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冤家路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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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波這些年養尊處優。

當年跟黑淵谷扯上了關係,又因為吞月尊者的緣故,在魔道這邊也有兩分臉面,是個“傳說中的前輩高人”,等閒麻煩,是沾不到他身上的。

養養蠱,賞月觀花,還有一條大狗當靠墊。

吞月死後,連給滕波惹事的人都沒了,偶爾涼風吹過,滕波這個半死人竟然還能覺得有點冷,石凳跟太師椅有些硬。

總算千年歲月不是虛度,滕波找到了進黃泉的辦法,去看吞月也不費力。

——他還以為這一方世界,已經沒什麼能威脅到他的事呢。

想當年,趙微陽被滕波吞月尊者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最後滕波懷疑趙微陽躲進了夜香車,冒著惡臭用蠱蟲去翻撿都一無所獲,趙微陽那時到底是怎麼走脫的,滕波至今都沒想通。

能在鼻子好使的大狗,跟擁有詭奇追蹤之術的蠱王面前逃走,趙微陽的本事確實不小。是啊,都悄無聲息成仙了,離開了被魔道把持的修真界,前往更廣博的仙界,這還了得?

滕波一邊跑,一邊腹誹。

這千年之仇,被逮著魂飛魄散都是輕的。

趙微陽從來不是好人,以前他不報仇只是因為沒機會,他忙得狠,滕波還不夠格讓他專門費腦筋策劃一下復仇,但遇到了,還能放過?

“滕波,你這活屍之態,聽說也是命數弄人,非你本意。如今恰有這麼一個機會,由本仙毀去這禁錮你的軀殼,將你的魂魄投入天河之內,好生洗瀝一番,再投胎必定能夠成就富貴榮華,仙根靈脈,你看如何?”

趙微陽的聲音平穩而清晰。

滕波哪裡敢搭腔?

隱約傳來狐狸的尖銳笑音,滕波知道仙人不願沾上黃泉陰氣,所以從來都只是在鬼門關這裡出現,現在無計可施,滕波只能賭趙微陽不能真正踏進地府去忘川。

黃泉路上白霧飄蕩,兩邊都是無盡深淵,根本看不到底。

這條路還特別崎嶇彎折,死去的人都是鬼魂,飄著就行,活人來到這裡,著實受罪,一腳踩空就真的沒命了。

像滕波、趙微陽這樣的,倒是不可能死,但會被困住。

滕波自恃黃泉地府他來得多了,閉著眼睛也能跑,非常有希望甩掉趙微陽,結果大出意料,他隨手到處亂丟的蠱,只有正確方向上的那些被摧毀了。

很顯然,趙微陽認識路。

一個仙人到底是怎麼認識黃泉路的?!

滕波幾乎想要咆哮,連他第一次來都迷了半個月的路!

蠱是一種被煉製的,非生非死的邪物,它們同樣可以在地府裡存在,滕波能從它們消失的速度,判斷出趙微陽越來越近,甚至可能就在背後!

“啪。”

滕波結結實實在摔在了地上。

一股無形的力道,先是生生壓斷了他的脊椎,然後又將他整個提了起來。

骨骼錯位的疼痛,對滕波來說只是一些鈍痛,這還是因為真元起了作用,他體內的經脈都是屍氣凝聚而成,沒有那麼敏銳的痛感,其實活著的只有源源不絕流動的真元,讓滕波能夠毫無阻礙感知一切。

現在他清晰的感到斷掉的脊椎歪了,斷口刺穿了肌肉,破壞許多經脈。

整個軀體隨著這樣狠命的一摔,幾乎從胸口裂成了兩半,只是外面有肉,看不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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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滕波口吐黑血,屍氣護住的內臟也受到重創。

很快他連掙扎也無法做到,眉心紫府內元神一陣動搖,像是被什麼生生的往外抽。

趙微陽單手舉起,做勢一捏,滕波軀體立刻像被什麼擰過一樣,咔嚓一響,頭顱歪到了背後,軟軟的垂著,顯然頸骨都被扭斷了。

“這點程度,對蠱王來說,什麼不算。”

五尾狐悄悄後退一步。

方才趙微陽就是用法術拎著它後頸,逼它帶路的。

五尾狐原本心裡充滿了報復的快感,想著吞月尊者要是看到自己的好友變成一堆爛肉骨頭,該是什麼樣的表情。

指路的時候很痛快,現在它反應過來了,想要悄悄逃離。

趙微陽也沒有理它,這只狐狸魂魄裡被下了符籙,想要使喚隨時都行,他正盯著滕波不放,心裡冷笑連連。

重生一回,他在人間日子著實充滿了憋屈。

連飛昇仙界後最初一段時日,也很不順心。

明明整個仙界都在尋找陳禾,但帶頭的禹仙君,竟然瞞著屬下,公然將人帶回了白鹿山。

趙微陽沒有蠢到站出來揭穿這事,而是不著痕跡的淡化自己的存在感,隨後萬瀑谷群仙匯聚時,果然沒有人想起他來,趙微陽如願以償的跟著一群仙人留守白鹿山。

他還沒來得及琢磨出下一步計劃,變故就發生了。

接下來六百年,趙微陽時常慶幸自己那時的決定,因為前往萬瀑谷的仙人,統統被困住了。

人的運氣有好有壞,趙微陽彷彿從那時起,就時來運轉了一樣。

現在他已有了羅天上仙的實力,對付蠱王,還不是像玩弄螻蟻般輕易?

趙微陽從來都是一個果決的人,他沒有貓捉老鼠似的放任滕波驚惶奔逃太久,也沒有繼續折磨滕波,更不打算滔滔不絕的說上一番報仇的痛快,生生拽出滕波的元神。

“啊!”

濃霧裡傳來五尾狐的一聲慘叫。

趙微陽眉頭一皺,加快手上速度,正要用神念查探前方發生了什麼,忽然一團白影跌滾了過來,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仙氣?”

隱約的低笑聲,傳自霧裡。

“真是有趣,地府裡果然有仙人拜訪。”

這句話只說了兩個字,趙微陽已是臉色丕變,丟下元神被扯出一半的滕波,想也不想,迅速後退藏匿起自身氣息。

——按理說,那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趙微陽暗暗催動真元,等待自己的下屬到來。

他不會每日都到地府來,具體負責這事的當然是玄仙一流,但今天破天荒的接到那只狐狸的主動稟告訊息,趙微陽即刻來了。

他素來謹慎,除非密謀,否則從不單獨行事,在看到蠱王時,趙微陽就召喚了自己的屬下,以防自己忙不過來。

只是仙界到浮初小世界的這條路,並不好走,唯一的通道也開在黃泉裡,想要過來,總要耗費一段時間。

倒黴的蠱王元神復位後,躺在地上拼命喘氣,掙了半天才將自己的腦袋挪回原位,但是斷掉的骨頭一時本來復原,所以腦袋的位置看起來還是怪怪的。

剎那之間,他的眼睛驀然睜大,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陳禾連滕波的長相都沒看清,就盯住了藏在不遠處迷霧裡的趙微陽。

盤旋在身側的畢方魂魄陡然一聲厲嘯,振翅掠起,陰火瞬間瀰漫開來,同時還有陳禾自身神魂散出的光華。

滕波痛苦地呻.吟一聲,死死閉上了眼睛。

妖狐魂魄慘嚎著,奮力爬動,它周身都在冒煙。

趙微陽藏無可藏,暴露在仙氣陰火之中,他用震驚的目光看著陳禾。

他的藏匿法術非常高明,一般大羅金仙都休想看出破綻,陳禾這樣強行驅散黃泉迷霧,不懼陰氣,肆無忌憚的模樣,讓趙微陽感到了不妙。

“是…你?”

陳禾對趙微陽的長相,沒有那麼深的印象,尤其仙人修士都是用憑神魂波動認人,趙微陽每次都小心翼翼藏得很好,陳禾根本沒機會記住。

形勢逆轉,這下二話不說轉身就跑的人變成了趙微陽。

“還想走?”

黃泉路頓成火海,千萬陰氣凝成的羊腸小路顛簸著開始破碎。

趙微陽猛然一躍,擺脫了被火焰纏上的厄運,但卻陷進了黃泉路旁邊的深淵,因為給他指路的五尾狐,正翻滾著化為焦黑灰燼。

這是什麼火?

趙微陽後知後覺的一驚,他當然知道這只妖狐的不凡之處,天賦第五尾幽冥之力,不然也成不了他相中的棋子。

照理說,就算陳禾放出石中火,哪怕木中火來,五尾狐也能遁入迷霧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這番掀了黃泉路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青火展現出它駭人的威勢,整座地府都隨之動搖。

忘川河出現巨浪,卷走了望鄉城無數陰魂,詹元秋瞠目結舌,他從未想過死了之後還要遭遇洪災。

“師弟!”釋灃立刻想到了陳禾。

“是黃泉路那邊!”

眾鬼驚惶喊叫,斜底裡一條大狗躍出,靈活的在望鄉城屋簷上蹦來跳去,避開倒灌的忘川河水,向鬼門關奔去。

——滕波燒紙錢說要今天要來的!

“等等!”裂天尊者在後面喊都喊不住。

此刻黃泉路之上,陳禾神色冷寂,慢慢拂袖收回了青火。

原本趙微陽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一塊被燒得不成樣子的人形玉石。這是仙人煉做自己替身的東西,因為只能用來跑腿,沒什麼實際的好處,又難以煉製,所以並沒有多少仙人用它。

“此人行事,當真滴水不漏。”

陳禾斂了周身氣息,他的話裡聽不出喜怒。

“蠱王可好?”

躺在他身後,沒有被青火燒到的滕波:……

沒被趙微陽弄死,倒是快被陳禾嚇死了!

滕波決定以後河洛派道士不把卦解清楚,說明白“故人”到底是誰,他就不放人走!

這時,黃泉路兩邊分別傳來喊叫。

“師弟!”釋灃先來一步。

三四個仙人,茫然落在面目全非的黃泉路上,因為霧氣散盡,他們遠遠的就看到這邊景象:“這是怎麼回事?趙上仙呢?”

滕波怒而喝道:

“快抓住他們!”

話音剛落,只見釋灃身後冒出一條雪白大狗,瘋了似的朝對面仙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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