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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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李文家的把咱家送去的銀子都拿過來了。”餘氏把用一方布襟包的銀子拿了進來,放到何氏一旁的炕幾上,人也順勢一屁股坐到炕上,“我數過了,一兩沒差。”

何氏斜睨了餘氏一眼,從鼻腔裡嗯了一聲,表示她知道了。

餘氏一手搭在炕幾上,屁股往何氏身邊挪了挪,看了兩眼何氏手中的繡樣就道:“娘繡花的手藝,我看屯子裡沒幾個比得上。”

無事獻殷勤,必有所求。餘氏也不是時時愛拍馬屁的人,何氏知道若是她接話,肯定有下文等著她呢,便用針刮了刮頭發絲,道:“有話就說,少在這裡給我繞彎子。”

“真是生我者我娘,知我者婆婆也。”餘氏不知道從哪裡撿來一句話,改了改,奉承了何氏一句。又趕緊在何氏生氣前道:“現在巧巧受了傷,要養,我尋思著多喝點兒大骨湯回好得快,就想......”

“巧巧傷的是額頭,又不是骨頭,喝什麼大骨湯。”鄉下人講究以形補形,缺什麼補什麼,所以何氏一聽就知道餘氏沒有說真話,便毫不客氣的戳穿了餘氏的言不由衷。

“娘英明。”餘氏臉上一點也沒有被拆穿後的窘迫,反而越發往何氏跟前湊,“這不是狗蛋兒要回來了嗎,我就想趁著這幾天天氣好,去鎮上買點兒東西給他補補身子。娘你也知道外面伙食再好,哪有自家伺候得精細。我這個做娘的心疼自家兒子,自個兒掏錢給狗蛋買,別人總沒話說了吧。”

這下知道說真話了吧。何氏道:“明兒一早你去吧。”

餘氏爽快的應了,見目的達成,笑嘻嘻的就要出門。

“把秀秀給我叫來,都幾天沒繡花了,再不動動針線,手都生疏了。”何氏突然叫住餘氏吩咐道。

“啊?秀秀不在房裡呀。”她看到巧巧的房門上上了鎖。

“不在?”何氏放下手中的繡花棚子,皺了皺眉,嘀咕道:“那她跑去哪裡了?”

她千叮嚀萬囑咐,就是讓秀秀在家待著,要是一不小心曬黑了,可嫁不出。一個二個的勁把她的話當耳旁風,大大小小,就沒一個省心的。

餘氏看何氏就在生氣爆發的邊緣,可不願觸這個黴頭,忙躡手躡腳的跑了出去。

此時在屯子裡一間廢棄的老房子後,靠牆的高粱稈子形成了一個小小的私密空間。李翠翠一邊四處張望給兩人望風,一邊又好奇的支起耳朵,想聽聽秀秀跟他哥說什麼。

“我娘最近再給我相人家。”是秀秀的聲音。

“哦!找得怎麼樣?”李大勇道。

秀秀盯著他的眼睛看,“你就這麼想我嫁給別人?”

真是勇敢的姑娘。李翠翠比了比大拇指,這才配做她的嫂子。

李大勇往後退了一步,偏頭不願去看秀秀的眼睛,“不管我願不願意,你不也得嫁給別人嗎?”

又是同姓不婚,秀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她很早以前就有這個憂慮,只是從沒有去正視過罷了。她總是在想,還有時間,還有機會,可日子眨眼過,她還是沒想出好辦法。

“我不願嫁給旁人。”她說道。

“抱歉,我幫不上什麼忙。”李大勇又何嘗忍心看著秀秀嫁給別人。前幾天他拐著彎兒的試探父母雙親的態度,結果兩位老人都非常排斥同姓成親,說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破壞不得,不然會遭報應。世俗都是這樣認為,他更提不起勇氣說想要娶秀秀的打算。

秀秀有些失望,她以為只要兩人心意相通,就算看起來希望渺茫,也有機會不是?試了,可能會失敗,不試就一點機會也沒有。她已經率先邁出了步子,為什麼李大勇不能為她勇敢一回?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連彼此輕微的呼吸聲都聽的清楚,李大勇不自在的偏了偏腦袋:“我後天就要去鎮上的同仁館坐診了。”

“哦,恭喜你。”秀秀敷衍的道著喜。

貌似再待下去也沒什麼進展,李大勇的腳尖一轉,“那回吧。”

“好,回吧。”秀秀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沒有跟李翠翠打過招呼就率先走了。

“哥,你真是個榆木腦袋。”李翠翠捶了李大勇一下,“你就不能勇敢點兒,像個男子漢一樣去爭取自己的幸福嘛?”

李大勇緊緊盯著秀秀的背影,“你告訴我怎麼爭取?我和秀秀都姓李,更何況這中間還差著輩分。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去嘗試,長痛不如短痛。”

翠翠知道李大勇說的是事實,但若不嘗試,豈不是會空留許多後悔?

“走吧,下次……”李大勇打住了話頭,“沒有下次了。”

秀秀低著頭,第一次發現自己精心打扮得那麼不值。她的真心,他懂,卻從沒想過去用盡力氣珍惜。大勇,若是錯過了我,你會不會後悔?秀秀胡亂擦了下眼睛,怎麼感覺眼睛熱熱的呢?

花苗搖著小貓撲蝶的團扇,在樹蔭下乘涼,不經意看到一個低著頭的人影,略微起身,喚道:“秀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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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秀秀勉強咧了咧嘴角,“你怎麼沒有午睡?”

“還說我,你呢?”花苗撇撇嘴,拉著秀秀的手在藤椅上各坐了半邊屁股,“你怎麼哭了?誰惹你了?”

這個時候才發覺有發小的好,就算有人不理解你,你也可以有個可以安心哭泣的肩膀來依靠。

“花苗。”秀秀突然張開雙臂一把抱住花苗,積壓的淚水跟水流似的往外冒,“我好難過。”

“不哭不哭,不難過哦。”花苗輕拍秀秀的背,輕聲輕語得問道:“怎麼呢?是誰欺負你了?”

哭得太厲害,秀秀一時打了一個嗝,然後腦子裡忽然想起李聰對她的囑咐,一垂眸,原本要說的話就打了個轉兒,“娘說要把我配到老遠的地方去。”

“我當什麼事兒呢。”花苗不以為意,“肯定是你當時把你娘給氣著了,何嬸子才說這番話唬你的。”

秀秀擦了擦眼淚,“是嗎?可我覺得娘說的是認真的。”

“哪個娘不心疼自己的女兒?咱們女兒家本來就只有在未出嫁之前能享受到父母兄長的疼愛,出嫁後可就是身不由己了。”

秀秀破涕為笑,“你又沒嫁過人,說得好像嫁人多恐怖一樣。”

“看我娘就知道啦。”花苗站起身,神情嚴肅的說道:“女人嫁人就跟投胎一樣,全看運氣。你要是找著個心疼你的漢子,這輩子不說大富大貴,但起碼自個兒能感覺到幸福,要是找著個四五不六的,那這輩子就慘了。”

“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又有什麼辦法?”秀秀的情緒有些低落,花苗的話說到她心坎兒裡去了。感激的同時,越發覺得自己剛才小人之心了。花苗對她推心置腹,她怎麼還能把花苗當賊防呢。可一想到事關李大勇,她又開不了口,說出真相。

花苗給秀秀打扇,“所以我們才要拼一把,不要讓自個兒後悔啊。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都是兩隻眼睛一雙手,誰又比誰差到那裡去。”

腦子裡回想著花苗的話,秀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正心不在焉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拽了她一把,慌得連連甩開那人的手,後退幾步。

接著她就被人攬住了腰,頭頂上傳來一個親切又熟悉的男聲:“傻丫頭,想什麼呢,差點掉進水田裡了。”

秀秀一喜:“四哥,你回來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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