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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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麟站在院內, 面色慘白, 額頭上滲出點點汗滴,彷彿身體裡不多的精力也隨著汗液流失殆盡。京城二月未出,正值花熄柳滅的時節, 一陣陰風吹過,他只覺得遍體透寒, 只是這涼意是從心裡滲出來的。

剛才靜宸來,急匆匆對母親說了一番話, 然後母親便胎相不穩, 暈倒了。

那番話的內容是,父親今日不能從東府回來了,因為他昨夜宿在那裡, 此時身體疲憊, 要休息半日。

為什麼會疲憊,靜宸說, 他拽了個叫初丹的丫鬟一起□□。

自己的父親在母親懷孕的時候, 親自證明了諾言是多麼的靠不住。在大哥死後,他說過今生永不納妾,永不沾其他女人。

這時一個藥婆從屋內出來,靜麟趕緊靠上去,道:“我娘怎麼樣?”那藥婆搖搖頭, 面色沉重。靜麟的心一下子墜到了深淵,恍惚間後退了一步。那藥婆又道:“老爺還沒回來嗎?回來晚了……怕是……”

“怕是什麼?”他不想聽喪氣話:“你這老東西在話說什麼?”他怒極,舉拳便要打。但那拳頭卻被身後的人給拽住了, 李苒的聲音帶著哭腔在身後響起:“少爺,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去東府找老爺罷,不要跟她計較了。”

靜麟這才瞪了那藥婆一眼,大步向東府的走去,靜宸走了,母親才憂傷的告訴他,靜宸說了什麼。如果叫他親耳聽到他說這句話,一定當場撕裂他的嘴!

他將拳頭握的咯吱作響,對李苒,道:“你去叫十個護院,一會追到東府去!”李苒忙點頭:“是!”但不免擔心的問:“少爺,您要做什麼?”靜麟咽掉眼淚,瞠目切齒:“打殺了那賤人給我娘解恨。”李苒點頭稱是,待出了上房的院子就和靜麟分來去叫護院了。

而靜麟又走了一段路,竟猛地看到父親向這邊走來,他的臉色極差,雖他平日也有愁眉不展的時候,卻絕不是現在這樣絕望般的眼神。

“靜麟……”幕燁柏一怔:“你穿的這麼少,要去哪裡?”

靜麟怒髮衝冠,上前揪住他的衣領,喊道:“你都做了些什麼?”

“少爺,少爺,您不能用這樣的態度對老爺說話啊……”父親身邊的僕人見了這劍拔弩張的狀態,心急的上前阻攔。可是幕燁柏對兒子不敬之舉,聽之任之,緩緩的道:“你娘呢?”

“她腹痛,暈倒了!”靜麟含著淚光:“都是你!”

幕燁柏聽到妻子居然病倒了,呆呆的向西府正房看了眼,便推開兒子,朝那邊跑去。而靜麟則氣的抖抖索索間,頭一低,向東府走去。

他一定找到那賤人,要她的命!

他在盛怒之下瘋跑向東府,丫鬟們阻攔不急,靜麟直衝進靜宸的書房。那是靜宸正在桌前看書,見他來了,剛起身說了一句:“哥……”

“誰是你哥!”靜麟揪住他後衣領,將他的臉按著貼在桌上,抄起鎮紙對著他手指便很砸了一下:“說!爬我爹床那個賤人在哪兒?是誰屋裡的?”

“啊——”十指連心,靜宸疼的撕心裂肺的喊叫起來。這時靜麟不禁不放手,而是繼續逼問:“你說是不說?”靜宸痛的眼淚順著眼角流到桌上,抖聲道:“是老祖宗房裡的……”

“這老東西!”靜麟放開堂弟,衣襬一撩,便去找自己的祖母問話。結果到了那裡,就見老祖宗面前跪著一個粉裳的丫鬟,似乎在哀求什麼。靜麟有預感,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他上去便抓住她的頭髮,往外拖:“賤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老祖宗見自己孫子這般闖進來,見人就逮,驚嚇間失聲叫道:“靜麟,你這是做什麼啊?”靜麟怒聲質問:“她是不是初丹?”老祖宗懂了他的意思:“這丫頭是我房裡的,出了這檔事,自有我來處置,你這樣算是怎麼回事?”

不想靜麟冷笑道:“我母親被氣病了,我管你們算怎麼回事?!”說罷,直揪著那丫鬟出了屋門。這時老祖宗下了軟榻,由人扶著,在後面喚他:“哎呀呀,你這是要做什麼?”

外面漸起了風,透骨的涼。靜麟把那丫鬟踹到在院中,此時李苒也帶著人來了,他便指著她道:“給我打,打死她!”

初丹知道靜麟少爺是做真的,便爬到他面前哭著求道:“奴婢以後再不敢了,少爺您息怒,饒了奴婢一命啊……”靜麟不想聽她的聲音,對李苒道:“將她的嘴巴封了!”李苒道了聲:“是。”掏出帕子塞了初丹的嘴巴。

繼而幾個人便將人按在地上,一陣猛打。等穆燁松和錢氏趕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打奄奄一息了。見自己的侄子只噙著冷笑看著眼前的一切,樣子仿若羅剎惡鬼,竟嚇的連聲音都不敢出,站在那裡怔怔出神。

待那丫鬟被打死了,靜麟才慢慢將頭轉向伯父:“若是今天的事叫我知道,還有蹊蹺。不管是誰搗鬼,都是這樣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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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麟聞言,瞪著眼睛走向她:“賠不是?”

錢氏深吸一口氣,改口道:“這丫鬟是老祖宗屋裡頭的,你怎麼也該……”見侄子握著拳頭慢慢逼近,她驚懼的看了眼丈夫求援。

穆燁松此時道:“既然你娘病了,你不在她床前守護,在這裡逞什麼威風?”靜麟道:“還是那幾句話,若是意外,這賤人死了,便罷了。若是其中有蹊蹺,定要血債血償!”說罷拂袖轉身而去。

一回到西府就聽人說母親的狀況不是很好。靜麟跨進上房,見母親臥在床上,面帶淚痕,而父親守在一旁,雙眼猩紅。靜麟一瞧這般,便道:“娘,您怎麼樣了?您放心,我將那賤人打死了,您別再氣了。”

幕燁柏一怔,他怎料兒子是去東府打殺人命的,不禁愕然:“你怎麼,怎麼能殺人?”靜麟針鋒相對的道:“官府若是來逮人,我自家下獄,用不著您操心!”

這時郡主握住兒子的手,把他拉到床前,握著他手,想了想終究一句話沒說出什麼來。靜麟道:“娘,您好點了嗎?”郡主含笑頷首,道:“娘沒事了,真的。你先出去,娘有話跟你爹說……”

靜麟道:“真的沒事了?”見娘雖虛弱,卻在笑,他半信半疑的退了出去。當然,如果他知道,便是永別,斷不會就這麼輕易的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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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麟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知道在他走後,母親和父親說了什麼。

他在被喚來的時候,已是深夜,醫生上午施的安胎針並沒起作用,傍晚後郡主腹痛難忍,那孩子保不住了,必須要離開母體。可她的年紀已算是大的了,生的艱辛。天亮時,孩子沒還生下來,大家差不多都明白了這意味什麼,心照不宣。

靜麟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去允許見母親的了,記憶好像在此處出現了問題,什麼都是模糊的,就連所見到氣弱遊絲的母親模樣好像都是朦朦朧朧,那麼不真切。

自己那時就像個沒有感知的空空的去殼。

這種感覺持續了很久,久到待回過神的時候,他都忘了自己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四書五經全部搬到院內,燒了個乾淨。

穆燁伯在郡主的喪事後,一直把自己關內書房內,不問世事。終於聽到兒子燒書的訊息,他走了出來,攔住靜麟,道:“你這是做什麼?你不考取功名,你能做什麼?”

“我要考武舉!”靜麟面無表情的說,將手中的一本書又扔到火堆裡:“我現在能應付武舉的筆試,足夠了。中了武舉,可以進錦衣衛任職,百戶、千戶,不管是什麼,我都願意。”

“不行!你走了這條路,你這輩子就毀了!”

“……你既然搞不清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那麼就由我來查清楚!”靜麟訕訕的看了眼父親,冷笑一聲,卻不說話,只繼續燒書。穆燁柏見管不住兒子,望著沖天的火光,一瞬間,覺得虛無極了。

在一切剛朝好的方向變化的時候,忽然遭遇了拐點,之後便是萬劫不復。

靜麟自此之後,只舞槍弄棍,做武舉的準備,還請了師傅在家練習,心思全不在學業上。

轉年的開春,母親的忌日前,一直強撐的父親病倒,吃了大半個月的湯藥,不見好,反倒越來越重。自從母親去世後,父子兩人間幾乎沒有像樣的對話。但就在父親臨終前,他忽然清醒過來,苦笑著問兒子:“那天你走了,你娘對我說,如果有來生,最好不再相遇。但……靜麟,爹想問你,你來世,還想做爹的兒子嗎?”

靜麟眼睛看向別處,想忍住眼淚,微微頷首。

幕燁柏道了兩遍:“那就好,那就好。”輕輕闔上了眼睛。

當年武舉之後,穆靜麟被封了錦衣衛四品指揮僉事,自此改名穆錦麟。

錦衣衛是個嚴重冗官冗員的機構,掛著千戶百戶每個月領月俸卻從不露面的勳貴子弟非常多。

當看到這位穆家的毛頭小子出現在都指揮司報道的時候,表面上大家不露聲色,暗中卻嘲笑這小子對自己沒個清醒的認識。皇帝看他父母雙亡,憐憫他賞了他一個四品的高官,並沒打算叫他做什麼,只是讓他有個官職,領著俸祿不至於餓死罷了。

“你就是穆錦麟啊,賞你個四品官銜,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能做事的了。不過,既然你想做,咱們就讓你做……”周聃捋著不多的鬍鬚,陰笑道:“從寧夏帶情報這個活兒,先交給你練練手罷。算是本指揮使送給你這指揮僉事的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著實有分量,他以後的一切榮耀皆是從這裡開始的。

割了皮肉藏情報,待他從城裡混出來和錦衣衛的人接了頭,再找大夫來看時,那傷口已經潰爛了。剮去了腐肉,塗了特製的秘藥,在當地稍作休息,他便馬不停蹄的回了京城。

周聃聽了他經歷的兇嫌,淡淡的道:“危險是難免的,哪個人不是刀刃上舔血過來的?”

但從這以後,當著穆錦麟的面,他再沒對他說過輕蔑的話。

熟悉了錦衣衛的做事風格,他混的如魚得水。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又無人管束的他,越發恣意妄浪蕩起來,京師哪處好玩,哪處能玩,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當夜玩的累了,就隨便歇在哪處,第二日照常去指揮使司。那個冷冰冰的府邸,他有日子沒回去了。

這一夜,與李苒在勾欄院裡喝的醉醺醺的,他枕著一個伎女的腿對李苒道:“你還知道別的好去處嗎?這處也玩膩了!”

李苒小心翼翼的說:“爺,您要是玩的膩了,不如回府住幾日罷。”

“回去有什麼意思?!就我一個人!”

“可您總不在,東府那邊當您不要這個宅院了,指不定在醞釀什麼計劃,要奪您的東西!”

“他們敢嗎?爺現在是錦衣衛。”錦麟道:“不回,連個人氣都沒有。”

“那您想沒想過擺幾個女人在屋裡,爺,您回去的時候能給您暖暖床。”李苒道:“我認識那姓許的教坊司小吏說,最近有幾個貌美的官家罰入了那裡。贖回府,做個妾室,豈不是美哉。這樣每次您想想這些嬌娘子,也能回府看看。”

錦麟撇撇嘴,道:“那便這樣試試罷。”

這一試,果然有點效果。只是收納回家後,很快他就膩煩了,便不停的尋找新鮮的,等他回過味來,發現家中的女人數量還真不少。

得知他好女-色,想巴結他的人又送美女給他,這數量‘噌噌’的就上了兩位數。女人多了,可供挑選的多了,自然就分了喜歡的和不喜歡的。

但無論喜歡與否,得了病都要給她看大夫,這次病的是三姨娘。說起這三姨娘,錦麟提起她就鬧心。她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樣,她是主動勾-引他,求他把她贖出教坊司。可等錦麟把她弄出教坊司,她做的事,不是知恩圖報,而是攜手她的李姓情郎準備私奔。

這不是說笑呢麼。

他還能叫他們給跑了?!抓住後,李郎賞了頓板子,身體不濟,當場死了。三姨娘被逮回來,抽了頓鞭子後,整日以淚洗面,大病了一場,見了他,不是皺眉就是嘆氣。

錦麟覺得好笑,當她多討他喜歡,可以拿嬌嗎?

不想活就去死好了,他命人把她搬到馬廄等死。可她到了馬廄,又不想死了,求他原諒,叫他給她找大夫看病。

錦麟便把這件事交給闌信去辦,再懶得搭理她。這一日回來,正撞上一個中年男子拎著藤箱,帶著一個年輕僕從向府外走。

那人見了他,立即彎腰拱手道:“太醫院太醫吳敬仁見過穆大人。”

原來是闌信去了吳家醫館請大夫,那吳家人聽說是給錦衣衛的穆大人家看病,不敢怠慢,正好當家的吳敬仁在家,就派了個這個醫術最高的人過來。

錦麟瞧這人畏畏縮縮,十分可疑,便盤問道:“吳大夫?你家中還有何人啊?”

“家中有老父,拙荊,一子一女。”

聽到‘一女’,錦麟眼睛一亮:“哦,你女兒漂亮嗎?”

吳敬仁險些暈倒,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回道:“回大人,小女今年只有十三歲……”

錦麟摸了摸下巴,嘖道:“十三歲啊,小了點,過幾年再說罷。”不睬吳敬仁,向內院走去。

這番話嚇的吳敬仁晚上回去特意燙了一壺酒壓驚。

這驚壓了三年。

三年後,穆錦麟接過李苒呈遞上來的從靜宸那裡偷來的畫卷,徐徐展開,看到畫中那端秀可人的女子,他撫過那眉眼,對李苒哼笑道:“畫中來看,長的真不賴,就不知真人如何。”

“說來巧,最近吳家的大少爺恰好犯了事,被咱們扣在獄中。”

錦麟一挑眉,笑道:“走,隨我去瞧瞧……這個……”瞥了眼畫上的名字:“吳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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