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的表情開始變得有些凝重。
半年出兩個。
若是繼續放置下去，再來個六年一輪……那豈不是玄州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了？
“這種事情……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一聲？”
‘因為平時都是一年一次做彙報的，這回距離年末還遠著……我就也沒怎麼關注。’
聽到這話，王浩也是不由得輕嘆口氣。
算了，這事他也怪不得筆記。畢竟誰人都想不到，這玄州平靜了整整六年，突然就會發生如此變故。
“還有最後一片區域……”
右邊的黑色部分，如今佔據了約莫一半左右的區域。這不僅是最大的分割槽，同樣也是用神色的痕跡，代表著某種資訊。
‘這片區域就是六年以前的皇都所在之地。’
‘在我的觀察之中，這裡頭只有一名元嬰級的蟲人在坐鎮。其中有一個特點值得關注一下。’
‘那便是六年下來，這個蟲人未曾有過移動的跡象。’
‘它一直都待在原地，就像是在等著什麼東西。也或是……’
在鎮壓什麼東西？
王浩心知肚明，瞥去了一眼，便又收攏了目光。
這個蟲人有些特殊不假，但如今也都不是關注這些東西的時候。
他關心的是，這地方便是六年以前的皇都所在地。
也是當年蟲人跟滿朝文武打了個頭破血流，死傷無數的遺址所在。
王浩的目光凝落在了這塊區域之上，如今臉上無悲無喜，讓別人即便是在場，也看不懂王浩在想些什麼東西。
他就這麼盯了好一會兒，最後才收回目光，繼而長舒口氣。
“有條件的話，還是想去走上一遭，看看情況才好……”
元嬰級修士之間的爭鬥不算少，但似是如此規模，甚至牽連甚廣的情況，左右也是屈指可數。
直覺告訴王浩。
他在這地方，很有可能會收穫到什麼重要的資訊。
“規劃挺多，就是不知道……到時候真的執行起來，又有幾件事能成。”
“畢竟世界可不是圍著我一個人轉的。”
能有如此感慨，自然便是王浩當前的境況所致。
他蝸居在了青州六年，為了一些佈置而忙活，同時也不斷地沉澱著自己。從根本上來說，王浩的判斷並沒有錯。
只是……
外界的發展速度，顯然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這事看來拖不得太久了，要是條件允許，這一次就得解決掉才行……”
毫無疑問，玄州這邊的情況已是惡化到了一定程度。王浩若是不趁著這個時候做些什麼，恐怕再等下去……
他也就沒機會繼續蟄伏了！
‘可是就我們一個人過去，會不會太勉強了？’
“不行，找不到其他助力的……這個問題我想過。”
王浩的表情相當微妙，因為筆記的擔憂他同樣知曉——隻身突入玄州之地，他又不是什麼大羅神仙，難道還能以一敵百不成？
最為穩妥的法子，自然是想辦法合縱連橫，將現存的有生力量擰成一股，最後再想辦法拿下玄州這個鬼地方。
可是……
“你倒是說說，我得怎麼去說服其他州郡的話事人？”
前唐十三州地，王浩這些年間同樣也透過許多手段，繼而知曉了這些人的想法。
“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蟲人這麼一回事？遠的就不說了，近的，就比如顧家那邊。以中州經營多年的底子，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蟲人的利害？”
如果說在六年以前，類似於這種‘蟲人’的存在尚且還處於較為隱蔽的一方。
那在星象位移之後，這些陰暗的東西早就已經浮出了水面。
“這些州郡的宗族，話事人，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些蟲人的厲害。可即便如此……如今六年下來，這些人可曾做過什麼事情？”
各地群雄並起，玄州卻相安無事——這便是如今的現狀所在。
“若是真的知道蟲人危害，為何不強強聯手，直接把這蟲巢都給徹底拿下？”
王浩言止於此，嘴角更是浮現出了一絲苦笑的模樣。
“再說了，你我都是看過地圖的。如今這世道紛亂，除卻了我們作為根據地的青州之外，其餘地方……可還有什麼蟲人不存之地？”
筆記不作回應。
“如此一來，你怎麼還會不知曉這些土著的心思所在？他們是根本就不關心，根本就不在意蟲人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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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種態度，從顧青青這件事上……多少也能窺見一二。
“他們在意的是宗族傳承，在意的是骨血綿延。只要世家足夠大，他們或許就以為自己能夠應對一切的困難。”
這種判斷嚴格意義上來說並沒有問題。
因為從根本上來說，即便是強如元嬰級修士的存在，同樣也是無法脫離社會而生存的。
以此為依據，由宗族骨血延伸而出的人情社會，正是這一方封建背景之下的唯一答桉。
王浩的表情變得有些惆悵，他只覺得胸口都有些微微發悶，以至於神情都是低落了些許。
“當然，我也並不覺得他們有問題。畢竟以這些人的視角而言，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論是星空之上的磅礴存在。
還是遠在太古之前的神話故事。
這些錯綜複雜的線路糾纏一團，就像是被隔開了的房間一般，與當今社會有著極為割裂的隔閡感。
換句話說。
事到如今，也只有王浩能夠意識到……事情究竟有多誇張！
筆記的思考速度不慢，它很快就理清了這裡頭的關節所在，最後也只是頓了一頓，這才繼續浮現出字型。
‘我……我大概明白了。’
‘那能不能去聯絡青州那邊？畢竟我們都出來這麼些日子，關俊和墨黑的傷勢也應該都處理好了才對。’
‘而且李歡歡資質也不差，都快一個月了，成就元嬰不是問題吧？’
‘整整三個元嬰的助力，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的。’
這個說法倒是讓王浩心動了片刻。
他的確沒有想到這一方面，畢竟在王浩眼中……這兩個小家夥的確成長了不錯，但想要在這種平臺上發揮。
可能還略早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先行聯絡一下，讓他們在中州邊境地區等等。’
‘畢竟從青州過來也不太方便，若是有了接應的人，那我們到時候也方便脫身不是？’
王浩便是沉默了小會兒。
“你說服人的本事倒是越來越厲害了……行，就這麼辦吧。”
雙方達成了共識，最後由著王浩在筆記上頭撕下了一頁。
他不願意動用勁氣，最後只得取來一些新鮮的果蔬，將裡頭的汁液榨出，沾溼手指用以代筆。
從筆記上撕扯下來的紙張質量非凡，通常都不需要擔心破損的可能性。
王浩將其晾乾以後，順勢又收攏到了懷中。他坐在馬車裡頭，略一思索，心中頓時有了念想。
他不能使用勁氣，這樣就不能將信紙傳送到‘站點’之中用以轉移。
眼下為數不多的辦法，其中也只有到就近的城邦裡頭，想辦法將這東西給寄送出去才行。
‘那就只有甘樂城了。’
‘皇都那邊眼線太多，元嬰級蟲人密佈，暴露的風險太高。’
‘如果不能在這邊處理掉信件，後面我們很有可能送都送不出去。’
筆記的判斷正和王浩心意，他聞言便是微微點頭，繼而開始打起了算盤。
一人一書思緒良久，夜光也是飄忽其上。
很快，隨著時間流逝，一個城邦的輪廓，便在夜幕之間浮現而出。
“要到了……”
坐在廂體之中的王浩喃喃自語，目光順勢就在這城牆邊上打量了一陣——甘樂城，作為玄州有名的地標性區域，其壯闊程度完全不下於中州之地。
寬厚，高大的城牆通體漆黑。仔細望去，那都是得挪用整塊整塊的巨石，將其一並填補其中，才能灌注而成的模樣。
從防禦力上來說……
尋常結丹修士牟足了勁，都很有可能打不穿它！
‘不愧是玄州啊，前唐中興之地。’
筆記感慨之餘，王浩也是順著那牆垛，凝望到了裡頭那通天的光亮。
是了……
這鬼地方似乎並沒有所謂的‘宵禁’一說？因為在王浩看來，如今這城池上頭正閃爍著橘黃色的朦朧輝光。
那是燈火接連成片，遙相呼應，最後才能擁簇而成的景象。
甚至如今即便身處城牆之外，王浩也是隱約地聽聞到了裡頭傳來的陣陣動靜。
“這……都是什麼聲音？”
王浩聽不太分明，所幸筆記功能強大，很快就分析出了具體的音源。
‘口語是玄州的官話，我不用翻譯，省去了不少麻煩……’
‘我整理了一些能夠擷取到的聲音頻段，你就隨便看看吧。’
言止於此，筆記順勢描出了一長串的字型，繼而遞送到了王浩的腦海之中，用以供給他觀察。
而王浩也只是瞥去了一眼，表情就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
“敬酒，耍牌，大煙……仙丹。”
支離破碎的關鍵詞連成一片，讓王浩很快就明白了這城池裡頭是個什麼情況。
“這些人在吃喝玩樂？”
封建社會的背景之下，通常會因為生產力有限，還有便於管理等等的因素，繼而實行宵禁之法。
這是古之即有的規矩，王浩自然知曉。只是如今想來，他卻是發現……自己或許是有些想當然了。
“也對，這裡可是玄州。前唐十三州中心之地，比青州繁華，比中州氣派，這也算是能夠理解的。”
王浩這般唸叨著，目光變得深遠了起來。他凝望著由遠及近的城牆邊，一時之間想起了很多東西。
對於玄州境內的情況王浩並不知曉太多，之前也都是透過書信往來的方式，才知曉這裡頭的現狀。
而王浩對於甘樂城的瞭解，也僅限於‘開放’與‘貿易’二字之上。
現如今真的看在了眼中，王浩倒是著實對這評價有了更為深刻的瞭解……
然而就在王浩這般深思，正在想著其他事情的時候。腦中的筆記突然微微一抖，繼而提示道。
‘王浩，這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啊……’
筆記的提示讓他勐地回神，王浩眨了眨眼睛，繼而出聲問道。
“怎麼了？”
‘車子，馬車。’
‘這車好像沒有停留的意思！’
看到這裡，王浩眉頭半挑，腦袋當即就轉向了一旁——只見如今正在驅車的兩個蟲人當真是目不斜視。
看他們的架勢，似乎是打算直接沿著甘樂城邊緣錯位過去，徑直奔向皇都！
‘馬車不停下來的話我們送不出去信件，得想想辦法才行。’
這的確是問題，眼下最好先行解決。念及至此，王浩輕輕頷首，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他抬手，在腰兜裡頭摸索了一陣，正想要如之前入境那般，再來一手爆破。
控制當量，減少損耗，爭取做到只把輪胎給炸掉的程度……
這樣就可以讓蟲人的馬車強制停下。
在缺失交通工具的前提下，它們必然會在甘樂城補充器具，這也會給王浩帶來一些緩衝的時間，可以用來寄送信件。
計劃沒有問題。
這般思索著的同時，王浩順勢翻手，直接就從兜裡頭摸出了壓縮的爆破物。
只需要將其輕輕一碾，敲開保險殼。其後直接丟到底下，就可以憑藉著外界的壓力，將裡頭的化學物一併點燃。
深夜的燥風順著林蔭小道吹拂而來，飄在了王浩的臉上，讓他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味。
有什麼東西……
似乎不太對勁。
這是一種近似於直覺般的反饋。
如今在王浩的意識深處，他似是捕捉到了什麼異乎尋常的資訊。可這種東西卻又太過於飄渺，以至於……
讓他無法用一種更為直觀的方式，去表達出來。
‘王浩，怎麼了？’
“我感覺有東西不太對勁。”
出於習慣，王浩如今經常會反思自己的舉措是否正確。而就在方才，於冥冥之中……
王浩覺得自己的判斷，似乎是在某個階段出現了問題。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深邃，此刻更似是自言自語那般，不禁輕聲念道。
“不對的，不能這樣做。不然很有可能……”
“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