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修

塞雷布斯這次到德爾菲來帶了十塔蘭特,一共15000枚貓頭鷹幣。為了這一批貓頭鷹幣，鑄幣廠日夜趕工，用壞了幾百個青銅錢模。

貓頭鷹幣的鑄造方法,是將銀坯放在一對陰陽青銅模具中間，用重錘擊打模具,使得錢幣成型。這種鑄造方法對模具的損耗很大,青銅模具造價不菲，青銅本身就昂貴，加上需要鐵匠手工一點點雕出來，既耗時又費力。手藝最嫻熟的匠人一天也未必能雕出一對模具,上百個模具的損失,不止鑄幣廠老闆,連塞雷布斯都很心疼。

塞雷布斯不止一次建議過鑄幣廠老闆改進鑄造方法,因為這種鑄造方法損耗既大，對人力依賴又強，產量又有限,實在是他擴張生意版圖的最大限制。

塞雷布斯的野心是控制希臘地區的貨幣發行,不止開銀行,他還想讓希臘地區統一使用他的貨幣。他希望鑄幣廠能將更小面值和更大面值的錢幣也都鑄造的更加精美，受人歡迎，但現在的狀況是鑄幣廠連4德拉克馬的貓頭鷹幣供應都跟不上。

鑄幣廠老闆自己也很著急，堆在門外的錢伸手可及卻賺不到,換誰都著急。他自身原本是金匠,不但自己想辦法，還一反吝嗇的本性拿出不小一筆錢懸賞，宣稱誰能想出辦法提高效率，就獎賞誰。但技術革新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也有匠人想出些提升效率的小技巧，但產能還沒有飛躍式的提升，據塞雷布斯的要求還差遠了。

塞雷布斯試圖自己想出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無奈他前世對金屬冶煉鑄造這方面真的沒有一點瞭解，就隱約記得中國古代用過一種叫做“失蠟法”的方法鑄造青銅器。那種方法是用蠟做模，在外面敷上泥殼，等泥殼定型後再加熱將蠟化去，灌入金屬液。待金屬液冷卻後打碎泥殼，青銅器就成型了。他猜測青銅既然能用那個辦法鑄造，銀的熔點比青銅還低，應該也可以。

但他試了好多次都沒有成功。

首先蠟在雅典很難找，雅典人夜晚照明一般用的是橄欖油，不是蠟燭。橄欖油燃燒起來燈焰明亮、黑煙小、氣味清新，還能驅蚊，有些術士還號稱能根據燈焰占卜，這些優點蠟燭都不具備，所以沒人用蠟燭，也沒人賣。

塞雷布斯試圖用別的東西取代，比如牛油，或者蜂蠟。但牛油太軟了，價格又昂貴，不易取得，蜂蠟則根本沒有人知道是什麼。

牛是非常珍貴的畜力，除了大型節慶，沒人捨得殺牛。節慶上殺的牛則會當場讓參加節慶的人們分食，不會賣，別說牛油，一般情況下集市上連牛肉都很難買到。至於蜂蠟，塞雷布斯知道蜂蠟是從蜜蜂那裡得來的，但具體怎麼獲得卻一無所知。這時代沒人養蜜蜂，集市上的蜂蜜都是捅了野蜂的巢，然後直接賣，不深加工，所以當然也沒人知道蜂蠟怎麼來的。

好在雅典是個繁盛的商業城市，商人眾多，塞雷布斯托相熟的商人從遙遠的異邦幫他帶回來了一些蠟，在青銅錢幣模具中壓制成型，但下一步卻又出現了問題。敷蠟模的泥殼，不是什麼樣的泥都可以的。

貓頭鷹幣的花紋非常精細，質地不夠細膩的泥無法呈現那些花紋。

按理說這不應該是個問題，雅典盛產陶器，製陶用的泥就很細膩，塞雷布斯特地去買來上好的陶泥，但不知為什麼泥殼總是一燒就裂。

塞雷布斯找來陶匠才想出辦法解決了這個問題，可下一個問題又出現了。銀液澆進泥殼裡，冷卻後成型的錢幣粗糙至極，坑坑窪窪，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精美的樣子。

這回塞雷布斯實在不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他和銀匠反覆試驗，但做出來的錢幣總是有氣泡、沙眼，有的甚至還會變形，銀質變軟或者變脆。

貓頭鷹幣受歡迎就是因為精美，這樣的錢幣根本沒有競爭力。

不過雖然他的試驗失敗了，幫助他進行試驗的銀匠卻好像認為是個方向，還沒有放棄，不斷地在改進方法繼續試驗。塞雷布斯是個外行，沒有繼續在自己不擅長的地方耗，但承諾銀匠可以承擔他所有試驗花費，如果他成功了，還會再給他一大筆獎金。

技術暫時還沒有突破，貓頭鷹幣產量有限，裡奧尼達希望換到的錢幣輕便易攜帶，塞雷布斯與他商議之後，付給他的是金幣。在德爾菲，近來黃銀的比價是1:13，塞雷布斯付了他三百多德拉克馬黃金。

不過雖然付給裡奧尼達的是金幣，他帶來德爾菲的貓頭鷹幣還是沒幾天就快被兌換完了。他讓幾個人回雅典再取貓頭鷹幣回來，自己和菲多留在小鎮上，一邊繼續做生意，一邊抽出時間到處看。

他想看看小鎮民風如何，鎮上的本地居民都做什麼生意，外來商人做什麼生意。

他觀察了幾天，感覺小鎮總體來說不算排外，也很少見到明目張膽欺負外地人的行為，可能因為這裡是阿波羅神廟的地盤，祭司們對這方面有所控制。

小鎮居民從事旅店、飯館經營居多，外來的商人則做什麼的都有，帶來的商品五花八門，有許多都是實力非常強的大商人，帶著大宗的貨物。

塞雷布斯還找機會和同行們打了打交道付給裡奧尼達的金幣就是他從金銀鋪裡兌換來的。與雅典不同，德爾菲沒有錢幣兌換商，金銀鋪承擔著這份職能。除了金銀鋪之外還有神廟，神廟雖然不兌換錢幣，但會放貸給海商和城邦。鑑於未來他們肯定會有業務衝突，他想知道這些同行們都是怎麼經營的。

阿波羅神廟有專門負責商業經營的祭司，管著神廟收到的祭品怎麼賣出、放貸給誰。在普通人眼裡，能與神明溝通的皮提婭是阿波羅神廟最令人敬畏的人，但在商人們眼裡，掌控著能左右各城邦興衰的鉅額金錢的祭司才是人世間最有權力的人，連國王也不能與之相比。

阿利斯通的老朋友歐多克索就是今年負責阿波羅神廟商業經營的祭司，塞雷布斯在來德爾菲第一天時見過一面，後來又在小鎮上看到過幾次，每次都被許多人簇擁著奉承，非常威風。

塞雷布斯見到過一次他放貸，是有天晚上他來拜訪阿利斯通，塞雷布斯和另外一名祭司、城邦押送官們作陪。古希臘住宅的房間都陰暗狹小坐不下幾個人，他們在中庭裡一個角落談話。幾名商人認出了歐多克索，又是送美酒佳餚，又是來請吹笛手、舞女助興，百般巴結，歐多克索被奉承的高興了，隨口答應了一名販賣橄欖油的商人貸款擴張生意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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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欣喜若狂地離開之後，阿利斯通笑著問歐多克索：“你這就答應了，也不要他的擔保？”

歐多克索說：“只要波塞冬不發怒，將他的船隻掀翻在大海里，橄欖油生意沒有賠的。又沒有人敢來阿波羅神廟騙貸，我要他的擔保做什麼？”

阿利斯通無話可說。

塞雷布斯聽到“沒有人敢來阿波羅神廟騙貸”這句話，對神廟的影響力不由起了極大的羨慕之心：如果普拉託也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就算鑄造技術不能突破，他也能把希臘世界的貨幣給統一了。他能直接跨代普及紙幣。

這件事之後塞雷布斯好好研究了下阿波羅神廟，發現它在金融業有許多先天優勢。首先它的影響力就不說了，光沒人敢向它騙貸這一點就能讓所有放貸者羨慕死；其次它資本豐厚，還常常可以不要擔保；最後，一般情況下它的利息還會比同行們都低一些。

這些優勢註定了幾乎沒有同行能與它抗衡，金銀鋪在德爾菲之外的地方一般都兼具放貸業務的，但在這裡就只能買賣買賣金銀首飾，兌換兌換錢幣而已。所有有貸款需求的人都會優先去找阿波羅神廟，只有實在從神廟貸不到的才會來找它們。通常找來的都是些風險極高的不靠譜業務，金銀鋪想要賺錢就要冒極大的風險。

普拉託想在德爾菲立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調查了競爭對手發現對手太過強大，一時半會兒不能抗衡之後，塞雷布斯很快決定，調整這裡業務的經營重心，在德爾菲就暫時只以兌換錢幣、異地存匯款為主，不在放貸上和德爾菲硬碰硬。

作者有話要說：換好啦，久等了各位，小長假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