不出神色，他在算，自己最多還有幾天。

“皇上，大皇子求見。”

他知道這個兒子會來。

皇帝斂了身上氣勢，招了招手。

外面已經飄起了雪花，撥出的寒氣卷著雪花遠去，映著李晏司琥珀色的雙眸。

得了命令，李晏司抖了抖身上的雪，長腿一邁進了殿內。

宮人們受命退下，屋內僅剩他與皇位上那位。

“父皇。”

“咳咳——”皇帝忍不住地咳嗽起來，彷佛要將五臟六腑全咳出來。

李晏司眼神透著擔憂，皇帝擺了擺手：“無妨，人終有一死。”

看著龍椅上的人，李晏司心中五味雜陳。

他小時候被悄悄養著，到了五六歲才第一次見到皇帝。

意氣風發，真龍天子。

他大了以後被派去守邊境，提到這個皇帝，西氿人聞之色變，有皇帝在，這江山無人敢動。

但是他老了，老的身邊人逐漸離他遠去，真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至高無上的位置上，身側卻無一人。

“你打算如何處置老五？”

“圈禁王府，非死不得出。”

皇帝似乎並不意外這個結果，只嘆息一聲：“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可高位者斷不能心軟。”

李晏司雙手抱拳，彎腰施禮並未多言。

他有些不明白皇帝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無論如何，李晏品都是他弟弟，他終究不忍心下手。

皇帝緩慢起身，身形還有些搖晃，他衝著李晏司招了招手：“來陪我走走。”

雪下的開始大了起來，但卻也是極佳的景色，紅牆映雪，是皇宮中最美的景色。

金鑾殿的頂層，只有皇帝能上，俯看萬千，天下盡在掌握。

這樣的景色李晏司看過，但不過是小時候貪玩，趁人不注意熘了上來。

“這天下，只有交到你手裡我才安心。”

風吹過耳盼，皇帝的聲音很輕，彷佛下一順就要熘走。

“父皇，兒臣會全心輔左太子。”

“不——”皇帝出聲打斷他的話，“不是輔左，而是你。”

李晏司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皇帝卻擺了擺手。

“太子廢了，你是知道的。”

確實，情絲蠱入腦，這輩子都會沉迷聲色。

“是兒臣疏忽，兒臣應該早些發現的。”

李晏司垂眸，自責的情緒難以抑制。

他確實在太子身邊安插了人手，但他並沒有隱瞞太子是知道的，只是太子有心防備，導致他錯過了最佳發現時機。

“這哪裡怪的上你，都是他的命數。”

皇帝又是勐地咳嗽起來，殷紅的血液從嘴角流出，最後被擦在明皇色的娟帕上。

“父皇！”李晏司連忙幫著順氣。

他沒想到，皇帝的病居然這麼嚴重。

皇帝緊緊握住他的手，帝王之氣盛起，眼神中似有年輕時的堅毅決絕。

“是我太過在意血脈相承，若當初太子是你，便不會有這些事，朕要你答應，守好東氿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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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司童孔微顫：“父皇——”

“答應朕！”

“兒臣……遵旨！”

“好……好啊！”

皇帝嘴角勾起一個笑，接著笑意接近癲狂。

他突然間面色一變，一口黑紅的血液從胸腔中噴出，似日光般噴灑在潔白的雪上。

“父皇！”

李晏司伸手將皇帝摟在懷中，將其打橫抱起。

“來人！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