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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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澤歡脫了, 今天為了迎接舅爺魏王殿下, 本就停了課,再加上明後兩天,他可以連續逍遙兩天多。方才把小郡主推搡了個跟頭, 換來難得的假期,在他看來實在是太划算了。

錦麟走後, 暇玉正在由丫鬟伺候著往下換貴重的禮服,剛脫了外面的褙子, 就見大兒子在拖著一隻貓走了進來, 她一瞧,就把眼睛眯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怎麼一隻貓, 你還用繩拴上, 牽著走呢?”

那是只很常見的虎皮貓,個頭不小, 這會被毓澤拿繩子拴在脖子上, 拖著走,沒走一步,那貓就不情願的‘喵’一聲,樣子痛苦極了。毓澤瞅了那貓一眼,興奮的說道:“原來可以不拴著嗎?我要抱它, 可是他們說它抓人,我只能這樣拴著玩!娘,那我把它解開了!”

“慢!”暇玉立即出聲阻止:“就這麼拴著罷, 省得它抓你。”

於是毓澤就蹲身,很認真的把貓拴在了桌子腿上。暇玉看著那貓不停扭頭,分別用前爪後爪撓那項圈,想要擺脫束縛的樣子,十分不舒服,把兒子拉過來,道:“你看它多難受,澤兒,咱們別玩了,行嗎?”

毓澤不情願的道:“可是爹答應我了,讓我這兩天想玩什麼玩什麼。”

提起他爹答應他的事,暇玉覺得有必要做點事後的心理矯正。她一邊給兒子抻平衣襟,一邊說道:“欺負人的事,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尤其是女孩子,天生力氣比不上你,你不能欺負她們。”

毓澤眼珠一轉:“我欺負人可以不用讀書嗎?”

“……”

他抿嘴笑,還有幾分得意:“要是能,我就欺負。要不然,我才懶得惹她們,就知道哭,沒勁死了。”

“……”原來欺負人還有標準。暇玉十分無語的摸著兒子的小腦瓜,心想也不知道誰能入你的眼,佩的上你的欺負。她嘆道:“總之,就這一次,不能再欺負人了。動物,咱能別欺負也別欺負。”

毓澤推著母親的膝蓋,有些撒嬌意味的求道:“您要是送我個蒙古馬,我絕不欺負它,每天都給它刷毛,好好養著它。”

暇玉微微搖頭,口中道:“這件事你就別想了,真的,你爹也不會同意的。”

“那,那我再去推小郡主一下,能給我買馬嗎?”毓澤仰望母親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問道。

暇玉不知該如何回答孩子的問題,道:“咱們不是都說了麼,唯有這一次而已,沒有下次,也不能再去欺負別人。”

“為什麼?”

暇玉糾纏不起了,道:“一會回來問你爹。”

毓澤知道問父親的結果會更糟,母親是打算敷衍自己。便一嘟嘴,俯身去解拴在桌腿上的貓。暇玉道:“平時,你讓別人給你牽著那貓,不用次次都拴著,多麻煩。”誰知兒子回道:“伏虎它不是人人都牽的住的。”

伏虎……

兒童的內心世界是很豐富的,暇玉決定任兒子的想象力自由馳騁,哭笑不得的道:“那你帶著你的神獸去玩吧。”

毓澤便拽著那可憐的貓出去了。他身後則跟著一堆的僕婦和丫鬟,生怕他出閃失的跟著。好在毓澤已經習慣眾人跟隨相伴伺候了,自己該怎麼玩就怎麼玩,毫不在意周圍的情況。

等兒子走了,暇玉想他把一直斑紋虎皮貓當‘伏虎’,不禁笑道:“若是那把鱷魚留下來,倒能稱得上‘青龍’。”

她向外看了眼,心中嘀咕,錦麟怎麼還沒回來,難道錦衣衛的人來通報的事情很重要嗎?

錦麟怒。

待聽完李苒的彙報,他憤怒的一拍桌子,道:“什麼民間亂黨,妖言惑眾!分明是那閹人找茬給我難堪!穆靜宸好歹姓穆,我怎麼處置是家族內部的事,什麼時候他們東廠橫插一腳,代我處置靜宸了?”

李苒自得到寒崗縣縣丞穆靜宸被東廠以‘妖言’罪名給逮了,就立即來穆府彙報,可礙於魏王不方便登門,好不易等魏王離開了,他馬不停蹄的就登門了。幾個月前,吳家大少爺去了寒崗縣,可惜還是沒有救回身患重病的錢夫人。此後,吳大少爺折返南京,而在寒崗縣的美玉與穆靜宸在那窮鄉僻壤,沒那麼多繁文縟節已生活在一起了。

見塵埃落定,李苒派去的人逐漸撤離,只留了一個負責盯梢傳信的人,其餘的都撤離了。可沒過多久,就出了事。

穆靜宸早年求學的老師,在民間講學著書立說,期間有抨擊時政的言論。被人舉給了東廠,東廠便將人給逮了,連帶著他的學生們多多少少都受了牽連。只不過穆靜宸早在一年前就離開了書院,再者,他並非那書院先生的嫡傳弟子,把他牽連在內,太過牽強,讓人不得不懷疑背後的目的,是衝著穆錦麟去的。

錦麟蹙眉道:“那吳美玉此時人在何處?最糟糕的不是靜宸被抓,而是靜宸被抓,牽連出別的事情。”

李苒想都沒想,便道:“屬下這就傳令下去,讓留在寒崗縣的人把吳美玉給……”

沒說出來的話,自然是‘殺掉。’

“先不急。”錦麟道:“費了這麼大周折才把人救回來,況且她現在名義上靜宸的妾室,不能說殺就殺,弄死了反遭人懷疑。待我明日去東廠,見下姜公公,看他到底有何打算,到時候見招拆招吧。”

李苒道:“的確,吳美玉改名為鄭採櫻前後也有四五年了,姜公公想要證明她就是死去的蘇家少奶奶,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錦麟做事從來不會留下這麼大的隱患,若不是看在妻子的情面上,吳美玉早就去投胎了,哪能便宜靜宸,還給自己惹下這麼大的麻煩。不過姜公公那閹人只把靜宸抓下了,不知他意欲何為,如果他不知道吳美玉的事,自己做的多,反倒錯的多,叫他瞧出了端倪。

這時,要冷靜。

錦麟道:“你現在就動身,去一趟寒崗縣把吳美玉給我看牢了,不能讓東廠的人抓住她,若是抓了,拼死也得給我搶回來!”

李苒自知這一次是身負重任,片刻不敢耽擱,立即一抱拳:“是!”便躬身退下了。輔一出門就加快了步子。

而錦麟在客廳思考了片刻,轉身回了臥房見妻子。

中午時,因毓澤將小郡主給欺負哭了,魏王臉色不佳,大家都沒動幾筷子,就散席了。這會暇玉叫廚房把菜又熱了熱,等錦麟回來,加上兒子,又吃了一頓。錦麟回來後,臉色如常,儘量保持著和見到李苒前無二。而暇玉對他們錦衣衛的事,從來不感興趣,也不問,所以也沒發現今日竟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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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的職能是: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衛均權勢。建立之初的目的是,大概是皇帝覺得錦衣衛用的太順手了,怕這幫爪牙沒人監管,最終傷到自己這個主人,況且錦衣衛設在宮外,用起來有點麻煩。便設定了東廠,兩個特務組織,你中我,我中有你,東廠經常從錦衣衛調人手來做廠役,錦衣衛也會得到皇帝的密旨去東廠抓被清算的大太監。特務監視特務,特務抓特務的場景並不少見,但那都是得到了皇帝的密旨。像這次一般,直接把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的親戚,不聲不響的抓進來還是頭一次。

錦麟剛走進東輯事廠的正堂,一直坐著品茶的提督太監姜公公便起身相迎,拱手道:“指揮使親自駕臨東廠,叫咱家怎擔待的起。”朝旁邊伺候的侍從道:“快給指揮使大人看座!”

錦麟便衣擺一撩坐了下來。那姜公公笑眯眯的道:“不知是什麼風把指揮使您吹到咱家這‘清閒的衙門’來了。”

這話說的太酸,分明是暗指自從穆錦麟接任了錦衣衛,讓錦衣衛和東廠不分伯仲。甚至把他們的東廠的生計都給搶了。

這時伺候著的侍從端了茶上來,雙手舉給錦麟。錦麟把茶接來,卻不喝,垂著眼眸看著嫋嫋熱氣,笑道:“穆某前來,自然有事相求,這件事唯有廠公您高抬貴手,才能保我穆家周全。”

此話說的不深不淺,所謂的‘穆家周全’是指把穆靜宸放了,還是指不要拿吳美玉的事做文章把他穆錦麟拖下馬,就看姜公公怎麼想了。

姜公公一怔,驚訝間笑道:“穆大人何出此言吶,說的這般嚴重。咱家怎麼能傷到穆家的周全呢?”

穆錦麟嘆道:“那穆某就直說了吧,我堂弟不知怎地摻和進了嶺南書院的妖言案中,這會正被扣在你們東廠手裡。眼瞧這天冷了,也不知他被押往京城問罪的路上,缺不缺衣裳,凍沒凍到。他雖然不成器,到底是我的親堂弟,見不得他受苦。”說到這裡,抬眸看姜公公的表情。

姜公公一拍案,怒道:“竟有這等事?!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嗎?”他見穆錦麟只盯著那盞茶,不表態,便裝模作樣的吩咐左右道:“去把負責嶺南書院案子的檔頭叫來!”然後皮笑肉不笑的對穆錦麟道:“指揮使稍微,咱家這就把這幫有眼無珠的混賬叫來仔細盤問。竟感動錦衣衛指揮使的親堂弟!”

錦麟輕嘆:“廠公您也知道,我伯父就是受亂黨案的牽連,那一脈才被削去爵位的。我那堂弟又不爭氣,沒中進士,只有個舉人的功名,這寒崗縣縣城還是補官才做上的。他歷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借他個膽子也不敢對朝政有半點微詞,這其中定有誤會,還望廠公明察。”

姜公公答應的痛快:“指揮使您客氣了,等那不長眼的檔頭來了,咱家便活剝了他的皮給您堂弟出氣。”

錦麟見姜公公繞來繞去,就是不說放人的話,雖然句句都在應承,卻一句實話都沒有。便把對方的態度摸清楚了:“廠公不必動氣!下屬們笨手笨腳難免做錯事。咱們發現了,哪裡錯了,指出來叫他們做好便是了。”

姜公公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不過瞬間便恢復了一貫的笑容:“這幫做事的,得時刻盯著,否則就要做出偷天換日的荒唐事來。”

偷天換日四個字是說給錦麟聽的。穆錦麟笑的風輕雲淡,附和道:“廠公此言不虛。狐假虎威者亦不在少數。”

姜公公和錦麟對視一眼,發出低啞的哈哈笑聲。錦麟噙著笑意,道:“這次我那不爭氣的歸家,定準備一份厚禮親自送上京來,為您賀壽!”

姜公公的六十大壽就在下個月,錦麟言下之意,便是要他在此之前將人放出來,只有那樣,才能給他準備賀禮。

姜公公自然能聽明白。可他好不易才捏住了穆錦麟的軟肋,怎麼能輕易放人,便擺手道:“何勞破費,咱家一個奴才,哪有資格做壽。”

對方要是同意放人,肯定不是這番推脫不做壽,不收禮的言語。而是會說諸如:那咱家便在那時等候穆三少爺來京的話。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試探虛實,錦麟幾經試探,都沒得到姜公公鬆口的話,便深知此時做不成。而且這麼久,那個所謂的檔頭都沒叫來,這就是誠心的敷衍他了。他起身拱手,真假參半的道:“廠公客氣了,有您的擔保,穆某這顆心就算放下了。不叨擾廠公您了,這就告辭。”

姜公公心中哼道,自己可沒保證什麼。他亦起身還禮,道:“穆大人慢走!”

“廠公留步。”錦麟復又一拱手,轉身離開。在踏出正堂的瞬間,他心中罵道,你個老閹人!是打準主意找本官的麻煩了!

等穆錦麟走了,姜公公款款而坐,吹了吹早上才修了的指甲,口中哼道:“咱家在宮裡混的時候,你小子的爹還吃奶呢!你堂弟的那個妾,當咱家猜不出她是什麼人嗎?”

如錦麟所料,一個月後還沒聽到東廠把穆靜宸放了的訊息,但也沒其他的動作。姜公公所說的‘偷天換日’四個字還徘徊在耳邊。而去了寒崗縣的李苒還沒送回訊息。他越想越焦躁,眼中陰鬱之色漸濃,在書房提筆在紙條上寫了兩個字‘不留’。

剛寫完,正欲叫人來送走。就見妻子推門笑盈盈的走了進來。他立即把那紙條揉成一團,捏在手心裡,對暇玉道:“你怎麼來了?”暇玉不知他的打算,走過來笑道:“時候不早了,到飯時了。有什麼公務吃完飯再處理吧。”

如果她知道自己打算把她的堂姐處死,會和自己鬧多久?!不……自己不會告訴她,就告訴她靜宸犯了案子,被抓入京審訊,她來京尋夫,路遇橫禍,死於非命罷。錦麟應了聲,起身隨妻子去用飯。可剛出門就見報信的小廝急沖沖的跑來,到跟前彎腰低聲稟告道:“老爺,李小爺回京了,要見您。”

錦麟驚訝他怎麼回來了?!不是叫他在寒崗縣嗎?!

暇玉見錦麟面色凝重,道:“那你們先說著,我吩咐下去,待會再佈菜。”

錦麟哪還有心思吃飯,含糊的應付了妻子,就叫人把李苒給叫了進來。那李苒跌跌撞撞的走進來,捂著左肋下,對錦麟道:“大人,事情不好。吳美玉不見了。”

錦麟提著他的前衣襟,恨道:“仔細說來!”

“我到寒崗縣後的確見到了吳美玉,按照大人吩咐把人扣住了。據說我們到之前,在東廠帶走三少爺的時候,就曾想抓她,幸虧鄭公鄭婆機靈,把人先藏了起來,才躲過一劫。然後……我們見到吳玉梅的三天後,突遇夜襲,想必是東廠的人來劫人。而吳美玉趁亂跑掉不見了。”李苒道:“我派人尋了幾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錦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別人逃跑他相信,吳美玉比自己的妻子還弱的人,能躲過錦衣衛的東廠的抓捕,一定有人幫她。他在氣頭上,推了李苒一把,罵道:“廢物!既然在亂鬥中不能保護她,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殺了她?!”

李苒低聲道:“屬下離京時,大人沒吩咐過可以動她的性命。屬下不敢輕易妄動。”

的確,他那時就少交代了一句可以取吳美玉性命的話,是他的錯:“罷了,罷了!眼下最要緊的是,別讓吳美玉活著落到東廠手裡。”見李苒一直痛苦的捂著左肋,他心下不忍,道:“你既然受傷了,叫別人回來報信就行了,你何必急匆匆的親自回來。先下去叫府裡的大夫給你換換藥,重新包扎一下傷口罷。”

“……謝大人。”李苒慘白著一張臉退下了。

錦麟則繃著臉,狠狠揉著手中的紙團。東廠先把穆靜宸抓去,再拿他逼吳美玉開口,承認自己的身份,目的是把他穆錦麟拽下馬。雖然皇上未必關心吳美玉的死活,但真憑實據的告他面前,皇上就算想袒護自己也袒護不成了。

現在最關鍵的是吳美玉的死活。正痛苦的冥思就見妻子重新推門進來了:“……錦麟,你臉色不太好,病了嗎?”錦麟搖頭:“沒有,遇到點煩心事。”

“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暇玉道:“幫皇上去天香樓一嘗所願,不就是咱們商量的結果麼。”

錦麟揉著太陽穴,道:“我有些重要的東西想藏,不知道藏在哪裡好,天下雖大,卻沒幾處是真正放心的。如果是你,想揹著我藏東西,你會藏在哪裡?南京孃家?”

暇玉是誠心給丈夫解決問題,笑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以為我藏在南京,我偏藏在京城。”

“哦?京師,你除了藏在家裡,還能藏哪兒?這哪是最安全的地方,分明更危險了。”

暇玉雙手撐在桌上,一撇嘴:“何必挖苦我,我偏有地方藏著。”

錦麟拉過她的手,笑著問:“說說看,我看看合不合適,能不能借給我用用。”

“我們吳家在京師的屋宅一直空著。我哥住的那個園子,被他在地下挖過一個密室,他常在那裡面配藥的。”暇玉笑:“那裡挺隱秘的,我家裡都幾個人知道。你要藏什麼,我可以自作主張把它借給你。”

錦麟眸子一沉,他好像知道吳美玉在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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